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晉江文學城首發
第14章 首發
第14章 定親
紀香蘭緊握的拳頭掐得掌心都發疼了, 她依然沒有松開手來,眼眶也有些發熱。
都是因為幫她,陸衛才失去了這次機會。
此刻她的心情有懊惱、惋惜, 更有憤怒。
曾素芬走出大院門口的時候, 就看見紀香蘭站得筆挺的身影,風還有些大,刮過來的時候, 吹得她兩根小辮子上的細發也跟着飄蕩。
“香蘭。”
曾素芬遠遠喊了她一聲, 見她沒反應, 就三步并兩下走了過去。
紀香蘭似乎這才發現她來了, 臉上被風吹得有些發紅了, 鼻間更是紅通通的,她吸了吸鼻子, 喊了一聲, “曾阿姨。”
“爸媽呢?”
“他們去對面的書店了。”
“喔,你怎麽了呀?是不是太冷了?是阿姨不好, 叫你過來這麽冷的天等在這裏,是我太心急了, 想着東西早點給你。”
曾素芬一邊說着這話, 一邊将手裏的盒子遞給了她。
紀香蘭搖搖頭, 沒有解釋。
她的目光在那古樸的木盒劃過, 木盒上光光潤潤的,散發着一股原木的味道來。應該是長年累月的觸摸, 原木的光澤很圓潤,微微有些油光在上頭。
“拿着呀, 這是給你的,是我給你的一點小心意。”
今天衆多親戚在陸家, 曾素芬特意沒有帶過去,為的就是想私下給她。
從這個舉動看得出來,她不是一個會來事的人。一般人家都會當着親戚面顯擺她給了未來兒媳婦些什麽東西。
但是,曾素芬沒有。
紀香蘭接過木匣子,打開一看,表面有一個用紅紙捆着的大團結,好一大捆,就她這一眼掃過,看厚度至少有幾十張。
紅紙下頭似乎是一本存折本,她沒有拿起來看,隐約看見存折的樣式和人民兩個字。
她趕緊将匣子蓋了起來,将它推了回去,“阿姨,這個我不能收。”
曾素芬皺着眉頭看她,嘴上卻說得溫柔,“這個不可以不收的,這是我給你的見面禮,是一定要收的,不收的話,就是表明你沒看上我們衛兒。”
“不是,阿姨,這個太貴重了。”
“你一定要收着,紅紙包的是我給你的小意思。下面那個存折是衛兒這些年的工資。他每個月的工資都給我了,我和他爸自己也是有工資的人,吃的又是大鍋飯,哪用得上他的錢。所以我一直幫他存着,現在有你了,這些就歸你做主了。”
曾素芬一臉笑意地說着,說着說着紀香蘭看她眼角都紅了,眼睛濕潤潤的,她最怕這種場面,覺得手上的木匣子都沉重了不少。
看着眼前這種酷似陸衛的臉,想到她是有所圖和陸衛在一起的,而且陸衛因為她也受了牽連,內心的愧疚感更重了。
她咬了咬嘴唇,手指扣緊了匣子的邊緣,點點頭。
“好的,阿姨,我知道了。”
“這樣就對了,以後你也是我家的姑娘了,你不知道我一直很想要一個姑娘的,等會我讓小李送你們回去。”
紀香蘭腼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畢竟這種場面她在現實裏也沒有經歷過。
她乖巧地點點頭,“阿姨,不知陸衛在不在,可以讓他出來嗎?我有事情要問問他的。”
“他去操練去了,要不我……”
紀香蘭匆忙擺手,趕緊道:“那不用了,反正他說他空了會來找我的。”
曾素芬笑得一臉慈祥地看着她,陪着她等着杜初春他們回來後,這才讓那叫小李的将他們送了回去。
杜初春在車上就已經留意到紀香蘭手裏抱着的木匣子了,只是因為有外人在車上不好問。
等回到家裏,他們才知道這木匣子裏裝的可不是小意思。
光拿捆用紅紙裹着的錢足足就有380塊,下面還有一個印章,是取錢用的。這個年代的存折有點像單位用的收據報銷單的封皮一樣。
打開就看見裏面寫着人民銀.行活期儲蓄單,下面的存儲金額是手寫的大小寫金額。
2632.7元
兩千多塊!
要知道現在一斤豬排骨也才8毛一斤,這兩千多塊是有多值錢!
