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第090章 第 90 章
石門秘境的驚心動魄的歷練, 讓蕭遙等人的心境同樣有所突破。一回上林宗,便各自待在峰內,為三月後渡劫做準備。
吳銘放下了天權峰的一應雜務, 專心在洞中修煉。
這期間,只有有閑暇的方縱來探望過幾次,給他送給種吃食。
二人在山門外閑談, 吳銘将在秘境中遇到的一切一一告知, 方縱略有些不滿:“我真該陪你一起去。”
秘境危險重重, 吳銘走的這些天,他一直放心不下,夜夜輾轉難眠。
此刻聽對方說起乾坤袋被偷,顧皚發布高額懸賞,蘇翡等人召喚靈寶等事件,略有些後怕。
“沒想到這麽多金丹修士都入了一個築基等級的秘境。”他輕輕掐了一下吳銘的臉, “你偏不讓我陪你去。幸好你平安無恙。”
雖從未見過那個使用重劍的劍修蘇翡,但他清楚吳銘和蕭遙的實力。
正面交鋒,吳銘完全非她對手。蕭遙全力應戰,也只能對抗她單手。若非她并未打算置他兩于死地, 那一戰, 吳銘很難全身而退。
“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讓我怎麽辦?還未成婚, 就鳏寡孤獨一輩子?”
吳銘瞥了他一眼:“你就這麽小看我?我身上保命的法寶都還沒用呢。實在打不過, 還有第三十六計。”
實在打不過, 他可以逃。蘇翡的劍根本碰不到他。
大不了不要那靈物。反正他也不缺法寶。
“你要讓我陪你去, 哪會遇上這些麻煩。”方縱道, “往後無論你說什麽,我都得同你一道去。再不要在家裏日思夜想, 擔驚受怕。”
吳銘愣了愣,心情略有些複雜。方縱對他的情深意切,都是中了法咒所致。
等到邪法解除,不知方縱對他又是如何想法。
不過他覺得,以方縱的性格,不會因此對他心生怨恨。
到那時,他和方縱定能同書裏所寫,成為真正肝膽相照,生死與共的刎頸之交。
吳銘還要回峰打坐煉氣,方縱不敢耽誤他太久,沒聊多久就戀戀不舍地離去。
他和霖雨道君性格類似,天生相斥,但想法卻大多相同。
“幽蘭泉和寒玉床是天下至寶,對鍛體有極好的功效。他既然願意讓你使用,你便要把握機會,抓緊一分一秒。”
“沖擊金丹并不容易,一萬個人裏,只有一人能順利結丹。多在蘭泉裏待一秒,便能多一分成功的幾率。”
一聽到蘭泉玉床,吳銘不禁又打了一個寒顫。
……
三個月時間一晃而過。這一日,吳銘從玉床上爬起來,出了洞,坐在太陽下煉氣。
真氣在經脈中流淌,在寒氣的相助下壓縮凝練,沉入丹田。
斑駁不純的濁氣被剔出,從頭頂一絲一絲隐隐外冒。天地中的真氣又在此刻引入道體之中,運轉周天。
引氣入體,融入經脈,又在周天中剔除不純的雜質,只留下濃郁醇厚的清氣在血脈中流轉,緩緩沉入丹田。
一絲一縷,積攢過程十分緩慢,但經由日積月累,最終可結成靈力化形,真氣凝聚的金丹。
從入定中睜開眼,吳銘緩緩吐出一口濁氣。
雖然經脈中的靈氣在提煉的過程中有所損耗,但他要求完美,只要不含任何一縷雜質的純淨清氣。
這樣凝練出的修為,才濃郁純厚,不摻雜半點水分。那種斑駁混雜的虛高修為,不要也罷。
耳邊傳來霖雨道君平淡的聲音:“再過幾個時辰,就到天時。你好好準備一下,準備好了,就去後山渡劫。”
天時難得,如此上佳的天時,更是好幾年才有一次。
