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第078章 第 78 章
不知何時, 另一道俊逸身影出現在了方縱的三尺旁。
境界較低的修士受他劍意的餘威震懾,腿腳一軟,紛紛跪倒在地。一時間, 嘭嘭嘭的悶聲接連響起,不絕于耳。
霖雨道君?他怎麽來了?他不是關在房間裏好幾天,專心致志記陣圖嗎?
吳銘轉過頭, 用手遮住臉, 想找找有沒有地縫能讓他躲一下。
只想裝作不認識這個人。
偏偏霖雨道君笑着向他伸出手:“阿銘, 過來。”
吳銘:“……”
霖雨道君及時出現,又救了他一次,他心存感激
——雖說這無妄之災全是因霖雨而起,作為霖雨的親傳徒弟,他承受了太多本不該承受的磨難。
可他極力隐瞞的天權親傳身份,此刻全部暴露, 天相峰主往後對他的遷怒,鐵定更深。
他遮着臉,站着沒動,霖雨道君不以為意, 反而輕輕笑了一聲:“你又在這裏玩什麽?”
說完看向執法堂首座:“這位老前輩又是誰?”
他一如既往, 将“老”字念得又重又長, 仿佛對方年齡到了, 就該入土為安。
執法堂首座突然被點到, 身軀一震:“老, 老夫乃執法堂首座。”
霖雨道君一臉疑惑:“上林仙宗的執法堂, 不一直是個擺設嗎?什麽時候多了個首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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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語氣帶着顯而易見的嘲弄, 首座的臉一陣紅一陣白。
可惜在這個半步化神的後輩面前,他也只如蝼蟻一般, 埋着頭不敢多言。
“既是執法堂,”霖雨道君語氣輕飄,“那你們來說說,此地發生何事?”
吳銘:“……”
霖雨是故意給他們出了道送命題吧。
他輕飄飄的一句話,便讓執法堂首座的心口重重抖了一下。
首座一出關,即刻打聽了閉關這些年,宗內發生的大事小事。自然聽說過,霖雨道君收了一個親傳愛徒。
方才見到霖雨道君朝那個相貌絕麗的弟子伸出手,他瞬間就猜到,那個人就是他的愛徒。
惹上天樞峰的方縱不說,還惹上了霖雨!
首座心中怒罵不止:該死的天相峰親傳,這麽重要的事情居然不告訴他!倘若早知道,他絕不會插手這件“只有幾個入室弟子的小事”。
“令徒和天相峰主的愛徒之間,鬧了一點小誤會,”此刻,他也只能把事情往小了說,将矛盾轉移到這兩人之間,好讓自己置身事外。
“老夫也不清楚他二人因為什麽事鬧了誤會,只是聽說出現了一場小争吵,因此特來調停。”
霖雨似笑非笑:“原來如此。”
他轉向天相峰主:“既然是他們二人之間的誤會,你我就不必插手,讓他們自己解決如何。”
天相峰主自身難保,說話都勉強,哪還護得了一個男寵:“如何處置,你說了算。”
霖雨道君轉頭,朝吳銘揚了揚下颌:“去打一場,輸贏都能解氣。”
吳銘在心中默默一嘆。
天相親傳是金丹初階的修為,但完全不是蕭遙的對手,顯然那金丹境界全靠丹藥堆出來,虛高而已。
那人不是蕭遙的對手,定然不是自己的對手。
霖雨清楚他不會輸,就是讓他将人打一頓,解解氣。
可他并非好戰的劍修,此前就懶得同對方動手。此刻霖雨這麽一說,更不想了。
幹嘛非得順霖雨的意,他叫打就打?
在天相峰主面前打他的徒弟,那就正如天相峰親傳所說:哪是打徒弟,分明是打師父的臉。
霖雨又在給他拉仇恨,他才不幹這樣的事!
霖雨道君摻和進來,他卻只想迅速息事寧人,不給霖雨任何損人不利己的機會!
“不必了,一點小誤會,已經解決,往後也應該不會再鬧矛盾,”吳銘笑容可掬朝天相親傳道,“你說是吧?師兄。”
那甜膩的一聲“師兄”,聽得天相親傳全身汗毛倒豎。
他即刻點頭附和:“已經解決,已經解決,往後絕不會再出現任何一丁點争執!”
什麽靈影戲臺!往後這幾人随便做什麽,他有多遠跑多遠,絕不敢再同他們争鬥。
霖雨道君的表情似乎不太滿意,但也未再多言。
“既然事情已經解決,”執法堂首座趕忙道,“那老夫就此告辭。”
他生怕霖雨改變主意,說完就化作劍光飛走。
那群執法堂弟子見首座逃了,自己也跟着逃離,一個比一個跑得快。
天相峰主心中比所有人都焦急,最怕霖雨反悔的也是他。可他深受重傷,所有力氣都用來維持表相上的平靜無事,實則動一下都困難。
他只能壓低聲音朝自己的徒弟隐晦說:“把你肩輿讓給我坐。”
之後在徒弟的攙扶下,坐着肩輿回峰。
天相峰主來時氣勢磅礴,周身祥雲環繞,離開時卻坐着一臺招風顯眼的肩輿。
那徒弟跟在旁邊,兩人像極了土財主和自家的傻兒子。
執法堂和天相峰的人散去,霖雨道君這時才回過頭,看向他此前視若無睹的方縱。
糟了!