看不出來陸衛存了這麽多錢,紀景和看了一眼都滿意點頭。
“好啊,這樣好,這樣的人家對你不薄,你還沒過門,存折都交給你了。”
紀景和當然明白兩家人都知根知底的,早交和晚交也沒什麽區別。
他緩緩坐在了凳子上,這會臉上才露出疲态來。
“囡囡,你過來,爸爸有事和你商量一下。”
紀香蘭見他神情有些疲累,也在他身旁坐了下來。
“昨天你出門去學校的時候,爸爸路過你房間,你桌上的信箋被風吹了下來,爸爸不應該看你的東西。但是我拿起來的時候就看見了,你的下鄉通知。”
紀香蘭沒有吭聲,等着紀景和繼續說着。
“爸爸呢知道你有壓力,我和你媽就只有你一個姑娘,爸爸希望你像小時候一樣,什麽都和爸爸說,爸爸說過我們永遠都是你最好的朋友,永不背叛你。以前你在學校被人欺負的時候,你答應過爸爸,以後遇到被人欺負的時候一樣要和爸爸說。你做到了,也做得很好。同樣的,爸爸希望你可以優先考慮的是自己,不要擔心把壓力給到我們。做父母的,永遠都會擔心自己的子女的,爸爸希望和你一起分擔,和你一起想辦法去解決。”
紀香蘭聽着聽着,眼睛濕潤了。原來他都知道,難怪回來的時候王為國來家裏和他聊了許久。她一直以為今天相親王為國在場,是因為他們幾人是老友的關系。
原來大家都在幫她想辦法,她不想讓爸媽知道,他們就假裝不知道,只在背後也偷偷想着辦法。
“爸、媽,我知道了。”
杜初春摸了摸她兩根黑亮的鞭子,嘆了一口氣說:“以後,你也會有自己的小家庭,當你為人父母的時候,你就會明白為人父母的心情了。還好,以後你多了一個陸衛在身邊了。”
提起陸衛,紀香蘭想了想,還是将她聽見的事情告訴了兩老。
紀景和十分氣憤,因為他很輕易就能将陸衛的遭遇共情到他自己身上。
“真的是小人難防!他現在還不知道你們的婚事,等知道的那會,這種人還不知道會做出點什麽事情來,你自己也要當心才是。陸衛他都能找到機會去報複他,你千萬得注意。”
“爸媽,你們別慌。我也會留個心眼的,陸衛這事,我不會就這樣算了。欺負陸衛,就等于欺負我。”
她說這話的時候,明顯感覺到氣氛一下就變了。
紀景和閉上了嘴巴靜靜地看着她,杜初春則笑開花了那樣。
“哎呀,不是你們想的那樣,人家因為我們禍從天上來,我去讨公道很應該的。”
杜初春揶揄道:“對對對,應該的。我們大家一起想辦法,咱們是一家人呢。”
紀景和卻嘆了一口氣,他深知事情并不會像她口中所說的那般容易。
他一言不發将手上的小木偶放下,衣服上的木屑都沒撣去,心情不大好的走進了裏屋。
杜初春見狀也嘆了一口氣,頗為有些不甘心地說:“一心煩就想吃東西,我這就去給你們弄幾道煙熏t菌菇嘗嘗。”
紀香蘭:……不是才吃飽沒多久???
她看了一眼裏屋的方向,也走了進去。邁進屋子後,看清屋子裏的情況後。
紀香蘭:???
原以為父親因為他們的事焦慮得不行,誰知進來之後發現他只是因為太餓,才進屋就在吃紅薯,瓷碗中本有五根紅薯,他一人就吃了四根。
紀香蘭:……說好的一家人呢?
終究是她錯付了!
然而看着紀景和嚼着紅薯的場景,如此平凡甚至沒有美感的畫面,卻讓她心頭一熱。
差一點,就要失去這種生活了。
當她看到他拿起最後一根時,她猛然制止,“這是我的!”
杜初春從窗外從裏頭看去,發現兩父女竟然在搶一根紅薯,嘆了一口氣笑道:“這兩個幼稚鬼!”
鬧歸鬧,紀香蘭到底開始認真思索起來,她內心心底的憤怒不是輕易可以消停的。
陸衛的事她一定要拿回公道來。
既然她要和陸衛結婚,那以後就是自己人了,她無論如何都不會讓他因為書中男女主而早死的。
宋成不知道她是多護短一個人,惹陸衛就是和她過不去。
既然為人這麽卑鄙,那她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想想都不能容忍他欺負陸衛,她細細搜尋着有關宋成的一切回憶。哪怕是芝麻綠豆的小事都不放過,他既然這麽喜歡投訴別人,那也讓他吃吃這個虧好了。
而且,這件事一定是很嚴重的,一擊之下不能讓他能逃脫的那種。
想到這裏,紀香蘭站起了身子,開始在屋子裏走動起來。
忽然,她停下了腳步,冷笑了幾聲,那笑聲吓得坐在凳子上的紀景和都起了一身雞皮。
她露出堅定地眼神,告訴紀景和,“老爸,我出去一下,我想到辦法了。”
宋成,他就好好等着吧!
路上行人匆匆,一棟紅磚樓的一側,紀香蘭的身影出現在一角,只見她也如同路上行人那般行色匆匆。
紅磚樓有兩棟,一棟是宋成住的筒子樓,另外一棟則是其他大廠子弟或者領導的。
紀香蘭走得很快,連額頭上的碎發都揚起了,她一點都顧不上。等上到樓,人還沒走到宋成家裏,就看見宋成從樓道一頭的公廁裏走出。
看到人的紀香蘭,一步一步走得更穩了。
宋成想當然也看到她了,表情從一開始的驚訝到熟悉的無奈。
他就說過,她一定會後悔退婚的。他早就說過了,她哪一次不是這樣?
但是這一次,他不會再順着她了,不給點教訓她看看,她都不知道錯字怎麽寫的。
以為自己真的還是大小姐了,什麽事都要依着她!
他看着紀香蘭風風火火朝自己走來的時候,臉上的笑容有些冷,“怎麽,又忍不住找我了?”
“啪!”