上林仙宗內,當前境界圓滿的修士,都翹首以盼,等着天時的到來。
數以萬計的煉氣巅峰,築基巅峰,各自找好地方,準備沖擊下一境界。
此刻天時還未到,但延綿千裏的天林山脈,各處都覆蓋滿了烏黑厚重的劫雲。
金色的閃電在雲層中滋滋作響,積蓄着天劫的力量,随時準備劈下。
仙氣缥缈的仙山上,沒了五彩祥雲,天色一片灰暗。
吳銘回房,美美睡了一大覺。睡飽了,才不緊不慢去往後山竹林。
早有不少修士已引來天雷,擡眼一望,四面八方都有雷霆閃爍。
但竹林方圓幾十裏,天朗氣清,如世外桃源般不受任何影響——霖雨道君清空了自家後山,只允許吳銘一人在此靈氣濃厚之地渡劫。
他自己,則在一旁為其護法。
同築基時一樣,吳銘仍舊選擇了不設防護法陣,不用防禦法器,僅靠自身硬抗天雷。
築基的天雷有三十六道,結丹則有四十九道。
霖雨道君和方縱當年結丹之時,都是肉身抗下了所有天雷,淬煉出一身強韌根骨,他不想服輸。
何況這是第二次渡劫,有了上一次的經驗,他自信,能順利突破劫難。
吳銘在涼亭不遠處盤腿坐下,開始運轉大周天。
氣機一動,頓時狂風大作,烏雲壓頂。
第一道天雷很快降下,直接砸在了身上,肌膚立時燎起灼燙的疼痛。
……尚覺可以忍受。
接着,第二道,第三道……震天撼地的雷霆一道一道降下,一道比一道勁猛兇悍。
到第十道,他已經衣衫褴褛,肌膚灼燒,空氣中彌漫着一股燒焦的氣味。
天雷繼續降下,他要緊牙關運轉靈力,讓氣機在周身形成一層防禦,對抗着雷劫的侵蝕。
大半個時辰後,扛過了前面的三十六道雷霆。
忽然一聲炸雷響起,比之前任何一道都要猛烈。
天地間凝重肅殺的真氣,也更為鋒銳。
對于天道來說,前面三十六雷劫,只是小試牛刀。之後的十三道,才是天地震怒,對這些逆天而行,妄圖與天争鋒的修士給予的巨大劫難和考驗。
吳銘以為自己準備完善,沒想到還是失算,低估了天丁震怒的威能。
第四十道劫雷降下,金色的炸雷如掀翻天地的金龍。一道雷霆又分化出許多道枝丫,似如金龍的利爪,癫狂地在他身上亂舞,劃出深可見骨,血肉淋漓的傷痕。
僅這一道怒雷,就幾乎勝過之前所有天雷加在一起的威力。
撕心裂肺的劇痛瞬間遍布全身的每一寸血肉,肺腑如同火燒,皮肉如被鈍刀一塊一塊,慢慢撕扯,他瞬間去了半條命,連魂魄都被疼的劇烈顫抖。
金龍的利爪尖牙繼續在天地間肆虐,無數分裂的閃電布滿整個天幕,如鱗甲漫天飄落。
到第四十二道時,靠着最後的意識勉力支撐的吳銘被利爪擊穿肺腑,真氣已經枯竭的他,被刀劈火燒的劇痛奪去了全部意識。
然而意識模糊中,一股冰涼的靈氣從外部湧入,如同天降的甘霖,一點一滴滋養全身,看似緩慢,實則極為快速地助他修複殘破的經脈和血肉。
冰涼的細雨澆滅灼燒肺腑的天火,傷口處升起的絲絲涼意浸入心脾,逐漸壓過了疼痛,仿佛春風細雨化作涓涓溪流,在野火焚燒的廢墟中喚醒萬物生機。
不知過了多久,感覺只有一秒,又似乎一秒千年。吳銘的神識在甘霖的滋養中逐漸恢複。
他虛弱地睜開眼,眼前天光明媚,翠色滿眼。
烏黑厚重的劫雲已經散去,陽光如柱,穿透淡薄的雲層,在竹林中投下斑駁光暈。
被暴雨清洗過的山野煥然光亮,水氣氤氲,山石草木都透着一種欣欣向榮的空靈和清新。
而他正躺在霖雨道君懷中,模糊的視線看不清對方神色,但那雙深邃眉眼目珠漆黑,又鋒芒閃耀,目光專注地仿佛能将人吸進去。
幹澀沙啞的嗓音緩緩問:“……多少?”
