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第082章 第 82 章
薛懷信:“鍋哪來的?”
“鎮上買的。”李麟語氣平淡, “別的修士出門歷練不帶鍋,那是他們沒想到。無論秘境險地,任何地方都沒禁止攜帶鍋碗瓢盆入內。”
“連我們五人的碗筷, 我都一起買了。”
不僅鍋碗瓢盆,逛街的時候,他還買了許多用冰塊保鮮的雞鴨魚肉, 以及一些腌制好的臘肉香腸。
“一個月的口糧, 怎麽都應該足夠。”
李麟這個想法真不錯, 這樣他們每日都能吃到熱氣騰騰的美食。
可是……會做菜的只有蕭遙。
李麟完全把蕭遙視作了一個廚子。
吳銘:“……你別為難蕭遙。”
“不為難。”蕭遙道,“我也擔心,只吃炙烤的食物,你幾天就會膩味。”
“李麟這個注意甚妙。不同的菜換着吃,你胃口也會好一些。”
“剛才過來的時候,我瞧見路邊正好生有可以用來烹饪的野菜, 我去摘一點,今晚炖個湯。”
吳銘:“……我随你一起去。”
五個人的飯食,不能只讓蕭遙一個人出力。
“不必。”蕭遙搖頭,“戰鬥了一天, 你肯定會有些累。在這裏坐着休息會, 等着我把飯菜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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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要是同我一起去, ”他耳根一紅, “會影響我尋找野菜。”
他只要同吳銘在一起, 目光就難以控制地粘在他身上, 還容易心跳加速, 呼吸不暢。
倘若獨處, 腦子不知會燒成什麽樣,呆愣得根本沒法做好別的事情。
吳銘一臉懵:自己怎麽就影響到他了。
但蕭遙都這麽說了, 他只好叮囑:“那你自己千萬小心,一個人別走太遠。”
“不遠,就在附近,焚天火的靈息範圍內,靈識一掃就能感知得到。”
蕭遙說完後離開,果然沒過一會,他就摘了一把野菜回來。
除此以外,手裏還拿着一株花。
他走到吳銘面前,紅着臉把花遞給他:“送你。”
吳銘心口猛地一跳。
“幽野百合!”
李麟正在帳篷外用泥土和樹枝搭竈,讓薛懷信生火,瞥到蕭遙手中的花,乍然一吼:“五百年才能長成!而且你們看它的花瓣,上面有淡紅色的血絲,這是因為吸收過仙獸的精血。”
“蕭兄,這可是極難遇到的上品仙草,你在哪摘的?!”
蕭遙:“百丈之外,就在生長野菜的附近。”
又道:“沒了,就這一朵。”
奪取周圍草木靈氣才能盛開的幽野百合,方圓百裏只能存在一朵。更別說還吸收過仙獸精血的上上品。
李麟心中有點咆哮:“蕭兄,你這運氣也太好了!”
蕭遙神色平靜。他只要有心,憑着自己的嗅覺,那些仙花靈草就等于把位置告訴他,叫他去摘。
對他而言,從來就不是什麽難事。
只是……他心懷忐忑看向吳銘。
吳銘果然又拒絕:“我拿着又沒用。你自己收好,你也修習丹道,往後說不定有用得着的時候。”
蕭遙心口悶悶地将花收了回去。
薛懷信那邊生了火,李麟燒了一鍋清水,蕭遙把肉,菜,和随身帶着的食鹽,調味料放入鍋中,炖了一鍋肉湯。
另外一個土竈上,則悶了一道別的菜品。
很快,食物的飄香從鐵鍋裏散發出來,輕輕一聞,就能令人垂涎三尺,食指大動。
薛懷信這輩子都沒想過,名震天下,能焚盡一切的天火訣,居然有一天,會被用來生火做飯。
但看吳銘盯着火焰,嘴角微微上揚,感覺也值了。
能博美人一笑,也不辱沒天火的威名。
李麟應是真的靈氣耗盡,濃郁的肉湯,吃了整整三碗。
錦初雖沒參加戰鬥,只在旁邊搖旗吶喊,樣吃的津津有味。
還問吳銘:“我也不喜歡辟谷。倘若修仙不能吃美食,那多沒勁。我是否也走紅塵道。”
