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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

第15章首發

第15章結婚證

紀香蘭沒有說話, 杜初春則抿了抿嘴唇,而紀景和輕咳了一聲,“不知這位同志, 指的是什麽?”

“你們不用裝了, 我說的是什麽意思,你們會不懂?”他回頭朝身後人點點頭,示意他們打開壇子來。

他倒要看看他們家究竟藏了多少青銅字畫, 才會這麽重!

底下的人開始開啓被封住的壇口, 做這個封口的人很細心, 還用了封蠟來封口的, 這樣就可以防止泥土裏的水分滲入到壇裏頭。

隊長一看那個封蠟, 就知道錯不了了。

若是尋常的東西,裹上塑料袋即可, 又何須多此一舉, 還将防水工作做得如此完好。

“啓壇!”

紀香蘭看着那些人準備要撬開封蠟時,忽然開腔了, “裏面真沒有你們要的東西,還請你們不要打開它。”

“那還真對不住了, 不打開怎麽證明你們會是無辜的呢?”

“壇裏面裝的東西, 是我們紀家老祖宗留下來的。既然攔不住你們, 你們執意要開, 我們也沒辦法,希望祖宗會原諒你們。”

一聽老祖宗留下來, 來人就篤定錯不了了。

呸,還說得神叨叨的。

幾人并沒有理會紀香蘭, 手上一頓操作并沒有停留下來。

“啵唧”一聲,灰白色的壇蓋終于被打開了。

打開的瞬間, 只是有些許的粉末因為用力過猛飄了出來。

幾人只以為是封蠟的蠟沫子,沒有理會,隊長将煤油燈拿得近一些,往裏一看。

什麽東西?

裏面根本就沒有什麽青銅字畫,灰白色的一大堆像是砂礫的東西,還有幾塊t大一點的塊狀物。

他将煤油燈遞給旁邊的糾察員,這障眼法還真做得足!

他解開了大衣,将袖子一撸,親自把手伸進去掏了。

掏了好一會兒,都沒摸到什麽金銀珠寶,他捏碎了幾團像是砂礫一樣的東西,有些捏不碎的拿出看了看。

“這是什麽?”

在晃動的燈光照耀下,影子卓卓,赫然發現是一塊未燃盡的骨頭碎渣滓,吓得他睜圓了雙眼,猛地把手上的東西往地上一扔!

“吓!”

散掉的碎渣子被扔到他隊員的腳上,他們抖抖腳沒看清是什麽,只見自己隊長這個模樣有點大驚小怪。

紀香蘭見他扔東西的動作,一臉驚吓的模樣,“隊長,你怎麽可以亂扔我們的太爺呢,才入土沒多久!”

衆人:“!!!”

拿着煤油燈那小同志,被吓得差點燈都拿不住。

鞋面上的渣滓頓時感覺涼飕飕的,開始變得沉重起來一樣。

剛才他還湊過去看了是什麽東西來着,聞到就像是草木灰的味道。

紀景和這會一本正經地說:“國家倡導咱們大夥要火葬,雖然土葬也不是不允許,但是我們堅決執行方針,太爺是前幾個月走的,人也燒了,一直埋在院子前,但是這大喜的日子怎麽能放到院子裏頭,這才換了個地方,埋進去也不過百日。不過你們不要怕,大家都是無神論者。”

紀香蘭看到隊長的嘴唇都白了,整張臉上出了虛汗,只見他手上搓了又搓,很着急的模樣。

杜初春頗有些不悅地說:“叫你們不要開,不要開,是你們自己不聽,現在還把我們太爺的骨灰給撒了,這事你們看怎麽辦!我也去投訴投訴,看看哪個單位的人會上人家家裏撒骨灰的!”

當真把一群人聽了又氣又怕的,紀香蘭抿了抿唇,“隊長,這會能證實沒有你們說的四舊物品了吧?”

他粗重的呼吸聲就連紀香蘭,都能聽見牙齒在上下打架的聲音,“對不住了各位,今日這事,是我們不對。讓你們受委屈了。這……這裏還請你們多包涵包涵,日後不會再有這事發生了,我保證!打擾了!!這事是我們莽撞了,我們回去會進行人民內部的檢讨後,再反思的。”

說完一群人灰頭土臉的就想走,紀香蘭忽然聲音提高了些許将人給攔住了。

“隊長,你們三番兩次來打擾我們老百姓的生活,是不是有些不好?要照這樣下次,那個所謂的揭發者三天兩頭安一些莫須有的東西給到我們頭上,那你們不是天天都得來我家挖洞?那我們生活還能安淡?”