“四十三。”
吳銘意識模糊,唯有一件事情十分清楚。他成功凝結了金丹,硬抗了四十三道雷劫。
剩下六道,霖雨道君護着他,同他一起抗下。
渡劫成功,那根緊繃的心神安然放松。一股濃烈的倦意襲來,他又閉上了眼。
那道春雨般的細流繼續在經脈中流淌,修複着被天雷焚燒過的道體和髒腑。似乎有一團溫柔的軟雲将他輕輕托起,帶着他飄向頂峰。
随後,他安心地陷入了沉睡。
……
再次睜眼之時,周圍是再熟悉不過的淡色暖帳。吳銘正躺在自己的床上。
身體雖還殘留着強烈的疲憊,四肢酸軟無力,但完全沒有疼痛之感。
雷劫造成的所有損傷,都已痊愈。
他釋出靈識,檢視自己的丹田,一顆色澤純正的金丹光澤流轉,浮于丹田正中。
這是經過反複淬煉,剔除靈力中所有不純的濁氣,不帶半點雜質的完美金丹。
且金丹珠圓玉潤,已至中階的大小——
一結丹,便直接晉升金丹中階的境界。
他心滿意足,長長舒了一口氣。
剛從床上支起身,門外響起了敲門聲。
執事弟子端着食盤進入房間,将幾樣剛做好,還冒着熱氣的小菜和清粥放到他床邊的小桌上。
執事連連對他說着恭喜,又道:“小師兄的道體再經天雷淬煉,與之前又有了些不同。”
吳銘:“變化很大?”
“容貌差別不大,但氣勢更盛,更加豔色奪目。”
那雙意氣飛揚的眉眼,只要朝人彎一彎,便如勾魂的妖仙一般,瞬間攝人心魄。
執事弟子被他看得有些臉熱,都不敢擡眼看他,生怕目光對上,被攝去神魂。
吳銘正吃着飯,并未太在意,只問:“我睡了多久。”
“七日。道君将小師兄抱回來,最初幾天日日前來探望。不過後幾日,他說小師兄傷勢已經痊愈,需要靜養,便命令我們任何人不得打擾。只需随時備着飯食,等小師兄醒來。”
吳銘筷子頓了頓,心說過兩日得正式朝霖雨道君道個謝,随後又不緊不慢吃起來。
一頓飯吃完,又躺回床上休息。
渡劫成功,傷勢痊愈,已可行動如常。但他硬是用“鞏固境界”為借口,在床上又賴了幾日才下地。
高床軟枕實在太舒服,陷在溫軟的暖衾裏,骨頭都節節酥軟。
有人伺候,将飯食端到面前,吃了睡,睡醒了躺在床上看點閑書,或者用傳訊令牌去仙宗弟子的八卦論壇裏看看別人為着屁大一點事争論,之後再吃再睡,這種清閑的神仙日子不能再滋潤。
他的“頂頭上司”,霖雨這位峰主,也不派活給他做,甚至面都不露,放任他悠哉地偷懶,他更沒了“今日一定要修行”的信念。
只恨自己為什麽不是享樂道,不能躺着享樂就可提升修為。
直到第十日,執事告訴他:有外峰弟子來找,他才終于有了下床的決心。
一旦有事,吳銘的行動又變得非常迅速。
他快速穿戴整齊,禦劍下山。畢竟來找他的是蕭遙,他不想讓對方久等。
山門外,立着一個身量極高的挺拔身影。
蕭遙也成功渡過天劫,晉升金丹。
一見到吳銘,蕭遙即刻迎上,關切問:“身體恢複的如何?可有留下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