吳銘思考片刻:“應當不是。”
錦初只是因為出自凡塵,雖已入道,初心未改而已。
看她這幾年從未改變的心性,恐怕還是得做個富貴閑散的郡主,道心才能圓滿。
吃完飯,李麟主動承擔了刷鍋洗碗的責任。蕭遙負責做飯,誰也沒膽再讓他洗碗。
薛懷信和錦初,一個高門公子,一個皇族貴女,哪能放下身段做這種雜活。
吳銘雖然挽了袖子,可李麟也不忍見他天人之姿的吳兄做這等事。
思前想後,只能他自己了。
在幾人吃飯的時候,天色就如吳銘所說,由大亮瞬間轉為深黑,沒有半分緩沖。
吃過飯,幾人商量起守夜的安排。
吳銘:“我布一個陣,這樣大家都能安心入睡。”
“這樣不妥。”薛懷信道,“起陣需要大量靈氣,我們要在秘境裏待這麽多天,還是把陣材留着,必要的時候再用。”
周圍還留有焚天火的靈息,野獸偷襲的幾率很低。
一個防禦法陣運轉一夜,倘若沒有野獸靠近,那陣材就全浪費了。
蕭遙也道:“我來守吧,你安心就寝,別因為法陣被野獸觸動,驚擾你睡眠。”
李麟:“那我們還是三人輪着來,今晚我負責,明日薛兄,後日蕭兄。”
吳銘聽他們商議,完全沒算上自己。
感覺好像那三人把他視為和錦初一樣,歸結到老弱婦孺那一類。
他看上去真的很弱??
自己明明很強的好嗎!
***
一夜平安過去。第二日,幾人按照時計顯示的時辰醒來
——昨夜三個時辰裏,晝夜交替了兩次,現在已經七時,天色還一片漆黑,根本不能按日月計算時間。
收好帳篷後,一行人再次出發。
路上遭遇兩次襲擊,解決兇悍的靈獸,時間已到了下午。
幾人再次前行。錦初只選好走的方道,地勢一變得難走,立馬改道。
幾次之後,倒真難辨東西南北。
饒是如此,在走上一條平緩的上山路後,沒走多久,地勢陡然拔高,山道也突然變得蜿蜒崎岖。
且只一條羊腸小道,沒別的路可走。
路過一處陡峭斜坡時,蕭遙朝吳銘伸出手:“此處坡陡,路滑,我扶着你走這一段。”
吳銘好笑。他和蕭遙一樣是修士,又不是不會武功的凡人。
不過是走點山路而已,難不成還會跌倒,摔下山崖?
他身法輕靈,沒那麽嬌貴。
可看到蕭遙目光潋滟,仿佛十分期待的模樣,他竟不忍心拒絕,鬼使神差伸出了手,同他相握。
蕭遙的體溫略低于常人,但那只冰冷的手掌,此時卻不知為何,熱得有點發燙。
走過那一截險峻路段,蕭遙又如同觸電似的,立刻将他的手放開。
并且當先一步,走在了隊伍的最前。
吳銘:?
蕭遙的反應為何如此奇怪。
蕭遙走在最前方,臉紅得似乎要滴血。
天知道剛他牽吳銘手的時候,心跳得有多快。
他心如擂鼓,幾乎要從咽喉裏跳出來。全身血脈也似乎燒着了一般,沸騰到幾乎能從頭頂噴出一股蒸氣。
再這麽握一會,他就撐不住了,估計整個人都要燒出明火。
在心緒完全平複下來以前,他根本不敢去看吳銘的臉。只能深埋着頭,大步朝前。
吹了大半個時辰的山風,心中的熱意才終于有所減淡。
蕭遙又忍不住放慢了腳步,不動聲色朝吳銘靠近。
正在這時,兩股靈氣進入幾人的靈識感知範圍。很快,急速靠近的雜音也被長風吹入耳中。
蕭遙側着耳朵聽了片刻:“人的腳步在前,後面跟着的,應該是某種獸類。”
吳銘:“這種情況,應該是某個修士在逃命,靈獸在他身後緊追不舍。”
沒過一會,一人一獸,一逃一追的身影出現在視線當中。
這名修士身穿常服——但凡進入秘境,除非一大群人同行,有意昭顯聲勢,大多人都會換下宗門道袍。因此很難再從衣着判定究竟是散修,還是某個仙門的弟子。
修士被追得很緊,明顯能夠感覺出他真氣枯竭,連禦劍逃離的真氣都不夠。
一只狼犬外形的兇猛野獸跟在後面,好幾次都差點撲到他,一路險象環生。
修士遠遠見到幾人身影輪廓,想呼救。然而張着嘴只呼喊了一次,便不再呼喊,只全力奔逃。
錦初見吳銘站着沒動:“我們,不上去幫忙?”