紀香蘭此舉就是要借機敲打他們,讓他們不能再這麽輕易相信宋成。

“這位同志,這次是我們失誤了,不過你放心,下次我們行動只會更加謹慎。紀家兩次前來,都是無辜的,我相信再不會前來了,也祝你們以後安好。”

說完,一步半米遠,幾乎是連走帶跑的出去了。

一群人見他出去了,逃都沒逃那麽快,其中還有好些小孩子,怕得差點沒在裏頭哭出來。

紀香蘭探頭見人走了,這才笑出來。

杜初春笑得整個地下室都能聽見她的聲音,“哎喲,太好笑了,你們看到他那個表情了嗎?像見鬼了一樣,他鼻孔都放大了,哈哈哈。”

紀香蘭看着笑彎腰的母親,也彎唇笑了笑。

紀景和搖頭,“這群人真不安分,可憐了我們家波比死了都要被挖出來。”

這是家裏老狗的骨灰,壽終正寝的。

如若不是當初紀香蘭機警,改了藏寶地點,這會他們就笑不出來了。

當初她早就猜到有新泥的地方,一定會引人懷疑的。

所以後來,這些有新泥的地方,她重新挖了坑,将壇子埋了進去。

她的目光這會移到紅磚牆面,因為當初這個地下室是沒有鋪過水泥牆的,所以牆面是由一塊塊的紅磚疊放上去的,裏外共三層。

外人所不知道的就是,磚頭裏頭都被劈成了兩半,所以從外面看來都是平平整整的。

當時穿書進來時間緊迫,被劈出來的磚頭就藏在杜初春的棉衣裏頭,幸虧那會和那些糾察員起的沖突并沒把磚頭弄下來。

那幾個小青年也沒料到,被撞得生疼是因為她衣服裏有磚塊。

看來他們得盡快出手這些東西,留着搞不好就會惹來麻煩。

關上門後,紀景和嗤笑道:“嗤,這個舉報者,不會就是那宋成?”

杜初春睨了他一眼,“那還用問麽,不是他宋成會是誰。肯定是咱們囡囡退婚,他想報複。”

紀景和搖頭,“咱們囡囡就要結婚了,這種人以後正眼都不要給他。”

紀香蘭當然很肯定這事就是宋成幹的,因為她了解她,先揭發的宋志鋼,也是為了敲打他。

只是沒想到,他竟能為了自保做到這個份上。他會來報複自己,是很正常的事情。

紀香蘭将這事告訴了杜初春和紀景和,兩人一臉震驚。

對于他們來說心情可比紀香蘭複雜,因為他們首先共情的是為人父的宋志鋼,“真的是養塊叉燒,好過養他!”

“子不教父之過,什麽樣的家庭教育能教出這種人品。這種小人,千萬得注意一些。”

紀香蘭知道自己父母的顧慮沒有錯,如若按照書中的劇情發展,陸衛和宋成夫婦的命運是攪和在一起的。

如今他即将要去海島出任務,是不是幾人的命運方向就此會改變了?

不,她心跳得有些快。宋成的訪談裏不是提過,因臺風破壞,他和他老婆做義事運送物資車,卻被陸衛阻止麽。

難道,是同一個地方?

紀香蘭有些不安,陸衛是因為她要出的海島,照理這因果關系已經變了……

她嘆了一口氣,現在還不能确定,這事先放一邊吧,只能先見機行事再看。

二人的婚事近在眼前,此時他們家剛被搜過,為防止他們跟蹤釣魚,這幾天不适合将珠寶出手。而婚後就是最适合出手的時期,也就是幾天後。

這個時期的貨不值錢,多少珍貴字畫和青銅器一塊錢一件就給出掉了。

想到這裏,內心一陣肉疼,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傳家的物什也不想輕易倒掉,這會留着只會有害無益。

“別給他壞了心情,咱們剛才說到哪裏了?喔,對,囡囡的嫁妝箱子,我合計了一下,這裏頭就算不用頂好的木頭,請最好的木匠做箱面雕刻合卺鴛鴦,少說也得百來塊。而且這時間太緊了,請的大師木匠還得加錢才給別人推單,我尋思着要麽我自個兒給你做做,省事些。”紀景和兩指一合,就在那算賬了。

紀香蘭将手放在紀景和的肩膀上,止住了他的碎碎念,“爸,你在家幫老媽,不用操心這個。你一個做機械的,木工活又怎麽做得好。”

