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第 32 章
似乎是真害怕人走了, 孟策舟一時沒控制好力度,拽着人“咚”撞到他胸膛。
倆人都沒忍住悶哼一聲。
林景年捂着泛紅的額頭,一手艱難地抵着他粗壯的手臂, 咬牙一把自己退出去。
在床上滾了兩圈下去, 拖鞋都來不及穿地打開燈。
燈亮那一刻, 看到林景年那副驚恐的模樣, 到讓孟策舟清醒了不少。
林景年就站在開關那裏, 警惕道:“你來幹什麽?”
孟策舟撐着上半身坐起, 曲起一條腿, 搭着酸痛的手臂。
他一聲冷笑:“怎麽,我的地方, 我不能來?”
林景年沉默地把臉扭向一邊。
他冷淡的态度像一根尖刺紮進孟策舟眼裏。
他似乎太适應林景年在他面前的活潑與順從, 這種明顯的抵觸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一瞬間, 他來之前準備示弱哄人的話全氣的沒影了。
“跟別人有說有笑, 八百年沒見過似的,就連那個姓林的也不例外,怎麽偏偏到了我這就連話都不想說了?”
他撇了一眼倆人中間隔得一米遠的距離, 這會仿佛被無限擴大,比天上的銀河還得寬似的。
“你離我這麽遠,我是能吃了你?”
“……”
林景年依舊沉默,孟策舟氣的胸膛劇烈起伏,從床鋪一躍而下, 臉色陰沉得幾乎能滴水。
他拳頭捏的咯吱響, 臉部表情已經克制隐忍到了抽搐,才勉強壓下心裏的火。
緩了緩語氣:“林景年, 我今天來找你不是為了跟你吵架的。我、”
他身形微晃:“我現在相信你跟林少川沒什麽了,你穿越那事我也願意信, 現在……我就是想問問你,你之前跟我說的那些話,是不是真的?”
林景年微怔。
不明白他說的是指什麽,繼而轉念一想,或許也不重要了。
畢竟不論他說什麽,信不信全在孟策舟不是嗎?
不然如今也不會到這種地步。
他嘴角勾了一個自嘲的弧度,搖搖頭:“假的。”
他眼底氤出水霧,在光線下閃動,一字一頓的重複道:“都是騙你的。”
“你再說一遍!”
林景年身形拔直,目光冷硬,原封不動地将話又重複了一遍。
孟策舟怒目圓睜,本就赤紅的眼底現在跟被破了一層紅漆似的,額間青筋凸起,仿佛五髒六腑都被他這句話紮的生疼。
他忍着痙攣的難受,強撐着不讓自己失态。
心痛到極點,連呼吸都變得斷斷續續,“那你給我解釋解釋,如果都是假的,你之前為什麽還要跟我上.床?抱着我說喜歡我,做夢都要喊我的名字,還專門等了好久給我摘花!這些不都是你幹的?”
“你說你不喜歡我,我不信,你肯定喜歡我啊。”孟策舟說着,腳步朝他逼至牆角,伸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的臉,聲音急切:
“你不是喜歡我嗎?那你繼續喜歡啊!之前……之前發生的那些事情,都忘了吧,我以後會慢慢補償給你的。”
林景年擡眼,他立馬欣喜:“這次算我錯,只要你肯乖乖待在我身邊,我們還和以前一樣,你要什麽我都會給你的。啊?”
林景年甩開他滾熱的掌心,深吸一口氣,“孟策舟,你有什麽資格跟我說這些。”
當初孟策舟一僵,連表情怎麽擺都忘了。
他看到林景年眼裏的冷漠與怨怼,心裏的痙攣鋪天蓋地襲來,疼的他狠狠朝牆壁砸了一拳。
矮身與林景年平視,他逆着光,看不清楚神情,卻能感覺到,他周身彌漫升騰起的陰翳。
低聲道:“不管我有沒有資格,你這輩子也別想離開我!”
他松開林景年,垂下的手指撚着細滑的餘溫,怒極反笑:
“我到要看看,除了我,還有誰敢喜歡你!”
林景年心底憋着氣,冷冷道:“你就不怕我會恨你?”
“恨我?”
