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0章 第十章
次日,尚知意被鬧鈴吵醒,因為演唱會的亢奮,淩晨三點才睡着,今天第一次正式和父母吃飯,壓下睡回籠覺的心思,掀被子起床。
室友還在男朋友那裏沒回來,家裏清淨到只有她腳踩地板發出的聲音。
沒吃早飯,拎上給父母準備的禮物,十點鐘準時出門。吃飯的地方是她做主選的,一家比較有特色的西餐廳,人均不算貴,價位對她來說比較合适,父母起初不贊同,後來何宜安随了她的意思。
去太貴的餐廳受拘束,吃頓飯總不能讓自己一直緊繃着,舒适最重要。
許珩今早又飛去了港島,只有他們一家三口去吃。
【媽媽,不用來接我,我已經在地鐵站。】
何宜安換好裙子正在搭配首飾,從鏡子裏端詳自己脖子上的項鏈,還不如剛才那條。
挑來挑去挑花了眼,以往參加重要晚宴她都沒如此糾結,造型師給她選什麽她基本就戴什麽,今天已經試了第四條,總感覺沒那麽合适。
許向邑笑着說:“年輕約會時也沒這麽上心。”
“你不是也說年輕那會兒,”何宜安看着鏡中,眼角有了細紋,“現在不是不年輕了嘛。”不免傷感,“知意都沒見過自己媽媽年輕時什麽樣子。”
“不提這些。”
沙發上的手機振動一聲,何宜安讓丈夫幫忙看看。
許向邑扣上表扣,彎腰撈起手機,“知意都出門了。”
何宜安手上動作一頓:“你昨晚沒跟知意說,讓她睡個懶覺?”
“說了。”許向邑回複女兒:【到了在附近逛逛,我們馬上也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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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宜安顧不上再挑項鏈,收拾好下樓,旋轉樓梯上碰到許凝微。
擱以前,許凝微在假期裏十一點之前是不可能起床。可今天早早就醒了,躺床上像被煎的魚,實在難熬,起來打算出去逛逛。
“上午約了朋友?”何宜安問道。
“沒約人。”父母陪尚知意吃飯,她哪有心情再約朋友,再者,那些朋友還不知她是被抱錯,知道後會是什麽反應?她現在不想面對,“找個展看。”許凝微抱着何宜安胳膊,整個人黏在媽媽身上,慢吞吞下樓。
“凝微,等我一下。”許向邑從身後叫她。
許凝微放開何宜安,扭頭等爸爸。
何宜安走在前面,父女倆并排。
許向邑正色道:“看展不急,改天看也一樣。”
許凝微等着爸爸的下文,以為爸媽要抽空陪她去看。
許向邑提醒她,是不是忘了什麽事。
許凝微眨眨眼,努力想了半天,無果。
“爸爸,你提示我一下。”
“今天你親爸親媽回國。”
原來是這事,确實沒放心上,早忘得一幹二淨。
許向邑:“你去酒店看看他們,再送他們去機場。”
許凝微幾不可查扯扯嘴角,她對尚通栩沒意見,就是對親媽蕭美桦喜歡不起來。
大概天生八字不合,連面都不能見的那種。
說話間到了樓下客廳。
許向邑吩咐管家,将準備好的幾樣禮物讓許凝微帶上。
一共三份,除了尚通栩夫妻倆,還給妹妹準備了一份。
許凝微一想到要去送機蕭美桦,還要給他們帶禮物,心口的氣開始不順,這不是上趕着讨好嗎。
她真想來一句,禮物我不送,誰愛送誰送!
但不敢怒也不敢言,只能極力去捋順自己想炸的毛。
“爸爸。”她喊住即将出門的許向邑。
她心裏想什麽全寫在了眼裏,許向邑都無需洞察:“按理說,你已經成年,有自己的想法,怎麽跟你親生父母相處,我不該摻和,但你的想法有點偏,我現在還是你法定上的父親,我不管你誰管你?”