“我就是想給你做點事,好壞不論。”說完立馬起身去準備,還叮囑杜初春,“你記得去供銷社多買些糖果和花生,陸家也開口了,咱們這親事是小陸那頭的部隊領導給主持的,到時候單位部隊那些會來很多人,咱們得多幫忙做些準備。”

杜初春有些惱,“你怎麽不去?我這忙死了,要準備縫制幾套小衣服,還有納小孩子的鞋,我這腿腳怎麽走得快……”

紀香蘭聽着耳邊咋咋呼呼的,卻一點都不反感。

沒想到穿了一回書,倒要在這嫁人了。

宋成暗搓搓鬧的這出事,是絲毫都沒有影響到他們的心情。

她擡頭看了一眼澄明的天,是那麽的真實。

*

恩波路旁的筒子樓依舊是人聲鼎沸,各家各戶都為着生活在忙碌着。而在這充滿生活氣息的一角,宋成卻坐在廳裏小小的矮凳上,在看着牆上挂着的全家福在發呆。

原本床底下所有的箱子都被人拖了出來,裏面的醫書被翻得亂七八糟的,就連夾在書本裏的外國名著等全部都被搜走了。

那日,宋成被叫去暗室的時候,他親自在場聽着宋志鋼的審.問。

提問的人聲音冷酷無情,甚至還帶着一絲麻木。

“我再問你一遍,你确定這些都是你自己私藏的書?”

宋志鋼雙眼無神,如此的寒冬中愣是額頭都冒出了汗珠,他連連點頭,“是我的,是我的,我自己藏着看的。”

顯然提問的人并不相信,“你看的書為什麽會藏在你兒子的書本裏?況且這些都是英文的,你看得懂?!”

他緊緊盯着宋志鋼的雙眼,就連站在窗戶外的宋成都感覺到了緊張,宋成暗自咬了咬牙,他t聽見裏面再次問話。

“說!是不是你兒子在看的那些書!”

宋成的心立馬提到了嗓子眼上,手心都出汗了。

就聽裏面傳來了宋志鋼有些虛弱的聲音,甚至還帶了點哭腔,“不,不不是的,是我看的。我想着混在書裏都是書,發現不了。英文我看不懂,自己查着看的,因為我覺得有趣。”

“喔?那你說說這本說了什麽?”

宋志鋼擡眼看了下,“這本沒看過,你手邊的那本看了。講一個妓女在戰争中如何生存的故事。”

審問的人互相看了一眼後,旁邊一直在筆錄的人此時也奮筆在記錄着。

這會,宋成旁邊的人進去耳語了一番後,裏面的人讓宋成進去了。

宋志鋼紅着眼睛定定望着宋成,宋成只聽見裏頭的人問:“你剛剛也聽見了,你家老頭子講的是實話嗎?是你在看,還是他在看,還是你們都在看!”

宋成一直看着宋志鋼而後堅定搖頭,“不是我,我不知道這件事。”

宋志鋼終于咬着唇低下了頭哭泣起來,在場的人看了看宋成又看了眼宋志鋼,“做好程序就帶走吧。”

回到家的宋成,已經幾天沒有吃東西了,就一直坐在小矮凳上。原本充滿了生活氣息的家,一下就冷清了起來。

他面無表情地看着門口,似乎在等着什麽人一樣。

他憤恨地錘了一下桌子,發出好大的一聲聲響。

宋志鋼早就勸他去揭發紀家這事,是他一直猶豫不決。

“兒子,我和你說,這事你辦好了,立功越多,爬得越快。你不為自己想想,也要為我們想想吶。現在她是你的誰?你還想着包庇她!你這麽有情有義,不見她對你也這樣?”

沒想到他留她一命,她卻反過來害他!那些書只有紀香蘭知道他買過,且藏在哪裏!

她為了一個狗男人害他宋成,他就要他們一起死!!

按時間來算的話,這會事情應該已經解決了,想到這裏,他終于冷笑了一下。

李組長果然來了,雖然比算上去晚了半個小時。

“宋副主任,我們核實過了,并沒有你說的那些青銅器,請問你是怎麽确定有的?圖紙趙隊長已經給到會裏去了,會裏堅信确實有這個東西,還是說,在檢舉他們之前,你就已經先個人拿出了,因為個人恩怨,她要結婚了,所以你不服氣想要嫁禍給他們?”

