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04章 第 4 章
餘藻沒想到孟煦洲居然認出了他,還能準确無誤地念出自己的名字。
他呆呆地看着對方,不知道風吹開他劉海的時候,孟煦洲想起了多年前孟潮東在他眼前親吻餘藻的那一幕。
男人松開握拳的手,目光落在青年身上,似乎清楚自己的話多有沖擊力,只是耐心地等餘藻回神。
餘藻:“和我”
他這才看向孟煦洲,神色複雜地問:“你早就認出我了”
孟煦洲點頭,餘藻心想早上他還以為演得挺好的,指不定孟煦洲和看小醜沒什麽區別,難怪走得這麽快。
人生的第一次求婚被餘藻抛之腦後,即便孟煦洲是他的初戀,餘藻也過了激動的勁,皺着眉問:“為什麽是和我你知道了我是代替賀飲的,就應該……”
已經很晚了,外面的風很大,眼前的青年手也縮在袖子裏,擡頭的時候下巴也擡起,風似乎從這個時候灌了進去。
孟煦洲不回答,只是問:“送你回去的路上說可以嗎”
他背後不遠處停着一輛車,鍋蓋頭小孩抱着一只鵝擡頭,喊了聲小叔。
餘藻有些無言,心想這是問句嗎分明決定好了。
就算餘藻想再打車走,手機現在打上或許半途就沒電了,百分之二的電量也實在危險。
他只能同意,說了句謝謝。
他們一前一後走着,氛圍看不出任何求婚和被求婚的旖旎,餘藻甚至還想坐在後面,拉開車門差點被大鵝吓了一跳。
他剛才以為自己看錯了,沒想到這只鵝居然是真的,還穿着一件牛仔衣,顯得人模人樣。
鍋蓋頭小孩嚴肅地說:“你坐前邊。”
孟煦洲給他拉開車門,介紹了一句:“這是我侄子孟荳。”
小孩給坐上車的餘藻介紹大鵝:“它叫小鵝,是我和叔叔的家人。”
這東西看着也不小,餘藻怕它的長脖子鑽過來,微微往車門靠,後悔上車了。
哪怕車內除了小孩和動物,依然難以祛除他和孟煦洲坐在駕駛位和副駕駛位的怪異感。
答應孟潮東的追求後,餘藻早就放棄幻想和孟煦洲的可能性了,好不容易分手了,他想得過且過,沒想到還能收到……十多年沒見的,初戀的求婚。
介于後面有個小孩,餘藻沒提結婚的事,還想躲開這樣的問題,孟煦洲說:“地址。”
餘藻打算自己用手機搜索導航,發現手機電量徹底告罄。
餘藻看了一眼孟煦洲,“我手機沒電了。”
孟煦洲把自己的手機遞給他:“用我的。”
後面的小孩專心吸鵝,也不好奇餘藻上車。
似乎還覺得這樣能消減自己逃課被訓斥的風險,還貼心地打開了前後座的隔板。
餘藻無法拒絕,他輸入自己的地址,看男人給自己的手機充上電,更覺得怪異,忍不住問:“為什麽”
孟煦洲還在看餘藻定位的地址,屏幕的微光灑在他的面頰,一張臉面無表情的時候一向冷冷的,因為眼眸狹長,還很有威懾力。
孟煦洲:“家裏催得厲害,不想和長輩介紹的人結婚。”
他以為餘藻問的是為什麽提出和他結婚,回得很流暢。
如果被家裏人知道恐怕要指着孟煦洲罵了 。
他們家開明得很,外公外婆雖然傷心大哥大嫂的去世,也沒有逼着孟煦洲結婚的意思。
反而批評女兒認為結婚就應該強強結合奪取利益的思想,希望孟煦洲找個喜歡的。
孟煦洲找的也是自己喜歡的,還是他活到現在,唯一肢體不排斥的人。
餘藻是他人生唯一的悸動,孟煦洲還來不及确認這個悸動屬于喜歡還是肢體作祟,就因為驟然的別理産生了憤怒、不甘和企圖放手走出依然無可避免的回頭探看的沖動。
在孟煦洲的眼裏,餘藻愛孟潮東愛到網上的博客寫滿愛意,哪怕不再更新,多年後孟煦洲點開,依然嫉妒無比。
聽母親說收到孟潮東請柬的時候他還以為自己這輩子再無機會,卻沒想到請柬上沒有餘藻的名字。
孟煦洲沒有參加婚禮,卻在社交平臺見到了被蛋糕淋了一身的餘藻。
他看上去狼狽又可憐,網友的評論也心疼居多,這一場婚禮徹底搞砸,也有人說肯定是錢沒到位之類的。
餘藻并不了解孟煦洲,孟煦洲是一個初戀的标簽,是餘藻上學的動力。
母親去世,父親再婚,舅舅是殘疾人,哪怕後來餘藻可以說話了,卻依然有無盡針對他家庭的麻煩。
這樣的麻煩延續到了高中,還有人發送他啞巴又跛腳的舅舅給自己送飯的照片。
餘藻不懂這哪裏值得被嘲笑,他的反抗氣若游絲,抵不過同學學校路上的追逐。
無聊的丢書包,幾個人打鬧,撒掉他的東西。結果書包在某天不小心傳漏了,丢到了路過的孟煦洲身上。
一條路靠校服分辨學校,英榮高中的學生和經濟挂鈎。
