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解釋不能的郭嘉當日就被氣上頭的蕭佚給打包扔到了陳留的荀氏府邸。手上提着自己行李的郭嘉站在大門前, 在呼嘯的寒風中默默裹緊了身上的大衣,沒有告訴好友回來的郭嘉不急,他靜靜地伫立在門房前等待。
一段時間過後, 眼瞧着蕭佚沒有消氣過來帶走自己, 郭嘉哀嘆一聲只得敲響了荀氏的大門。
“麻煩通報一下你家主人,友人郭奉孝前來拜訪。”郭嘉朝門房颔首,向門房言明自己的來意并等待通傳。
屋內聽見郭嘉前來的荀彧和戲志才荀攸對視一眼,他們的表情看起來都有些驚訝, 荀彧更是掐指算着信鴿傳信所需要的時間。從陳留往徐州至少也要兩三天時間,這封信估摸着今天才能到, 怎麽奉孝這麽快就回來了?荀彧思索一二轉而去問門房, “奉孝身邊可有其他人?”
“沒有。”門房搖搖頭将自己看到的一一告訴荀彧, “不過這位公子手上還提着行李,衣裳整潔沒什麽灰塵。”
荀彧讓門房先把人帶進來。
進入正廳的郭嘉在偏位上就坐, 他喝着侍從準備好的茶水暖身, 手中打包好的行李置于身側的草席上, 還想再吃些東西墊肚子的郭嘉擡眸就看見幾人目不轉睛地看着自己。
“奉孝何日收到的信,怎麽這麽快就到了陳留?”荀彧讓人端來備置好的脍炙, 細切的熟肉呈放在高腳盤中, 搭配上精心烹饪的蔬菜, 因着這裏有兩個需要遵從醫囑減少飲酒的人在, 所以原先備好的美酒換成了苦澀清香的茶水。
發現換了個地方結果還要被禁酒的郭嘉神色凄怆, 他端起杯盞懷念着以前喝過的好酒味道, 一想到之後可能再也喝不到那些好久眼淚一下子就掉了下來。
嘉的酒啊——!!
這可把另外三人給吓到了, 他們可還從未見過郭嘉哭得如此傷心, 向來都是這人毒舌反諷把那些瞧不起寒門的學子給氣哭,有誰能把郭嘉郭奉孝這人整哭?
戲志才逐漸地從郭嘉的動作中品出味來, 這不是與自己剛戒酒那段時日挺像的,戲志才想了想問起這幾個月一直與郭嘉同行的蕭佚來,“奉孝,清長呢?他沒有與你一同來陳留?”
“來了,也走了。”郭嘉放下杯盞,下意識摸了摸鼻子的人回憶起不久前發生的事情。
信鴿上的信暴露了郭嘉與曹操的關系,一個已經擇主的謀士不跟着自己選定的主公,反倒是跟着自己的朋友四處亂跑,其中要是沒有什麽貓膩蕭佚是不會相信的。再又想起上次志才文若二人出謀劃策,讓曹操的兩個孩子與蕭平相識,蕭佚懷疑郭嘉也在裏面出了不少力氣。
一氣之下的蕭佚把郭嘉的東西快速打包好,顧不得會不會暴露什麽,縮地成寸的法術一使,連人帶包袱直接給扔到了陳留。時效之快,動作之利索,叫郭嘉看得是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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寄出這封信的荀彧扶額,“怎麽這般湊巧……信鴿飛到的時候清長正在現場。”
“清長現在怕是正在氣頭上,不若過幾日再和他好好道歉。”荀攸從叔父那裏了解到前因後果,一時之間難以言表,“這種事情強求不得,真想清長入主公營中就該擺出足夠打動人心的利益,兩次貿然出擊怕是清長心生警惕。”
暫且只能将這件事情延後處理,郭嘉很快就劉虞受袁紹擁戴自立為帝的事情和其他幾人讨論起來。
四人分成了兩派,一方是荀彧荀攸對劉虞性情了解的,一方是戲志才郭嘉認為權利動人心。他們争論着劉虞自立一事背後是否正常,荀攸覺得事有蹊跷,“劉伯安之子尚在陛下身邊任侍中,且不說劉伯安忠節仁厚,就為子性命,劉伯安都不會反出朝廷。”
他若是反了,在朝中的兒子劉和該如何自處?難道劉伯安不在意董卓會不會拿劉和開刀?
戲志才和郭嘉覺得親情與權利,劉虞在這次選擇了更打動他的權利罷了,“四世三公的袁氏願意輔佐他,此為有名;時有奸賊董卓亂我朝綱,此為正義;劉伯安平日布仁政,得百姓愛戴,此為民心。如此大好形勢,他劉伯安怎麽會不動心?”
舍一子可得皇權帝位,世間有多少人不會心動?
