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倒v結束】
第22章 第 22 章【倒v結束】
下了一夜的雨, 無邊的海面席卷來一層濃郁的白霧。赤紅球鼻首破雲而出,沉穩行駛,漸漸顯露巨輪宏偉的雄姿。
林景年跟着一行人登船, 頭顱稍低, 眉眼間憂愁難消。
車太田戳他:“福福, 這馬上臨了了, 你想到辦法沒有啊?”
“我能有什麽辦法。”林景年向檢查的人出示燙金請柬, 接着手腕被綁了一條編花鹿絨線繩。
這類似于宴會中的通行證, 更有錢的則是金線, 其次銀線,最後才是鹿茸線。
穿過喧雜的衣香鬓影, 接待将他們引領至中層休息層, 放下房卡便離開了。
林景年沒帶什麽, 但這會也沒什麽心情收拾。
孤零零地站到首樓甲板吹風, 初冬寒風化作無數根鋼針,細細密密地刺進皮膚,洶湧的海浪拍打船身, 雪白的泡沫浸濕了他的褲腿。
身後是靡費堂皇的宴會,亮着紙醉金迷的燈光,住的是一群珠光寶氣的上流紳士與名媛。
他側臉望了一眼,就是在這個充斥着貴氣的地方,孟策舟斷了一條腿。
如今的情況和小說的不同的, 少了原著裏的孟策舟第一次低谷期、發布會抄襲風波, 以及那些諸多卧底,都沒有出場了。
而是直接來到了原著裏的大結局, 孟策舟和商知許最後的較量。
臨近大結局孟策舟被突然降智,幹了一系列蠢事, 把孟氏多年積累的大衆口碑與內部毀于一旦,孟氏人心渙散,深知沒有翻盤可能,孟策舟利用了這次拍賣會,派出全部人手圍剿,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拉上商知許共沉淪。
當然難敵主角光環,最後的結果是孟策舟被反殺打斷一條腿,孟家被抄,最後被原主一碗毒藥了結。
但現在完全反了,組局人變成了商知許,應邀參加的則成了孟策舟,二人位置完全颠倒。
林景年一時犯了難。
原著裏,孟策舟是在宴會半截帶着人殺來的,可中途,所乘坐的游輪螺旋槳被動了手腳,纏滿海帶最終墜船,也因此商知許才會有機會反殺。
他現在,阻止孟策舟是來不及了,只能讓他換船,待到宴會結束就好。
“我不給他下毒,大結局他就死不了。可我不知道該怎麽阻止他。”林景年眺望茫茫無際的白煙,海面像是被一層薄紗蒙上:“外界瘋傳商垣悲傷而重病不起,商家內部動蕩,各個産業已經被孟家打壓的瀕臨破産。外界尚此傳聞,而商氏內部實際情況可見一斑。”
放在平常,哪家媒體嫌命長了敢這樣報道商氏。
現在眼下這種傳聞,恰是證明商氏已經外強中幹。
真是奇怪了,為什麽現實和原著都是反着來的?
車太田嘆氣,歪頭:“要不你找許執試試?說不定商晚承有什麽法子呢。”
“這跟商晚承有什麽關系?”林景年不解。
“一對啊,都是兩口子了,也算半個自家人。”車太田聳肩:“這都大結局了,你不試一把?”
“怪不得他最近總跟許執一塊出現……”
林景年走進,軟趴趴地趴在扶手邊上,臉頰枕着交疊的手臂,因為霧氣而洇濕眼睫,跟眼底赤紅的血絲一襯,跟剛哭過一場似的。
他不情不願的嘟囔:“那個混蛋都不理我了,我現在跟他已經分手了!他要幹嘛就幹嘛啊,關我什麽事……”
如今,他是背負了一身的罵名和罪責,出個門都得躲着孟坤與何老他們的人,頭上還得頂着一頂“卧底”的帽子,偏偏解釋了還沒人相信。
……不過也是,像穿越這種玄乎的借口,也沒幾個人會信。
但孟策舟總不能不相信吧?都救了他那麽多次了,沒有一句感謝也就算了,現在還一腳給他踹了!
混蛋——
說什麽信他保護他喜歡他,都是騙人的!
