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游玩的興致來了,郭嘉拽着蕭佚就要往外走,一點也不顧及自己尚在病中的身體。若不是蕭佚手快先一步按住郭嘉,郭嘉是會做出穿着單薄的衣服去寺廟裏游玩的事情。谒舍舍內因為有燒炭取暖,穿着稍厚的衣服便身體暖和,可是外面寒風呼嘯,不披上厚重的錦裘郭嘉怕是回來就又要大病一場。
蕭佚把人趕回房間去拿裘衣。
躺在榻上看見街上盛景的蕭平聽見房門打開的聲音,扭過頭看過郭嘉動作迅速的取走置于桌上的錦裘,一句話都沒說上人就已經關門下樓了。
蕭平再往樓下一看,蕭佚和郭嘉二人結伴離開了谒舍。
奉孝叔叔還記得自己一開始下樓是做什麽的嗎?蕭平無奈地扯起被褥蓋住自己,他還是小憩一會吧,至少他能在夢中出去游廟。
十分想出門玩的蕭平不甘地睡去。
那邊相伴離去的蕭佚和郭嘉追随着迎佛隊伍的腳步,一路上不緊不慢的跟着,遠遠能瞧見隊伍的末端便停下腳步,就這麽走走停停的來到了城中新修的佛廟前。
佛廟大門寬敞威嚴,似是為了維持廟內的幹淨整潔,在廟前還費時費力的挖出了一方水池和泉井,有專門的小沙彌會在那裏勸誡進廟的人淨手換靴,不僅如此笮禪師命人将廟門前的黃泥地用形狀不一的石塊壓平,新換的靴子踩在石板路上不沾泥濘。蕭佚和郭嘉二人排在換靴淨手的那個隊伍後面,待全身衣冠整潔後成功進入寺廟。
大門裏面正對着的是一棵千年古樹,粗壯的枝幹和繁茂的樹葉打下濃重的陰影,樹下有不少游人聚集在此吟詩作對,廟內的紫竹沿着牆壁栽種,許是剛剛從別處遷來,蔫頭巴腦的沒什麽精氣神。
“這倒是風趣。”顯然郭嘉也對那棵千年古樹青睐不已,“枝上挂鈴,風起鈴響,別有一番風味。”
郭嘉也有幾分文采,只是平日不愛賦詩,更喜歡鑽讀百家之言。恰逢此時靈感乍現,郭嘉開口就要吟出一首新詩。
身後突然傳來一股大力,這回輪到蕭佚扯着郭嘉的衣袖繼續往前走。
被打斷的郭嘉思緒中斷,一時半會也想不起來自己剛才那份靈感了,他跟上蕭佚的腳步抱怨,“怎麽突然這麽急着進去,嘉剛剛好不容易打算賦詩一首,等回去叫文若公達他們賞一賞的。”
“這寺廟沒什麽好作詩的。”蕭佚瞥了一眼那棵古樹,扯着郭嘉走過影壁門,“不過是昙花一現。”
聽懂意思的郭嘉眉眼震驚的看着蕭佚,他環顧四周确定沒有人注意他們二人後,壓低聲音小聲詢問,“清長怎麽知道是昙花一現?該不會你想親手把這個寺廟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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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話沒有說完,但是後面的意思兩人心知肚明。
“在奉孝眼中我竟然是這種人嗎??”蕭佚的疑惑在臉上表現得淋漓盡致,他開始懷疑自己平日是什麽樣的一個人,竟能讓郭嘉産生這麽大的誤會,“雖然不是很看得慣,但也不代表佚肚量小的連他們信徒都不放過。”
頂多就是下個品行不端者建廟遭雷劈的詛咒。
這放在早些洪荒時都算不上詛咒,修行之人境界晉升時誰沒被雷劈過,理直氣壯的蕭佚這麽想到。
“是嘉之過。”郭嘉讨饒。
暗自嘀咕的郭嘉仍舊覺得自己沒有猜錯,他揣摩着清長的态度和性格才有了那番言論,他們這群好友裏就他算是最了解清長怎麽會錯呢?!
