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C47.
C47.
馮鏡衡聽後嗯一聲, 他散漫慣了,也沒什麽不能對人言的樣子,靠坐在沙發上, 一只手搭在自己頸上給自己捏,閉目養神道:“我跟你明說, 昨晚是我硬留她下來的, 我仗着身體不舒坦,明白了吧。你這堵上門來再強行照面, 大家總歸面子上過不去。”
虞小年真真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的眼神, 簡直在說, 這天底下就沒一個有出息的男人麽,啊!
沙發上的人說完, 也不管親媽要突突什麽, 徑直起來,去找那短命鬼的溫度計。折回來時,要量給虞老板看。嘴裏咧咧,“我頭疼得要死,熬不住的時候,你們在哪呢,切!”
虞小年狠啐一口老二, “你疼死還不是應該的。你又不是為了我們哪個忙倒下的, 你這樣白天忙夜裏兇的,不死也差不多了!”
馮鏡衡聽後笑得不行,也叫虞老板小點聲, “粗聲粗氣的,給人印象多不好。”
虞小年心裏發酸, 這胳膊肘向外拐得不知道哪裏去了。便也不藏着,“我要誰的印象好,我該誰的了,笑話。我這輩子最不該的,就是由着你爸的幾句哄,嫁給了他。我得到什麽了,我懶得同外面那些眼皮子淺的人廢話,我這輩子沒吃你爸一口閑飯,他馮钊明當初一窮二白的時候,在我們虞家吃碗飽飯都要感恩戴德的。我給他養了兩個兒子,由着他去裝點你們姓馮的門面,我到頭來還成家裏萬人嫌的了是吧!這說多錯多,不說不錯的如意算盤算是給你們爺仨玩明白了!我只恨自己沒本事養個女兒,我要是有個女兒,我就給她招女婿,把你們男人玩的那些花頭經一整個全來一遍。”
馮鏡衡坐那,腋下夾着溫度計,笑眯眯地,看熱鬧不嫌事大地拱火,“別指望女兒啊,自己來吧。虞老板,你如果外頭養個,我絕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不告訴老頭。”
虞小年聽來,猶如面上被唾了口髒東西,連忙還回去,“呸,不要臉的現世報。我老早跟你們說過的,我這輩子最瞧不起三心二意的男的,和那些想着撈偏門上位、臉都不要了的女的。”
“老二,你給我不學好,沾上這些不三不四的,那麽我跟你講,這才是你爸爸最大的報應。”
馮鏡衡不解,“嗯,怎麽只是老頭的報應,沒你的份啊,你別吓我啊,這是回去要鬧婚變了啊!”
虞小年才不由老二忽悠到,“你跟你爸姓馮,報應也是你們姓馮的事。離婚又怎麽了,哪個規定我這個年紀不能離婚的。只有那沒出息的女人才離不掉婚的。”
馮鏡衡眼見着親媽越說越上心的樣子,笑着同她打起岔來,抽出他的溫度計,近視眼瞄那刻度了一陣,最後确診37.3。
虞小年堅強的普世觀裏,這屬于好得很範疇。
馮鏡衡不依,說他四十度的時候,你只是沒趕上。
虞小年回虞家那頭也小半個月了,原本還要再停上十天的,等着虞家舅母把七月半的三七紙燒完,接大嫂過來散散心的。
Advertisement
昨晚接到杭家的問候電話,杭母說鏡衡病了,虞小年心上陡然一落,後頭就是鋪天蓋地的她不曉得的事。
問就是不必要你知道,或者你知道了除了跟着幹着急,還能怎麽樣呢。
虞小年最恨這樣的話。明明他們戲弄冷落了她,最後她反而成了那個不懂事的人。
從前在家時,她父親是這樣,兄長是這樣,如今丈夫、兒子還是這樣。
如何叫人不寒心。
想到去了的兄長,再想到他們這個年紀沒了老伴,子女悉數成了家,那種兩頭都不靠幫的孤船漂泊感。虞小年不禁紅了眼眶,這便是馮鏡衡這些年印象裏的母親,年紀上來了,愈發地經不住事。
要麽炮火連天的脾氣,要麽悲天憫人的眼淚。
有時他确實厭倦母親的強勢。這些年,朱青仰人鼻息的瑣碎,他看在眼裏。
馮家把兩個孩子扣在手裏,不大與朱家平交、來往也是事實。
就拿家寧兩個當初跑丢了,虞小年明知道她自己的過錯,愣是至今沒同朱青一句正面交代。
那回,不是馮鏡衡看在母親的面,出面幫她斡旋,這婆媳關系又不知道冷到什麽程度。
說白了,這家裏一個姓的人,通通是既得利益者,唯獨這兩個不姓馮的女人。到頭來,合不來又彼此看不上,但凡起個争執、龃龉,就是雞犬不寧一人一頂帽子。
馮鏡衡不敢想,要是他把栗清圓也這麽安置進來,變成三人不和,試問,這樣的“雞犬不寧”有什麽意義。
這麽想着,他終究還是朝母親低頭了。抽過幾張面紙,遞給虞老板,口裏安慰,“這好端端的,怎麽還哭上了。你不是最煩動不動就哭的女人?”