孟策舟笑容更甚,幽深的眼底迸發出一種可怕的偏執感以及不可控的占.有:
“總比身邊沒有你好。”
恨算什麽,若是讓他獨自留在沒有林景年的空房子裏,那還不如恨他。
“……”
那天晚上孟策舟離開後,林景年只是感覺身心俱疲。
孟策舟的話只會讓他感覺奇怪,他甚至不理解這個人為什麽這麽痛苦,尤其和好如初這四個字,落在他耳朵裏更像是聽到了什麽笑話。
他真的懶得争論這些,有時候甚至懊惱自己為什麽沒聾了倆耳朵,這樣連跟孟策舟對話都省了。
那天晚上的雪洋洋灑灑連續下了兩三天,瘦弱的枝丫上都厚厚蓋了一層。
林景年嫌冷,就躲在別墅裏看傭人們一邊掃雪一邊打雪球玩。
他住在偏遠城市的郊區,沒人打擾,孟策舟不來煩他,他竟然還吃胖了點,臉上漸漸有了血色,枯槁的雙腿也挂了肉,平時穿衣服也不顯得那麽削瘦。
過得惬意的很。
甚至都在想,等這一切都結束,等回去最好,回不去就找個跟這裏一樣清淨的小城鎮安家。
“景年。”
江眠帶着一群保镖走來,身邊還匆匆跟了一個面生的穿着白大褂的男人。
他掀開毯子,抱着手爐過去:“江總監。”
見到他,江眠的眼神一直挂在他身上,連忙拿來抱枕讓他坐下,向他介紹身後的男人:
“這是蘇白醫生,國內神經科頂尖團隊主任,為了請他我連續一月在他家門口蹲他。”
蘇白長相俊逸,五官挺立,看着像混血。
聞言,一聲冷笑:“來的可勤快了,鄰居都認識了,取了個名叫蘇家門口常駐嘉賓。”
“……”
林景年懵然,江眠拍肩安慰他:“放心,他一定會治好你的。”
蘇白一聲不吭,帶上手套就對林景年一通檢查,然後摘了手套扔桌面:“按常理來說只要沒損傷神經或造成穿孔、鼓膜撕裂,只要好好将養,耳朵就沒事,過段時間它自己就恢複了。”
江眠問道:“那景年這種呢?”
蘇白擡手給他比了一柞距離:”我看他臉上有子彈沖擊波灼傷留下的疤,所以推斷那顆子彈離他的耳朵大概是這麽遠。手槍是口徑0.45英寸的□□,彈頭大,停止作用好,但這款手槍有個很大的短板,就是遠距離射擊很雞肋,多數是近距離射擊用的。剛巧,黑天鵝號游輪船身足夠大,所以當時子彈的威力要小于其他型號手.槍的子彈。”
“……這麽說,景年的耳朵有很大概率能治好?”
蘇白點點頭,“跟我回去再做個細致的檢查吧。”
聽到自己耳朵能痊愈,林景年臉上總算有了點笑意:“多謝了。”
氣氛最輕松的時候,江眠抿了抿嘴:“景年。”
林景年應聲。
“我住院的這段時間從沒聽到過關于你的消息,之後出院我立刻找你,但當時你已經被關進別墅,我進不來。不過後來你逃出去了,我是真心替你感到開心。”
江眠靠近他,壓低了聲音:“這段時間,你,沒有受傷吧?很抱歉,我人微言輕,很多時候我護不了你。”
林景年聽了頓了頓。
他跟孟策舟這事,在外人看來是剪不斷理還亂,萬萬不能摻和進來的。
他嘴角苦澀,搖了搖頭:“我沒事的江總監。”
江眠是大好人,不愧是原著裏人氣僅此孟策舟之下的主角受。
他內心感動道。
江眠警惕打量周圍,側身當着口袋,翻出一條黑色的錄音筆交給他:
“這東西對你有用,景年,放好它。”
這別墅裏有很多監控,江眠此舉必然是在防孟策舟。
他捏緊錄音筆,心裏忽然冒出一個荒唐的想法。
這東西該不會是從孟策舟那裏錄出來專門給他的吧?
從醫院檢查回來之後,他支開了一層樓的保姆,關上窗簾和窗戶,摁下了按鈕。
入耳一陣滋啦電音聲,應該是錄的另一個錄音筆,所以聲音很模糊,但隐約能聽到是兩個男人的對話。
大意是計劃偷襲,全船的人一個不留。
林少川?
“什麽人!”
