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坦白
第68章 坦白
今天暫時沒有引渡任務。
霧村拉着萩原又進行了一次入夢。
不知道為什麽, 最近入夢的記憶都還挺連貫的。
上次的最後,萩原共享的是帕拜達于夜幕中起飛的畫面。
這一次則是——将要墜機的畫面!
操作臺上讓人眼花缭亂的按鈕冒着滾滾濃煙。
仔細看的話,是直升機機頭着火, 玻璃碎裂,在向下直墜的同時,濃煙刮進機艙。
直升機在接近美國領空時, 遭遇到了多架戰鬥機的攔截。
帕拜達再怎麽厲害,也不可能駕駛一架老舊的飛機甩掉美國正在服役的新型戰鬥機。
好在最後靠着過硬的技術, 帕拜達還是飛進了美國,在直升機墜向陸地時及時跳機逃離。
幸運女神再一次庇護了他。
直升機在空中發生爆炸,他被氣浪掀飛, 裹着降落傘挂在森林裏。
第一視角的體驗感簡直比坐一百次過山車還要刺激。
帕拜達拿出腿包裏帶着的匕首,迅速割斷繩子跳下樹, 随後朝着遠處隐隐可見的城市趕去。
生命力頑強又無比幸運。
同樣的境地換了任何一個人,都不可能表現得像帕拜達一樣頑強。
萩原覺得以自己的水平,不用跳下直升機的時候,就是在牢房的時候都不可能挺得過受刑。
持續不斷的痛苦和折磨,會讓大部分人意志崩潰,寧願承認自己從未犯下的罪過, 甚至是自殺,都不想再被折磨。
但帕拜達從來沒有動搖過,他清醒地知道自己正在做什麽,又要做什麽。
連舉槍射擊昔日好友的時候,都不曾顫抖過手指。
之後是一段不算漫長的尋找過程。
想在諾大的美國找到一個特定的人是很難的, 但尋找到一個當過間諜的蘇聯人還算有點希望。
剩下的記憶就都是尋找了。
帕拜達是在1981年被捕入獄的, 前往西伯利亞則是在第二年的夏天。
挖礦挖了整整三年後,他于1985年前往美國, 而也正是在這一年,一名CIA探員背叛了美國,出逃蘇聯。
由于萩原聽不到帕拜達的心聲,對于對方的想法也是一知半解,哪怕用着第一視角,他不知道帕拜達是怎麽找到對方的。
總之帕拜達找到了将要離開這個國家的CIA探員,用了些手段,從對方那裏找到了那個男人的蹤跡。
諷刺的是,那個男人在來到美國後不久就被捕了,現在正在監獄裏服刑。
——
今天的入夢到此為止。
霧村睜開眼,看到的便是距離極近的萩原的臉。
紫羅蘭般漂亮的眸子像是晶瑩的紫水晶。
得益于引渡者的好視力,他甚至能清晰看到對方虹膜中如層疊海浪般的精細紋路。
霧村的呼吸微微一滞。
盡管他并不需要汲取氧氣來維持生命體征。
一段不短的時間內,卧室裏誰都沒有說話。
霧村不清楚萩原想做什麽。
但他确實不知道該在這種時候說些什麽。
哪怕恢複了大部分人類時期的記憶,他增加的也多是感情的負面影響,而非戀愛所需的經驗。
但一直這麽下去會顯得很怪異。
霧村勉強扯動嘴角,用和平常相似的語氣詢問。
“怎麽,又在同情他嗎”
帕拜達和引渡者,他總是分得很清楚。
萩原望着他微微顫動躲避的眼睛,擡起一只手輕輕撫摸上霧村的臉。
“還記得一開始你說過什麽嗎”
“什麽”
“對我有求必應。”
那只手順着霧村的臉頰下滑,蹭過下颚線、蹭過脖頸,帶起一陣又一陣的戰栗。
霧村微微皺起眉,有些抵觸這種陌生怪異的感覺,身體卻沒有動,像是完全僵住了一樣。
直到那只手握住他的衣領猛地用力。
黑色襯衫被拽掉了幾顆扣子,暴露出肩膀和胸膛上大面積的花紋。
他瞬間冷下了眼。
*
東京最高建築,東京塔最上方。
霧村修坐在一根橫梁上,一腿曲起,一腿垂下悠閑晃着,手裏拿一本小說看得認真。
下方是小到如螞蟻般的車輛,甚至連行人都是小黑點般的存在。
旁邊,兩位警察鬼魂被細線捆着,随風飄蕩在空中。
呼呼的風聲中,松田的抗議聲都變小了。
“憑什麽啊!我什麽都沒做,是萩幹的!”