餘藻學校的學生私下戀愛,也有以和英榮學生戀愛的優越感。
學校之間泾渭分明,就像餘藻在自己學校也被劃入可以欺負沒有家長撐腰的範疇。
有些事老師管不了,餘藻也不會和舅舅說。
他只想早點高中畢業,上大學兼職賺錢,這樣舅媽不會這麽煩躁,也可以接濟因為太多小孩拮據的家庭。
書包砸到了正好下車的孟煦洲,不知道用了幾年的舊書包拉鏈爆了,裏面嘩啦啦掉出上學的課本。
碳素筆筆帽蹦出老遠,餘藻回家歸類的考卷卷住冷臉男高中生的褲腳,一時間只能聽到風吹紙頁的聲音。
司機下車,生怕剛才差點揍了弟弟的孟煦洲更不高興,呵斥邊上的學生。
欺負餘藻的學生生怕被帶走,之前也有英榮的學生和本校學生起沖突,英榮學生全身而退,本校生被嚴重警告的情況,他們惹不起,先跑了。
餘藻的考卷還被風吹,一只手撿起考卷,目光落在上面的名字和勉強算高分的成績,瞥了一眼餘藻。
餘藻也很害怕,他幾乎沒有生活費,也怕惹事,怕舅媽罵他拖油瓶,下意識回:“我沒錢。”
剛說完後面有人跑過,又狠狠推了餘藻一把,餘藻一個趔趄,幾乎摔到了孟煦洲身上,如果不是孟煦洲伸手,或許臉都摔在地上了。
有英榮的學生看見摟抱的兩個人吹口哨路過,瞥見一張兇冷的臉,立馬噤聲,走遠了才說:“孟煦洲不是不厭人嗎還抱得這麽緊”
餘藻的校服被春末的風吹得鼓起,他一張臉慘白,想退開卻掙不掉孟煦洲的手,看上去可憐極了。
在孟煦洲眼裏,他像風雨中被囚禁的小鳥。
孟煦洲蹙起的眉驀地舒展,他松開手,順便撿起書包和地上的本子塞回遞給餘藻,又把父親強行送的新書包遞給他,“送你了。”
餘藻還呆呆地看着他,路過的學生都在看他們,目光落在餘藻的校服和孟煦洲的校服,竊竊私語。
餘藻搖頭:“謝謝,不用。”
他認得出包上的logo,知道有些東西是有代價的,他以為孟煦洲和之前的人一樣,想要他做點什麽。
十八歲的孟煦洲個子就很高了。
他似乎早就掃去了青澀,看上去像個大人,也只有校服把他拉回了一星半點的青蔥。他再次伸手,遞書包不需要接觸,他的手指卻擦過餘藻的手背,不知道在試探什麽,語氣依然冷淡,“我是去退學的,這是新的,沒用過。”
那會才三月,距離高考還有三個月。
餘藻上了一年高中,已經眼熟了英榮每一年段的校服顏色。
孟煦洲的校服顏色證明他是高三的學生,這樣的車接送還有配備的司機,明顯是很遙遠的人。
餘藻眼睛都瞪大了。
他長得特別好看,擰着臉更讓人想欺負他,那時候也沒修煉到後面的毫無波瀾。
孟煦洲忽然能理解為什麽那群男生追着他欺負了,餘藻鼻梁左右兩側半截手指處長了一顆對稱的小痣,更有幾分柔弱可憐,很容易激起人的欺侮欲。
他這樣看人,莫名讓孟煦洲煩躁的心情好了許多,他和餘藻說:“那幾個人再找你,就說我是你哥。”
餘藻看上去呆呆的:“什麽”
孟煦洲:“你這麽說就好了。”
司機不是看着孟煦洲長大的,也清楚大少爺骨子裏對和人接觸的厭惡。他也能猜到孟煦洲這麽說也有厭惡忽然多出來那麽大歲數弟弟的原因,這事在意料之外,哪怕父母并不是因為愛結婚的。
餘藻感受過很多惡意和善意的憐憫,但這個時候的孟煦洲給他的感覺卡在兩者之間,他鬼使神差地接了。
後來餘藻無數次試圖推翻自己的心動,加了很多氛圍、恰好和孟煦洲顏值的原因,依然無法否定自己對對方的好奇。
但他一周後再也沒見到孟煦洲了。
同年他認識了轉學到英榮的孟潮東,對方到處說對餘藻一見鐘情,又窮追猛打,也趕跑了欺負餘藻的人。學校裏流傳起他和英榮富二代的關系,卻也減少了麻煩。
高三那年,餘藻被孟潮東帶去孟家慶生,見到了許久未見的孟煦洲,對方投來的眼神冷冰冰,帶着明晃晃的厭惡。
這個眼神餘藻記了很多年,導致多年後他坐在孟煦洲的車裏,并不會把孟煦洲相得滿意定義成喜歡自己。
餘藻說:“那是你的理由,我不需要閃婚。”
他不忘提醒孟煦洲:“別忘了我之前和孟潮東談過戀愛。”
男人鼻骨挺直,薄唇抿着,辨不出明顯的情緒,“這和我們結婚有關系嗎”
餘藻蹙眉,孟煦洲以為他還在為孟潮東的行為難過,又慶幸這段感情斷得徹底。
他也不想給對方藕斷絲連的機會,沉聲說:“你不是和你舅舅說今年會和男朋友結婚嗎”
“我猜孟潮東沒有拜訪過你的家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