一聲清脆的響聲震蕩在宋成的耳裏,這一巴掌打得相當用力,打得他鼻梁上的無框眼鏡都飛出去了。
力道大到才打完,紀香蘭自己的手都發疼。
她氣得手都抖了。
宋成被打懵了,鄰裏洗菜的、洗手的、炒菜的、從廁所裏出來的統統全都因這一聲響停下了手裏的活。
震驚的人不止宋成一人,他捂着臉喊了一聲,“你打我做什麽?!”
紀香蘭看着他手腕上可以弄傷的手腕,她很清楚知道那不是陸衛弄的。
她氣得舉着手,指着他鼻子咬着牙問:“我最後問你一遍,是不是你無須有的指控,蓄謀去害的陸衛?!”
宋成被吓得人都有些懵,一聽她是為陸衛來的,更是知道原來她打自己是因為陸衛的時候,他猛地站直了身體,“你胡說八道!他是你什麽人,你就信他跟你說的?我問你,我說我沒做過,你聽不聽?!”
諷刺,這些話是當日她質問她不信紀家無罪的時候,說過的話。
現在,他用來反問自己,卻讓她內心湧起無比的惡心感來。
“呵”紀香蘭忽然笑了起來,笑得宋成本來咄咄逼人的,都猛然住嘴了。
“你……你笑什麽……”
“呵呵,我笑什麽?我笑你虛僞,宋成。你以為人人都是你這樣?陸衛沒和我說過這事,要讓人不知,除非己莫為。①你不承認就算了,還想将髒水潑給陸衛,陷害是陸衛在胡說?你不是一向自诩是磊落君子?你怎麽能這麽小人呢??”
宋成捂着臉一下就安靜了,他緩緩皺起眉頭,神情冷漠,也帶着一抹冷笑,“原來你是替他不平,你們才認識幾天,我和你在一起多久,你為了他打我。”
“不,宋成,你錯了。我不是為了他打你,是為我自己。這是你欠我的,做人不能這樣子,宋成。”
宋成一直盯着她看着,有些兇的模樣。鄰裏趕緊上前來勸架,“哎呀,有什麽事好好說,別吵了啊。”
她們想将兩人推開,紀香蘭不為所動,她執意要聽到宋成的回答,“你最後問你一次,你為什麽要陷害他!”
宋成一臉無所謂的樣子,“哼,沒有為什麽。”
紀香蘭一把推開一直推着她走人的嬸兒,“行,希望你不要後悔!世道有輪回。”
她給過他最後的機會了,但凡他認個錯,承認是自己自尊心作祟,哪怕他實話實話就是想整陸衛,她都不會做得如此絕。
說完,她決然轉身,蹭蹭蹭跑下樓了。
被一群婦人拉着姍姍來遲的宋志鋼,只來得及看見她小樓的背影。
“怎麽回事怎麽回事??”宋志鋼慌慌張張跑來,聽鄰裏說他兒子被他前未婚妻給打了一巴掌,吓得他鞋子都沒來得及穿就跑下來了。
在看見宋成臉上那個巴掌印時,氣得也跟着罵了他幾句,“你怎麽回事,就讓那個女人跑了???”
宋成後槽牙都快咬碎了,他氣極地環視一周,看大家全在看着他,他猛地推開宋志鋼,也朝樓梯下跑去了。
紀香蘭跑下樓後,并沒有跑去大街上,她轉身走去了另一棟的筒子樓。
上了二樓,敲響了一扇門。
門敲了很久,終于有人來開門。
木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臉龐來。
她在看到紀香蘭面容時,一陣驚喜,“怎麽是你,小同志?”
紀香蘭笑笑,“阿姨,上次的藥方用得還好嗎?我不放心,想想還是過來看看。”
李娟母親趕緊将紀香蘭請了進去,屋子裏全是老樟樹打的家具,只是人不經常呆着,木頭上失去了原有的光澤,還有些斑駁。
她指了指李娟的房間,示意她進去看看她。
李娟在見到來人時,一時沒認出紀香蘭是誰,在意識到是紀香蘭的時候,李娟一下就哭了。
裏屋裏頭有一股難聞的味道,窗戶被厚重的窗簾遮擋得嚴嚴實實的,一點風都沒有。
在暗沉的環境裏,唯一的光還是來自她們剛打開的房門。
“對不起,紀香蘭,謝謝你。”李娟充滿愧疚的聲音細細傳來,掉落的眼淚就像一顆顆小水晶那般。
李娟沒有想到她曾經罵過她,她卻願意幫她,而且那藥方十分有效。
紀香蘭抿唇安撫道:“有你這句對不起,過去的我就原諒你了。”
過去的争執也不是太大的事情,兩個小姑娘互相吵了幾句也是很正常的事。
她問李娟:“那你身體怎麽樣了?”
紀香蘭拿出脈枕,将她的手腕靠上去,仔細聽了聽,脈象細而搏動微弱,虛而聲緩。
與其同時,示意她張開嘴巴,發現看不清,這才起身将厚實的窗簾拉開,給窗戶來開了縫隙。
李娟母親趕緊讓她別動,“小心産後風。”
紀香蘭搖頭,“空氣要保持流通,光線有助于她心情恢複,而且這點風不要緊的。”
她回去又查看了一番她的舌苔,白色膩子厚重,舌根邊緣淺白且有齒緣。
“小腹是不是像痛經一樣感覺墜墜的?”
