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
嬰兒的啼哭聲從一處新居裏傳出,路過的行人偶有幾個好奇的會看向那戶新居,大多數人都是面色疲憊地低着頭匆匆而過。在這個亂世活下去就已經用盡了他們的力氣,哪還有多餘的好奇心去關注別人家的事情。
這傳出嬰兒聲的房屋只是對于剛剛入住沒幾天的住戶來說算得上是新居,事實上他與旁邊那些用茅草遮掩房上洞窟的舊房沒什麽差異,破舊的門板上甚至有幾道裂縫,風一吹就烈烈作響。院內的住所雜草叢生,漆黑的牆壁上長滿了雜草和枝條,牆上的幾個漏洞被塞進了柔軟的絮物,但這也擋不住偶爾的微風。
蕭佚站在屋內,懷中抱着不知為何嚎啕大哭的嬰兒,百般哄弄都沒法讓孩子停下哭聲。面若菜色的蕭佚表情痛苦地戳了戳跟在自己身邊多年的系統,他向對方求助道,“系統,他為什麽一直哭啊?”
“系統掃描中。”
掃描完畢的系統給出了準确的判斷,“宿主,他餓了。”
從來沒自己養過嬰兒的蕭佚沉默,他感覺自己懷中抱了一個燙手山芋,做不到随手丢給凡人撫養又無法違背道心對孩子置若罔聞。長嘆口氣的蕭佚只得從系統那裏兌換了比較精細的嬰孩用品,他在系統那裏的負債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上,“系統,真的不接受以物換錢嗎?”
他這裏可是存了不少好物,不論是早年前洪荒時期的靈草靈丹,還是後來價值貴重的文玩,在蕭佚的收藏離可以說是應有盡有。
随便拿一件出來都足夠令人趨之若鹜。
可惜系統油鹽不進,只認錢幣。
“不接受,還請宿主抓緊還錢。”
蕭佚:……
他從桃花源中醒來沒有衣物和用品,武陵蕭氏也早在百年前斷了傳承,蕭佚只得從系統那邊賒賬購置東西,這也導致他醒來沒多久就火急火燎的跑去除妖賺錢。
結果除完妖,蕭佚就喜提了一個新的累贅。
這個嬰孩是王家怨鬼的人孩。
母親因為死前的怨氣化鬼起屍,但她也在努力保護着腹中的胎兒不受鬼氣所侵。嬰兒雖以人身降生于世,終究還是鬼母所生,注定這個孩子命格詭谲非常人所能承受。
Advertisement
于是,蕭佚收養了這個孩子,同時決定暫且在颍川小住幾年,待孩子度過脆弱的嬰兒時期便繼續自己除妖賺錢的道路。
吃飽喝足的嬰兒在蕭佚懷中打了個飽嗝,咿咿呀呀的攥着小拳頭亂晃,可愛的模樣倒是讓蕭佚想起了自己見過的另外幾個孩子。蕭佚彎了彎眼睛,他指揮着空氣中稀薄的靈氣替自己照顧孩子,再将嬰兒放入榻上用被褥堆疊起來的‘巢穴’中,蕭佚開口道,“平,不如叫蕭平吧。”
“宿主是希望用這個名字壓一壓他那跌宕的命運嗎?”
“大概吧。”蕭佚笑容不變的整理好自己有些褶皺的手肘處的衣物,“也希望他能平平安安,一生順遂。”
莫要像了他們。
“走,出去賺錢。”
……
近年來颍川沒怎麽平靜過,先是早些年的黃巾之亂,後來平了亂颍川各族遭受了不少打擊,未傷及根本但就損失也足夠令世家大族頭疼一會,更別說這之後颍川周邊山賊頻發。往日出城世家子弟都要攜帶足夠的護衛,生怕成了山賊刀下的亡魂,結果幾日前,那兇惡的山賊竟是悄無聲息的闖入城內,屠了王氏一族上下百口人,只有零星幾個幼童僥幸活了下來。
颍川各族一時人人自危,不少長者拘了族內的青壯年,不允他們再如之前那般出城游玩。
這可苦了不少人。
郭嘉家中無甚長輩,但族老的命令即使是郭奉孝也不得不遵守,所幸他的兩個好友荀文若、戲志才是同樣的境遇,三人私下小聚的次數倒是頻繁不少。
也正是因此,他們二人才從郭嘉口中聽到了王家一事的另一個版本。
荀彧知道奉孝的性子,對方沒有理由去胡編亂造來欺騙他們二人。可從小接受的儒家教育讓荀彧對鬼神之說嗤之以鼻,一時之間受到沖擊的荀彧沒了思緒,在沉默之中重新整理自己。
反倒是另外一個友人接受良好。向來不願循規蹈矩的戲志才放下酒杯,他打量着郭嘉的模樣微微扯起了嘴角,“奉孝是說,王家并非被山賊?而是怨鬼?你還曾遇見過身負術法的人?”