宋成愕然着一張臉,臉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不知是因為聽見紀香蘭要結婚的事,還是說根本沒找到他說的那些青銅器的原因,來人看到他整張臉變得無比陰沉。

他咬牙切齒地,連脖子上的青筋都出來了,“你們什麽意思,意思是我栽贓陷害不成?”

“副主任,冷靜一下,這個還請你先回一趟辦公室,和他們解釋吧。”

這下子,事情變成了不是黑就是白了。

查出有的話就是紀香蘭沒好下場,沒查出來就成了他要出事了?

這一番話說得簡直讓宋成氣得吐血,“沒查出來是你們沒本事,怎麽,你們現在查不出來還反咬我一口,想要我背黑鍋,是嗎?”

還讓他冷靜?

冷靜什麽?他可冷靜得很!宋成這回可真覺得冤枉極了。

被帶到辦公室的宋成,面對裏頭黑壓壓的二十來人,他抿唇走了進去,關上了門。

冷清的走廊上,只斷斷續續傳來“……革職……下放”的字眼,各辦公人員的鞋子冷清地踏在地板上,發出漸行漸遠的聲音。

*

桂花路紅牆另一頭,杜初春的身影一直在忙上忙下的。

雖說是嫁女兒,但是杜初春這頭幾乎是忙昏了頭。加上她也不願意叫上自己的小姐妹來幫忙,自從出了紀景和這事,她也看開了很多。

能在你低谷裏扶你一把的人,才是真正的摯交。

她過往交往的那些城裏姐妹花,大抵也都是依靠在各自家族勢力背景下的無奈人罷了。

所以,她打算除去城裏就近的一些老親戚外,誰都不請。

當時出事的時候,請的這群老親戚都不知情,就談不上後面發生的事了。

宴請的名單是她和紀景和商量的,紀景和在這事上也十分上心。

換作是以往的他,定不是如此認真。

現實裏的紀香蘭雖有許多追求者,但是離要結婚還遠得很。盡管他們身處書中,可是嫁女兒的事,是一點都不會馬虎。

光是名單,紀景和前前後後就修改了幾次。

一是考慮到陸衛是部隊人員,不能搞得太過隆重,影響不好,于是,便又開始删減人員。

二是又考慮到若是請了李四,這張三與李四又是近親,請一不請二實屬說不過去。于是,幹脆都删掉。

就在這删删減減中,剩餘來的親戚便不足六人了,紀景和這才滿意下來。

杜初春也是一點都沒閑下來,光是習俗傳統小吃,她都親自一樣樣去試,一樣樣去對比,所有的喜字和剪紙,也都一力挑了下來。

不僅如此,她還拿布票去換了一床紅被套,整日蹲在家裏縫縫補補繡着鴛鴦。

連她自個兒也說了,“我終于知道這書裏所說的大家閨秀是什麽意思了,大抵就像我這樣,出得廳堂,入得廚房的吧,這麽說來,老紀,你能娶得了我是你的福分了。你瞧瞧,你瞧瞧,我這繡工,比那機繡的還要好看!這可是蘇繡啊!!”

紀景和正用锉刀在锉着紋路,哪有功夫搭理她,杜初春難得覺得自己的繡工出奇得好,恨不得将那被面都要披到紀景和身上去了。

紀香蘭就坐在後頭,看着這兩老夫妻還在打打鬧鬧的,全家裏屬她是最閑的了。

她的嫁衣用的是布拉吉,還特意去買的紅色的,布票是陸衛給她的。

臉上不能化妝,和部隊子弟的婚禮,別說妝面,就連口紅在現下時勢也是擦不得的。

她倒也想幫忙,卻被杜初春制止了。

“我就你這麽一個女兒,你結婚哪還要你操持的道理,你坐着,等會我給你絞面。絞完好和陸衛去拍照去了,你穿個有領子的吧,你這身不好看。”

紀香蘭原以為杜初春說的絞面是給她和面條吃,忙應道:“不用,我不餓。”

自從來了書中的世界,接二連三的事情,讓原本身材就苗條的紀香蘭更是瘦了一圈,臉上那一點點嬰兒肥都消退了不少,顯得更為水靈靈了。

更別說她的腰身,又薄又細的。

所以她買的布拉吉,杜初春是給她又修了腰身的。

她拿着線絲就朝紀香蘭走過來,“吃什麽,給你絞面,這是給你去臉上的汗毛,讓你明明豔豔的嫁過去。”