吳銘:“忘記我曾跟你說過什麽?”
“秘境兇險萬分,各種陰謀詭計層出不窮。你看他被猛獸追趕,但你根本無法分辨,這是否是他演的一出戲。”
上去幫忙,說不定就會落入對方的圈套。
何況,“東郭先生和狼的故事,在秘境随處可見。”
為了救人,與猛獸鬥個兩敗俱傷,那人卻很可能趁你虛弱之時,在背後捅一刀。
蕭遙也道:“他不呼救,表明他心中也懼怕。怕我們趁他落難,補上一刀。”
“也有可能,他覺得在此地開口求救,更容易讓人心生防備。因此故意不出聲,把戲演的逼真一些。”
這種反其道而行之的詭計,他們此前在斜午道就曾遇到過。
薛懷信:“天可度,地可量,唯有人心不可防。(*)”
吃一墊長一智,他已吃了好幾次虧,心眼早多了。
錦初長嘆一口氣:“都怪那些陰險小人,敗壞了整個世道風氣,可憐的無辜之人也被連累。”
李麟:“世事薄,人情惡,哪來什麽無辜之人。人心從來經不起考驗,只不過時候未到罷了。真到關乎自己生死或利益的時候,哪還顧得上什麽禮義廉恥,道德仁義。”
幾人一邊說着,一邊讓開道路。
不擋道阻擾,不趁機補刀,沒有害人之心,已是良善。
奔逃的身影離他們越來越近。
錦初心口有些發堵,又說:“他身上好幾處傷痕,鮮血淋漓的,不像是演的。”
倘若真為了演戲騙人,做到如此地步,那也對自己太狠了。
李麟:“有些人,心就有這麽狠。俗語有雲,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能騙人進入圈套,自己受點傷也不算什麽,之後一瓶藥就能恢複。”
“可是……”
吳銘見錦初神色,問:“你想救他?”
錦初:“我就是心口有點堵,如果自己什麽都不做,眼睜睜看着人死在面前,感覺這一幕會一直留在心裏,時常夢到,連覺都睡不好。”
吳銘淡淡一笑:“你想救,那就去救。”
“你道心如此,倘若違逆自己的本心,心境無法磨煉,還容易境界跌落。往後修道一途,很可能就此止步不前。”
錦初眼神一亮:“真的?”
可又擔心:“萬一這真是他的圈套……”
“不要緊。倘若是圈套,他要害我們,就一報還一報。”
“我們心裏做好防備,無論什麽陰謀詭計都無需擔心。難道還會打不過?”