過了影壁門是寺廟焚香禱告的廣場,高大威嚴的佛像置于殿內,佛容或不怒自威或慈悲憫人。三殿殿門敞開正對着廣場中心的香爐,香爐上方是一長柱體,邊緣皆镂出一小條縫,縫內光滑圓潤,郭嘉和蕭佚都不明白這個新物品有什麽用處。
直到他們看見沙彌指導有人向長柱體擲抛五铢錢。
“恭喜施主,施主所求必會得償所願。”小沙彌嘴巴甜,長相也可愛,他站在那邊耐心地教導游人,游人扔中了立刻就會說一大堆福話,哄得游人心花怒放又多加了不少香火錢。
原先還只是圍觀的人都有些躍躍欲試,能扔進去可以讨個口彩,沒扔中還可以撿回來,怎麽看都不算虧。先一個人然後兩個,人越來越多弄得香爐附近人頭攢動,每個人都往上擲錢,錢幣相撞一時半會誰也進不去,反倒弄得游人之間起了沖突。
主持一看不得了,連忙叫來小沙彌維持秩序,在香爐附近一一勸告着游人,還有專門的沙彌在香爐附近撿錢還給游人。
郭嘉對這個沒興趣,和蕭佚越過人群走向禮佛的主殿。
“奉孝不感興趣?”蕭佚揶揄郭嘉。
“看着新穎,不過是投壺換了種面貌重新出現。”郭嘉與好友舉辦酒會時時常會玩投壺,對這種另類的投壺沒什麽興趣,反倒是他更在意主側殿的佛像。
二人邁入主殿。
殿中的佛像雕刻精細,神情逼真,但自古以來神佛面容都是人族自我幻想,偶有幾個見過真容雕琢出來的石像都在戰亂中遺失損毀,迄今為止的塑像都帶着工匠自我理解。
可眼前這個佛像真是像極了故人,神色一沉的蕭佚咬緊後槽牙,眉眼間帶上怒色的他深吸口氣硬是忍了下來。
扭頭本打算喊人近距離賞佛的郭嘉入目便是蕭佚這副模樣,這種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對方憤怒的郭嘉終于想起來自己一開始去谒舍一樓尋人是為了什麽事情。可他同樣慶幸蕭佚因自己生氣和因他人憤怒的模樣不同,無他,蕭佚現在的表情看得人不寒而栗。
郭嘉:……以後一定不惹清長生氣。
既然郭嘉想起來蕭佚還在生自己的氣,自然他也無心再繼續游玩下去,正巧有僧人走來詢問他們二人是否要到後院用齋飯。
郭嘉答應了。
後院席幾盡然有序的擺放着,因大多數人還在游廟這裏吃齋飯的人不多,大多數席位都是空置的。郭嘉一眼就看中了一個偏角落清淨的位置,他示意僧人自己和蕭佚去那裏就坐,一入坐廟內的齋飯就被僧人端來,齋飯還在冒着熱氣搭配着小份量的果蔬,不是很豐盛的一餐但足夠裹腹。
飯食當前,二人先行用膳。飯後殘羹冷炙由僧人收去,郭嘉對坐于蕭佚面前,他斟酌着自己的用詞,“清長前幾日可是在生氣?因為嘉不注重身體?”
“奉孝這話說得,”蕭佚嘴角微勾,明豔的笑容晃得郭嘉有一瞬的失神,“不就是不在意身體,又不聽大夫叮囑,還病了也要喝酒。奉孝糟踐的是自己的身體,佚為何要生氣呢。”
借着飲水的動作郭嘉轉動思緒,清長這話一聽就很生氣,他還是趕緊說些別的吧。
“咳、”郭嘉尴尬地清了清喉嚨,“清長對神鬼之事了解頗深,當初為何不勸勸始皇少食丹藥?”
蕭佚身體一僵。
……他難道說錯話了?郭嘉不解,他知曉蕭佚為秦時人就有了猜測,之前古籍記載中的劍客是清長,後來孝明帝時期的蕭廷尉應該也是清長,中間數載清長不知所蹤,究其原因可能是秦二世而亡漢代之故。清長壽數不知多少,早應該看破那些凡人口中的煉丹求仙,有清長在一旁看護也不知道當初那些方士是如何花言巧語哄騙了始皇的。
摩挲着手中杯壁的蕭佚聲音低沉,若不是郭嘉的注意力一直在蕭佚身上他都可能聽不見這句話,“因為‘我’死了。”
劇烈的咳嗽聲從郭嘉那裏發出,郭嘉不可置信的去探蕭佚的脈搏和呼吸,雖然這些動作都被蕭佚一手攔住。郭嘉摸到蕭佚雙手熱乎帶着熱度,口中念念有詞,“莫不是屍解仙?難道那提燈是你假托之物?還是死後元神上游入封神臺,被封神後又重新入了人間?”
“不是。”蕭佚扶額,他也沒想到郭嘉居然認真的研讀完《封神》,“那只是本用來哄平兒睡覺的故事書!”
“不是真的嗎,可那個作者的描述十分逼真,仿佛他目睹了所有事情。”郭嘉至今仍然記得不知所蹤的下冊,“好想看下冊結局。”
确确實實全程經歷了封神之戰的蕭佚:。
這個話題郭嘉覺得蕭佚給不了一個答案,這種書籍清長能收集到都算是幸運,怎能強求呢。郭嘉更在意的事蕭佚口中所說他死了這件事情,始皇劍客之名留下筆墨不多,史書中也追尋不到絲毫痕跡,郭嘉只能自己胡亂推測,“莫不是出逃鄭國太過兇險?”
這個問題讓蕭佚神色寂寞,他沉默不語不願回答。
“那你是假死?”郭嘉換了個問題,這麽多年他幾乎沒看過蕭佚露出這種表情,傷感的表情讓郭嘉不忍再去揭開好友的傷口。
郭嘉暗嘆,莫不是似了當年伍子胥、文種二人,這才不願說起,倒是可憐清長一番真心。
“是,假死之後換了個容貌和身份在世間游走,還曾有幸出海游歷過。”蕭佚勉強撐起一個笑容。
就在這時寺廟的鐘聲響起,敦厚凝重的樂聲響徹雲霄。
與之一同來到的是天上凝聚的雷雲。
轟的一聲,碗口粗的雷電直劈廟內主殿,僅這一下就讓新修建好的屋頂破了大洞,殿內的佛像也被雷劈成兩半。
第一下雷停了,但是烏雲未散,人們瞧着那烏雲之勢似要再來幾下,一時之間人口攢動生怕做了倒黴蛋。
蕭佚穩重的端起杯子潤了潤嘴唇,
嗯……現在心情好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