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08章 第 8 章
賀飲和餘藻聊完就走了。
這家咖啡廳的戶外人來人往,大部分是附近商圈的上班族,不遠處還有個藝人公司,總是很熱鬧。
嚴柘坐在孟煦洲對面看不見賀飲,但也聽見了對方打電話蹦出的名字。
他的位置不像孟煦洲聽得特別清楚,但明顯感覺到了孟煦洲的低氣壓,連邊聊邊說話的其他客人都從另一邊繞走了。
嚴柘敲了敲桌子:“什麽情況啊”
他看剛才打電話的男人坐上一輛車,側臉看上去像是哪裏見過一樣。
孟煦洲還在思考「下半張臉很像」和賀飲壓低了的那句「親的時候會想到另一個人」,過了好一會才說:“沒什麽,我就不送你了。”
嚴柘哦了一聲,說了句沒事。
孟煦洲現在主理的家具品牌嚴格來說不算創業,算是從母親那邊接受了一個本應該砍掉的方向,做到現在勢頭很猛,依然需要他忙前忙後,到處跑。
嚴柘和他情況差不多,他可能還比孟煦洲叛逆一些,前段時間還去兼職送外賣了。
他父母思想老派,認為婚姻也是排在立業前一面,目前同性都能結婚,催得更緊了。
上周孟煦洲去嚴家聚會,嚴家父母還找他認同。
嚴柘本來不相親的,他認為孟煦洲替自己去也有那天對方的點頭。
還正好給牽上線了。
孟煦洲的公司大樓就在附近,他傍晚還要去接放學的孟荳。
微信上的文字版求婚遲遲沒有回音,他方才還說服自己或許是餘藻太忙,但聽到賀飲的話,餘藻像還在糾結他和孟潮東的關系。
孟煦洲沉着臉回公司,籌備下午面試新員工的二輪面試官和老板撞了個正着,瞥見男人面無表情更顯兇戾的眼神,話都說不出來了。
等孟煦洲進了辦公室才心有餘悸地問從茶水間出來的秘書,“我怎麽覺得搬到這邊還不如遠程辦公呢。”
孟煦洲外形唬人,別說異性,同性也怕他。
秘書從宙心木業改名重新整合開始就跟在孟煦洲身邊做事,倒是比其他人清楚孟煦洲面冷心熱,并不是表面的冷酷無情,只是礙于肢體接觸障礙,加強了這種不近人情。
宙心在國外多年,也是上半年才在本土招聘員工。要去面試新人的高層都是高薪挖來的,頂多在海外視頻會議中見過孟煦洲。
目前為止,公司人員還沒全部落實,新址的全員團建目前還在審批中,老板不應該這麽早來的,也沒人敢問為什麽。
秘書笑了笑,“一直遠程辦公還要新公司幹什麽。”
宙心現在公司的架構裏不少是從孟煦洲的母親孟漫野那邊來的老員工。
孟煦洲的父母都一個姓,到現在很多人還以為網上聯姻的孟氏集團大公子和聯姻的二公子是親兄弟。
員工也好奇老板的生活,孟煦洲的微信也不是誰都有。
他在海外的賬號更新的大部分是工作日常,國內的工作還處在上升期,核心團隊剛組建完畢,什麽都要重新開始。
“我之前刷到孟總弟弟的消息,他弟弟都要結婚了,那孟總呢”
秘書又不是孟煦洲的朋友,只知道老板的私生活就是一個人生活,定期家庭聚會。
跟了孟煦洲好幾年的秘書結合老板的情況,得出這是一個熱愛生活卻不熱愛親密關系的結論,“孟總應該沒有……”
還沒說完,他收到了孟煦洲的消息——
周五的行程空出來。
後面還有一些婚慶等相關字眼。
秘書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呆呆地看着老板的消息。
面試官沒有看,問了句:“怎麽了”
答案顯而易見。
秘書驚訝地說:“孟總要結婚……了”
面試官:“啊你剛還說他……”
……
餘藻不知道孟煦洲聽到了他和賀飲的談話,他應付完午飯後在微信列表翻動,才意識到自己沒有回複孟煦洲的消息,急急忙忙選擇對方的那句求婚,做出單獨引用回複:周五吧。
餘藻想起舅媽周五出院,補充了一句:你方便的話周五晚上和我去一趟舅舅的蛋糕店。
他又預設了孟煦洲的不方便,說:不方便也沒關系的,可能這周我還要過去幫忙。
後面一句還沒打完,孟煦洲又是秒回:我可以一起幫忙嗎
餘藻的公司不用穿正裝,只有偶爾客戶要求看看工廠他出差才穿得稍微正式一些。
他工作兩年,如果忽略眼神,甚至比實習生還青澀幾分。
孟煦洲發的是語音,意識到自己沒戴耳機的餘藻倉皇地關閉,還是被同事聽見了。
大家本來就對餘藻的生活感興趣,可惜他實在和熱鬧不沾邊。
說話客氣,像是認識再久都熟不起來一樣,老同事都不過問,問的是昨晚他打車送走的實習生。
實習生問:“小餘哥,這是你男朋友嗎聲音真好聽。”
站在邊上蹭餅幹吃的老同事像是被噎到了,震驚地看向對方,“你怎麽說話的呢,人家半個月前才……”
青年搖頭,“不是男朋友。”
他知道有些事情瞞不住。
從小到大餘藻都試圖做個合群的人,可惜他從前的愛熱鬧被父母離去鋪平,像是捂不熱的石頭,再怎麽适應,也一樣無法做到完全合群。