李娟像是很累了一樣看着她,眼睫毛上還濕噠噠的。
“什麽叫痛經?”
李娟母親不懂,問了一句。
“就是小腹會隐隐作痛,坐也不是,站也不是,躺着也會疼。”
李娟也點頭和她母親解釋,“對,就像有人擰着我的肉一樣。”
這會坐起來傷口也疼,紀香蘭伸手去摸了摸肚子,按了按,還有産後氣。
順便幫她看了傷口,做了會陰側切,看來這個引産對她的身體還是很傷的。
縫合的傷口線頭都還掉在外面,雖說技術不行,但是也沒太大的問題。
只是苦了李娟自己而已。
“你注意還是要多做盆地運動的,就是提肛運動。”大家雖然同為醫學生,但是李娟的知識點還沒廣到涵蓋到婦産科方面的。
“什麽運動?”李娟有些不解,t接着又問:“那要怎麽做?”
紀香蘭耐心地和她解釋着,她母親就在一旁靜靜看着紀香蘭。
李娟聽後很是驚訝,兩人是同學,她能确定她們沒學過,“你怎麽懂那麽多?”
一想到周顏如是她奶奶,就嘆氣,“我和你的水平真的差太遠了,我以前還嫉妒過你,所以才和你吵架的。現在看來,我是真的技不如人,沒有什麽好狡辯的。對不起,紀香蘭,如果有機會,希望我們可以重新做同學,我們再切磋成績。”
紀香蘭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那以後,我們再比比。”
李娟母親聽到她這麽說,偷偷在一邊抹眼淚,那眼神就像在說她的女兒終于開始振作起來了。
等紀香蘭要走的時候,李娟母親親自送她出門,還要給她塞小錢,紀香蘭拒絕了。
“阿姨,那方子還要繼續用,這次的蒜頭要搗碎炒熱,我看你切得不夠碎。切忌油鹽浸潤,一定要小火慢沁,待熱了敷在肚臍上,用布條裹着,涼了就拿個袋子裝點熱水燙在上頭。”
“好好好。”
她母親顯然很感激自己,“日後小同志需要什麽幫忙,盡管開口。”
紀香蘭微微一笑,“幫忙談不上,但是,我要向李廠長揭發他們廠裏的三級鉗工宋志鋼。”
……
宋志鋼沒有想到,宋成跑出去後,再次推門進來的人不是宋成,而是廠裏的紀檢委。
“宋志鋼,和我們走一趟吧。”
宋志鋼一臉緊張,看着進來五六個人,全都是紀檢部的,“怎、怎麽了?我可沒偷東西!”
“你先随我們走一趟,屋裏的東西全部打包帶走!”
*
紀家白牆黑栅欄的一頭,枯死的藤蔓還纏繞在鐵栅欄上。院子裏頭,紀景和随手就做出了一把小木弓箭來,無論是弧度還是粗細,簡直比機器打磨得都還要精細。
他拿着小木條有一下沒一下的敲打着自己的手心,杜初春知道他有心事,便放下手裏的搓衣板。
“孩子她爸,你還愁什麽?香蘭的八字也拿過去給他們算日子去了,你還有什麽好擔心的。”
紀景和嘆了一口氣,“我擔心陸衛那頭出點什麽狀況,這都過了幾天,還沒來找我們囡囡。上次香蘭申請留城的單子在哪裏?你給我,我再跑一趟。萬一結不成婚,這邊起碼還有條退路在。”
杜初春在深藍色的圍裙上抹了抹手,取笑道:“別瞎操心。”
“我不是操心陸衛,我是操心那王慧心,上次咱們囡囡沒給她面子,也不知道陸衛他們處理得怎樣了。”
一連幾天陸衛都沒有上門來尋紀香蘭,紀景和既是憂心又是心急。
而紀香蘭也早出晚歸的,問她,她就只說去配合檢查,聽得兩老一頭霧水。
今日終于忙好了,紀香蘭也不早起了。
鄰裏的幾戶人家也覺納悶,“他們都不用吃飯的嗎?看那竈煙一天也就升起個一兩頓,人都不見出來的,搞得神神秘秘的。”
“可不是,我小孫子那會還撿到從裏面飛出來的小木蜻蜓,做工十分精致,也不見那裏頭的人出來撿。你可別說,也不知道怎麽做的,連木頭都能飛起來。”
……
他們哪裏知道,剛穿書過來就經歷了這麽多,又有哪一件不是事關人生的大事?難得一家人能呆在一塊,這會全都在裏頭擺爛。
三人躺在板床上,雖硬得膈背,但是好歹底下墊了幾層厚厚的棉被,倒也好上許多。
杜初春這會雙眼發直地望着頭頂上的木梁,上頭還挂着幾串幹玉米,她說了句,“老紀啊,咱們那批珠寶如果囡囡嫁人要随軍的話,怎麽帶着啊?”
“嗯,我還得想想。”
紀景和才剛說完沒多久,杜初春也在想有什麽法子,忽然就聽見了他的鼾聲從旁邊傳來。
杜初春:。
杜初春扭頭看了他一眼,伸手擰了一把他的鼻子,他就醒了。
他像是不知自己睡着了一般,接着說道:“剛才說到哪裏了?喔,去賣掉。”
“誰敢收呢?”