吳銘開始在地上畫陣圖:“他待會跑近,我們就站在法陣裏出手。倘若情況不對,我即刻起陣。”
在自己的法陣裏,哪怕對手再陰狠再強勁,他也可輕易化解。
狼犬追着修士,從幾人面前跑過。
忽然間,風火雷電,幾種道法一齊打向狼犬。
狼犬哪是他們幾人的對手,這聯手一擊,即刻讓兇惡的野獸斃命。
奔逃的修士只覺強大的靈氣從自己後背擦過,又聽見一聲狼犬的嗚咽,之後,對他緊追不舍的猛獸氣息瞬間消散。
修士驚愕不已,腳步頓時一停。他跑得太拼命,朝前踉跄了幾步,才站穩停下。
吳銘淡淡看着他,左手負在身後,随時準備起陣。
那修士上前,朝幾人躬身行禮,千恩萬謝。
謝完之後似乎還想說什麽,但嘴唇幾動,最後欲言又止地離去。
看着那人踉踉跄跄,越走越遠的背景,薛懷信道:“我還以為,他會說,自己的同伴遭遇襲擊,請我們前去幫他救人。”
吳銘笑了笑。
這種手段雖老套,但永遠适用。總能騙到幾個善心大發之人。
蕭遙:“他沒這麽說,就此離去,可能剛才确非演戲。”
“他獨自逃命,或許扔下了同伴。他的同伴說不定已經命喪黃泉。我猜,他是想請求,加入我們,讓我們庇護他這一程。”
但怎麽可能。萍水相逢,非親非故,他們又不是菩薩。
就算真菩薩,也沒見下凡來幫他。
一個陌生人入隊,即便沒有圖謀,遇到的靈花仙草,野獸身上珍貴靈材要怎麽分?
他又不出力,難道白白送他一份?
天下哪有這種好事。
得不到靈草靈材,那還留在秘境裏做什麽?不如早點找出口,離開這險惡之地。
此事一畢,幾人再次前行。
今日不知錦初選的方道,是否冥冥中真有天意注定,沒過多久,又遇到幾個修士同一兇悍靈獸厮殺。
修士逐漸落了下風,越打越吃力。過不了一會,他們靈力枯竭,必死無疑。
錦初心念又有一點觸動。
吳銘依然是那句話:想出手相助,便只管向前,向心而行。
玄門修道,本就是順從本心。
錦初風風火火地去了。
李麟:“郡主到這秘境裏,救死扶傷來了?秘境裏多少紛亂厮殺,她若一路幫下去,說不定心境很快圓滿。”
他心情複雜:“我們這趟秘境歷練,她或許是最先突破的一個。”
薛懷信:“這不可能。她修為才築基中階,心境圓滿也沒用。”
“按照她修行的速度,想要修為圓滿,還得好幾年。”
吳銘:“郡主心性純良,在玄門難為可貴。她若能一直保持這樣的道心,我覺得挺好。”
比那些卑鄙無恥的陰險小人,不知好過多少倍。
背後若有陰謀詭計,就由他們來擔。
幾人正說着,錦初得勝歸來,還興高采烈哼起了小調:“才貌全雙俏郡主,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
可轉念一想,又要治國安邦,又要領兵打仗,多累啊。
她問吳銘:“治國之策你會不會?”
吳銘:“?”
“你呢,也勉強能算文武雙全吧。往後我招你做郡馬,你負責社稷安穩,我負責安穩清閑地享樂……你們這麽奇怪地看着我做什麽!”
這時,被錦初救下的幾個修士前來朝她道謝,送了她一瓶丹藥,還提供給了他們一個訊息:
前方八十裏,有一個山洞,四海盟的修士正在那裏集結人手,準備一同讨伐秘境裏最為厲害的仙獸。
那些仙獸的筋骨血肉,全是不可多得的稀世珍品,無論煉器煉藥都大有用處。
可自己使用,也可高價賣出。
只是這些仙獸修為極高,兇猛強悍,不集結百十來個人,拿它們不下。
“四海盟一直以來奉行的法則,但凡出力者,收獲均分。”
修士從懷中拿出一個四海印,“他們召集的,都是有盟中功績的成員,普通散修不在此列。這是我的七階四海印,你們拿着,可憑此印參與這個行動。”
修士說完後離去。蕭遙問吳銘:“我們去不去?”