虞小年扯過面紙,沒好氣地擤了把鼻涕。再說到那個袁芳歲,馮鏡衡冒犯,說他就是不喜歡動不動回去跟老爹哭一場的女生。也怪虞老板有時候真的很拎不清,“你說她模樣好家世好,我不做評論。起碼在我這,不好意思,她壓根沒進長得好看的門檻……”
虞小年冷着臉,“你不做評論你說了這麽多。”
馮鏡衡不快,“我就是反感拎不清的人,不行嗎?她誰啊,這連影t子都沒有的事,她和朱青這麽火急火燎地來往個什麽勁。哦,在我這碰上圓圓了,她還委屈上了,回去跟她爹哭一場。袁家為了女兒就來跟老頭撕,他們家真因為老頭吃幹飯的呢!我就問你,這動不動要來鬧一場的親家,你敢結?他袁某人別說為了女兒,我最瞧不上這種動不動為了誰的口條,他不過就是氣老頭沒辦法我而已。”
虞小年即便覺得老二說的不中聽,倒也心裏認可是這麽回事。然而,她還是要為朱青說一句,“你大嫂有千不該萬不該,這一回,你別怪到她頭上去。裏仁路不是你一個人的。即便你現在作這個死下來,我還是這句話,你爸爸說了不算,這裏依舊我拿主意。你大嫂什麽心情你還不知道她,無非就是越缺什麽的人越想着顯擺什麽。她覺得芳歲簡單,能聽她的。”
馮鏡衡不懂,甚至來氣,“為什麽要聽她的,我不明白。”
虞小年臭老二一句,“你不明白的事還多着呢。”再說到南家,南遠生夫婦昨天給馮钊明去了電話問候,也關心着馮太太幾時回歸。言語裏多是奉承馮钊明,說是恭喜老二覓得佳偶,馮家的喜酒看來是不遠了。今早,虞小年同丈夫開炮火,馮钊明吃了癟子,再被妻子挂了電話,沒多久,灰溜溜再打過來,同妻子轉告了南家的話,也是想開解妻子,說南遠生那老婆輕易不誇人的,你到時候見了栗家那女兒就能明白你家老二的偏心了。
虞小年向來對于這些阿谀不上頭。今日也清醒地提點一下老二,“南遠生是你爸爸親手扶上來的,他忘不忘本,我們馮家并不稀罕。你爸爸屬意你同他來往,也僅僅是生意上。南家不大瞧得上你大嫂,這個時候說些厚此薄彼的話,你給我警醒着些。不必因為人家幾句不要錢的漂亮話而飄飄然,自己有才是真正有。南家那女人有什麽資格瞧不上朱青,她早些年削尖腦袋擠進那些太太圈,她怕是都忘了。”
馮鏡衡笑虞老板,“你這人還真別扭。死活不喜歡朱青的是你,拼命維護的還是你。”
“我跟你大嫂合不來那是關起門來的事。誰看我們馮家的笑話,那又是打開門的事。朱青她再敏感多疑,她不曾對不起你大哥,兩個孩子她弄得端端正正、漂漂亮亮。”
馮鏡衡撺掇着,“這些話你從來不當着人家朱青的面表揚啊。你知道你們婆媳關系差就差在這裏啊。”
虞小年不以為意,“一個成年人,總要靠着別人的漂亮話過活,那這輩子且難熬着呢。”
“馮鏡衡。”
廳裏突然響起一個清淩淩的聲音。
這端說話的母子倆,一齊回頭。
是栗清圓。她站在樓梯口這裏,她孤身下樓的時候,其實正正經經聽到的話,也就最後這句。
也正是這一句,才叫栗清圓鼓起勇氣聲明自己,她在這。
栗清圓在樓上猶豫再三,雖然她這一身很不像樣子,實不該是會面對方家長的體面。但是她骨子裏的教養實在難以叫自己自洽地躲在樓上。
無論如何,對方是馮鏡衡的母親。出于禮貌,晚輩問候長輩也是應該的。
馮鏡衡起身來,拐角轉彎過來,站在樓梯臺級上的栗清圓,還是昨天那身穿着,通勤且素淨。她頭發紮了起來,面上其實臨時用包裏的化妝品描了個素顏妝。
但在男人眼裏,大概是素面朝天。
栗清圓見馮鏡衡過來了,她才略微拘謹地指了指,示意也許我該……