孟策舟肯定一點也不喜歡他。
越想,林景年渾身就跟被扔進絞肉機裏反複碾壓的一樣痛苦,整個人被一層濃濃的悲傷包裹,偏偏被捂住了嘴巴,再多的委屈和苦楚都得往肚子裏吞。
算了,算了。
他這樣安慰自己。
再救這一回,要是孟策舟能後悔,幡然醒悟,他倒是可以大發慈悲的原諒他這一次。
不然,他就真的不喜歡孟策舟了。
林景年轉頭,徹底埋進臂彎。
洶湧翻滾的海浪濤聲依舊,穿過一樓的窗戶和熱鬧宴會,夾雜着一絲嗚咽消失在尾端。
-
孟策舟伫立那扇落地窗前,落日光霞透過玻璃,落在他臉上像是打了一層絢爛的彩釉。
高毅快步進來:“孟總,查明白了,商知許在登船前安排了大量雇傭兵,且這次拍賣的東西也沒什麽稀罕玩意,辦跟不辦一樣,他肯定是想對您動手。”
商氏虛弱,商垣病重,老二已經向孟氏投誠,商知許現在跟光杆司令沒區別,加上孟氏的針對,基本可以跟國家申請破産保護了。
而他最憎恨的,就是孟總,現在想拉他們下水,已經不屑掩飾了。
做如此顯眼的局讓他們進套。
傻子才會去。
孟策舟擡手撫上玻璃,目光落在某處,玻璃映着的倒影有些模糊。
許久,他問:“就這麽多嗎?”
“呃、”高毅猶豫地看了藍煙一眼,支支吾吾道:“邀請的都是業界赫赫有名的人物,再不濟也是些名流,林景年……不知道為什麽,也收到了請帖。”
“他收到請帖?”藍煙皺眉,回頭朝孟策舟道:“商知許睚眦必報,之前就多次看不慣他,現在肯定是趁這次機會一并收拾了林景年。他形單影只,恐怕危險。”
“江總監也在,他應該……會護着林景年吧?”高毅傻乎乎笑道:“我覺得江總監挺喜歡林景年的,他倆還挺般配。”
“……”
孟策舟臉色鐵青,側眼涼飕飕地瞥他。
藍煙連忙喝道:“胡說什麽!一個卧底還能蹦跶多久,出事就出事了,我們關心他做什麽!”
高毅自知說錯話,退至一邊乖乖閉嘴。
過了會,高毅才恍然大悟:“所以孟總那天放林景年回去,是為了留着跟林家一塊收拾了啊!原來是早就預料到今天啊,省得自己動手……”
“……”
藍煙無語扶額:“閉嘴吧你。”
最後完全出乎高毅預料,孟策舟去了拍賣會。
不過游輪已經離開,好在還有船艇備着,他們可以坐這個去。
碼頭,高毅的頭發被海風吹得淩亂:“所以,我們還要再等一會?”
商晚承點點頭:“對,剛開始的那艘船有點問題,他們現在在收拾另外一條,幾分鐘就好了。”
高毅默默吐槽商家人的辦事效率。
孟策舟緩緩走來,大衣被風吹得尾端飛揚,深邃鋒利的面容無比陰沉,身邊跟着臉色煞白的白茶,正朝着碼頭穩步走來。
簡單聽了情況,“原本的船開不了,我格外選的船艘也不能用,可真巧啊。”
在他極具壓迫感的注視下,商晚承一身冷汗虛冒,胡亂點點頭。
随後孟策舟不再關注他,而是擡眼,眺望遠方充滿迷茫與神秘的海岸。
燈塔探照燈難以刺破雲霧而顯得只有模糊一個光點,海面藹藹,似乎被一層白紗蒙住了內裏各種詭谲雲湧。
當年,就是這片海,算是給他可笑的一生畫了句號。
高毅心裏還在嘀咕自家孟總上趕着進商知許的圈套幹嘛,回頭便對上那一雙如孤狼般閃着寒光的眸子。
他沒忍住打了個寒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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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游輪。
“啪”一聲雙手合十,林景年虔誠地拜了拜許執。
“幹嘛啊。”許執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推開他。
“謝謝你願意幫我,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感謝你好。”林景年眼巴巴地看着他:“如果沒有你,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救孟策舟。”
“嘁,換個船的事。對了,你說的真的假的?真有人想這次嘎孟總啊?”許執做了個“抹脖”的動作。
“這裏不方便,等回頭再解釋。”
給孟策舟換了船,接下來他只需要擺平商知許,這樣大結局就順利度過啦。
就有可能回到現實世界,去跟外婆和媽媽團聚了!
