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024章 第 24 章
奔襲的獸群很快出現在衆修士眼前。
體型巨大的猛獸恍如一座座小山,大地在轟隆的獸蹄奔襲聲中震顫,空氣裏充斥着暴虐而狂蕩的靈氣亂流。
衆人緊握兵刃的手心冷汗遍布,縱使布了兵陣,無人不打心眼裏擔憂:這麽多高出他們一個境界的築基猛獸,他們這些還是凡胎的煉氣修士,真能打過嗎?
吳銘站在山坡頂端,全神貫注看着這一切,鎮定朝蕭遙道:“傳話叫他們打開景門,讓出一條通路。”
蕭遙點了點頭,即刻運轉功法,向衆人傳音。
語氣冷淡的聲音在衆人腦中直接浮現:“景門開,讓路。”
冷淡的語氣不含一絲波瀾,甚至讓人覺得涼薄冷酷。然而在此時,這種冷酷,卻顯出一種令人安心的平穩,迅速澆滅心底的恐慌和焦躁。
奇門八陣分為開、休、生、傷、杜、景、死、驚八門(*),列陣在坡道口的景門修士聽到指令後,速即朝兩邊散開,讓開一條暢通無阻,沖上斜坡的道路。
幾頭猛獸腳不停蹄地沖了上去,所到之處,沙塵飛揚。
蕭遙按照吳銘指示,繼續傳音:“杜門開,傷門開。”
“休門合,斷路。”
錦初被分配在休門。吳銘告訴過她們,這個兵陣的效用和作戰方法:
這七百多修士,要利用地形,将這片區域圍成坡道,坡道左側,右側,三個區域。
猛獸來襲時,她們需将獸群分開,再各個擊破。
此時幾頭猛獸已經沖上故意放開的坡道,她們要做的,便是等領頭的那一只跑到最深處的死門後,合上休門,阻斷上坡的通道。
Advertisement
如此就能将那一頭猛獸單獨圍困在由人組成的囚籠裏,将其擊殺。
其中最重要的一環,是她們這一隊人,必須阻斷通道,不讓別的猛獸再沖上來。
錦初最初聽到築基的猛獸沖破圍欄闖入山谷時,着實吓了一跳。
可後來看吳銘的淡定模樣,她又覺得,不過是些靈智未開的野獸,築基又怎麽樣,她們這麽多人,怎麽可能對付不了幾頭只會橫沖直撞的獸類。
然而真當一頭如山般巨大的猛獸沖到面前,深黑的陰影将所有人全部籠罩時,那種泰山壓頂般的危險氣息居然令她的頭腦一片空白。
她怔怔的呆住,一時間,鎮定也忘了,害怕也忘了,就這麽僵硬地立在原地,什麽念頭都沒有。
将她魂游的神思拉回來的,是左右铿锵的刀劍聲和大喝聲。
那聲平穩冷靜的“休門合”在靈臺中回響,許是為了壯膽或者緩解緊張,不少人重複着将這句話念了出來。
“休門,合。”
“休門,合!”
許多個聲音一層一層疊加在一起,如戰鼓般敲擊在心間,賦予人激蕩鼓舞的勇氣和力量。
錦初驀然回過神,舉起手中三尺青鋒。
她是堂堂郡主,周圍那麽多人,她怎可露怯,丢了東唐皇室的臉面。
錦初郡主可戰,可敗,但絕不會不戰而逃!
長劍揮下,斬在猛獸的軀體上。築基後的仙體,似如在表皮外面穿了一層刀槍不入的铠甲,堅硬異常。
刀劍沒能對其造成傷害,錦初反倒被巨大的力量反震,身體失衡朝後倒去。
她心中一亂,頓時倉皇無措。忽然,背後一只手臂托住她的腰,幫她穩住了身形。
身處兵陣之中,前後左右都是人,情況又十萬火急,她根本不知道剛才誰幫了她。
但她能清楚地感受到,細長的靈氣連綿不絕,似如織成了一張柔韌的大網。
只要遭遇危機,前後左右,無論是誰,都能抽手幫她一把。
這便是兵陣的力量,是結成兵陣的,人的力量。
錦初定下心神,再次揮劍。
數不清的刀,劍,矛,戟,甚至一些她從未見過,叫不出名字兵器,在她周圍連成一片,也織就成一張網,一層又一層,将暴虐的猛獸圍困在人網中央。
不知是誰大喝了一句:“門合,路斷!”
剎那之間,人聲澎湃,如巨浪般響徹雲霄——“門合!路斷!”
錦初心中霎時冒出熱淚翻湧的狂喜,她們成功了!
她們這群實力平平的煉氣修士,居然真的成功将擁有仙體的築基猛獸擋在了坡道上!