紀景和大手一揮,“沒人敢的,那就帶走吧。”
若是那樣的話,随身帶這麽多可也太危險了。
雖防得住明搶,但就怕被暗盜了。
幾人這下是有錢也愁,沒錢也愁。
“咱們那地契得抓緊時間了,多換一些屋子拿着地契,以後咱們就是拆一代了。”
“對對對,你說的對。”
紀香蘭就這麽靜靜地癱着,聽着自己父母一搭一和的說着。
幾人躺着,動都不動一下,若是讓不知情的人看到了,以為發生了什麽慘案呢。
這會,樓下傳來了敲門聲。
紀香蘭下樓去看,能在這會找的人也不多。
打開門一看,竟是陸衛。
陸衛臉上都出胡渣了,眼底下黑眼圈也很重,似乎是熬了幾個大夜那種感覺。
-你怎麽那麽憔悴?
紀香蘭想問又有點不好意思,兩人見面,好一會兒都沒說話,還是紀香蘭笑了笑,“要不要進來坐坐?”
“不了,我過來是想和你說隊裏同意我們的事情了。”
簡單的一句話,紀香蘭甚至是看着他淺淺漾起的小酒窩,都覺得有些溫暖。
看似簡單的那麽一句話,這背後隐藏的事情,陸衛是一句都沒肯告訴紀香蘭。
陳團長是三拒他的申請報告,最後只差兩人沒撕破臉,老陳只得說:“路既然是你自己選的,你以後就不能後悔。就算你後悔了,我已經不能再幫你什麽了!”
陸衛承受了所有來自部隊的壓力,只是堅定地點點頭。
老陳氣得幾乎就要高血壓,指着他說:“哪天帶你那媳婦兒給我看看,究竟美成什麽樣子,才能讓你迷到腦子都沒了!你軍銜本來可以升到中校,現在平調也是你活該!去!帶你的兵去海島去!!好好的一線不呆,要去三四線,這就是你自個兒願意的!”
他本是行政16級,原本他有127塊的,若是升成正團,工資還能漲些,現在平調還稍微降了10塊。
陸衛見老陳當真氣得臉都紅了,他也嘆了一口氣,“師父,去那裏我是心甘情願的。這事,一切在于我自己。我一定保證圓滿完成任務!”
老陳剮了他一眼,“你這性格和你老爸簡直一模一樣,真的是,說你什麽好,氣得胸疼,你倆簡直一個模子刻出來的,死板。行了,我走之前你這喜酒我怎麽也得喝上一口,不見上她一面,我氣難順。走吧走吧,別待我這礙我眼,一刻都不想見你了。”
其實陸衛并沒有犯什麽政治上的錯誤,行為上也沒有錯誤,陳團也是有意讓他在這事上吃虧,他又怎麽可能不知道他是如何的人?
而且,明面上是平調,實則這個硬骨頭項目做好了,陸衛前途無限。這麽難的項目,實際上是在考驗他。
不過,這些事情,他并不會對他說。他對陸衛向來要求嚴格,他的徒弟就算是最難的工程,都不能說一句苦!
所以當陸衛拿到結婚報告申請同意書的時候,他先和家裏說了,因為家裏還要準備喜事。
操練完後,他趕緊就趕去紀香蘭家。
在告訴紀香蘭他的結婚申請下來的時候,卻見她有些不開心。
陸衛看出來了,他問:“怎麽了?因為結婚的事情?”
紀香蘭皺着眉頭,“你有沒有什麽事情瞞着我,沒告訴我的?”
陸衛有些吃驚,他沉默了一下後問:“你怎麽知道的?”
“我當然知道……”紀香蘭話還沒說完戛然而止,“這是什麽?”
陸衛的手掌上有一個小小的紅色絨布袋子,他示意她打開。
“本來想等着定親那天再給你的,這是我自己做的。”
紀香蘭:6
她說的是這個麽……
她打開一看,是一個用核桃雕刻的小兔子,兔子很傳神,只見兔子乖巧地蹲在小籃子裏,笑嘻嘻的,連兩顆小門牙都雕上去了。
很可愛,她将紅布包了回去。放軟了聲調,“謝謝,不過,我說的不是這件事。你……”
紀香蘭看着他掙得圓溜溜看她的眼睛,忽然就住嘴了。
算了,既然他不想說,那她就假裝不知吧。
他這個爛好人,哼。
陸衛竟當真是為了告訴她結婚申請報告的事情,說完就走了。
而另一邊,知道陸衛當真去打了結婚報告,還被批準下來後,大鬧的還有一人,就是陸家那老太太。
王慧心一得知這個消息,氣得躺在床上三天沒下來,連飯都不吃。
陸衛去勸,得到的回複也是,“除非你們不想我活了,不然這婚事我不同意。”
王老太太滿臉寫着的是——這是我最後的倔強。
陸長盛覺得t自家這老太太真是年紀越大,性格越古怪刁鑽,年輕那會還是善解人意的主,這臨老了,越來越難伺候。
“媽,他領導都同意了,你在這裏瞎鬧什麽呢?香蘭那姑娘挺好的一個人,這過日子看人家兩小口的,況且衛兒馬上就要去海島駐軍去了,那條件比我西北的研究所還要差,你說能有幾個小姑娘願意随着去的?我敢打包票,城裏的姑娘都不願意,別說還是紀家的女兒。”
在老太太的觀念裏,嫁雞随雞嫁狗随狗,這嫁人了女人是一定随着去服侍自己夫君的。
老太太冷着一張臉,嘴巴翹得老高,閉着雙眼沒有轉身,仍側着身子面對着牆,聽見他這麽說之後,罕見的沒有回嘴,沉默了好一會兒後,吶吶問了一句,“她真願意去?”