“我現在心情好,說吧,你想要什麽!”林景年一掃陰郁,開朗道:“本福大人就開恩這一次。”
他有樣學樣,雙臂一抱,鼻孔看人,學許執學的三分像。
立馬遭許執白眼:“就你?能幹啥?也就炸點雞蛋花了。”
“嘿嘿,炸雞蛋花也行,我拿手。”林景年蹭蹭鼻尖。
“景年?”
一只手搭上他的肩膀,“等會宴會,不要亂跑,你人生地不熟的,跟着我吧。”
冷不丁一聲,吓得林景年一激靈,轉身撞上一面肉.體,痛的他捂着額頭吸氣。
“景年!沒事吧!”江眠不顧自己生疼的胸膛,慌忙先扶助他,滿臉愧疚:“是我唐突了,明知你膽小,應該先打聲招呼。”
林景年被攙扶着坐到沙發,好在江眠離得遠,撞得不算嚴重,只是額頭紅了一塊。
車太田跑樓下找醫生了。
“真笨啊,打聲招呼都能被吓成這樣,也不知道林少川看中你那裏,竟然會把你送到孟策舟身邊,也不知道孟策舟瞎了哪只眼,竟然會看上你。”
商知許渾身散發戾氣,眉眼跟刀片似的狠狠劃過他,輕嗤:
“一個沒用到推個人都能落下把柄的人,也活該被孟策舟掃地出門,蠢東西。”
見他帶着一行人來,身邊又跟着春光滿面的張學晨,江眠拳頭緊了緊,起身擋在他們中間,目光警惕:
“有事論事,林景年還在,不要吓到他。”
江眠一改往常柔和,連僅剩的一點溫潤也全無,本就像毫無攻擊力的林鹿,卻還不容置喙态度地護着身後更弱小的動物。
不自量力。
看得商知許鼻息加重,一雙眼睛更恨不得現在就撕碎林景年。
“你倒是護着他……我還沒怎麽樣呢,就一副生怕我對付林景年的樣子,你可真是好樣的啊,江眠。”
他幾乎獰笑着朝江眠靠近:“怎麽當初跟我談戀愛的時候一點看不出來,你其實還挺會維護人啊?你喜歡他?喜歡多久了?還是已經上床了?你們兩個一個比一個‘弱不經風’,床上的時候誰在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緊接着他臉側就挨了一記拳頭。
他起身,指着林景年目眦欲裂:“你踏馬個臭婊.子敢打我?你不想活了!”
“我打的就是你!”
林景年絲毫不懼他,即使下一秒又被江眠擋在身後,他仍朝商知許揚起冷笑:“我忍你很久了,今天既然一切都要了結,那我也用不着繼續忍。你口口聲聲說我是婊.子,那我問你,你算什麽?出軌的雜種還是腳踏兩條船的賤男人?江眠哥對你那麽好,要不是他你現在在哪個角落被人欺負還說不定,你卻每次都要侮辱他、懷疑他!
從前,他對你也算是百依百順,可你呢?你卻背着他跟張學晨厮混!他跟你分手,你卻還要咄咄逼人,裝什麽裝?你不就是因為自己出.軌心虛想倒打一耙嗎!”
“你說什麽!”商知許怒吼,額間青筋暴起:“來人,叫人來!全部都給我滾過來!”
“……是。”
商知許臉紅脖子粗,張張嘴,氣的半天沒說出來一句話,只指着林景年,血紅的眼睛恨不得一掌拍碎他。
“你有種,好、姓林的你有種,今天既然敢說,就得給我有力氣受得住後果!”
林景年直接推開江眠,直視他:“受得住,你既然能因為張學晨願意和江眠哥分手,我為什麽就受不住?你要是真不想當個慫包,就直接一槍斃了我。當然,就算是這樣我還是要說。
你現在如此惱羞成怒,是因為被我說對了,你就是心虛出.軌,什麽江眠哥太冷淡都是狗屁話!你就是個從頭到尾懦弱沒有擔當的慫包!”
“你媽的……”
商知許罵道,很快,那些人手紛紛到齊,虎背熊腰的保镖瞬間填滿整片休息區。
商知許毫不猶豫地從保镖腰間掏出個黑色東西,下一秒,黑漆漆的槍.口對準林景年的額頭。
“你幹什麽!”江眠被吓到了,但還是拽住了林景年,站在他身邊:“你要殺人是嗎,那連我一塊斃了吧!”
商知許瞪眼:“你踏馬別以為我不敢!”
“商大少!”