吳銘搖頭:“不去。”
四海盟什麽情況,他早就一清二楚。
聯合盟中成員,一同讨伐單憑幾個修士對付不了的強大仙獸,聽起來很好。
可什麽“收獲均分”,只是一句空話。
等打倒仙獸之後,修士們必定為了那些珍惜靈材打起來。
那時候,各種暗器冷箭,不知會有多熱鬧。
他們何必去踩這趟渾水。
他們沒有害人之心,自己找地方積攢經驗,收獲一些中品仙草靈材也夠用。
何況,他相信,氣運在他們這裏,這一趟必能尋獲珍寶。
***
八十裏外,一個不知名的山洞,被四海盟當做臨時營地。
收到征召令的修士從四面八方趕來——只有盟中功績達到七階以上的成員才能接到這個訊息,因此來到此地的,大都是築基高階以上,戰力不俗的修士。
洞外站着一個守衛。
孫閑玉将身上的六階四海印交給他查看。
守衛疑惑打量她:“這印信不是你本人的吧。”
“不是。”孫閑玉道,“這是我前任道侶的。那死鬼背着我在外面沾花惹草,同我成親那日悄悄溜走,和一個不知哪來的狂蜂浪蝶私奔。沒想到,他們剛翻出院牆,就被路上一輛飛馳而過的靈車撞上,去往陰曹地府,做一對苦命鴛鴦。”
“那死鬼家窮,留給我的全副身家,就只這麽一個四海印。他生前囑咐過我,往後要和他一起為四海盟賣命,我自然要繼承他的遺志,繼續他未竟的事業……”
她一本正經胡說八道,守衛聽得目瞪口呆:“你怎的如此命苦。”
道侶在新婚之日跑了,她還要繼承他的遺志。
他手一揮,放行:“進去吧。”
孫閑玉越過他後,悄悄一吐舌,走向山洞中心。
山洞不深,但圓頂的洞穴十分寬闊。裏面熙熙攘攘恐有一兩百人。
等人到的差不多,一個名為孫棕的修士出列,朝衆人說明這次讨伐行動。
四海盟這回有修天衍,禦獸等道法的高階成員出動,很快就能找到強大仙獸的蹤跡,大家只需留意四海印顯示的經緯即可。
除此以外,成員當中還有別的事情,例如靈草靈材的交換買賣,丹藥的補充,法器的修理,都可在此處找人進行。
在秘境開啓的這段時日,這個山洞就是四海盟的交易場。
孫閑玉心中感嘆:散修的修道資源雖不如底蘊深厚的仙門,可在材料交易這方面,勝過仙門太多。
仙門弟子之間可沒有這樣自由的市場,也不枉費她費了好大一番周折,才找到一個擁有六階四海印的散修,搶了他的印信。
孫棕說完後退入人群,無事的散修正準備離開,忽然又有一個修士出列。
這人身着一身華貴衣飾,相貌算的上标致,但有些太過蒼白陰柔。
他朝衆人介紹自己姓顧,隸屬四海盟“白部”,名號顧皚。
顧皚朝衆人道:“本人加入四海盟的時間雖不長,但這兩年頗得盟中各位兄弟照顧。”
“今日有件事想請諸位兄弟幫個忙。本人此前曾和一個仙門修士結下仇怨,而今次,這個仇人也來到此秘境當中。”
他發布了一個懸賞令:“若有哪位兄弟能幫我将這人拿下,必有重謝。”
說完,他施放一道靈影術,術法在山洞中顯出一個身影。
“此人名為蕭遙,是上林仙宗掌門門下的入室弟子。他和仙門沆壑一氣,對付過不少我們四海盟的兄弟。”
顧皚懸賞的,居然是認識的同門。
孫閑玉十分好奇,這個顧皚和蕭遙結下了什麽深仇大恨,居然用如此高額的賞金買他的性命。
而且這個假名顧皚的人,莫名覺得有幾分眼熟,不知道曾經在哪見過?
她捏着鼻子,壓低聲音問:“你和這個蕭遙怎麽結的仇?”
顧皚臉色微變,不願回答,只道:“這是本人私事,諸位兄弟只需幫我取了他性命即可。”
孫閑玉沒辦法,只能跟着衆人離開山洞。
修士散去後沒多久,留在洞中的孫棕和她問了相同問題:“那個顧皚是兩年前才加入四海盟的吧?他以前是上林宗的弟子?和蕭遙怎麽結的仇?”
