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第026章 第 26 章
薛懷信長呼了一口氣。
當真正的敵人出現時,他很快反應過來:既然真兇另有其人,李麟就不是兇手。
所以他即刻想到,李麟必定在暗處,等着對付真正的敵人。
——難怪,他昨晚對李麟有微詞,吳銘卻幫着李麟說話,說他“有苦衷,承受了很多”。
而此前吳銘說自己從未信任過李麟,僅因李麟“崇拜什麽樣的人,自己就是什麽樣的人”,這樣的評判過于武斷,有失偏頗,根本不似他的行事風格。
原來又是商量好的。又将他一人蒙在鼓裏。
薛懷信心情複雜,不知該不該生氣——是該氣這二人将他排除在外,還是氣自己心智不夠機靈?
只是無論如何,前日那般緊急的情況,不過幾句話時間,吳銘和李麟就商定了這樣的計謀,他由衷佩服。
“吳兄朝我施放了一個法術,那其實只是我兩配合的障眼法,”李麟解釋,“我就趁着這幾息的時間,隐去蹤跡。”
落在別人眼裏,誤以為李麟被吳銘一個術法揚了灰。
“你們演練兵陣時,我也沒閑着,”李麟假意抱怨,實則自豪誇耀,“我這一天一夜,做的事情可比你們危險多了。”
“我按照吳兄的囑咐,去修補好圍欄破損的地方,避免更多的築基猛獸闖入。”
“又在外圍偵查,貼下符咒,避免你們對敵時,外圍突發別的意外。”
樁樁件件,都是需要精通符法才能完成的差事,還得避開山谷裏的各種猛獸。
“這些都是天命所歸,氣運在身的我,才能不遇到危險平安完全。沒辦法,能者多勞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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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還得幫吳兄布陣,困住那個修為高強的築基。”李麟說完,朝吳銘揮手,大聲喊:“吳兄,我把人困住了!該你了!”
站在坡上的吳銘微微笑了笑,轉身朝蕭遙道:“兵陣的訣竅,你應該都記住了。我得去給他們倆搭把手。接下來,這裏就交由你指揮。”
蕭遙微抿着嘴,有點不開心吳銘把他一人留在這裏。
但對方有任務交給他,他只能點頭:“你小心。有事叫我。”
他會立馬趕過去。
吳銘點頭,随後縱身一躍,動作如流光行雲,瞬間從斜坡頂端來到兵陣外圍。
李麟目指那道風柱:“人我困住了,接下來……”
“哈哈哈哈,”風柱中發出一陣桀骜笑聲,“就憑你們這點能耐,能困住我?”
一股靈氣噴湧而出,霎時将風柱壓制。
散修從風眼中走出。
他頭發略微淩亂,衣袍被風刃刮的破破爛爛,看似狼狽,身上卻沒有任何傷口。
——煉氣修士的術法,仍舊很難對築基道體造成傷害。
“我還奇怪,為何我做的事,變到了別人頭上,”散修漫不經心笑了笑,“原來這也是你們的算計。”
有人替他背了黑鍋,他也樂得自在,繼續躲在修士當中,在他們自以為快要勝利時猝然殺出。
沒想到,這兩人早就已經想着怎麽對付他。
不過還是那句話,在懸殊的實力面前,什麽樣的花招都沒用。
“你們的招數都不奏效,現在——”
“去死吧。”
他話音一落,随即舉刀,向三人兇悍攻去。
刀鋒在半空中劃出一道銀色圓弧。
吳銘身法極快,瞬間側身避過,手腕一轉,反手便是一劍。
只聽铮然一聲脆響,刀劍相交,擦出絢爛四濺的火花。
一劍出手,劍花一挽,吳銘毫無停頓又出第二劍。
轉眼之間,劍影閃耀,一刀一劍已短兵相接十來招。
築基散修斷然想不到,對手的劍居然如此之快,令他只有被動招架的份。
劍刃迅猛如風,角度刁鑽,逼的他連連後退,甚至沒有時間掐出一個完整法訣。
散修掌心滲出一片冷汗,驚疑道:“劍修?”