下一秒,對面人心領神會。于是,他伸手來,把她從臺級上牽引了下來。
二人一路走到他母親跟前。
虞小年攏攏頭發扶扶額角,全程沒有往自己兒子身上看,只見灰白一身的年輕女孩,中等個頭,白皙纖瘦,骨相停勻。
漂亮外露的是一雙眉眼,洞若觀火,冷靜端持。
不外露的是那份父母供養出來的,她自己攢出來的,天然甚至超然,旁人永遠拿不走的冷淡與骨氣。這在那回栗家把送過去的禮還回頭,老馮念叨虞小年,處處謹慎過了頭時,她便也有點懊悔,當下就對這戶人家留着存着的起始印象。
也怪虞小年這些年見識、經手的升米恩鬥米仇的世态炎涼太多。實在話,朱家這樣的姻親,她确實不想結第二家。
大家平起平交,最最好。
馮鏡衡正式地,兩面介紹了下。栗清圓率先開口的,平淡白描,稱呼對方一句,“阿姨,您好。”并不是多客套奉承的馮太太,也不因為你丈夫是馮钊明而攀附的口吻。
虞小年聽起來,反而有幾分拘謹。是那種人家是出于教養與禮貌才這麽稱呼你的,有點像家家怕見客的那種孩子氣。虞小年當即想起馮鏡衡剛才叨叨的,是不是她今天的妝容真的顯得很刻薄,還是娘家大嫂送的這只包過于隆重了。
片刻,虞小年面上淡淡地應了聲。
她甚至都還沒來得及張口,以着老大家孩子的名義,問候一下栗家父母。老二先不快了,“就嗯一下啊,這嗯得人家多尴尬啊。”
虞小年氣得當即擰眉,發作老二,“你不說話沒人把你當啞巴。”
“我不說話,你又這麽抻着,大家都尴尬啊。你可別指望她啊,她不會主動給你暖場的。”馮鏡衡幾分笑意,促狹且厚臉皮,但是話裏話外,袒護着誰,一目了然。
栗清圓聽馮鏡衡這麽說話,多少有點洋相,她賣力地掙脫了他的手,獨立交際的自覺。但也誠如馮鏡衡說的那樣,她并不是個多長袖善舞的性情,當下,只能揀一些她想得到的說:“我聽馮鏡衡說過裏仁路這裏的由來,他也講過,這裏是他媽媽出嫁的地方。所以,昨晚我宿在這邊,我想,多少是有點失禮的。”
先前,虞小年張羅着老二去跟袁家女兒見面。母子倆較量了幾句,扯到婆媳矛盾上,老二發難一句,當初你大兒子奉子成婚那事,說破天罪魁禍首也不是人家朱青。這些年,虞小年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她當真是那種尖酸刻薄的人,朱青也嫁不進這個門。說到底,她是瞧不上朱家奉子這個伎倆。也慣朱青,想得太多。凡事,總想着別人來成全你,自己卻不成全自己。
早些年,虞小年會面朱青時,她口裏的紀衡,念得溫柔缱绻,張弛有度。然而,作母親的虞老板卻聽出了市儈與心計,你不能否認她愛這個男人,但是也愛這個男人背後适配的名與利。
今天,栗家女兒口裏的卻是完完整整的馮鏡衡。這樣年紀的女孩子如果全然不懂名利,那反而過于天真淺薄了。但是她的口吻,輕松冷淡地駕馭着老二的名字,叫任何人都聽得明白,如果非得在兩個人誰離不開誰間挑一個出來,那勢必不是人家女孩子。
男歡女愛,這古來今來,男人的名頭向來在前頭。
“我回來前,他爸爸就同我說了,反正這些年這裏的租賃維修管理費用都是走的他私賬。随他去吧。栗小姐是他的朋友、客人,我和他爸爸就是再老糊塗,也不會怪到你頭上。”
馮鏡衡聽後,歪頭來打趣栗清圓,“你的精神損失費沒着落了。”
“什麽精神損失費?”虞小年不解。
馮鏡衡這個口無遮攔,栗清圓以為他當真要講,不能去捂他的嘴,便搶着他開口前,連忙地問:“沒有!阿姨,您要喝茶嗎?”