“出主意的時候,小陣平你不是說有難同當嘛,這時候怎麽就變卦了。”
萩原也很大聲,但他憤怒的點主要是霧村真的有事情瞞着他們。
衣服下大片大片的紋路,乍看還挺好看的。
實際一想到這可能是什麽危險的東西,就顯得格外刺眼和恐怖。
霧村沒理他們,翻過一頁看完的,繼續往下閱讀。
兩只鬼吵鬧一會兒,又改變不了現狀,便安靜了下來。
但和安靜同時發生的,還是他倆的眉來眼去。
松田:你問啊!
萩原:我知道!
“咳咳!”萩原咳嗽兩聲,決定還是先道歉比較好。
“那個……小修,今天□□你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對不起。”
“你沒什麽錯,錯的是我,沒有立刻察覺到你的目的。”
霧村輕飄飄說着,聲線平靜到甚至毫無起伏變化。
萩原瞬間就慫了。
松田的忍耐到了極限。
他其實早就想當面質問霧村,但都被萩原給攔了下來。
對方想等霧村主動攤牌。
他可不一樣,他更喜歡直接把牌奪過來。
“霧村!我們這也是想幫你,你一直都在瞞着我們,但我們又不傻,短時間看不出來,長時間還看不出來嗎有問題就說出來,我們可以一起分擔、一起商量!”
霧村:“我對現在的相處模式還是挺滿意的,大家平安無事地生活在一起,彼此保留着一定的界限…”
萩原:“但你遇到危險了啊!小修,我們作為你的朋友,怎麽可能明知道你有危險卻袖手旁觀呢!”
“你們幫不上什麽忙的,連我都是一頭霧水。”
霧村輕嘆口氣,合上書,擡頭望向上面的兩位鬼魂。
“你們只要保護好自己就夠了,如果真的遇到危險,我連自己都護不住,更保護不了你們。”
“我不需要你保護,相反我絕對會保護你的,哪怕魂飛魄散都沒關系!”
萩原的聲音無比堅定,眼中也燃燒着火焰,就像臨死義無反顧抱着炸彈往反方向跑的時候。
霧村的回應只是笑笑。
“魂飛魄散就沒有再和親人見面,也沒有投胎…”
“沒關系!”
萩原打斷他的話,又更清晰堅定地重複了一遍。
“沒關系,真的沒關系,如果魂飛魄散前是和你并肩面對危險的話,我絕對不會有怨言的!”
“對我們有點信心吧,至少我們還能幫你分擔點壓力。”松田頓了頓,倒吊着望向上下颠倒的璀璨城市。
“而且——這裏可是我們宣誓要守護的東京,我們肯定不能眼睜睜看着它遇到危險。”
“……這樣啊。”
霧村點頭表示明白。
視線之中的東京的确繁華無比,有幾千萬人生活在這裏。
生前身為警察的兩位鬼魂,的确有充足的理由得知真相——盡管他現在所知的一切都是推測。
“小心點,我要松開你們了。”
霧村提醒一句,撐着橫梁站起身來。
深夜高處的狂風呼嘯吹過,刮得他身上少了幾顆口子的黑色襯衫獵獵作響。
收走細線,在兩位鬼魂重獲自由後,他也解開了剩下的扣子,将襯衫完全脫了下來。
暴露在空氣中的上半身只差另一條手臂還沒有生長花紋。
“如你們所見,我現在的推測大概是——當這些花紋覆蓋全身後,我就會死。”
萩原的心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捏住。
他艱難道:“只差脖子,手臂和臉了嗎”
“膝蓋以下也還能看。”霧村把手搭在腰帶上。
“要我脫褲子給你們看嗎”
“……都什麽時候了還在開玩笑!”
松田皺起眉,“那你現在知道這是什麽了嗎”
“不知道,本來想找魔女問問的,但她們太神出鬼沒了,希望不算太大。”
霧村笑了笑,重新穿上襯衫。
“我現在能做的就是混吃等死,直到危險來臨,到時候我會努力活久一點,看看能不能解決掉它。”
萩原和松田都沒有說話。
霧村對此早有準備,聳肩無奈道:“我早就說了,你們幫不上什麽忙,連我都一頭霧水。”
“我去找魔女!”
萩原的雙手壓上霧村的肩膀,眼中是已經下定決心的堅定。
“既然東京沒有,那就去群馬、長野、橫濱,你沒辦法離開東京,那我可以替你去找,日本這麽大,總不可能一個魔女都沒有!”
他的聲音越說越大,望着霧村的雙眼中卻越發彌漫起脆弱的祈求之色。
“我保證肯定會找到她,會帶着她早點回來,所以你能不能答應我,一定要堅持到我回來,可以嗎”
霧村眨了眨眼,警告道:“會很危險,以你現在的實力…”
“我們一起就不危險了吧,我和萩一起去找,肯定能找到的!”
松田狠狠拍了下霧村的後背,笑容揚起。
“而且你們引渡者又不是什麽不講道理的家夥,說不定還能幫我們一起找呢!”
“……不知道是該說你們天真還是什麽。”
霧村失笑,突然覺得這兩位的提議還不錯。
危險只存在于東京,他們離開應該會比待在這裏要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