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齊正琛坐副駕後面的那個位子, 忽然想起什麽,坐直,拍拍前排人的肩膀。
許知意轉頭, 忙着喝青檸柚子茶,眼神問他什麽事。
“晚上住哪?幾套公寓門禁卡我都帶來了, 你要是不嫌我爸媽太熱情住我家也行。”齊正琛邊說着,拿手指彈了下她的玻璃杯,示意她別貪涼慢點喝。
她去國外上學後就讓姥爺把她的房間改成茶室, 平時約上三兩老友喝喝茶, 下下棋,沒必要為了她一年回來住那幾天而保留一間平時幾乎沒人踏進去的卧室。
姥爺一直想有間茶室, 卻怎麽都不同意動她的卧室,在她的軟磨硬泡下總算松口,老人家親自設計, 改造成了一間頗為風雅的茶室, 推開窗就是別致的小院, 亭臺流水,牆角竹林飒飒。
許知意松開玻璃杯自帶的吸管, 回他:“我住酒店,離姥姥家還近。”
齊正琛:“你敢住酒店試試。”
許知意根本就不怕威脅:“小心網球拍不給你。”她把吸管又嘬回嘴裏,經剛才齊正琛提醒, 這回喝飲料的速度明顯慢下來。
蔣司尋瞥一眼挨得很近又十分默契的兩人, 別開視線看自己那側窗外。
“差點忘了。”許知意拿出錢包,抽出最上面那張卡, “我現在有錢了。”她戳戳另兩張黑卡, “我爸給我的零花錢。”
齊正琛沒接,讓她收好, 就她那個性子,哪會無所顧忌用父母的錢。
“先別急着還我,等你碩士畢業正式上班再還給我也不遲。”他又道,“卡裏沒多少錢,你放着吧,當我存的一個定期。”
許知意笑說:“到期我給你十塊錢利息。”她把卡又放回第一個卡位裏,這張卡的意義與分量,任何黑卡都不能比。
汽車進了城區剛駛過幾個路口,司機謹記齊正琛之前的交代,将車慢慢靠邊停。
他從內視鏡看一眼身後:“齊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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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座兩人正在閑聊,聞言先瞅一眼司機,又各自看車外。
蔣司尋對這一片不熟悉,每次都是去機場路過,他本能以為:“知意姥爺家住附近?”
“不是。”
“不是。”
齊正琛與許知意異口同聲回他。
至于為何停在這,許知意也納悶。
齊正琛從後座扶手箱裏撈起一把跑車鑰匙,指向蔣司尋那側的窗外:“那棟商場A座你看見了吧,”說着把車鑰匙丢給對方,“我那輛尾號1026的跑車就在地庫,這幾天給你開。”
蔣司尋:“……”
原來自己要在這裏下去。
齊正琛又給他兩瓶水,讓他帶在路上喝,并解釋道:“知意姥爺家跟你家不是一個方向,還要繞一大圈。你快點回去吧,別讓蔣阿姨等。”
蔣司尋語氣幽幽:“謝謝。”
齊正琛今天心情特好,沒聽出對方陰陽,笑了聲,“不是,你怎麽突然上道了?”
以前想聽他說聲謝謝比登天還難。
蔣司尋沒理會他這個問題,看一眼副駕的人,推開車門,長腿邁下車。
司機已經将他的兩個行李箱拎出來,看架勢是要幫他送到地庫。
他下巴微揚,“放那兒吧,我自己來。”
司機為難,因為是老板的吩咐。
蔣司尋:“早點把知意送回去。”
“好。”司機回車裏。
副駕駛的車窗緩緩降下,那張平時清冷此刻卻分外明媚的臉出現在他眼前,蔣司尋往前走了半步:“要跟我說什麽?”
許知意小幅度揮揮手:“蔣總再見。”
蔣司尋被氣笑:“再見。”
車內有道慵懶的聲音鑽出車窗:“明天就見面了,再什麽見。”
汽車啓動,只留下兩串青色汽車尾氣。
蔣司尋看看手中的車鑰匙,推着兩個箱子去馬路對面的地下停車場。其中一個箱子是自己的随身物品,另一個箱子裏是給母親還有齊正琛父母帶的禮物。
自己随行的保镖和司機都留在了上海,齊正琛昨天信誓旦旦說都不用帶,他全包,原來這就是他所謂的五星級全包貼心服務。
在負一樓E區找到那輛深藍色跑車,1026的車牌在齊正琛衆多車裏并不起眼,卻是齊正琛最常開的一輛。
以前匪夷所思,現在明白了。
他看過許知意的護照,生日就是10月26號。
蔣司尋把箱子放後備箱,發消息給齊正琛:【車牌是知意的生日?】
齊正琛:【你心還挺細,對,是她生日。知意十八歲成人禮時,我送她的禮物,她沒購車資格,就放我名下了。只要她放假回國這輛車就歸她開,這次她用不到車,借給你沾沾光。】
蔣司尋把手機丢在中控臺,發動引擎離開。
回到家,夜幕四合。
別墅院子裏擺了餐桌,母親一人正在吃飯,打理精致的短發,月白色西裝,每次回來,母親幾乎都是這樣的打扮。
她所有時間都用來忙工作,即使在家,大多時間都是正裝,以備随時應酬。
蔣月如不知道兒子今天回來,那輛深藍色跑車開進院子,當是齊正琛過來看她。齊正琛這孩子,聽說她身體不怎麽好,隔十天半個月就來看看她。
她放下筷子,忙拿餐巾擦擦手,剛站起來要去迎接,瞅見逆子從車裏下來,登時又坐回椅子裏。
“你怎麽突然回來了。”邊說着邊扭頭交代阿姨,再做兩道菜。
蔣司尋:“想你了,回來看看你。”
“你不氣我我就謝天謝地。”蔣月如從果盤裏拿了一片西瓜給兒子。
迎着光,蔣司尋掃到母親精致發型裏好像夾着根白發,他沒接西瓜,踱步到母親身前去确認。
“我頭發上有東西?”