虞小年給栗小姐弄得有點懵。還真是,她來老半天了,口都說幹了,老二都沒倒杯水給她。于是,順勢點點頭。
栗清圓當真去給虞小年燒茶。期間,她還喊馮鏡衡,要他來一下,幫她拿最上頭那套茶具,她夠不着。
兩個人人前人後的膩歪,虞小年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待到栗清圓把茶和配着吃的兩份點心端過來,看得出,是個做事比說話漂亮的人,起碼利索。
她不去多餘解釋這份點心是給你充饑還是佐味。總之,她想到了。
虞小年剛才說她是客。此時,又擺出自己是客的樣子,致謝他們的招待。
再說養兒子一點用償都沒有,“我這一大早趕過來,确實有點餓了。是沖他喊地餓了。”
飲茶期間,虞小年多少還是不能免俗地問了問對方個人情況,再到父母那邊。
栗清圓都簡略應答。
馮鏡衡在邊上幾番嚴防死守對家放牌的機敏,示意虞老板,點到為止啊,你還沒到t尋根問底的時候與資格。
虞小年看在眼裏,最後剜一眼老二。
栗清圓會意,她淡淡一笑。
虞小年便也沒藏着掖着,“叫栗小姐看笑話了。”
栗清圓只作搖頭,想說什麽,終究還是忍住了。
虞小年爽利,快言快語,她這輩子沒能好好上個大學,對真正的讀書人毫不掩飾的欣賞,尤其是書讀得好的女孩子。“栗小姐的媽媽該是個頂漂亮的知識分子,同我們這些粗疏的聊不到一塊去了。”
栗清圓微微一愣,她仿佛還在上一趴,片刻,看了看馮鏡衡,才決定開口的,“不。我想您誤會了。我剛才搖頭不說話,并不是別的意思。是覺得馮鏡衡跟您很像,另外,我媽媽并不是什麽高級知識分子,她書讀得并不多精通,這也是她當初嫁給我爸最滿意我爸的地方,說我爸是新興的高富帥,有她沒有的知識財富。”
“不過,我媽媽确實很漂亮。如同馮鏡衡繼承您的美貌一樣。”
虞小年有點被恭維到了。甚至看看老二,你不是說她并不會暖場、漂亮話那些的嘛。
馮鏡衡面上不顯,只拆穿親媽的虛榮,“怎麽,人家奉承一句你漂亮,就飄到天上去了,是不是?她作翻譯的,經常陪各種富婆甲方的,別太當真。她的話術語法,你聽聽,都是機翻套話,聽不出來啊。”
虞小年恨恨道:“你的話聽起來才機翻。”
馮鏡衡在邊上笑歪了都。無聲看一眼栗清圓,再同親媽鬥智鬥勇,“哎,你怎麽偏幫着外人了啊!”