說着從兜裏拿出一盒珍珠粉,往她臉上就是一陣抹。

紀香蘭沒見過這玩意,所以根本就不曉得這後頭的事情。

只見杜初春雙手拇指和食指将線打了個結,擰成了一個矩形後,嘴裏還銜着一根線條,就往紀香蘭臉上刮去。

紀香蘭還有些不解道:“嘶,這好像和蜜蠟洗臉有點相同啊。”

再這之後,她就不敢将這玩意和蜜蠟相同并論了。

這簡直就是人工拔毛線啊,尤其她唇上的絨毛,這麽一絞,眼淚都快蹦出來了。

她捂着被絞紅的臉,“媽,咱不弄了,這絨毛這麽細的,誰看得出來喔。”

“你這孩子,絞了能漂亮些,不然別人絞來幹嘛,你忍忍就過去了。而且誰說沒人看到?陸衛和你親近的時候等會光一照,一邊有小絨毛的,一邊光禿禿的,你就以為很好看了。”

紀香蘭:……

親近……

她這幾天根本就沒想到這個問題,在她看來,陸衛對她不一定存在男女之情。

或許有那麽點欣賞她的性格,這之前他也親口承認過。

她之前雖開玩笑逗紀景和說自己能和這麽帥氣的人躺在一張床上,是她賺了的話,也不過胡說八道。

這兩人充其量小的時候一起爬樹玩泥巴的,大了說熟稔都算不上,就躺一起翻雲覆雨,這對她來說不就是419那種程度麽?

杜初春掰正了她的下巴,又開始絞她的面,紀香蘭看着蹲在遠處開始在嫁妝箱子上刻山水畫的紀景和。

“媽,你管管老爸,誰家嫁妝箱子上刻山水畫的???”

杜初春頭都不回道:“你別管他,老毛病犯了,況且他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也沒理由攔他。”

紀香蘭這會壓低了一些聲音,軟軟地道:“媽,你說這一代人,難道就真的這樣就輕易結婚了?”

杜初春咬着繩子吸溜了一下口水,紀香蘭的臉色一僵。

紀香蘭:“要不,你還是別說話了……”

杜初春銜着繩子說t話聲音有些模糊,“這代人哪像我們那個時代,這裏的人只要政治方向統一,父母滿意,單位給那麽一介紹,就成事了。再過去那就是包辦婚姻,對比起現在,那是好很多了。不說以前,就說現下,多少村裏的想嫁到城裏的,不就圖夫家那個糧口本麽?而且城裏戶口給安排工作,還都是鐵飯碗,你沒下鄉給嫁到村裏去,反而能嫁給陸衛,對我們來說,也算是萬幸中的不幸了。誰能知道你下鄉之後,會發生多少不愉快的事情?”

紀香蘭是知道的,她也從不告訴父母,她下鄉後也是個短命的主。

就如杜初春所說那般,能找到軍婚且嫁的人是陸家,當真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你下午不是還要去街道辦開介紹信嗎?回來的時候去給你爸打兩斤散裝的白酒,你爸高興,今晚要喝兩口。”

紀香蘭應了聲後,不知陸衛那邊是不是和他們家一樣忙。

這幾天那老太太王慧心一點消息都沒有,更沒有來家裏頭鬧。

想起陸衛那天說的,老太太的事情交給他,老太太就當真沒有再在她面前鬧過。

他是用什麽方法擺平的?她不免有些好奇地想了想。

等出門的時候,已經快是下午兩點的事了。

和陸衛約好了一點半到照相館的,這都晚到半小時了。

本來她不會遲到的,沒想到杜初春拉着她換了一身又一身的衣裳,這才導致她出門晚了。

拍個結婚照,沒想到杜初春比她還重視。

遠遠的,隔着車站的牌子,她看到了站在照相館外頭的陸衛。

他站得筆直,臉朝着窗戶那頭,不知道在看什麽。

穿着一身綠色的軍裝,這次罕見戴上了同樣綠色的作戰帽子。

這樣看來,他雙腿的比例修長,肩膀的寬度也很好看。線條板正到想剝開來看看裏頭是不是也一樣線條流暢。

她抿了抿唇,神經,想什麽呢……

趕緊匆匆朝他跑過去,人才剛跑過馬路,陸衛就轉過身來了。

紀香蘭扶着腰喘.息了一下,在平複呼吸,“對不起啊,我來晚了,你應該很讨厭人不守時吧。”

“沒關系,我也是剛剛才來。”