振奮人心的呼喊,很快将喜悅的浪潮傳導至整個大陣。
吳銘站在高處,淡定從容地看着這一切,嘴角微微上揚。
但即刻,又将鋒銳的目光轉向腳下不遠處的死門。
休門截斷了上坡的道路,一頭巨獸被孤立在死門中——這是他們即将要擊殺的目标。
他嘴唇微微一張:“死門,攻。”
蕭遙立馬将新的指令傳入修士靈臺。
方臉修士因煉氣高階的修為,被分到了戰力最強,負責攻擊猛獸的死門。
他本姓劉,外號劉九。他出身草寇,本就不講心慈、仁善那一套。因此在遇到胡服女修時,他毫無心理負擔地加入了她們,為虎作伥殺起別的修士。
反正天道不仁,無論天道人道都難走,路上所有人都是對手。
沒想到遇到那個少年。
那位小兄弟留了他一命。
劉九沒有普世的“道德”,但有自己的“道義”。既然欠了人一條命,自己這條命就是對方的。
無論是否能成,那個小兄弟讓他排陣,他就去排,讓他殺敵,他就去殺。別說拼命,哪怕送命,他也萬死不辭。
蕭遙那一聲“死門,攻”的冷峻聲音在腦海中響起,劉九即刻按照昨日演練的那樣,舉刀朝猛獸身上砍去。
被困在死門中的這頭築基獸類,是頭角犀。
前鼻長角,銳利非常。因獲得仙體,四肢上也長出了粗壯巨大的角刺,皮膚又粗又硬,比鋼鐵還結實。
劉九一刀砍下去,角犀身上毫發無損,他的刀卻差點被崩出一個豁口。
和他一同進攻的修士紛紛色變。
連塊皮肉都傷不了,他們能殺死它嗎?!
坡道頂端,蕭遙冷目看向角犀,告訴吳銘:“它的弱點在腹部。”
他得禦獸密法傳承,熟知萬獸弱點,吳銘毫不懷疑,再一次下達指令:“離位,擋住它的進攻。巽位,集中攻擊它的下腹。”
指令一出,蕭遙施放傳音,将他的話一字不改重複了一遍。
指揮的聲音瞬時在修士腦中浮現。
站在巽位的一衆修士立馬改變角度,由下向上,挑刺巨犀下腹。
“有效!真的有效!”
有人激動大喊:“它下腹沒有堅硬表皮,我們的兵刃也能對他奏效!”
劉九心中佩服:那小兄弟果然本領通天,居然知曉角犀的弱點。
他将刀換到左手,右手用力在衣服上一蹭,擦幹淨掌心的冷汗,随後重新握緊了刀。
他站離位,清楚修士們想要攻擊角犀的弱點,必須有人在角犀正前方擋住沖鋒。正面迎戰的任務最重要,也最兇險,稍有不慎,就會被猛獸所傷。
但劉九心中毫無畏懼,橫刀擋在了最前。
角犀的力氣大得驚人,一頭撞向人群,即便身前有兵刃護身,劉九仍被撞的氣血翻騰,似乎五髒六腑都被撞錯了位。
他咬牙,吞下湧到喉嚨的腥血,心道:老子跟你拼了!
說罷,正要沖出,側面忽然橫出一并長矛,替他擋了一下角犀的兇猛進攻。
周圍不知是誰對他說:“別沖動,大家一起防禦。”
跟着,一股靈氣順着他脊椎緩慢流遍全身,舒緩了血氣翻湧的肺腑。
劉九心中驀然升起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
沒想到,在這生死攸關的時刻,居然還有人在意他,給他療傷。
他心中一股暖流流過,放緩了腳步,不突出冒進了,跟周圍人并排站成一條直線。
角犀四處沖撞,然而無論朝哪個方向沖,都無法突破堅如磐石的人牆。
圍在它側方和後方的修士,則找準機會,攻擊它下腹。
一開始,角犀反應迅速,後腿飛踢,修士們眼看它的弱點就在眼前,卻始終難以靠近。
攻擊十次,只能打到它一兩次。
然而一刀,一刀,一刀……
角犀的力量越來越小,速度越來越慢,腹部滴下的血液越來越多。
修士們的進攻也越來越容易。
衆人全神貫注,無人關心生死,在乎成敗,只一心想着,這麽多人一同攻擊,即便自己不行,總有人能傷到它。
不知過了多久——轟!一聲巨大悶響,角犀倒在了地上。
衆人一陣錯愕:它,死了?
片刻後,有人狂喜歡呼:“我們勝了!我們成功殺掉了它!”
這一聲後,人群乍然沸騰,勝利的歡呼直沖雲霄。
随後,“死門,勝!”“死門,大獲全勝!”一聲一聲的呼喊如熱浪般席卷整個戰場。
另外七門的修士聽到,無不瞬間驚愕,而後很快熱淚盈眶。
在這之前,其實沒有人真心實意的相信,他們真的能贏。
築基和煉氣,看似只差一線,實則隔着仙體和凡胎的巨大溝壑。
誰也沒想到,他們這七百多人結成陣法,居然真做到了!
他們将獸群成功分散,又成功擊殺!
修士們喜極而泣,而後紛紛将兵刃握得更緊,目光炯炯,看向各自面前的對手。
角犀的倒下,只是個開始。
但他們有信心,一定能抓住一線生機,渡過這次難關。
吳銘站在坡頂,依然鎮定看着腳下以人築成的兵陣。
山風從他身邊拂過,衣袂輕飄,清瘦如竹的身影氣韻潇灑,意氣揚揚。
他輕聲道:“休門開,傷門合。”
指令瞬間由蕭遙的傳音術抵達修士靈臺,奇門兵陣的陣型瞬間一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