許執撥開人群,終于開口:“小林總還在游輪裏,您這樣貿然拿槍指着他的親弟弟,萬一他來了,屆時可不好解釋了。”
“林少川只是我身邊的一條哈巴狗,別說拿槍指,就算殺了他老子他還敢還手不成?”商知許惡狠狠沖林景年一笑:
“你的好哥哥怕是有心無力,孟策舟不久也會死在我的槍下,而你,就當是黃泉路上給他當個伴。”
“當不了了!”林景年微微一笑,眼睛明亮狡黠:“商大少,剛才我已經報警了,現在經常已經到了甲板,離這裏只剩兩分鐘的路程。”
“什麽?”商知許臉色突變,幾乎是一瞬間,他扣動扳機,卻被江眠挺身撲到懷裏,冰涼的槍口對準他的腹部,商知許幾乎想也沒想,立馬拔出拿槍的手,擡腳踢開他。
那一腳力道極狠,江眠痛哀一聲,捂着麻木的腹部又迅速撲上去不讓他靠近。
“跑……景年……快……”
時間緊迫,商知許沖身後人喝道:“抓住他啊!”
一聲令下,幾十餘人餓狼般沖林景年撲過去,商知許再次擡腳猛踹江眠,江眠嘴角滲血,死死抱着他不松手。
許執把林景年護在身下生生挨了幾十拳,車太田風風火火地回來也一頭紮進支援。
場面頓時混亂成一團,跟熱鍋上的螞蟻似的。
突然,一聲爆.炸般的巨響,所有人仿佛被定格般紛紛尋找源頭。
轉眼,林景年摸着帶血的額頭,呆愣地望着沾了鮮血的手,而他面前,張學晨拿着半截碎掉的花瓶,纖瘦的腿肚子還在不停打顫。
“我也忍你……很久了,為什麽每次都要讓我下不來臺?我只不過是……喜歡知許,你欺人太甚……”
“當啷”
半截花瓶花落到地面。
警察從休息區兩側魚貫而入,訓練有素地立刻控制了在場所有危險分子,商知許手.槍被繳,跟張學晨紛紛被壓回了警船,車太田被帶走做筆錄。
江眠內髒破裂,昏迷不醒,已經被送走,許執還在醫務室包紮傷口。
動靜太大,拍賣會中斷,尤其是看到一群身穿制服的警察壓着商知許和另外幾個人離開,那些個貴胄吓得當場抱頭,游輪裏上千號人人心惶惶。
林景年拒絕了醫生,只做個簡單包紮。
一側警船緩緩駛離,由于牽扯到案件,游輪被迫按原路線返回,所有人員接受調查。
他越過空無一人的宴會,再次孤零零地站到甲板扶手邊。
白淨的臉龐血痕蜿蜒,沾染一側睫毛,微微垂着,遮住黑曜石般的瞳孔。
“結束了……”
藍白警船緩緩遠離,深夜,天穹潔淨,四周阒寂。
籠罩一整天的濃霧頃刻如潮水般褪去,吐出蒼茫幽深的海面。
确實結束了。
能遏制商知許的只有孟策舟,而如今人還在半路,避免倆人交手,他只能選擇報警,以掏.槍危害公共安全的罪名把人抓起來。
雖然商家勢大,或許第二天商知許就會完璧歸趙。
不過無所謂,能拖一會是一會,撐過大結局最好。
眼下看,确實,一切都結束了。
就好像一顆懸在頭頂的隕石陡然消失,林景年終于能松一口氣,極目向海面望去。
幽暗的海面與漆黑的天幕連為一體,宛若一張無盡深淵黑口,似乎下一秒便能一口吞噬掉他們。
林景年吹了很久的風,吹得手指冰涼,傷口麻木也沒離開。
似乎在等什麽人。
不知過了多久,一陣鹹濕冰涼的海風鋪面,沉悶的鳴笛,一艘暗色船艇刺破黑暗,正緩慢朝他們駛來。
離得越近,他似乎看到那艘船狼藉滿地,觸目驚心的血痕、密密麻麻的彈孔以及,船身黑色的破裂撞擊痕跡。
孟策舟!
下一秒,林景年瞪大眼睛,渾身血液倒流。
沖破黑暗後顯現的不是樓,而是一把勃朗寧手槍,漆黑的洞口遙遙對準了他。
以及,孟策舟那張冷峻的臉。
一張……雙眸竄動滔天恨意,恨不得現在就殺了他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