那兩個人驚覺地踹開了門,接着一陣咕嚕聲在響,兩人之外又闖入了一道驚呼。
“林少川,你敢對晚承動手?混蛋!”
“不好,小林總,他都聽到了!怎麽辦?”
“許執,這件事,你得爛在肚子裏。”
“……”
“小少爺好像被抓了?那是……壞了,小林總,孟策舟那群人沒死!”
“沒死?”
“怎麽辦?”
“……”
“……不能傳出……保密……封口……”
匕首出鞘一瞬響起一聲“噗呲”,林景年臉色大變,吓得差點甩手扔了錄音筆。
房間內不見一絲光亮,林景年豆大的冷淡滾滾落下,他爬起來,顫巍巍地又打開錄音筆聽了一次。
沒聽錯,剛才那一聲之後,響起的是許執的悶哼。
只是聲音太微弱,像是被幾雙大手死死捂緊而發不出聲音的嗚咽。
聽完,林景年整個癱在地面,掌心緊緊攥着錄音筆,因太震驚瞳孔不斷外擴,喉嚨跟被一雙手掐住了一樣發不出一丁點聲音。
推演猜測無數次,也不如真切地聽到一次來的震撼。
一切都對得上,人是林少川殺的,計劃是和商晚承實施的。
只是許執死的太無辜。
甚至可以說沒有任何作用,僅僅為了保密。
林景年垂眸,眼淚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啪嗒啪嗒”濡濕了地毯。
為了保護這個混蛋計劃,而害的他最好的朋友無辜喪命。
整件事裏,許執從沒有參與過半分,卻被莫名牽連進來,甚至致死的原因裏還有他的一份。
如果他沒有讓許執通知商晚承換船……
“……”
-
孟氏大廈。
頂樓辦公室。
藍煙在播放ppt的幕布前回報孟氏上一年整年財務報表和流水,以及幾個開發板塊。
孟策舟靠着背倚,擺手讓人撤走面前處理好的文件,不知道有沒有在聽,對着手邊的電腦若有所思。
藍煙講的口幹舌燥,忽然響起敲門響。
高毅大步流星地進來,“孟總,林少川已經到林家了。”
他說完,等了半天孟策舟也沒說話,只是盯着她身後那扇玻璃門半晌,再側眼看看他:
“下次別用手敲門了。”
高毅眨眨眼,困惑地望向藍煙,而藍煙面無表情地挪開了視線。
“哦……”
他摁了摁耳機,應了一聲,然後道:“孟總,別墅派人來問,說小少爺要出去。”
孟策舟立刻繃直脊背,問:“送過去的東西怎麽樣了?”
高毅摁着耳機聽了一會,臉色突然僵硬:“他們說,沒動,也沒看。”
孟策舟皺眉。
“還說、還說、讓您以後別再送這些沒用又幼稚的東西給他了……”
“咔”
孟策舟捏在手裏的圓珠筆一分為二,被重重拍在桌面。
高毅怯生生地問:“要不要,我派人把東西拿回來?”
“告訴林景年。”他把碎掉的圓珠筆扔垃圾簍裏,“不收,就別想出門了。”
他孟策舟送出去的禮物,從來就沒有收回來的道理。
高毅應聲離開了。
孟策舟重新靠回背倚,在電腦滑了幾下打開了監控。
這棟別墅說是專門為林景年蓋得都不為過,原本蓋出來關一些抵制他的手足親人用的,但剛建好就出了林景年這事。
他一合計,直接讓人裝修成林景年喜歡的風格,想着未來有一天總能用得到,沒想到來的這麽快。
在幾處隐蔽的角落是有針孔攝像頭的。
孟策舟在書房找到了林景年是身影。
監控裏,林景年抱着一本書,趴在落地窗前的矮沙發裏曬太陽,手裏的書對半翻開反手蓋在頭頂遮太陽。
翹起的腳褲腿半墜,露出潔白的腳腕,在亮白的陽光下輕輕晃動。
孟策舟握住鼠标,把書房監控放大。
林景年不喜歡看書,但書房采光做的實在太好,幾乎每天都要來這裏跑一趟。
臉壓在沙發墊上,一側軟肉鼓起,嘴裏哼哼唧唧背着幼兒園學的古詩。
孟策舟抿嘴,看着畫面裏惬意的人,目光穿透屏幕,似乎又回到了從前。
林景年喜歡摸魚,跟他在一起之後就更喜歡了,開始光明正大的摸魚。
