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荀彧同意了蕭佚的提議, 他着手讓人追查衣服的來源,尋找這件衣服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蕭佚則将這件衣服攤放在高圓桌上,火燭照耀着衣服上的暗紋, 他認真讀着記載在上面的文字, 上面不只有詛咒還有三言兩語的求救。原先只是七八分确定的蕭佚在讀完這些話後,十分确定織繡這塊布匹的就是王母最小的女兒。
他見過這織女寥寥幾面。第一次是在還不叫織女的小七出生後不久,玉帝王母為了慶祝最小的女兒滿周歲而舉辦了一個宴會,尚且冷清的天庭只有數十人前來祝賀。蕭佚是其中一個, 在那次宴會他見到了在玉帝懷中睡得香甜的小七,同凡人的幼兒沒什麽差別, 睡和吃占據了小七幼年生活的大半時光。
後來再見就是封神榜後的慶宴, 玉帝為了迎接衆多新封的神仙舉辦的一次宴會, 很難說這其中沒有玉帝出口氣的想法。在這次宴會中蕭佚見到的是已經接任織女職位的小七,那時織女帶着衆多仙女連夜紡織完成了仙衣的制作, 仙衣是玉帝賜予新上任的神仙的獎勵, 織女作為織布者受命入殿為衆仙奉上新衣。
而他的那件收作藏品的衣服也是織女所織, 在蕭佚度過的不知道第多少個年頭時作為壽禮送出,那也是蕭佚第三次見到織女。天庭時間過得慢, 織女相較封神時變化不大, 眉眼增添了一抹成熟氣息, 但織女仍如幼時般精靈古怪, 三兩句話就說得蕭佚啞口無言, 只能接受那份壽禮。
後來蕭佚在人間待的時間越來越長, 也就不怎麽再見到這位能算是侄孫女的小輩, 沒想到再見面時是這種情況。
從那上面的求救話中蕭佚知道織女失去了寄托一身法力的仙衣, 如同一個普通女子只能靠織布為生,織女知道是誰拿走了自己的仙衣并在自己紡織的布匹上織下了詛咒, 她希望有仙或者是修道之人看見後能來解救自己。
“清長似乎有了頭緒?”推開沒有關緊的窗戶,探出一個腦袋的郭嘉在觀察了一番蕭佚的神情後得出結論。
蕭佚:……
早就聽到窗外有動靜的蕭佚緩緩吐出口氣,“進來。”
他還在想門外躲着的兩人什麽時候會忍不住出來問個明白。
得到許可的郭嘉飛快地竄了進來,他身後還跟着一個捂着臉的荀彧,似乎是第一次做這種聽牆角的事情,荀彧臉頰耳尖都通紅一片。
窘迫的荀彧連着咳嗽幾聲,語速比往常快了許多,差點讓兩人一個字都聽不清,“清長你是不是有什麽線索,如果不方便不說也可以。”
“那倒沒有。”蕭佚沉吟,向郭嘉和荀彧二人吐露出自己糾結的問題所在,“主要是佚不知道如何向你們二人解釋。這件衣服的織繡之人我已經有了眉目……”掐着手指在算輩分的蕭佚算明白了,他擡起頭一臉篤定,“布匹的紡織之人應當是佚的師侄孫女。”
郭嘉理解得很快,“大概就是文若與公達的孩子之間的關系?”
他選取的例子也十分貼合蕭佚的情況,就是例子本人荀彧對郭嘉的行為欲言又止。荀彧索性挪開視線不去看郭嘉,他将自己的目光放在了更加重要的蕭佚身上,“既然知道了是誰織這匹布的,那還有什麽不好解釋的?難道是這位女郎有什麽不妥?”
蕭佚的視線微妙的游移了,“佚只是說知道是誰,但不知道她在哪裏。”
“她目前處于失蹤的狀态,她母親還托我在人間尋她蹤跡,誰料到這麽快就有了消息。但是她現在沒有仙力,仿佛水入汪洋難尋蹤跡,唯一能算到的只有她位西。”
可是十分不巧合的是東郡位東,往西是荊州益州涼州三個地勢寬廣的大州,尋起一個人來說無異于水中撈月,要花費無數時間和人力,而尚在昏迷中的曹操根本等不及這個時間——但這只是蕭佚不好解釋的一個原因。
同樣察覺這件事情有多麽棘手的郭嘉與荀彧眉頭緊蹙,荀彧再次向蕭佚确認,“只能算出這麽寬泛的位置嗎?清長能否繼續縮小位置,這樣才方便更快找到人。”
“很難。”蕭佚搖着頭指向桌上攤開的衣服,知道他們二人看不懂的蕭佚轉述了上面的意思,“這件衣服上除了詛咒還有她在人間遭遇的事情,按理來說知道這麽多事情後我再進行蔔算會非常容易,然而毫無進展。佚猜測估計是拘禁她的人用了手段蒙蔽天機,如今之計只能依靠純粹的人力。”
“那可否能借這位女郎父母之力?清長的師侄應當也是名仙人?”荀彧又換了個思路,如果蕭佚這邊走不通,從他處另尋解法未嘗不可。
郭嘉卻在蕭佚接連的‘她’中犯了迷糊,感覺原本清晰的思路都被一個她字全部給打亂了的郭嘉扶住額頭,“停、停停停!清長怎麽也不介紹一下這位女郎的道號,總用個她來稱呼,叫嘉都有些糊塗了。”
這就是他不想解釋的第二個原因。
斟酌着該如何說才不會造成很大震撼的蕭佚,語速緩慢,說一句就要觀察一下兩人的神情,确保他們臉上沒有奇怪的神色後才會繼續往下說,“沒有道號,我們一般都是叫她織女。織女是玉帝王母最小的孩子,王母之前就沒尋到所以才來拜托我幫忙。”
“依清長之言想來是沒有辦法走仙術仙法的途徑,彧知道了,這就去通知子廉兵分兩路,一路仍然去順着衣服、布匹的轉手路徑溯源,另一路則深入鄉間田地一戶一戶查起。”荀彧的反應沒有蕭佚估計的那般反應劇烈,仿佛是已經對蕭佚帶來的震撼免疫了一般。
無動于衷的荀彧拍拍郭嘉的肩膀,他朝着蕭佚颔首示意後率先離席。
等房間中只剩下郭嘉和蕭佚後,蕭佚沒忍住指着荀彧離開的方位去向郭嘉求證,“文若居然這麽淡定?公達上次的模樣佚還記得呢。”
不。
郭嘉朝着蕭佚笑了笑,“嘉等只是對清長身邊的舊友舊人的身份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大抵就是身份尊貴、地位高、武力強以及罵人時嘴巴很利索。”
太一:。
帝俊:二弟冷靜!