“有根白頭發,我給你拔下來。”他一扒拉,發現不止一根。
“不用拔,都快五十的人了,有白頭發不是很正常。”蔣月如推兒子一把,讓他坐回去。
在蔣司尋這裏,這不止是白頭發,而是有天突然發現,母親好像真的不再年輕。
“以後我不惹你生氣。”
蔣月如毫不留情揭短:“這話你從小就說,沒有一千遍,也得有七八百遍。”
蔣司尋沒辯駁,接過母親手裏的西瓜。
“你爺爺怎麽樣?”
“還行。”
蔣月如點點頭,“有空多過去看看。”其他沒再多問。
路家的種種,她不感興趣。
關于路劍波,誰都沒提,這個名字這個人在家裏是不受歡迎的話題。蔣月如自打離婚後,只和路家的老爺子有聯系,每年暑假都讓人把蔣司尋送過去住一段時間。
這些年,她與路家的任何人都沒打過照面。
“知意什麽時候回國?”
“回了,人現在就在北京。”
蔣月如:“那你問問她什麽時候有空,帶她到我們家吃頓飯。聽說知意跟正琛從小一起玩,把正琛也叫上,人多熱鬧。”
蔣司尋慢條斯理吃着西瓜:“你不是喜歡人少清淨?”
“…你非得跟我擡杠是吧?剛自己說什麽來着?忘了?”
以後我不惹你生氣。
蔣司尋當然沒忘:“我到時把齊正琛八擡大轎給您擡過來。”
蔣月如:“……”
氣人的本事依舊。
所以讓逆子回到路劍波身邊,是多麽明智的決定。
蔣司尋的西瓜沒吃完,桌上的手機有語音電話進來。
見是許凝微,直接免提接聽。
“司尋哥,在忙嗎?”
“不忙,什麽事你說。”
許凝微正坐在一家咖啡館裏,手裏握着一杯冰咖啡,欲言又止。
“怎麽了?”蔣司尋擦手,關了免提把手機拿到耳邊。
許凝微沉默幾秒後據實相告,自己跟蕭美桦鬧翻了,離家時拿錯了包,所有證件都在另一個包裏,今晚不想回家住,但沒有證件住不了酒店,她如今在北京舉目無親。
“我不好意思再打擾姑媽。”姑媽姓許,而她畢竟現在回到了親生父母家,“我能不能借住你公寓一晚?我以前住過的那套。”
蔣司尋問:“你現在在哪?”
許凝微:“就在你公寓這。”
“你多等一會兒。”
“不着急的,我在旁邊的咖啡館喝杯咖啡。”
蔣司尋陪母親吃過飯,親自驅車前往。
那套公寓在國貿附近,他很少住,以前許珩帶凝微過來玩,偶爾會住那邊。
遇上堵車,花了将近一個鐘頭才開過去。
許凝微人已經在公寓大堂休息區,以為蔣司尋在紐約,是家裏的阿姨給她送門禁卡來,見到本人愣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她無意間聽尚通栩提過,許知意這幾天回國,不由将他們聯系到一起,“司尋哥,你是送許知意回來的?”
話一出口,她也驚訝自己居然會這麽問。
蔣司尋在她對面沙發坐下:“嗯,知意跟我一起來的北京。”
如今所有人都圍着許知意轉,連蔣司尋都不例外。
許凝微抿着咖啡沉默。
蔣司尋看着她:“因為什麽事跟家裏鬧翻?”
許凝微冷嗤:“還能為什麽,她寶貝小女兒受委屈了。”尚粲然經常陰陽怪氣,叽叽歪歪,她一直看着不爽,今晚不小心坐到對方放在沙發上的裙子,讓尚粲然以後不要把衣服随便放,麻煩收到自己房間。
尚粲然上來就是一句,這是我家,我愛放哪放哪,管得着麽你。
懶得多說,她拿起裙子扔到一邊去。
這可不得了,尚粲然開始發瘋。
聽到客廳動靜的蕭美桦從書房出來,當起理中客。
還想教訓她,門都沒有,發瘋誰不會,她一腳把尚粲然的裙子踢地板上。
“許凝微你多大了!”蕭美桦居然對她吼。
“你自己生的你不知道多大!”