陸衛還沒有所反應,老太太就又說了。
“哼,不過裝裝樣子,那樣的丫頭哪裏知道什麽是苦。等去了一定會哭着鼻子喊着要回來的。不信,你們就看着吧!別到時候鬧到家無寧日的,我這也是為你們好,知不知道?”
陸衛坐到了床邊,将她扶起,“奶奶,我知道你都是操心我,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王慧心沒吭聲,久久回了一句,“不過,那丫頭的性格有點像我,跟着你去部隊的話,部隊那些女人她也可以應付得來,那些女人每一個是省心的。”
陸衛和陸長盛相視一笑。
王慧心不知是不是真的氣急攻心,竟大病了一場。
曾素芬等人去看她的時候,竟不曾起過床。
紀香蘭得知之後,被請上門去看過一回,問了下曾素芬她的症狀,趁着她睡覺,去給她摸了摸脈象,也不知她是睡糊塗了還是什麽,睡着睡着把舌頭也伸了出來。
紀香蘭:。
“她這病……”
曾素芬忙問:“如何?”
“危。”
哈?吓得老太太噌的一下坐了起來,“我就喉嚨疼感個冒,你就說我病危!”
紀香蘭木着一張臉,“喔,是我看錯了。曾阿姨,好像沒事了。”
知道不過是普通的風熱上心外感風寒而已。
王慧心猛然發覺自己裝大病的事給識破了,碎碎念一直在說紀香蘭庸醫,曾素芬抿唇一笑,将她拉出了小屋。
“曾阿姨,去山上采8克左右的竹葉,一定要拿蕊那頭的嫩葉,再去搞點柴胡來,也一樣8克左右,最好是柴胡的根莖,将兩碗水煎成一碗,就可以了。每天飯後喝一次,一日三次。”
曾素芬一聽都是熟悉的東西,更覺得紀香蘭了不得。
她擒着一抹笑容,瞧着紀香蘭這水靈的模樣,當真惹人喜愛。
連帶她拆破自家婆婆裝大病的事,都覺得她愈發可愛了。
“那這準備的方子這般簡單,她這身子骨不要緊吧?”
“不打緊的,只是肝火上來了,表面散散寒再驅一下熱就好,這副方子一般喝個三天就能見效了,如果轉為內火咳嗽的話,這藥就停了,給她弄點川貝粉泡水喝喝就成。”
陸長盛這才放下心來,真擔心他們将自個兒的老母親給氣出病來。
這會見紀香蘭來了,曾素芬就拉着她坐了下來。
“老太太脾氣大,以後若是當着你面說些不中聽的,你別往心裏去啊。日子我們已經算好了,一周後農歷的十八就是一個大日子,是風調雨順的好日子。你那邊需要什麽和我說,我給你一起準備了。”
曾素芬是越看紀香蘭越歡喜,恨不得馬上就讓陸衛娶進門來,然後給他們生個白白胖胖的可愛小孫。
紀香蘭馬上擺擺手,“阿姨,不用不用,我媽已經在準備了。”
“那就好,有什麽需要不要不好意思開口,這以後都是一家人了。就是,我也要和你說一件事,習俗上的。”
曾素芬說的是婚前兩位新人一周別見面的事,喜事當頭不宜相見。
陸長盛聽了有些怪曾素芬,“你怎麽還是這些老思想,你以為是我們結婚那會,現在新青年不一樣了,年輕的想怎麽樣就怎麽樣吧,怎麽思想上的習俗也得跟上時代的步伐。他們願意見面就見面,你不能強硬要求。”
曾素芬經陸長盛提點,也有些不好意思看向紀香蘭,就怕她誤會她以後會過多的幹涉她,忙開口道:“是我想的不周到了,對不住啊你們小年輕想怎麽來就怎麽來。”
紀香蘭微微笑了笑,“不礙事的,這周我也很忙,可能就不能過來了,你們也別見怪。”
送走了紀香蘭之後,陸長盛搖搖頭,對曾素芬說:“你看這姑娘多懂禮貌,自己說不過來了,還不是給你臺階下。”
曾素芬笑笑,也有些不好意思:“是我莽撞了,想着為他們好才說的,确實我不應該那麽說。”
陸長盛點頭,“以後兩小夫妻的事,怎麽少管了,小家庭需要我們幫忙的我們去幫忙,幫不上的就給點錢。”
“是是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
兩家的喜事雖沒有藏着掖着,但是也算不得大張旗鼓,街裏鄰裏倒是都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按照紀景和的想法就是簡單操辦,然而不僅陸長盛不同意,就連陸衛也不同意。
他們認為別人有的,紀香蘭一律都不能少。
陸長盛說:“三轉一響和36條腿是一定要的,我和孩子他媽早些年就把三轉一響的票證給湊夠了的,櫃票的話還差一張,我們等會就去親戚那邊轉轉。”
三轉一響就是四大件,轉動的自行車、走動的手表和踩縫紉機滾動的韌帶俗稱三轉,一響自然就是會發生的半導體了。
光有這幾大件家庭水平就相當可以了,但是票證不好湊,況且這會的自行車都要上牌照呢。
紀景和忙說:“這太破費了。”
陸衛:“叔叔,這是應該的。”
比起那兩斤水果糖,陸家人可謂是誠意滿滿,他的女兒就該值得這樣的重視!