吳銘此刻才真開始驚慌。
對霖雨來說,剛才的那些都是耍猴,此時才是真正的重頭戲。
什麽執法堂首座,天相峰峰主,在他眼中,遠不及方縱這個令他心懷忌憚的後輩。
二人對彼此的名字都不陌生,許多事跡想必也十分耳熟。
然此時此刻,這兩個性格相似,天生互斥的“同道中人”,才終于第一次,面對面站在一起。
霖雨道君嘴角噙着他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目光深沉而鋒銳地注視方縱。
方縱毫不畏縮地同他平視,神色隐隐透出一點佯裝的痞氣。
他修為不如對方,戰力不如對方,氣勢卻不輸分毫。
——許多人都說,方縱是第二個霖雨。他那令人興嘆的修行速度,和當年的霖雨一個樣。
不出百年,他便能達到霖雨的境界。再一百年,說不定能比霖雨先一步破境化神。
方縱自己也有這個自信。兩個好勇鬥狠的劍修面對面,一個眼神都能擦刮出飛濺的火花。
他二人都沒施放靈壓,卻只憑強盛氣勢,就能震懾左右。
周遭無人說話,就連草木和飛鳥都不敢發出半點聲響。
吳銘心口突跳,霖雨若想在此時故意刁難方縱,他該如何應對?
好在霖雨道君只同方縱冷眼對視片刻,便輕飄飄扔下一句“代我朝方道兄問好”,随即收回眼神,又對方縱視而不見。
他轉向吳銘:“阿銘,你是現在同我一起回去,還是再和他們玩一會?”
吳銘當然想同方縱他們待在一起,他才不想和霖雨一起回天權峰。
可霖雨這樣問,并非給他選擇——答案只有唯一的選項。
他只能道:“我随道君一同回峰。”
倘若選方縱,以霖雨那一心争勝的脾性,必定又要平地起浪,無事也要挑出一大堆事來。
霖雨眉眼彎了一下:“那走吧。”
方縱眉頭卻一皺。但吳銘是霖雨道君的親傳徒弟,他跟着師尊回山,無人有資格置喙。
二人禦劍而起,很快消失在衆人的視線當中。
李麟啪的一下,不顧形象坐在地上,長長緩出一口氣:“這就是霖雨道君。”
這位昊天第一的劍尊,他只在拜入仙宗那日見過一次。此時第二次見,比記憶中的更加可怕。
霖雨道君明明已經刻意收斂靈壓,沒露出半分,然而強者從骨子裏散發出的威勢,就能讓他遍體生寒。
“吳兄天天和這樣的人待在一起,不害怕嗎?不會感覺氣短胸悶嗎?”
“可惜薛兄不在。他自小崇拜霖雨道君,今日真該叫上他。見到本尊,不知他會不會變成好龍的葉公。”
蕭遙和方縱都緘默不言,臉色黑沉地聽着李麟的自言自語。
……
吳銘跟着霖雨道君回天權,最初,霖雨道君沉默不言,周身氣壓有些低沉。
他跟在對方身後,心中各種腹诽,也不說話。
但沒過多久,霖雨收斂了所有情緒,率先開口詢問:“發生了些什麽?”
靈影戲臺的事沒什麽好隐瞞的。既然對方問,吳銘便将前因後果全部告訴了他。
霖雨道君聽完,忍不住笑了起來:“難怪天道感應告訴我,我的機緣在你身上,天道誠不我欺。”
“自從有了你,我真是一刻都不會感覺無聊。”
吳銘完全不明白他究竟什麽意思。但狗嘴吐不出象牙,霖雨嘴裏肯定吐不出好話。
他緘默着沒答話,又聽對方戲谑一笑:“新的陣圖,我記下來了。待會回去,又畫給你看?”
吳銘:“……”
執法堂首座能不能召一道雷,劈在霖雨身上!
***
先是和金丹巅峰的執法堂首座暗鬥了一次,又遭元嬰尊者偷襲,經歷一場虛驚。
吳銘心力憔悴,累得不行,若按以往的習慣,沾床就能睡着。可他又被霖雨氣到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他半夜才入睡,第二日上午過半才起來。
起床之後,剛洗漱整理好衣冠,就有執事朝他禀告:“天樞峰方少峰主來找小師兄,已在山門外等候多時。”
“山門值守的弟子告訴他,小師兄還沒起床,請他先回去,他說沒關系,他等着就行。”
吳銘一聽,趕忙飛往山門。
方縱立在山門外,脊背筆挺,如松如竹,身形潇灑俊逸。
但他站着一動不動,似乎在思考什麽,想的入了迷。
感受到有人靠近,他瞬時回過神,擡眼看向吳銘。
吳銘飛得有點急,緩着氣問:“怎麽不讓人通傳一聲。”
方縱柔聲道:“我怎麽舍得讓人把你吵醒。”
吳銘:“……哦。”
這話聽的別扭,他趕忙轉移話題:“找我做什麽?靈影戲臺的事,蕭遙已經告訴你了吧。”
方縱應當不是來問他,昨日究竟發生了什麽。
方縱搖搖頭,微皺着眉,神色有些凝重。沉吟半刻之後,忽然問:“你本名是不是姓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