紀香蘭聽到這話,緩緩擡起了頭,微微笑了笑,她沒想到他會這樣說,因為她知道他早就來了。

“進去吧。”

沒想到小小的一家照相館,真小有小的道理。

裏頭人不多,前面還有一對在拍照的,後面又來了一對在他們後面等着。

紀香蘭看着陸衛遞給那個打扮時髦的小哥幾張錢後,就站在一旁乖巧地等着。

那小哥穿着一件黑白的格子大衣,拍照的基本都是一對兒的前來,白牆前面有一塊很大的反光板,相機她擡頭看了一眼,有點像傻瓜相機的樣式,但是要大上很多。

下面還有一個支架,只聽他不聽地喊着:“靠近一點,再靠近一點,你們是夫妻,不是仇人,笑一笑。”

“黑白的一寸要六毛,彩色的要三塊!”

……

等到他們的時候,小哥看了他們一眼,喊了句,“同志,你們是兩張都要的是吧,給我看看號碼牌。”

陸衛是現場唯一拿的一個彩色號碼牌的。

頓時身後響起了抽氣聲,“哇,彩色的牌子是要拍兩張的,得省多少天的夥食費喔。”

“等我存夠錢了,就給你補張彩色的!”

“嘻嘻,好的呀。”

紀香蘭這才知道,原來照相在這個年代并不便宜。擡頭看看陸衛,又看看攝影師。

他好像還挺重視的。

小哥攝影師看了一眼號牌,“果然是你們,我就記得沒錯,是你們的。彩色的要等一個月,你們真的确定等嗎?等的話我就拍了。”

陸衛很肯定地點點頭,“拍的。”

“那你們坐到那邊去。”攝影小哥示意他們往後邊走去,另外一對小情侶眼勾勾盯着他們瞧着。

“好,兩個人再坐近點,哎,等等。”只見他歪頭看了一眼紀香蘭,随後走過去,讓紀香蘭站起來,在她的凳子下加了一個小木墩子。

“這下差不多了,好,笑容。”

紀香蘭臉微微偏向了陸衛,抿唇一笑,在拍照的瞬間,似乎陸衛的臉輕輕靠在了她的發梢上。

她還聽見另外一對小情侶說他們長得真般配的話,不知為何向來算臉皮厚的她,竟覺得臉上有些火辣辣的。

應該是屋子裏太悶熱了。

發捎上的感覺只一瞬,便離開了。

“同志,這是回單,你們拿着,黑白照要兩周後,彩色的要一個月,到時候憑單回來拿。”

回去的路上,陸衛并沒有開車來,所以兩人是步行回去的。

這好像是兩人第一次步行?

兩人挨得不近,路上的行人都來去匆匆,迎面騎車過來的人在看到他倆的時候,不禁都看多幾眼。

發現陸衛的穿着後,又匆匆移開眼睛。

“我去副食店幫我媽他們買點東西,你要不要先回去?”紀香蘭轉頭對陸衛說到。

“我送你回去吧。”

見陸衛堅持,紀香蘭進去買了一瓶燒酒後就出來了。

陸衛很自然接過了燒酒,“你爸很會喝酒嗎?”

“還好吧,算不上頂能喝的。”

陸衛笑笑,“可惜我不會喝酒,不然可以陪陪你父親。”

紀香蘭覺得奇怪,兩人不算熟,聊的話題也不算多有營養,但是彼此之間的氛圍很和諧,沒有一點尴尬的感覺。

到了桂花路門牌的時候,陸衛将酒瓶遞給她。

“快進去吧,明天見。”

明天,是去開結婚證的日子,紀香蘭自是記得。

她點點頭,轉身朝家門口走去,等她推開鐵栅欄回身要關上的時候,她的目光遠遠看去,陸衛還站在原地目送她。

她朝他揮揮手,陸衛這才離開。

“哎喲,小衛這是一走三回頭啊?”杜初春的聲音忽然響起,吓得紀香蘭手上的那瓶酒差點脫了手。

紀香蘭朝她假笑了一下,将酒遞給她,就上了樓。

杜初春咕哝了一句,“這有啥,你爸以前和我談戀愛那會,人直接守在我門口想進我房間不走呢。”

紀景和這會出現在門後,結果酒瓶哼了一聲,“在孩子面前胡說些啥呢。”

杜初春擰了一把紀景和腰間的肥肉,“去去去,幹你的活去。”