下聘禮那日,紀家鐵栅欄前燈籠結彩,紅絲纏繞,就連冬日的風拂過,似乎都帶了絲甜意在裏頭。
紀家的廚房裏也滿是甜味,杜初春用白糖熬了一小鍋的糖漿,撒了點副食品店買的芝麻,正放在案板上搓成條兒。
等晾涼再用紅綢帶綁着放到了主屋裏去了,紀香蘭看着她忙進忙出的,大吉這個季節是沒有的了,她就拿了幾個壽包來替代。
零零總總她看自家老媽,竟準備好了八樣回禮的大吉之物。
剛弄好沒多久,陸衛帶着好幾位陸家輩分高的親戚來了,全是男親戚,陸衛爸媽按照習俗沒來。
紀家裏頭就他們三人,定親他們也沒打算叫人來。
紀景和落難的時候,大部分的親戚都沒人肯出頭,現在人好了,想舔着臉上門,他們可不吃這一套。
按照紀香蘭的原話就是:“本不是一家人,哪來這麽多情分?趁機斷斷掉好了嘛。”
紀香蘭沒有特意裝扮,只是家裏貼了一些紅色的窗花來應景一下。
陸家那些親戚,全都笑得嘴巴合不攏一樣盯着她瞧着。
陸衛上門來的時候,街坊全都出門來看。
因為實在是36條腿全套家具太過惹眼了,搬家具的人都叫了十來個。比起宋成的一袋水果糖,這裏的錢将近花了兩百倍之多。
鄰裏都好生羨慕,“這姑娘命真好,聽說才退婚不久,還能找到條件這麽好的。”
“可不是嘛,那個宋師傅在筒子樓那頭牛氣得很,兒子被退親了,開心得不行,說他本來就沒看上香蘭,只是氣被女方這頭先提了,讓他沒面子。”
“我看他全身就嘴巴最硬,瞧瞧人家這不挺好的。”
外頭的人都站在門口笑着說說笑笑的,喜事也不好趕人,杜初春應付了幾句後就把門給遮上了。
陸家老人這會遞了一個兩百的紅包給到杜初春,杜初春盈盈一笑,“這我就不收了,留給你們小兩口成立小家庭用。”
見她不收,這紅包又去到了陸衛手裏。
陸衛淺淺一笑,看得紀香蘭心跳都有些跳快了,他将紅包遞給了紀香蘭,“給。”
他這句話一出,全場都咧開唇笑了,陸家親戚全都笑了,“哎呀,好好好,聽對象的話!”
笑得最大聲的還是杜初春,幸虧大家都覺得喜慶并沒人覺得她有什麽不妥。
大家哄堂一笑的狀态,害得紀香蘭耳朵都發紅了,她腼腆一笑,也變得有些扭捏,抿唇一笑接過了紅包。
“謝謝……”
陸衛垂眸也嘴角含笑,紀景和看着眼前這小兩口的模樣,眼角卻有t些濕潤,不敢給紀香蘭看見,借着笑意擦了擦。
……
紀香蘭的臉就像充血了一般紅着,直到人都走了,她還有些覺得不太真實。
杜初春等人走後,有些納悶,“這其他的都能理解,這床弄兩張,一張是給我們睡的?”
紀香蘭:……
紀景和:“……怎麽能夠是給我們睡的,又不是我們一家人嫁過去,囡囡以後不是也會生孩子嘛,你個小笨蛋。”
小笨蛋……
紀香蘭哆嗦了一下,自己爹媽都一把年紀了,這聲小笨蛋一出來,她全身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啪啪啪”院子外頭的鐵栅欄被拍響了。
紀景和轉身拉開屋內的門說:“是不是老陸家忘記交待什麽事情了?”
說着,将門給拉開了,紀景和一看,臉色有些不好。
他走向院子那邊,“怎麽又是你們?”
紀香蘭和杜初春聽見聲音,将門拉得更開,這才看清了來人,又是那群臨時委員會的人。
紀香蘭這會冷笑了一下,這世間最可怕的敵人就是曾經最了解你的人。她問都不用問,就知道這些人是誰讓來的。
“對不住了老爺子,今日好像是好日子……”
說着,他偏頭看了一下屋外的紅燈籠,“恭喜恭喜,又見面了。有人說你們藏了許多四舊的東西,我們來幫你們清理清理,查看查看。”
什麽?
杜初春和紀景和一聽這話,內心都有些心驚。
不過,早在出事前,他們就藏在地下室了。
這些被發現,不得了,因為其中還有一些很珍貴的青銅器件和袖珍字畫,當真是有嘴巴都說不清的事。
在這一念之間,紀香蘭朝他倆眨了幾下眼睛,面不改色輕輕笑出了聲,“那你們來看吧。”
說着将大門徹底打開,讓他們看清楚裏頭的情景。
院子外頭一進門處放着一堆紅薯,還有一堆沒有劈完的幹柴,頂上的房梁上還曬着玉米粒。
這哪是以前用煤炭錦衣玉食的紀家生活?