他說話的對象,是個年輕女修。
女修未施粉黛,卻抹了一層色彩濃郁的豔紅口脂,使得她整個面相十分濃豔張揚,一眼就能給人留下深刻印象。
“顧皚原本是天相峰峰主的親傳,”蘇翡語氣不屑,“挂了個親傳名頭,實則是天相峰主豢養的男寵。”
“聽說兩年多前,他和蕭遙因為一個什麽戲臺打了一場,被蕭遙打得屁滾尿流。也是因為此事,他害天相峰主被秦烽言教訓了一頓。”
“之後沒多久,天相峰主就将他趕出了上林宗。”
“顧皚戰力低下,境界純靠丹藥堆疊。但他獻媚讨寵極有一套,侍奉天相峰主那幾年,深受寵愛,得了許多賞賜。
離開上林宗時,他卷走不少財物。之後加入四海盟,靠那些財物和獻媚的手段,據說在白部混得還不錯。”
孫棕聽了一耳朵八卦,疑惑:“顧皚和蕭遙的恩怨,怎會扯上秦烽言?秦烽言無心無情,從不會管別人的閑事。”
“還能因為什麽。不用想都知道,秦烽言的徒弟同蕭遙交情深厚,他必定也牽涉其中。”
蘇翡意味深長一笑,“無心無情的劍尊,已成過去。這幾年秦烽言的所作所為,都可看出他對這個徒弟寶貝的緊。”
“天梁峰主,天相峰主,甚至狂天宋哲,誰敢動他的寶貝徒弟,他就讓誰死無葬身之地。”
孫棕點點頭,表示自己了解,又道:“秦烽言的徒弟和蕭遙一起,也在這秘境當中?”
“聽說是來了。”
孫棕皺眉:“秦烽言那徒弟詭計多端,又知曉我們的計劃,這次他會否又來阻撓?”
“翡姐,我們須得先将他除掉。”
蘇翡看了一眼旁邊的另一人:“怎麽說,殺不殺?”
陳青面色平靜:“不急着動手。我們這一次的計劃,他根本不知,不一定會來阻撓。”
“倘若真遇上,到時候再看情況。”
蘇翡調侃:“怎麽,舍不得?”
陳青語氣淡漠:“秦烽言敢讓他到這個秘境來,必定在他身上施下了保命的道法。你認為輕易殺得了他?”
“倘若對他出手,驚動了秦烽言,你要怎麽做?現在就同他對上?”
蘇翡哼聲一笑,沒再多言。
陳青擡起手,說了一句“五湖四海,一曲同心”,随後離開山洞。
他的氣息消失後,孫棕朝蘇翡道:“翡姐,我們依照青主的卦象尋找封妖鎖,但上林宗下院和斜午道都一無所獲。”
“天梁峰禁地內藏着的,也不是。青主将東西從禁地盜出來,還得給天梁峰扔回去。”
“這次卦象顯示石門秘境,我們得想辦法讓靈寶現世。可萬一又不是怎麽辦?”
蘇翡:“你質疑青主的蔔卦?”
孫棕急忙道:“小的不敢。”
“青主的卦象不會有錯。我們雖沒發現封妖鎖的蹤跡,之前的幾處地方,必定同黑祟有所聯系。這是關乎整個昊天的大事,哪會那麽容易辦成?”
“你只管去布陣,想辦法引靈寶現世。旁的別多管。”
孫棕拱手:“是。”
又道:“顧皚的懸賞令……”
蘇翡不屑:“無需理會。那些人也殺不了蕭遙。”
“可秦烽言的徒弟也在。萬一真如青主所說,引來了秦烽言……”
“若真如此,那也是天命的旨意。你隐藏好蹤跡,別暴露在他們面前即可。”
***
吳銘一行今日的經歷甚是怪異。
在錦初選擇的道路上,他們一路碰上了好幾撥遇難的修士。
錦初不想見死不救,他們做了好幾回救苦救難,不求回報的活菩薩。
到了晚上,選了個合适的地方安營,搭竈生火,沒過一會兒,空氣中又飄散出食物的清香。
錦初心情大好,食欲也更加旺盛,一連吃了三碗。
正吃着,忽然想到一個問題:“你們怎麽不把方少主也一起叫來?”
有蕭遙在,方少主必定願意同行……的吧。
吳銘:“我讓他別來的。”
“石門秘境只是築基高階的秘境,他金丹巅峰的境界,實力相差太過懸殊,得不到任何收獲。”
錦初:誰讓方少主來歷練了?
