第29章 單相思
第29章 單相思
“你……”程章明把話剎住。
如果自己沒聽錯,剛才他的意思是,他不僅沒有紅杏出牆,還是心甘情願跟一個叫程章明的人在一起。
并且,不像自己想得那麽難以忍耐。
“我以為你很恨我。”程章明語氣緩和,看着他通紅的眼,冷靜地說,“這七年你不止一次提過分手,我以為你不想跟我在一起。”
“我的确不想。”
程章明心底一痛,身體驀地凍住。湯琰卻就此把臉轉開,不再看他的眼睛:“因為我接受不了。接受不了你忽視我,總是冷暴力我,所以想離開你。”
從來,從來沒有說過這些,哪怕是在最痛苦的時候。
自尊心不允許。
現在卻能坦然地說出來,也不覺得很難堪,反而像是松了口氣。難道程章明這三個字的治愈效果真有這麽強?一旦他主動靠近,傷口的痛楚就會跟着減輕。
與之相反,程章明卻面如死灰地站在原地,仿佛聽到了什麽宣判。
“那你現在呢。”
“什麽?”
“我問你現在是不是還想離開我。”硬邦邦的語調,嗓音卻極其壓抑。
現在……
湯琰輕聲說:“我們都登過記了,怎麽還問這種問題。”
“是我逼你同意。”
當初他的猶豫程章明都看在眼裏,至今仍覺得他是迫于無奈才接受。
如果沒有奶奶的突然去世,沒有自己上門找他,步步緊逼,他還會不會點頭?
“程章明,其實我們……”積攢了這麽久的感情,就像是紋身一樣刻在心裏,突然之間要描述清楚并不容易,甚至他會覺得有些難以啓齒,“不,不是我們,是我,其實我——”
“好了。”程章明卻忽然将他打斷,像是不想再繼續聽。
“很晚了,你先上去。”
湯琰遲疑地看着他。
他把臉僵硬地轉開,快速點燃一支煙,就此走遠。
回到房間,湯琰一個人坐了會,又到陽臺尋找程章明的身影,沒找到,只好洗完澡先休息。過了許久,大門總算有動靜,門開了又合上。
腳步聲傳來,湯琰即刻打起精神,誰知對方并沒有進來,而是從客廳到浴室,一片淋浴聲,随後又沉寂下去,最終停留在客廳。
十分鐘,十五分鐘過去,屋裏再無響動。
起身推開門,只見程章明半躺在沙發上睡着了,身上蓋了一床薄毯。
落地窗的窗簾沒拉上,所以能看得一清二楚,程章明的五官、喉結,乃至他的皮膚紋理,隔着一段距離都能看得見。
走過去,俯身靠近,湯琰屏息凝視他。
他微微蹙着眉的樣子,像是睡着了也心事重重,裏面打着什麽結一樣。削薄的眼皮顯得無情,漆黑的睫毛、挺拔的鼻梁又顯得俊朗陽光,很矛盾的一個人。
還有他的唇,明明那麽柔軟,接吻的時候卻總是有點涼,要吻一陣子才會熱起來。被他的唇銜住時,自己的心髒會沒出息地跟着顫,仿佛只要被他碰一下就很要命,更不用說他偶爾還會微微用力,用力咬合自己。
手指不由自主劃過溫潤的唇面,湯琰從未如此清晰地感知到,他們之間的距離很近很近,近到觸手可及,近到他可以用這種方式感受程章明的體溫,不用再擔心會被推開。
就這樣鬼使神差地貼了上去。
那兩片唇有些幹澀,不像之前那樣好親,不過還是感覺很舒服。
停留了幾秒,他身體打直,誰知猝不及防撞上程章明的目光,大腦頓時尴尬到一片空白。
“……你醒着?”
“你沒回卧室,我出來看看你,我——”
再說不出一個字,因為唇已經被重新堵上。
疾風驟雨般的吻覆上來,帶着不容拒絕的意味,和濃濃的占有欲。湯琰唔了一聲,就此陷入熱情的漩渦,雙手被程章明牢牢鉗制,身體也被對方拖上去,從主動變為被動,充分體驗到沙發的柔軟度……
臉對着臉,程章明火一樣的目光望進他眼底,嗓音沙啞地問:“剛才的舉動我應該怎麽理解。”
他極力想鎮定,可惜收效甚微,只能把臉挪開。
“湯琰,看着我,回答我的問題。”
“……你說呢。”
視線下移,程章明盯着他濕潤的嘴唇,“算邀請嗎。”
他頭昏腦脹地動了動身體,手比嘴唇先一步迎合上去,攬住了程章明的脖子。
都到這一步了還問這些,不知道程章明是不是故意的,故意讓他下不來臺,讓他承認不是否認也不是,只好丢盔棄甲。
蜷縮起四肢的湯琰像只柔軟的刺猬,渾身的鋒芒還在,不過卸掉了所有攻擊性。程章明盡情地受用他的順從、他的可愛,還有他難得一見的羞恥。
“你體溫很燙,會不會有事?”
“別說了……”
“要不要緩一緩。”
“讓你別說了。”湯琰別開臉,迷離地躲開某人的低聲細語,恨不得把自己藏起來。
可是能藏到哪去呢?早就知道,程章明在哪自己就會跟着去哪,何況此時此刻,程章明還把自己抱在懷裏,沒什麽理由卻很執着地重複:“別離開我。”
他只好一遍遍說“知道了”。
大概被愛的人總是拎不清自己的份量,天平明明已經傾斜得不能再傾斜了,某人還以為自己是單相思,達不到對方所要求的分數。
感情又不是考試,哪有什麽及格線。
迂腐的程章明。
沉沉浮浮中,湯琰混亂地想着這些,直到一點力氣也沒有了,被程章明像抱孩子一樣抱回卧室床上。
“想洗澡……”
“明天再洗,”撩開他額前濕發,程章明沙啞地說,“一會兒還會出汗。”
反對無效,某人這方面很霸權。
這跟以前完全一樣。
有時湯琰也覺得很反差,外表正經的博士生程章明藏着另外一面。
比如,辛辛苦苦賺來的那點打工錢,他能一晚上就花掉,因為要帶湯琰去五星級酒店開房。
“學校附近就有賓館啊。”也沒差到不能住吧。
他不同意。
看都不看。
可是這樣就要減少去的次數……
他又不準湯琰付錢。
真的是很死板一個男的,氣都被他氣死了。賓館要住最好的,錢不夠就要去兼職,這樣相處時間就會更少,本來平時就已經很難得見一次了,這樣是要怎麽樣,無解的死循環是嗎。
程章明的折衷辦法是,退而求其次。每次“利用頻率”高一點,俗稱物盡其用。
但搞得湯琰很辛苦。
真的很辛苦……
窗簾整夜拉着,直到外面泛起一抹晨曦,布料縫隙透進光,卧室才漸趨安靜。
身邊的吐息有點悶有點啞。
擔心他出汗太多會感冒,程章明拿毛巾替他大概擦了一遍,又哄他喝了小半杯水。
胳膊墊在他肩下,這樣安穩地摟着他,聽着他慢慢變得勻稱的呼吸,程章明睡意全無。
這七年來自己所盼望的無非就是這樣而已。
轉身就能看到湯琰,能聽到他說話,撫摸到他的皮膚,感受到他的溫度,僅此而已。
每個人都是自私的,程章明也不例外。
那些不堪的、仇恨的過去跟他沒有直接關系,為什麽自己要選擇懲罰彼此的方式來度過這幾年?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真想再活一次。想像此刻一樣,跟湯琰十指緊扣,不讓他痛苦難過哪怕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