只有劍修才有如此精湛絕倫的劍法,一劍接着一劍,令人目不暇接,完全沒有反擊的餘地。
劍修可以越級殺敵,加之一左一右又有不像僅僅只煉氣的兇猛狂風和烈焰助陣,築基修士在驚疑之中,居然無端萌生一股退意。
然而轉念一想,不對,怎麽可能有煉氣期的劍修!對手只不過劍法比別人精妙而已。
散修朝後飛退了一大步,同吳銘拉開距離,不再同他短兵相接。
一個巅峰築基,竟然被一個煉氣逼退,不敢再同他比劍,這是一件極度恥辱之事。
他心中又驚又怒,手指不停變換法訣,打算施展自己的絕技,迅速把對手消滅。
薛懷信見他手訣,心道不好,築基修士的絕招,吳銘定然扛不住。
他急忙從袖袋中拿出法寶,正要施法催動,替吳銘抗下那一擊,誰知散修手訣變換到最後,還剩最後一訣時,忽然雙目渙散,立在原地不動了。
“薛兄,李兄,趁現在!”吳銘輕喝一聲,身形迅速移動至對手身前,一劍刺向對手心口。
薛懷信和李麟聽他一喊,也不管別的,急速跟上。
薛懷信的法劍,李麟折扇中暗藏的刀刃,一紅一白,兩道光同時貫穿了築基修士的胸腹。
三柄利刃插在散修身上,鮮紅的血液從心口流出,即便是築基道體,也死的不能再透了。
片刻後,三人抽出兵刃,李麟看着對手的屍體慢慢倒下,一臉疑惑問:“他怎麽了?”
怎麽法訣掐到最後,忽然僵住不動?
他驀地想到什麽,低頭看向腳下,散修所在之處,地上印着一個法陣。
這個法陣,是吳銘叫他昨天晚上趁着衆人睡覺時,偷偷布下。
他用劍預先在地上刻下痕跡,原本看不出來,而今被薛懷信的焚天火一燒,便顯現出火紅的陣紋。
但吳銘給了他陣法圖,他只照着圖案依樣畫葫蘆,并不清楚這究竟是個什麽陣。
此刻李麟滿心好奇,忍不住問:“吳兄,你讓薛兄将他引到此處,這陣究竟有何玄機?”
吳銘一邊擦拭長劍上的血,一邊微笑:“沒什麽玄機,只是個幻陣而已。”
築基修士在幻陣中遭遇不測,亂了心智,連護體真氣都失效,毫無抵抗能力被他們輕易決殺。
——因此,“即便實力相差懸殊,一樣可以以智取勝。”
李麟怔在原地。
陣道是玄門大道,人人都會一手,都能布幾種法陣。提起幻陣,也是耳熟能詳,不遇幾次幻陣,那都不叫修行。
然幻陣是高階法陣,能布下幻陣的,只有實力強勁的高階陣修。
而吳銘,不過只是個還未真正入道的煉氣修士而已。
李麟怔了好一會,由衷贊嘆:“吳兄神通廣大,在下佩服之至。”
又調侃:“幹脆我這主角,讓給吳兄來當。”
吳銘意氣揚揚:“我本來就是。”
他收劍入鞘,往回走了幾步,又停步轉身,朝薛懷信道:“還得感謝薛兄借我靈石。”
立陣需要耗費巨大靈力。
他身上沒有陣材,若非薛懷信借他的三顆白靈,幻陣即便布下,也啓動不了。
看着吳銘從乾坤袋裏掏出的三顆白靈已經靈力耗盡,變成黯淡無光的普通白色晶體,李麟的心也咔嚓一聲碎了一地。
完了,他心顫道,他吳兄欠了這麽大一筆債,這輩子只能賣身給薛懷信了。
解決了最大的禍患,三人又即刻回到大陣之中。
衆修士在蕭遙的指揮下,順利消滅了餘下猛獸中的兩頭。
之後又奮戰了一刻鐘,随着最後一頭築基猛獸的龐大身軀緩緩倒向地面,人群瞬間爆發出直沖雲霄的歡呼。
他們贏了!