*

一大早,還沒到八點,陸衛就已經準時地候在門外了。

就連紀景和都沒想到他這“部隊自律性”這般好,約的是九點,這人八點不到就來了。

人來了也不吭聲,老老實實等在門外,如果不是因為他起來去找尿缸,聽見門外有人和他打招呼的聲音,他都沒想到。

他趕緊把門打開了,陸衛頭發都濕了,不知是汗還是早上那場雪落在肩頭化的,他忙說:“哎呀,小衛,來了怎麽不吱聲,這麽冷的天,快進來坐。”

他拉了拉身上滑落的衣服,一股冷風吹來都覺身子冷得很,更別說頭發濕漉漉的陸衛了。

陸衛卻擺擺手,“不要緊,我習慣了,我想着沒到點怕打擾你們。”

“說的這是什麽話,快進來。”

紀景和本想讓杜初春去喊紀香蘭起床,卻被陸衛攔住了。

“讓她多睡會吧,現在過去,辦事員也還沒上班。”

這就導致,當紀香蘭起來的時候,不僅自家爸媽看着她走出房門,還多了一個讓她意想不到的人。

她為了想弄點小卷發,昨晚剛洗完頭,趁頭發半幹的時候,在頭上綁了十幾條辮子,被杜初春追着來打。

說她這般弄以後會得頭風,于是昨晚她不得不拿暖手爐的炭火烤了她的頭發大半個小時。

現在睡醒脖子還酸得很。

如今她就頂着滿頭東翹西翹的辮子,腿上還是起了滿褲子毛球的深色棉褲,一臉邋遢地站在他面前。

紀香蘭:……

陸衛在她開門走出來的時候,看了她幾眼後便很自覺收回了目光。

兩人去領證的路上,還有些尴尬。

解了辮子的紀香蘭,襯得那小臉更小了,卻比以往顯得更成熟些了。

她從後視鏡上看了一眼她的發型,她皮膚白,眉毛也夠黑的,就算不化妝也很好看,就是嘴唇不夠紅,如果能塗點唇膏就是典型的港風了。

陸衛也不知道在想什麽,忽然笑了笑。

紀香蘭有些不解地看着他,他開口道:“我得和你說一件事,我的調令下來了,有任務要出,結婚當晚我要連夜下去。”

紀香蘭聽着他說這話,一點都不意外,他真的也不想讓她知道,是因為什麽原因,他要去出任務的。

她假裝不知地問:“t去哪裏出任務呢?”

“三岔島,團裏有個軍民合作的項目,隊裏一直決定不了去的人選,現在調令下來了,我要帶隊過去。”陸衛将方向盤換了一個方向,聲音冷靜地道。

紀香蘭聽着只能點點頭,陸衛怕她不高興,還側頭看了一眼她的神色,就接着說:“你和爸媽可以先在家裏住着,上次房子征用的事情我問過他,那邊同意等到年後,等年後,我再把你們接過去,可以嗎?”

聽見陸衛很自覺地喊她爸媽為爸媽了,她有點不習慣,畢竟向來只有她一個獨生女喊爸媽,現在多了一個人和她一起喊了。

“我以為你會馬上帶我一起出任務的。”

他單手握住方向盤,頭顱并沒有偏向她的方向,倒是紀香蘭一直盯着他的側臉看着。

她發現陸衛不止正面好看,側面更顯得他臉上的骨骼很優秀。

他沒有猶豫,只是以很平淡地聲音說着,“我想你多放松放松,不想你剛嫁進來,就要跟着我去過苦日子。”

他的意思是,三岔島很苦,他不想她跟着去吃苦?

內心微微有些松動,她又怎麽會不知道,本來他也無需受這個苦的。

但是依照陸衛的性子,是斷不會和她說這些的,別說不會和她說,連他父母都不會說,他就是這麽一個主。

紀香蘭将臉看向窗外,因為溫差的原因,窗戶有些模糊,她依稀可以看到街道上騎着二八大杠的工人們趕着上路的情形。

“我可不怕,我爸媽也不怕的,我覺得小島挺好的,真的。”紀香蘭怕他覺得自己在安慰他,所以還特意加了一句真的。

陸衛有些失笑搖頭,“那晚點再看看吧。”

兩人下了車子,就往戶政室的門口走去。路上不論是行人亦或是辦公樓的□□員,擡頭不經意間看見兩人的時候,不免都多看上幾眼。

人長得好看登對,确實是會惹人回頭多看幾眼的。

□□的程序很順利,不過是問了一些問題,各自拿着介紹信和證明,兩本戶口簿一疊,證就填寫好了。

紀香蘭寫得一手好字,便問:“我可以自己填寫嗎?”