“有他在,我們不就輕松了嗎。”
整個秘境橫着走,什麽陰謀陽謀都不必擔心。
李麟:“那這樣我們還歷練什麽?都和某位金尊玉貴的郡主一樣,在旁邊搖旗吶喊,掠陣助威?”
“我也有出力好吧!”錦初斜他一眼,“方少主跟着,又不是非得出手。你打你的,他在一旁掠陣不就行了。”
“只是怕萬一出現我們對付不了的強敵,他可以及時出手相救。”
方縱自己也這麽說。
但以劍修好勇鬥狠的性格,很難只站在一旁幹看着別人打。
尤其他們同兇悍仙獸/交手,看着似乎戰得很輕松,實則萬分兇險,稍有不慎就會遭受重創。
方縱怎麽可能袖手旁觀。他劍出得比誰都快。
那些獸類一撲向吳銘,還沒靠近,他就忍不住出手。
如此一來,他們根本無法積攢實戰經驗,精進自己的戰力。
因此方縱說要跟來,被吳銘義正詞嚴地拒絕了。
吳銘以方縱的名義編借口,朝錦初道:“他是天樞峰少峰主,有許多峰內事務要處理。我們自己的歷練,就不必勞煩他了。”
錦初納悶:人少峰主陪蕭遙來秘境,為的是保護蕭遙,庇護他們只是順便。和他們又沒多大關系。
但說話人是吳銘,她不好回嘴,索性作罷。
吃過晚飯,天色仍如白晝,卻已到入睡的時辰。
幾人進入帳篷就寝,恢複靈力,調整狀态,迎接明日的挑戰。
一夜安寧,清晨醒來之後,一行人再次前行。
依舊是錦初指路。路上遭遇一頭兇悍仙獸,幾人奮戰了兩個多時辰,才将對手消滅。
李麟微有些氣喘。如今遇到的野獸,越來越強。
錦初只選平坦易行走的道路,一會左走一會右走,早已弄不清楚此時身在何方。
但莫名感覺,似乎歪打正着,他們越來越靠近秘境深處。
又行進了半個時辰,幾股真氣沖撞的餘波進入靈識的感知範圍。
“又有修士在同猛獸/交手!”錦初打了個響指,“走,跟着本郡主鋤強扶弱,積攢功德!”
薛懷信:“我們是道修,不是西洲的佛修,不靠功德提升境界。”
吳銘:“西洲的那些修士也非佛修。他們也修道,只是想同玄門作對,刻意把名號改成那樣而已。”
錦初瞪眼:“那麽多廢話做什麽。你們跟蕭遙多學學,他就不多嘴抱怨,一切聽本郡主命令行事。”
蕭遙:“我只聽吳銘的。”
錦初置若罔聞,快速飛往靈氣傳來的方向。
靠得近了,吳銘心念突然一凜:“等等,這是……”
可惜晚了一點,錦初沒聽見,已朝地面降落。
忽然一聲尖銳刺耳的轟鳴響起,嘭的一聲,那群争鬥的人不知發生了什麽,一道真氣猝然爆炸。
霎時間,青光大盛,晃得人睜不開眼。
蕭遙一個箭步沖到吳銘身前,張開防禦法盾,替他擋住爆炸的氣流沖擊。
一兩秒後,餘波消散,刺眼的光芒逐漸減弱。
四周恢複原樣,蕭遙趕忙轉身問吳銘:“怎麽樣?可有受傷?可有胸悶不适?”
吳銘好笑:“無事。一點真氣爆炸的亂流沖擊而已。”
蕭遙對他關懷過度,有點小題大做了。
他從半空中落到錦初身旁,問:“沒被餘波傷到吧?”
錦初:“沒有。就是吓了一大跳。”
她一落地就發生爆炸,沒受傷,但心肝脾肺被重重震了一下,耳朵現在還在嗡鳴。
她看向前方:“剛才發生了什麽?”
什麽東西爆了?