他索性直說了,“是要結婚的對象。”
左邊的同事也聽見了,“真的假的你別因為前男友出軌就閃婚啊。”
在大家眼裏餘藻可憐至極,生怕忽然成為短視頻熱門社會新聞主角之一的餘藻忽然暴走。
在餘藻沒有和盤托出之前,賀飲似乎也是這麽覺得的。
同事和朋友不一樣,餘藻不解釋,“合适就結婚了。”
他說完回複孟煦洲的消息,沒有拒絕也沒有同意,說我繼續工作了。
似乎覺得這句太冷淡,加了精挑細選的大鵝表情包,這還是餘藻從表情商城找了半天選出來的。
孟煦洲果然和他想的不一樣,表情包更可愛,回的也是配套的。
餘藻沒有回複,他還有租房的問題要處理。
昨天晚上發生情侶沖突早晨就上了本地新聞,餘藻打算下班後把東西都帶走,暫時在外面住一陣,沒想到早上送他上班的人又來接他下班了。
孟煦洲開的車沒有賀飲平時的車那麽晃眼,在下班的路邊停靠,侄子孟荳坐在後邊和爺爺太奶實時彙報叔叔的求愛進度,還在錄視頻。
餘藻在人群中乍看不起眼,也有他總是低着頭的原因。
他一開始都沒注意到孟煦洲來接他,按照每天的下班路線習慣性地往地鐵站走,直到孟煦洲發來一句:你路過我了。
餘藻這才轉頭,看見站在暗下來的天色裏站在路邊的男人。
周圍幾乎都是重複的談論,餘藻本來應該一成不變,卻被變化席卷。
他還沒有走到孟煦洲身邊,對方就率先走了過來,和他并肩往車那邊走,問:“晚上吃什麽”
沒有鋪墊,也不算客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認識很久,也很熟悉。
餘藻上班下班就一個手機和工牌,夏天可能會背個包,現在還是春末,和酒店的房卡一起塞進兜裏,顯得鼓囊囊的。
他盯着孟煦洲在路燈下的影子看,“怎麽不說一聲過來了”
孟煦洲:“小荳的學校在這附近。”
餘藻早晨忙着打卡,也沒問這些細節,點了點頭,坐上車後提起合租室友的消息。
孟煦洲也刷到過新聞,問:“房東給你退租了”
餘藻點頭,問:“你住在哪裏我……”
孟煦洲像是知道他要說什麽,“可以,我住在迦南天苑。”
這個樓盤餘藻也聽過,算是城區景區邊上,地段極好。
他在車窗外城市亮起的霓虹下疑惑地問:“你可以接受嗎”
孟煦洲外表硬朗,乍看和溫潤毫不沾邊,風流這樣的形容也與他無關。
餘藻多看兩眼,多年前的悸動就卷土重來,壓得他心跳惶然,又匆匆移開。
如果不是孟煦洲,他不會解釋,這會難得補充一句:“房東沒有退我多少,我現在……”
大學畢業兩年而已,又要補貼家用,舅舅有基礎病,舅媽去年開始也老往醫院跑,也有必須做的手術。
餘藻努力讓自己口吻趨于平和:“我現在是負債狀态,雖然手上的錢還可以多住幾天……”
他接受了孟潮東前未婚妻給的委托報酬,依然填補不了全部窟窿。
餘藻在舅舅面前都說好,表弟問起也說沒問題。實際上不止內心空空,錢包也空空。
孟煦洲:“還差多少”
餘藻:“什麽”
孟煦洲得知孟潮東的結婚對象不是餘藻後,就開始打聽這兩個過去的狀态。
孟潮東和餘藻戀愛多年,可以說一毛不拔。
圈子裏随便抓個人都知道談戀愛是要花錢的,他的做派被人诟病,也能臉皮厚說是餘藻愛他愛得要死,才不接受,說餘藻和其他人不一樣。
這樣越發證明了他的爛人本質。
真正的喜歡哪裏舍得餘藻如此窘迫,看對方為了經濟焦頭爛額,等着對方低頭求饒。
孟煦洲:“你的負債。”
餘藻平時穿的都很普通,他連租的房子都離公司很遠,每天通勤很久。
他有一雙漂亮的眼睛,十幾歲的時候就因為颠沛灑滿疲倦,也算是另一種分毫未改。
餘藻別過臉,下颌緊繃,難堪地絞着自己的手指,卻聽開車的男人說:“我們會結婚,你的負債也是我的責任。”
他說結婚反而提醒了餘藻。
以前同性戀不能結婚,反而都為了愛,現在能結婚了,婚姻法保護的還是財産,不保護感情。
但他……不圖錢財,圖孟煦洲本身,即便他們也很陌生。
後排還在和太奶發消息的孟荳說:“結婚就是共同承擔啊,不能同生也可以共死,我爸爸媽媽就是這樣的。”
餘藻一開始以為這小孩跟着孟煦洲是因為父母出差,這會聽出了不對,小聲問:“他的爸爸媽媽……”
晚上堵車,孟煦洲微微偏頭,低聲道:“去年出了登山事故。”
餘藻知道孟煦洲的母親和他父親結婚的時候是二婚,并不清楚對方同母異父大哥的情況。
餘藻不會對孟煦洲設防,對方當年一周的保護就讓他銘記終生,越是喜歡,就越謹慎,也在意自己在對方眼裏的形象。
他說:“就當你借我的,我會還你的。”
車緩緩向前,餘藻的客氣總像拒絕,孟煦洲想起中午聽到的那句話,狀似無意地問:“我和孟潮東長得很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