每次辦公室沒人的時候,他就伸着懶腰鑽沙發裏找個舒服的地兒睡覺。
如果睡不着,就拿手機面對面跟自己打電話,訴說這一天是多麽多麽辛苦、多麽多麽無聊之類的……
那會林景年看他的眼神,就跟看天仙似的,沒有一刻是不笑的。
所以,他接受不了林景年離開他,以後沒有林景年的日子,他甚至想都不敢想。
他就這麽對着電腦,處理了一大摞新送來的公務,時不時擡頭瞥一眼畫面裏躲懶的人。
有時候看得久了,連合同看到哪都忘了,還得再重頭看一遍。
就這樣,原本幹到下午的活,愣是天黑才見底。
他揉了揉眉心,開始專注工作,等這邊徹底完事才又擡頭看向屏幕。
然而書房的監控已經成了全黑屏。
-
林景年冷冷地睨着閃着紅光的紅點,拎着小型座鐘的手瞄準狠狠一砸,監控瞬間熄火。
不是今天,而是在好幾天前他就總覺得自己好像被什麽東西盯上了,視線赤.裸裸,盯得他渾身別扭。
扔了座鐘,他找了個尖細的東西把監控摳出來,微型的電子設備被他捏在掌心把玩了一會。
原來是這個東西啊。
連帶着線頭被他扯斷,抓着這一把“監控”打開窗戶直接扔下去。
但轉念一想,他還是抿嘴收好。
之後被小保姆叫下了樓。
沒到飯點,是高毅帶着一群人來了,個個抱着一個楠木金托,盤子擺着各種珍貴的寶石跟絲絨盒。
從那天晚上之後,孟策舟每天都會送來不同的東西給他,就算他扔掉或者無視,第二天也會照樣送來比前一天還得昂貴的東西。
他很久沒收了,覺得沒用。
現在這下,一下子又給送回來了。
林景年合上絨盒直接給扔回去:“什麽意思?”
高毅怼了一胳膊旁邊的保镖。
保镖被吓得一個激靈:“孟總讓送來的,說您要是不收他就關您一輩子。”
“……”
林景年眉眼微垂,眼神冷的幾乎能結冰碴。
“還是收下了吧,不然您今天連卧室門都出不了了。”
林景年冷眼看着端到他面前的東西,深深地吸了幾口氣。
孟策舟下車,從前院徑直走進別墅裏。
今天傭人格外熱情,他剛進門不是端湯就是遞鞋,個個臉上挂着明亮的笑臉。
高毅欣慰地點點頭:“這就對了嘛,開心一點,明亮一點,這樣小少爺看見了才會跟着一起高興!不然死氣沉沉的多致郁啊。”
小保姆迎來,笑的不見眼附和起來。
孟策舟沒說什麽,環顧一周沒找到林景年的影子,擡腳打算去二樓或者書房。
聽高毅說林景年今天收下了他送的禮物,應該是對他的态度緩和了很多。
林景年喜歡他,現在只是在氣頭上,過了這陣子,他還是會對自己心軟。
雖然自己确實做錯了,但已經着手彌補,還派了江眠把蘇白找來給他治病。
等林景年的耳朵好了,他們會和好如初。
孟策舟垂眸,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
“孟總,您是要找小少爺嘛!他剛從外面回來,現在應該在卧室休息呢!”
小保姆腳步飛快趕來。
孟策舟“嗯”了一聲,轉眼卻看到她頸間帶了一條很眼熟的項鏈。
跟自己送林景年的那條很像。
他皺眉,察覺到不對,跟小保姆拉開了點距離,道:“麻煩把你的項鏈取下來,我想看一眼。”
小保姆二話不說摘了遞給他。
放在手裏粗略掃了一眼,果然是他送的那條!
怎麽在她這?
孟策舟臉色難看地把項鏈還給他,擡腳氣勢洶洶地沖着卧室過去。
門都沒耐心敲,他直接推開沖進去,找到林景年質問:“我送你的東西為什麽會在別人那?你把我送你的東西給別人了?”
窗前的人影動了動,林景年緩緩轉身,手伸進口袋掏出一把亂糟的線頭和被砸碎了的攝像頭。
當着孟策舟的面舉起,擡手一扔,悉數丢在孟策舟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