他們真的做到了!
他們憑借由人排成的兵陣,以血肉之軀,戰勝了兇猛強悍的仙體,抓住了這一線生機!
一天之後,七日試煉結束,關閉的谷口被仙宗弟子從外邊打開。
幾個仙宗弟子正要入谷,腳步倏然一頓。
谷口處,坐了滿地的修士。蓬頭垢面,一身髒污,好些人身上還纏着繃帶。
他們形貌雖狼狽,臉上卻都洋溢着劫後餘生的喜悅笑容。
幾堆營火在周圍燃燒,火上架着不知是什麽動物的肉,香氣四溢,随輕風飄出谷口。
仙宗高層聽說了整件事情的經過,已經是一兩個時辰之後的事情。
一衆修士被接引弟子帶離試煉谷,吳銘終于走進了仙宗的山門。
衆人被安排在半山腰的客苑暫作休息。等明日一早,前往上林主峰正殿,點入各峰,從此,正式拜入仙宗,成為上林宗弟子。
這次事件是否還有內情或者後續,衆人很難等到仙宗的明确交代。
高高在上的仙門根本不屑給他們交代。按照仙門一貫的做派,此事就到此結束,不會多做聲張。
但以往仙宗收徒,至少一大半的人只能被分配至外門,能進內門的人都少之又少。
而此次,參與禦敵的七百多名修士,最差都可進入內門,這也算仙宗對衆人的一種嘉獎。
……
日出碧空,霞光入水。
吳銘起了個大早,剛洗漱完,屋外響起了敲門聲。
開門一看,李麟站在門口。
他穿了一襲嶄新的衣袍,剪裁合身燙熨平整,沒有半點褶皺。
連頭發都梳得一絲不亂,整個人精氣神十足。
吳銘:“你要去相親?”
李麟:“今天是人生最重要的日子。”
兩人話撞在一起。
李麟:“……”
他抽了抽嘴:“吳兄,今日拜師大會,将影響往後整個修道的路途。這麽重要的日子,你怎麽還穿這一身?”
“雖說根骨天賦最重要,但優良的外表能讓人第一眼就留下好印象。這世上多的是以貌取人之輩,何況那些元嬰尊者見慣了良才美玉,收徒從不收長得醜的。”
“你這一身,我擔心,峰主們覺得你對仙宗不敬,不願點你做入室弟子。”
吳銘:“……我就兩套衣服換洗。”
都是粗布麻服。錦衣玉帶?沒有。
李麟無話可說,只嘆:“要早知道,我就該連夜帶你去鎮上趕制一套上好的衣物。”
可惜此時說什麽都晚了。
吳銘卻無所畏懼。他是主角,就算穿一身破爛去要飯,也能在乞丐堆裏被仙宗的人看中。
二人立在門口說了這麽幾句,李麟看了看時間:“我們走吧,早點到主峰大殿,在前排搶個容易被峰主們看見的好位置。”
吳銘:“不等薛兄和蕭遙?”
“你不知道?”李麟驚奇,“薛兄出身名門,自身實力也不弱,昨日已提前被開陽峰峰主點為入室。”
吳銘搖搖頭。薛懷信住的院子離這裏遠,昨日回房後,別的地方發生了些什麽,他通通不知道。
至于蕭遙……李麟陡然激動:“吳兄,你知不知道,蕭兄居然是點仙會一甲!”
“點仙會的一甲擁有免試資格,無需再去試煉谷參加二次試煉。”他疑惑,“蕭兄也不知怎麽想的,居然放棄資格,自己要求前往試煉谷。”
吳銘面無表情點頭:“知道。”
他不僅知道蕭遙放棄一甲資格,他還知道蕭遙“怎麽想的”。
“聽聞蕭兄不僅是一甲,還有執事堂長老極力舉薦,”李麟感嘆,“他又在試煉谷中大放異彩,周圍都在傳,他前途無量,已得上林宗掌門青睐。”
吳銘倏然愣住。他驚訝于李麟的消息靈通,并且從他的話中,又一次後知後覺的意識到一個嚴重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