兩方誰也說服不了誰,僵持之間又有人前來通傳,說曹将軍有重要的事情邀請各位先生前往營帳一敘。
停下争吵的四人動作一頓,他們對視一眼後往曹操常年用來議事的營帳走去。
因為是臨時回來還未通傳,郭嘉在營帳外等候,等帳內随侍的仆人通傳命令後,郭嘉便随着仆人走了進去。
營帳中幾案分立兩旁,按着謀士與武将的身份布置了席位,中間的主位上是求賢若渴的曹操,受到器重的武将人數比曹操現有的謀士多一些。不過也是很正常的,曹操出身向來被當代士人诟病,與同時期一起舉兵袁本初、袁公路相比名聲不顯,願意前來投奔的謀士着實無幾。
曹操實在眼饞那些才華橫溢的士人,也愛那些英勇無畏的武将,恨不能全部收入麾下。
“奉孝辛苦了,這次可有收獲?”曹操命人給郭嘉加了一個位置,“先生如今是什麽想法?”
“主公莫急,待嘉慢慢來敘。”先前在荀彧府中吃喝一頓的郭嘉實在吃不下東西,他端起茶水潤了潤嗓子,“清長最近正惱嘉,估摸着一時半會不會來找嘉。”
這麽說着的郭嘉撇開眼不去看曹操的表情,主公一直想得到清長效力,但清長軟硬皆不吃,一身通天本領也讓他人奈何不了清長。主公這才想着走迂回政策,結果教一封加急的信鴿打亂了計劃。
“主公別擔心,還有公達在。”郭嘉安慰道。
沉默寡言喝着杯中酒水的荀攸猝不及防地被點名,嘴裏的酒水差一點就失儀地噴了出來,雖然即使反應過來但仍然不可避免地嗆了兩下。
不是?這最後一點情誼留着吧??不然清長真的氣的動手打人,也好有個理由阻攔一二!?
曹操憂傷的目光放在眼前的杯中之物上,“罷了罷了,也許真的是操和先生沒有緣分。”
要是他能得先生,匡扶漢室之路走起來是否會輕松許多?先生那般神異的人物,也算是天佑漢室的吉兆吧。
不在心心念念着蕭佚投曹一事的曹操說起他叫來諸位謀士武将的原因,“本初擁戴劉伯安一事諸位應該都知道了,操曾勸過本初但未被采納。今劉伯安欲在冀州登基,本初為操請了一官半職,并邀請操攜手下能人一同觀禮。”
冀州如今是袁紹的大本營,曹操與袁紹雖然有幼年交情,但此番前去還是有些危險,他不能去賭袁本初會不會為了這點交情而放他一命。
“最好不去。”荀彧擰眉沉思,神色微沉的他從這次邀請中嗅出了危險的味道,“但又不能不去。”
兖州與冀州相鄰,不論是安置家屬的陳留還是軍營駐紮的酸棗,都距離袁紹劉虞定下的禮儀地點邺城太近。袁紹已經陸續将兵馬回遷至邺城,若是此時與袁紹撕破臉面,曹操必将危矣。
“若是只邀請主公一人還能理解,為何袁本初還要主公帶着自己手下的能人?”戲志才敲了敲幾案,面露不解,“主公手下武将兇猛卻不出名,謀士除卻荀氏子外也大多聲名不顯,為何袁本初會特意提到主公手下之人?”
況且袁本初這人重門閥,他和郭嘉的家族不如之前那般聲赫名顯,袁紹這人真的會注意到他們嗎。
“莫不是沖着文若和公達而來。不論是殺之囚之反之,都能斷主公左膀右臂,絕了主公與其相争的念頭。”郭嘉接上,回答了戲志才的問題,即使大部分都是他的猜測與推斷。
“那依諸位之見,操該不該赴這個約?”曹操舉棋不定,他現在手下的謀士沒幾人,他視作金疙瘩一樣愛惜珍護,若真随他去這麽一趟而損失了,日後他定會後悔死的!
戲志才和郭嘉對視一眼,兩人突然堂而皇之地猜丁殼——這種簡單粗暴的游戲還是從蕭佚那裏知道的,決出勝負的郭嘉高興地一揚眉毛,“志才輸了可不能耍賴,這回該嘉和公達随行主公。”
猜丁殼輸掉的戲志才托着臉,他本來想趁此逃脫大夫的,結果……還是乖乖留在這裏喝藥養身吧。
“?”曹操看着他們二人的動作,再看眼明顯習慣了的荀攸荀彧,他和那邊一直沒說什麽的武将一樣滿臉疑惑,“這是什麽新奇的法子?”
荀彧幹咳了一聲,“清長不擅文采,流觞曲水之類的都不願參與,一日不知從何處翻出了猜丁殼這一法子,每每聚會便與我們劃拳喝酒。”
“他們二人發現這樣更方便迅速,偶爾像這般起了争執,志才和奉孝便會猜丁殼決出勝者。”
謀士已經自己內部決定好誰陪着曹操赴這一趟鴻門宴,曹操也不墨跡立刻點了兩名猛将随行,其餘之人整兵待酸棗,所有異變立即北上邺城救援。
安置妥當後,曹操往邺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