“我……”
因為理虧,許凝微別過臉,悶不吭聲。
許向邑忍不住數落:“他們大老遠從北京飛過來看你,給你買了那麽多東西,他們自己可能都不舍得買那麽貴的。凝微……”
許凝微委屈:“買那麽多東西也是親爸尚通栩買的,蕭美桦成天板着臉。”
難過了一夜,終于可以當着爸爸的面哭出來。
多說無益,許向邑檢讨:“是我對不起你爸媽,沒把你教育好。”
許凝微的眼淚還挂在臉上,心裏咯噔一下,慌亂中小跑着跑到許向邑身邊,抱住爸爸胳膊:“禮物我帶,也一定好好跟他們相處,不是你和媽媽沒教育好我,是我自身的問題。”
她自我剖析:如果性格是有遺傳因素,那她的貼心是遺傳了尚通栩,自我則遺傳了蕭美桦。
蕭美桦自己生的,次品也得忍着。
院子裏,何宜安等半天不見丈夫,欲要下車,人從別墅出來。
她順口問道,跟凝微聊了什麽。
許向邑:“沒什麽。叮囑了她兩句。”
汽車駛出別墅區,兩人坐在後座各自看窗外,誰都沒再說話。
知意為何沒讓他們接,因為離得太遠。
不到十一點,他們到了餐廳樓下。
尚知意還在地鐵上,許向邑提議走路去地鐵站接女兒。上次兩人牽着手漫步在街頭還是二十年前的事,那時她剛懷知意,嘴饞,家裏的營養餐一口吃不下,許向邑隔三差五帶她出來吃路邊攤。
後來女兒出生,兩人很少再有惬意的二人世界時間。
兩人站在地鐵站出口,許向邑替妻子遮陽。
尚知意從站口出來,擡頭就看到了父母,仿佛做夢一般恍惚。
何宜安走過去,自責:“下回別自己出門,我和你爸去接你。”
昨天約好了吃飯的地方,也說好去接她,但尚知意覺得沒必要,因為從富人區到她那裏要繞很遠的路,“沒關系的,地鐵方便,還又快。”
何宜安把女兒的長發抄到肩後,問熱不熱。
“還行,不熱。”
“媽媽給你買個冰淇淋吃?”哄孩子似的口吻。
只有姥姥姥爺和二哥這麽哄過她,尚知意莞爾回道:“現在不吃,早上沒吃飯。”
“空腹的話那盡量不吃,下回給你買。”
母女倆邊走邊聊。
尚知意今天背了一個大帆布袋,裏面裝着禮物。
走在身後的許向邑注意到女兒始終抓着肩上的包帶,以為包裏東西重:“知意,包給爸爸。”
尚知意轉頭回:“不重。”
看上去鼓囊囊,是被包裝盒撐起來。
想親近彼此的三口人,結果拘謹地走了一路。
到了餐廳,點過餐之後,尚知意從包裏拿出精心準備的禮物。
周六去看演唱會前,她逛了一個中午加一個下午,給何宜安買了一瓶香水和一條今年新款絲巾,把所有香水專櫃轉遍,只找到一款與何宜安身上差不多香味的香水。
只是接近,不是同款。
“不知道适不适合您。”
何宜安驚喜又感動,雙手接過來,“你買什麽媽媽都喜歡。”這話不是敷衍,孩子買的東西在當媽媽的眼裏都是最好的。
女兒送的第一份禮物,她迫不及待打開來,禮物全選到了她心坎上。這個小衆品牌的香水她年輕時特別喜歡,後來都是定制,很少再買。
她把香水給許向邑看:“眼不眼熟?”
許向邑印象深刻:“這不是我以前經常送你的那個香水?”
聽爸爸這麽一說,尚知意放下心來,香水沒選錯。
“爸爸,這是送你的。”她把精致的盒子遞過去。
許向邑沙啞着聲音說了聲謝謝,還有很多想說的話,都堵在喉頭。以為在等到這聲‘爸爸’時,他會異常高興和欣慰,結果心髒完全被難過占據。
這會兒終于明白,為什麽妻子在聽到那聲‘媽媽’後兩天沒緩過來。
前菜送上來,他們收起禮物。
何宜安嘗了一口,混合着難過咽下。
尚知意大半的注意力都在何宜安身上,對方緩慢的吞咽動作,讓她誤以為:“是不是味道不怎麽樣?”
“不是。”何宜安實話說,“媽媽沒嘗出什麽味。”她看着女兒,“知意,對不起。怪我,第一頓飯讓你在外面吃。”
尚知意:“我不講究這些。”有許凝微在的那個家,她是不可能回去,寧願在外面吃,“怪你們的話,我就不會來吃這頓飯。感情都要慢慢相處才會有。”
她淺淺一笑,輕松道,“我不愛吃家常菜,就喜歡西餐。”
女兒替她開脫,何宜安心裏更難受了:“等八月份我們回家,媽媽親自下廚給你做西餐。”
八月,很近,比她預期的提前了很多。
她感受到了父母為這段錯失二十年的親子情所做的割舍和調整,割舍最不易,她知道。從嗷嗷待哺到亭亭玉立,期間是七千多個日夜的陪伴和辛苦付出。從第一聲爸爸媽媽開始,那些愛早就成了心底最深的羁絆。
別說何宜安那麽疼愛許凝微,就是她與蕭美桦這樣淡薄的母女關系,只要她開口說心裏難受,需要時間調整,蕭美桦不會不答應。
在那句‘別喊我媽,我不是你媽!’的隔天,蕭美桦發消息給她:你要實在不想回你親爸親媽那邊,那就先不回,等你想好了再回去。
但八月卻也很遠,遠是因為每一天都需要等待。當一間不大的出租屋就是自己家的時候,心裏還是不安的,就如同一只斷線的風筝,最終不知落到哪裏。
不過到了八月份,她也未必回去。
無論落到哪裏,随遇而安。
許向邑說起下周要回國:“公司有事我得回去處理。處理好了我和你媽媽就來陪你。專門陪你,陪你到回家。”
“這幾天如果有什麽事找你哥和司尋,”提到蔣司尋,他總是誇不盡:“司尋是我看着長大,特別穩重,你就當成親哥,別怕麻煩他。”
尚知意應着:“好的。”
昨晚才見過蔣司尋,總覺得過了很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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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下午的航班飛倫敦,上午在公司沒碰到老板。
時間差不多,Luna提醒她拿上行李箱出發。
加上老板,一共六人去倫敦。
在電梯裏Luna對她說:“你坐老板的車。”
有同事笑着附和:“對,坐你哥的車,別跟我們擠。”
尚知意:“……”
公司現在無人不知她是老板的親妹妹,流落在外多年的豪門千金,現在認祖歸宗。
大廈門口停了兩輛車,Luna他們上了前面那輛商務車,後面越野車的車窗半敞,車上沒人。
尚知意幾乎沒有停留,推着行李箱上了商務車。
Luna笑:“坐你哥的車不比我們車舒服?”