被最後半句話給噎着的蕭佚挂起尴尬又不失禮貌的微笑,他努力為其他幾個好朋友正名,“只有太一是這樣的,其他好友都是穩重內斂、沉默寡言的正道君子。”
“這般說清長就不擔心那位太一從簪子裏沖出來啄你?”猶記得那日沖撞勁頭的郭嘉好奇。
剛才手動加封的蕭佚借着喝水的動作掩飾自己的尴尬。
已經從蕭佚那裏知道了很多情報的郭嘉也打算離開回去把今日的公文處理完,他和荀彧約好了等晚些時候去曹操那裏安撫住夫人和幾位小公子,再讓幾位身經百戰的武将暫時在曹操卧房門外輪流守候,防止有賊子趁亂行事。
向蕭佚辭別的郭嘉離去。
屋內現在只剩下蕭佚一個人,他從袖中空間取出一小截扶桑樹枝,樹枝被置于筆格中間。兩只長相差不多,通體羽毛呈金黃色的鳥球各站在枝條的一頭,失去平衡的樹枝左右搖擺無法平衡,最後向着重量更重一些的那邊滑去。
兩只鳥球受驚,啾啾叫着撲騰自己的翅膀短暫地飛了起來,這一回兩只鳥落在了筆架上。
撿起樹枝的蕭佚這次沒有捉弄兩只鳥,他将樹枝放在平坦的桌面上,看着兩只團子落在樹枝上,樹枝中殘存的能量能很好地滋養兩只虛弱的金烏,凝實他們的魂體。瞧着這截樹枝又快要枯敗的蕭佚毫不留情地抽走了它,他伸手揉了揉二者中更壯實一些的鳥球肚子,帶着點調侃意味的開口道,“太一,你現在比帝俊重了好多,在這樣下去真的要飛不動了吧?”
啾!
橫眉怒瞪蕭佚的太一猛地啄了一口那人。
現在的太一連蕭佚簡單的防禦都破不開,反倒是自己的鳥喙深受重創,太一氣得原地蹦跶兩下躲進了帝俊的身後。
蕭佚看見帝俊那蓬松的羽毛都遮不住身後一個球,壓着嘴角笑意的他在帝俊難以言表的眼神中敗下陣來,蕭佚擺了擺手,“咳,不說這個了。”
“我手中扶桑樹枝快消耗完了,眼下妖族不知為何拒我入內,導致我無法重新摘折新的樹枝,帝俊你和太一不若先跟着陸壓修養。”蕭佚憂心忡忡地勸着帝俊太一二人,他們肉身毀于當年大戰,一身修為也在劫難過後盡數反哺天地,能勉強維持着魂體不滅還是因為他用扶桑樹枝為其延續。
即使這樣,兩人像現在這般清醒的時間也不多,而真的沒了扶桑樹枝,帝俊和太一會徹底魂飛魄散。跟在陸壓身邊,同源的氣息與靈力同樣能滋養他們的魂體,維持魂體不滅。
帝俊晃了晃自己的身體表示不贊同,雖然張口只能發出啾啾的聲音,幸好蕭佚可以聽懂他在說什麽,“世間只需要一個太陽,恢複真身的話對我們都不利。”
所以他想試試能否借洪荒至今的信仰重塑肉身。
春秋戰國時楚國有祭祀帝俊太一的習俗,荊揚交三州都有民衆自發建廟供奉他們,他們視其為太陽的化身。随着始皇一統、漢朝興盛,楚地的百姓開始向外遷徙定居,這種信仰與思想都被他們帶了出來,并在當地逐漸傳播開來,或興盛或衰敗,到如今已經攢下了不少力量。
“你确定?”蕭佚知道現在佛道二家正在籌劃如何争奪人間信仰,帝俊參與進去是很難讨到好處的。
帝俊肯定自己的行為,那張圓乎乎的小臉上看不出來什麽表情,“那兩家夥在後面搞事促成巫妖大戰,我總該做點什麽回報他們一二。”
“就是不知道元始能否放下偏見,與我們兄弟二人聯手打壓佛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