真以為她好惹,她回房把自己的鞋子、書,還有不怎麽穿的衣服一股腦掼到客廳沙發上,掼東西的時候還不小心碰掉蕭美桦剛買來不久的一對花瓶。
花瓶碎了一地。
她瞅都沒瞅,拿着包摔門就走,把怒吼聲關在了門內。
她想過搬出去住,可這樣以來在養父母眼裏,她太任性。許向邑叮囑過她,錯過了二十年,如今她在國外上大學,一年也只有放假時才有時間在家,好好跟家人相處,等以後工作了,有了自己的小家,就很難再有時間陪父母。
就因為養父母,她才對蕭美桦忍了又忍,今晚實在忍不了。
“那個家我是一天都待不下去。”她眼眶發紅,“我想爸爸媽媽了。”
蔣司尋:“這個電話我沒辦法幫你打。你可以自己聯系許伯伯,或者我幫你聯系尚教授接你回家。如果暫時不想回,就在公寓住一晚,好好冷靜一下。想想怎麽選。”
許凝微自己不想聯系許向邑,不知如何開口。
之前在倫敦,養父母幾次三番叮囑她,讓她別動辄跟親生父母鬧脾氣,有事好好溝通。
當時她也答應的好好的,結果這才過去多久,她再次與蕭美桦起了沖突,負氣離家。
但她特別想念許向邑與何宜安是真的,他們從來都沒有厲聲跟她說過話,她再任性他們都是慣着哄着。
不像蕭美桦,張口就說教,根本不分青紅皂白。
“凝微,收收脾氣。”蔣司尋引導她,“靜下心來跟尚教授相處,你有科研潛質,別浪費了天賦。”
許凝微拿指尖抹去眼淚,“你覺得我有科研天分?”
蔣司尋:“你自己擅長什麽,你不是一清二楚?之前在許伯伯家,你身邊誘惑太多,靜不下心。現在還有尚教授指點,所有先天條件你都有,确定要浪費這個機會?”
只是許凝微壓根聽不進去,她還沒從巨大的生活與身份落差裏走出來。
喝完半杯冰咖啡,她決定先在公寓住一晚,明天趁白天回家把行李收拾了,馬上開學,她提前去學校。
機票還沒買,長這麽大從來沒訂過機票,以前大多數出行都是用爸爸的私人飛機,即使坐航班也有人給她訂好機票,一會兒到了樓上還得研究一下怎麽訂票。
“司尋哥,要麻煩你了,我在公寓暫住一晚。”
“沒什麽麻煩的。”
公寓每天都有人打掃,可以直接入住。
許凝微手機鈴聲響了,是尚通栩打過來。
她不想接,接了無話可說。
按斷後發微信過去:【爸爸,我今晚不回家了,等冷靜了再回去,不用擔心我。】
尚通栩:【你證件都在家,怎麽住酒店!在哪,爸爸去接你。我已經說過粲然。花瓶碎就碎了,再買新的。】
許凝微:【我住司尋哥的公寓,他公寓空着一直沒人住。】
尚通栩頭疼:【這不是給人添麻煩嗎?】
許凝微:【以後不給他添麻煩就是了。】今晚實在是沒辦法。
【那你發一下定位,我讓阿姨收拾幾件衣服,一會兒我給你送過去。】
這個月家裏就沒安生過,天天雞飛狗跳。
小女兒此刻正在房間裏哭,賭氣晚飯都沒吃,蕭美桦也沒吃,把自己關書房一晚沒出來。
沒一個讓他省心的。
【對了爸爸,你讓阿姨再順便把我行李收拾了,我明天回學校。】
尚通栩捏捏鼻梁:【開學還有兩個星期,這麽早就回校?後天就是你媽媽生日,等慶祝了生日再回去吧。】
許凝微無視後面那一句話,堅持道:【我回學校有事。】
尚通栩嘆氣,現在沒一個聽勸的。
蔣司尋把門禁卡給她,“好好休息,明天離開時直接把門禁卡放前臺。”
許凝微送他到公寓樓門外,“等我再拿到獎學金,請你吃飯。”
蔣司尋:“不用客氣,上去吧。”
坐上車,他沒着急發動,拿出手機編輯了一條信息發出去。
手機振動時,許知意剛洗過澡正在擦頭發,看見是老板頭像,随即點開。
【許凝微和她媽媽鬧翻了,沒地去,我不住的那套公寓借給了她暫住一晚。】
許知意:“……”
他是老板,不用向她報備。
轉念又一想,或許是他沒當心發錯了,她提醒:【是不是要發給我爸或是我哥,發錯了?】
蔣司尋:【沒發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