尚知意只好找個借口:“不想被說教。”
Luna表示懂這種感受,因為她也有個哥哥,總喜歡管東管西。
老板的越野車比他們晚出發,但在半路超過了他們。
快到機場她才知道,這次出差是搭乘老板的私人飛機。
在貴賓候機廳,尚知意看到蔣司尋,他正在咖啡機前接咖啡,她收回視線,把行李箱靠邊放。
蔣司尋接滿咖啡,端起杯子偏頭就看到了尚知意,他又拿一個空杯接了半杯,問道:“知意,加不加糖?”
尚知意剛坐下,還沒坐穩又站起,“我自己來。”
蔣司尋拿了一包代糖撕開:“一包夠不夠?”
“半……”意識到這不是辦公室也不是出租屋,另半包會浪費,及時改為:“一包夠了,謝謝。”
蔣司尋倒了半包,拿攪拌棒攪勻後給她,将剩下的半包倒他自己杯子裏,邊嘬着咖啡邊走向他們放行李的那張桌子。
尚知意想起昨天吃飯時爸爸說的那句,‘司尋是我看着長大,特別穩重。’,不止穩重,還特別細心。
到了飛機上,蔣司尋把自己筆記本電腦打開給她,讓她接着看上次沒看完的項目資料。
飛行的後半程她睡了一覺,醒來即将落地倫敦。
她看舷窗外,地面璀璨如流。
上次來倫敦是去年暑假,二哥帶她來玩了幾天。
飛機即将落地,蔣司尋收起筆記本,她也将眼罩耳機塞包裏。
出海關後有人來接,依舊是兩輛車。
蔣司尋走在他們一行人前面,忽然轉身找她:“坐我的車。”
已經淩晨兩點半,汽車駛離機場,蔣司尋閉目養神。
尚知意也坐後排,他在休息她盡量不發出動靜,安靜看車外。中間扶手箱的手機振動,她回頭本能掃一眼,屏幕上顯示Auraro,是寧允的電話。
蔣司尋拿起手機接聽,問什麽事。
“聽說你來倫敦了。”
“消息倒是靈通。”
寧允剛跨進家門,在私人宴會上玩到半夜,依舊精力充沛,她甩掉腳上的高跟鞋,赤腳走向酒櫃:“不靈通怎麽追你。”
蔣司尋:“演戲還演上瘾了,差不多得了,好好忙你的項目去。”
“別說,我還真演上瘾了,花點錢既能讓爺爺不唠叨我,還又能讓他老人家高興,一舉兩得。那些咖啡不貴,不要替我心疼。”
宴會上沒喝盡興,寧允倒了半杯紅酒接着喝,紅唇就着杯沿輕抿,咽下醇厚的液體,笑着調侃:“爺爺說不定正等着你做他的孫女婿。”
兩家長輩決定聯姻,她天天以忙為借口,半年都不去紐約一趟,有空全世界瘋玩,就是沒空見蔣司尋,爺爺對此頗有微詞,讓她對這樁婚姻上上心。
“門當戶對的人選裏,司尋很難得,你別錯過後悔。”
爺爺每次都拿這番話說教她。
她總不能太不孝,于是大張旗鼓開始追人。
蔣司尋有能力有品味,皮囊又好,在一衆豪門花花公子裏确實難得,倘若她到了一定年紀,還沒遇到喜歡的男人,她還是願意與蔣司尋結婚的。
挂斷電話,寧允又漫不經心喝一口紅酒。
秘書打來電話:“蔣司尋帶了妹妹過來,在他公司實習,二十歲。遠維的員工說是親妹妹,剛找回來。”
路劍波在外面還有個孩子?
寧允在豪門長大,什麽豪門狗血沒見過,很是淡定。
秘書詢問:“需要準備一份見面禮送過去嗎?”
“準備。”明天她親自去看看這位未來小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