紀景和的手裏還拿着一根削尖的木棒,三人的生活确實與以前截然不同了。
紀香蘭見他們只看了幾眼繼續說:“我看是揭發人存心找你們麻煩才是。”
“你這麽說什麽意思?”
“子虛烏有的事情,你們肯定是查不到的。萬一,揭發者來一句你們是被我們收買了,反咬你們一口,可不就是麻煩事了?”紀香蘭随口這麽一說,眼神倒是堅定地看向他們。
“你不用在這裏胡說八道挑撥離間,揭發者是什麽樣的人,我們很清楚。他是一個心中只有大義的人。為了人民的利益,他連自己父親都揭發了,你覺得他會包庇你們嗎?”
紀香蘭聽到這裏,這些人只差沒告訴她,宋成揭發你這個前未婚妻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她挑了挑眉,假裝不知這個揭發者是誰,不動聲色的問:“那不知揭發者的父親如何了?”
“窩藏外籍書籍,提走了,他兒子也親口承認,他父親每晚都看那些書籍。”
宋志鋼是她直接向他廠領導揭發的,她很清楚。正如她很清楚那些書籍是宋成買的一樣,她就是學他,他既然拿陸衛來開刀,她就拿他爸來開刀。
只是沒想到,宋成竟如此狠毒。為了自保,竟然連自己的父親都能污蔑!
這一點是她低估他了,她逼他進退兩難,屬實沒想到他是個畜生。
“他父親承認了嗎?”
“那是自然,也不容抵賴的事。不過,他承認得很徹底。”
紀景和見紀香蘭問這麽多,心裏也開始懷疑了。
怕是連宋志鋼本人都沒想到,他向來以大廠子弟為傲,最終毀了這條路的人會是自己的兒子。
紀香蘭看着一臉正氣的隊長,臉上表情淡淡,“那請吧。”
幾人看着那群人進屋,查探翻找得十分詳細。
就連被褥都被翻開了,一寸寸摸着。
最後,一無所獲。
領隊的隊長又打開那張紙看了看,上面畫了一個手掌大小的青銅器,青銅器上還纏繞了幾根細如毛發的金絲,金絲上頭串滿了紅瑪瑙,看上去富貴極了。
不可能,既然宋成能畫得如此具體,就一定是有這些物件的!
誠如宋成說的,只要找到了,他就立大功了。
“隊長,沒有發現,但是地下室的泥土是翻新過的,你要不要過去看看?”
領隊點頭,紀家人都聽見這番話了,他特意再看看紀家人的臉色,一臉從容。
看他們還能假裝到什麽時候!這紀景和好不容易放出來,還敢藏四舊物品,看來他們當真是沒将組織放在眼裏。
他邁開步伐匆匆走下去,杜初春伸手抓了抓紀景和的手臂,似乎是有些緊張,紀景和安撫般拍了拍她的手背。
她眼神裏滿是擔憂,就像在說怎麽辦是好?
紀景和閉上眼睛點點頭,示意莫慌。
三人也跟着走了下去,随着階梯越往下,光線就越昏暗。
不久前,他們走過一樣的路,但是心境卻完全不同了。
下到地下室,紀香蘭發現裏頭的煤油燈被點亮了,照亮的地方正是她爸媽那天挖過的泥坑。
雖然泥坑被回填過,但是一眼就可以看出土坑被回填的痕跡。
隊長看了他們一眼,揮了揮手指示意他們挖開來看。他雙眼直勾勾盯着紀香蘭看着,她卻一點也不慌。
原本隊長信心十足的臉,在挖了将近半個小時後依舊一無所獲時,變得有些失落。
紀香蘭等的就是這個時候,如果開口早了,他們是一定不會相信的,“下面沒有你們要的東西,你們不用浪費時間了。”
杜初春嘆了一口氣也說道:“哎,要有你們早就挖到了,弄得這地窖亂七八糟的。”
隊員挖掘的手也停了下來,實在是太酸了。
隊長看着這半米深的坑洞也在猶豫要不要繼續的時候,忽然另一名隊員的鏟子一下去,發出了一聲清脆的咔嚓的聲音。
“隊長!真的有東西!!”
他冷笑一聲,原本貓着的身板這會挺得直板板的,話雖對着糾察員說的,眼睛卻盯着紀香蘭看,“挖,給我好好挖上來!”
紀香蘭這會面不改色接了一句,“那隊長可得小心些,可別弄壞了。”
她話音剛落,底下的人就給挖出了一個老壇來。
壇子不大,但是擡起來的時候十分重。兩個壯年擡着都覺得有些吃力,而且挖的坑不大,最後竟是要三個人抱着上來的。
就着昏暗的光線,空氣中還彌漫着一股難聞的味道。
土腥氣夾雜着老舊壇子的味道,在這狹窄的地下室裏,讓人有些作嘔。
他眼神示意,幾名糾察員悄悄圍到了他們的身後去。
看這重量,還藏了不少!這滔天的大罪,還能逃?這一次,又要立功了。
隊長冷哼了一聲,“現在你們還有什麽要抵賴的嗎?”
現場被抓,沒什麽可抵賴得了了。
他嘿嘿一笑,滿臉笑意,是個人都能看得出來,他要立大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