出來的時候,手上多了一張像獎狀一樣的結婚證。

結婚證的封皮是紅色的,展開來看第一頁還有滿滿的字。

——夫妻要恩愛扶持,共同為建設新社會努力。

……

紀香蘭看着這張就像幼兒園獎狀的紙有些想發笑,紙張上頭有兩面紅旗,兩邊都是紫色的喇叭花,底下是天安門。

上面用楷書工工整整寫着她和陸衛的名字,還有結婚證號。

兩人都是第一次結婚,看着別人領證後還給辦事員準備了水果糖,都覺得有些不周到。

沒想到反倒是辦事員給他們一人塞了一顆水果糖化解了他們的尴尬。

“我們天天吃,牙都要壞掉了,祝福兩位同志白頭偕老啊。”

這就結婚了,她看着手裏的證,還覺得有些不真實感。

紀香蘭拿着這張紙想起了母親的交待,憑結婚證可以去換結婚購買證,也就是櫃票。

紀香蘭也是第一次見這票據,只見上面有櫃票的供應號這是給供銷社回收的。

下面就是一個大大的紅色喜字,憑借這個喜票可以買家具,不過可惜的就是這個月他們領的證,也只能等到下個月才能用。

因為喜票的供應號只能次月使用。

看着她一臉惋惜的模樣,陸衛卻說:“你要是想用,月初留意一下票號,輪到了可以去領回來。”

紀香蘭不是很感興趣,畢竟家裏陸衛下的聘禮都已經安排好了。

陸衛沒有久留,将她送回去後立馬就趕去部隊了。

回去後的紀香蘭也沒閑着,幾人一起将屋子大掃除。

屋子大的壞處就是打掃衛生,真要命。

幾乎可以說是忙到了大半夜,才将屋子收拾出來了,四處都布置得喜慶洋洋的。

還好吉時是十點多的,幾人匆忙去梳洗換衣裳,杜初春特意拿出珍珠粉來塗抹在紀香蘭的臉上。

“咱囡囡的皮膚真好,薄薄鋪上一層臉都像帶了珠光那般。”

可別說,在光線的折射下,這珍珠粉确實有點珠光的效果來,應該是摻雜了一些蚌殼粉。

這要是在現代,都算不上是什麽好東西。

然而這個年代雪花膏和珍珠膏,就已經算是女人頂奢侈的護膚品了。

當紀香蘭換上那紅色喜慶的布拉吉時,露出的脖頸處雪白雪白的,顯得膚色極白,一雙杏眼水汪汪的,就像一個又嫩又紅的水蜜桃一般,靠近一般還有股淡淡的香氣。

雖說這身布拉吉好看,但是在這寒冬穿來,還是稍微冷了一些。

如若在裏頭穿個墊底的,就顯得腰身有些臃腫,杜初春從行李包裏只得拿出軍大衣給她披上。

目光裏忽然就充滿了不舍,紀香蘭看着眼眶有些發紅的杜初春不禁樂了。

“媽,你哭啥,就這幾裏地,再說了我嫁出去也不是見不到面了。”

杜初春搓了搓鼻頭,搖頭道:“傻囡,說的什麽話。嫁人終歸是出嫁了,和以前不一樣的。等你再有了自己的家庭,有自己家庭的瑣碎事忙活,哪能還像現在一樣,成日黏着我。”

母親的意思是自己結婚以後,和她就會疏遠了?

她摟住杜初春的袖子,撒嬌說:“媽,說的什麽話,我以後帶着……”

差點說成帶着陸衛一起黏着她,一想到那個畫面,她不禁打了一個冷顫。

杜初春卻以為是她冷,替她攏緊了身上的衣服。

“以後帶着我外孫一起黏着我就行。”

杜初春自己一說完就樂了,曾素芬和陸長盛遲早要回去西北搞科研的,要是自己女兒生了孩子,這帶外孫的事,還真得依賴自己。

一想到生孩子的事情,她拉着紀香蘭走到一旁,“不說以前世界的事了,那會我覺得你還小,對待感情也只是玩玩。現在不同了,你是要嫁人了。既然嫁人了,你也說到孩子的事,媽有事情要教教你的。”

紀香蘭:……

教、教什麽?

杜初春一看紀香蘭那表情,幹笑了一下,“我知道你生理課很好,我說的不是那檔子事,但是也和那檔子事有關。”

紀香蘭:?

和那檔子事有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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