郭嘉點了點頭,“那人叫蕭佚,周身氣度不凡,年齡相差不大,我只記得他點明了那個新娘子的身份,再之後我就失了意識,醒來便在家中還挨了一拳。”
對于自己莫名青了一塊的眼眶郭嘉腹诽,這個傷挂在臉上幾天,弄得他成了書院一時的話頭,前來探望的好友無一不偷笑。
“不過你不也有了正當理由幾日未曾去書院嗎?”戲志才戳穿了郭奉孝對書院中那群老夫子做派的學子的不屑,緊接着他說起了自己這幾日對王家的調查,“王家以藏酒出名,這些藏酒都來自與王家家主的好友。不過幾月前他們之間發生了什麽,導致這些日子兩家像是徹底斷了往來。”
這也是為什麽王家這麽着急的要給還在書院中的王學子尋門親事。
逐漸接受鬼神是真實存在的荀彧接話,“王家那件事情彧有所耳聞,聽族中長輩說是王學子與那家女兒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結果幾月前那戶人家的女兒被發現懷孕,女兒在父母壓迫下說出男方是那王學子。結果上門讨要說法卻被反誣女子不潔身自愛,女子不堪受辱在家中自盡。”
“所以是這個怨嗎?”若有所思的郭嘉猶記得蕭佚說過新娘是怨鬼所化,“可惜了。”
雖然三人解出了王家一案的謎題,但這般離奇的真相說出來怕是沒人會信,三人只能将此壓在心底。許是來尋人就見屋內氣氛不太好的下仆佝偻着腰,垂落的袖子遮去了他的面容,“公子,族內傳信,希望公子明日前往祠堂商讨山賊一事。”
“彧知道了。”
下仆仍舊弓着腰,他似是膽怯的透過兩袖之間的縫隙觀察着荀彧的神色,“公子若是心情不好,不妨和二位公子去往城中集市一瞧,聽聞近日有不少新鮮玩意出現在集市裏。”
這麽一說荀彧倒是想起書院裏确實有學子在集市上淘到了失傳已久的古籍,也有學子買到了樣式奇特的玉石。起了游玩之意的荀彧邀請郭嘉戲志才二人,“志才、奉孝可願随彧瞧上那麽一瞧?”
“那文若可要與嘉與志才好好喝上一回。”郭嘉笑道。
三人随即乘坐馬車來到了集市口。
集市內過路狹小不便馬車行駛,因而來往之人皆是在集市口下車步行入內,入口處的馬車在送走了自家主人之後便會被馬夫牽走,将位置留予下一人。郭嘉與二人下車入集市,集市內雖然道路窄小但不見肮髒,路旁的店鋪大門敞開迎接客人,路邊偶有幾個小攤用破舊的白布或是推車進行商品售賣。
再往前走街邊的店鋪稀疏多是沒錢盤下門面的小攤小販,道路不如之前那般整潔倒也還能叫人下腳。小攤販的吆喝聲給集市增添了一抹煙火氣息,不過三人也未曾停留,他們的目的是集市更深處的外來商販。
……如果郭嘉沒有看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熟悉的人支着一個破舊的小桌子,左右兩邊各用一塊黃布挂在竹竿上,一邊寫着‘一卦三錢’另一邊則是‘沒錢換餅’。看起來也沒什麽生意,畢竟剛剛經歷了黃巾之亂的颍川人如今對這些道術諱莫如深,生怕又被牽扯進什麽亂子裏去。
那人坐在樣式奇特的胡床上,胡床增添了靠背與扶手讓沒什麽顧客的攤主可以向後倚靠,右手搭在扶手上減輕了懸空拿書的疲倦感,旁邊有不少攤販對這把胡床目露羨慕。
郭嘉對這個胡床同樣心生喜愛,一看就适合讀書的時候偷懶。兩三步快走到攤子前的郭嘉朝攤主揮了揮手,“昨日一別,可有想過今日再見,閣下?”
萬萬沒想到這麽巧的蕭佚:……
“真巧。”蕭佚誠懇地點了點頭,起身準備收攤回家,“跟我準備收攤的時間一樣巧合呢。”
明眼人都能看出來蕭佚是心虛逃跑,剛才在那裏看書看得認真,絲毫沒有動身的念頭,怎麽可能是他說的準備收攤。郭嘉攔住了蕭佚,一個新奇的事物向他敞開了大門,他怎麽可能放過這個深究的機會,“蕭兄不妨先解釋解釋我臉上這一拳?平白挨了一拳,嘉總該知道個緣由吧。”
“只是個障眼法,佚并未對你動手。”蕭佚尴尬地後撤一步,這一撤他就察覺到了風中用香薰掩蓋住的怪味,“你們……”
香味和臭味交雜,極其影響蕭佚的五感,蕭佚道了聲失禮向前兩步,拉近和郭嘉的距離。
這下他真實的捕捉到了屬于惡妖的腥味。
“剛才可有接觸什麽?”蕭佚拿出手帕遮掩口鼻,眼中一閃而過對氣味的不喜,“你們身上有惡妖的腥味。”
?
三人動作統一的擡起袖子嗅聞上面的味道,一個今日因傷未曾焚香,一個有熏香的習慣,還有一個倒是蹭了好友的熏香,總的來說就是未曾聞到蕭佚所說的怪味。
荀彧拱手虛心讨教道,“在下荀彧,敢問先生是如何分辨出來的?”
“看來今日不得不提早收攤了。”蕭佚解下兩塊黃布,再将胡床折疊提在手中,“若是想知道,不妨且随吾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