前方不到十尺,站着兩三個人影,地上還躺着一個。
錦初下意識朝地上躺着的人一看——
那人只剩了半截身子。
下肢只餘幾截殘骨,整個胸腔都被炸開,血肉模糊的內髒腸子被炸得到處都是,生動演繹了一幕什麽叫“肝腦塗地”。
錦初一時怔忪在原地。
過了一兩秒,才後知後覺地吓得跳了起來。
她一邊“啊——”大叫着,一邊緊緊抓着吳銘手臂,躲到了他身後。
這什麽情況!太可怕了吧!
吳銘的手臂被她驚吓之中掐得不輕,立在原地無言以對。
一柄入鞘的長劍忽然橫插/過來,将錦初拔開。
蕭遙的聲音一如往常,冰冷平淡:“你要是害怕,握住這把劍,它能賦予你力量和勇氣。”
錦初一想,有理。
趕忙把手從吳銘手臂上放開,緊緊捏住了劍鞘。
吳銘:“……”
蕭遙什麽時候也會忽悠人了。
蕭遙看了一眼地上又恐怖又惡心的半具殘骸,面色未改,眉頭都沒皺一下:“剛才的真氣爆炸,是他。”
這人爆體而亡,只是不知是自爆,還是受人所害。
薛懷信:“這人長得有點像那日在客棧找我們茬的人。”
吳銘聽到他這麽說,仔細朝殘骸的臉看了片刻。
方臉,蓄着短須,雖然臉上滿是鮮血,能勉強辨認出容貌。
再一看站着的那幾個,都有點眼熟。
“不是長得像。就是他。”
錦初探出頭看了一眼,果然是那日在客棧裏污言穢語,說什麽要住她房裏的無賴。
一想到那日,她氣不打一處來:“敢對本郡主不敬,遭報應了吧!活該!”
然而對方死狀太恐怕,她只瞄了半眼,又匆忙縮回吳銘身後。
吳銘雙眸微縮,掠視站着的幾人。
那幾人神色露着一種相當不自然的驚恐:“我,我們遇到了強敵……他,他,他遭到了法寶的反噬,爆體而亡。法,法寶也碎了。”
吳銘嘴角揚了揚:“我沒問他怎麽死的。你解釋這麽多做什麽。”
修士讪讪道:“我,我們怕有人誤會。”
“哦?誤會什麽?”
那幾人神色古怪,不再答話。
雙方都靜默了片刻。但吳銘觀察到那幾人眼神浮動,應是在密語傳音,私下說着什麽。
果然,過了一會,其中一人上前兩步,朝吳銘擡手行禮:“前日多有得罪。但那并非我們的意思,都是……”
他指着地上死去的同伴,“都是他的主意!他仗着有師長撐腰,狐假虎威,作威作福,我們只能聽命于他。”
另外幾人也接連附和,道歉的道歉,賠禮的賠禮:“那日的恩怨,千萬別算在我們頭上。”
吳銘:“你們該賠禮道歉的,不是我,是她。”
他一個男的倒是無所謂。但那樣的污言穢語,沖着一個女子,原不原諒,得錦初說了算。
那幾人又趕忙朝錦初賠禮道歉。
“看在你們認錯态度如此誠懇的份上,”錦初一揚手,“本郡主從不是心胸狹窄之人,這次就大人大量,不再同你們計較。下不為例啊!”
“多謝仙子!”修士點頭哈腰,“絕對沒有下次!”
既然錦初決定不再追究,吳銘也不再多言。
但他忽然想到:“你們是誰的門下?”
那個已死的修士之前原本打算說出自己的師長,被同伴阻止。
雖有虛張聲勢的成分在裏頭,但敢那樣作威作福,背後必定有一方勢力。
修士:“幾位道友,一定聽說過月鳴宗。”
和上林齊名的昊天三宗之一。
“我們是月鳴宗護法,狂天的……”
吳銘驚詫:“他是狂天的門下?”
修士:“……屬下的一個長老的徒弟……”
吳銘:“……”
狂天一個手下的徒弟……
狂天重返月鳴宗,也沒兩年。那什麽長老原本是月鳴宗的修士,他的一個弟子,隔了好幾層關系,如今都要硬攀上狂天。
這扯虎皮作大旗,也太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