“因為你們一群混賬王八蛋的內人,沒一個好東西。”虞小年說到這,點到為止。她人也算見過了,老二這裏的反骨頭,她也算理清眉目了。先不說汪春申這事瞞着人家姑娘,馮家到底能置換出多大的利益化。同為女人,将心比心,虞小年看得出來,今天能講得出這番寵辱不驚話來的孩子,沒準此刻,老二把話跟她挑明了,就真的沒下文了。
她不知道人家姑娘多久能忘掉這一段。自己養的兒子,虞小年再清楚不過了,這個時刻,因為這事,叫他生生地斷,不談要他的命,也起碼折辱他三十年的尊嚴。
心意這東西,不需要去強調。那個人在他跟前,他這麽活蹦亂跳地甚至能為了她低他從來不肯低的頭,便是最大的诤言。
虞小年臨走前,說起虞家舅母, “老二他舅母過些日子也要來呢,到時候家裏擺席,你有空的話,就去家裏坐坐。怕生,帶朋友來。多幾個也不要緊的。”
虞小年說不清這樣偏幫着自己兒子,到底是對還是不對。無論如何,這是她為了兒子乃至馮家拿出的最大誠意。
她也不怕叫他們知道,“到時候袁家也來,就趁着那天,正式公布了你們拉倒。他袁家鬧就鬧吧,談個戀愛結個婚都有分的,不能我糊塗拉個線就賴上我了,賴上我,實在不行我娶了吧,那能怎麽辦!”
栗清圓瞠目結舌。真的,她總算知道馮鏡衡這樣的精神狀态從哪裏來的了。
虞老板都快要走了,不知從哪裏冒出只貓來。
馮鏡衡介紹,“如果您願意接受,它可以是你第三個孫子。”
虞小年拿她手裏那只倒V霧面白色喜馬拉雅,搡一下口無遮攔的人,質問他,“你預備歇幾天,才回去?”
馮鏡衡抱起他的“孩子”,滿不在乎的樣子,“我可以回去,也可以不回去的。”
“圓圓,”虞小年忽地喊了聲誰的名字。
栗清圓還沒反應得過來,馮鏡衡先急了,“你喊她也沒用。”
虞小年嚴陣靜默,訓斥老二,“沒用你急什麽。馮鏡衡,我即便不全部贊同你爸爸的話,但是他這輩子沒對不起妻兒老小。你不談要超過他,起碼爺倆要打個平手。我別的話都不多說了,要對得起妻兒老小,這句話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你自己斟酌吧。”
最後,虞小年朝圓圓抱歉,今天來得匆忙,并沒有合适趁手的見面禮給她。等她正式去家裏做客時再補吧。
栗清圓婉拒,說不必要的。
虞小年堅持,說一視同仁,“當初見你們大嫂的時候,也給她的。”說起朱青,虞老板終究還是來捏合了句,“她那個人,敏感過了頭。但也沒法子,當初好端端的家庭,就是被她爸爸搞非法集資給拖累了。最怕的就是這家道中落的變故。”
“她要是和你來幾句不如意的,要麽就還回去,要麽就別理她。總歸,他們兄弟倆将來不會一個鍋裏吃飯的。這話我跟你們說,也會同樣跟老大他們說。立身為本,你們立你們的,他們立他們的。”
虞家派過來的司機還在外頭等着,馮鏡衡出來送虞老板的時候,虞小年面上淡淡的,最後耳聽面命地來了句,“你喜歡我攔不住,我沒資格去跟人家孩子談家教。你也三十了,知道有些事該做有些事不該做。我到死都不會改口,你記住,好人家的孩子就不會有未婚先孕這一說,你認不認我這個說法!”
馮鏡衡把母親往車裏趕,要她一百個放心,“我要,圓圓也不會要的。她性子比你還倔。”
虞小年聽老二這麽說,又急了,探出頭來,“什麽叫不要啊?”
馮鏡衡笑母親,“不肯有孩子的是你,聽到不要急的還是你!”
“我要的是名正言順的孩子。你們男人懂什麽。不然有些勾搭已婚男人的女人為什麽最後還是想着上位呢,就是年齡閱歷起來了,終究明白了,這個世道撈點偏門錢是沒有用的,人到中年,能叫你有歸屬榮譽感的唯獨社會認可力。德不匹位的人,必遭禍殃。”
馮鏡衡眯着眼,審視般地問母親,“嗯,如果,我是說如果,你發現你的兩個兒子身邊有這些企圖心的德不匹位的人,你要怎麽辦?”
虞小年狐疑地目光掃過來,“你是說誰,你大哥?”
“我說的如果。”
“沒有如果。誰背叛自己婚姻,先死到我們跟前,給自己幾個嘴巴再說!”
馮鏡衡不禁拍掌叫好,說他們家虞老板威武。
“你說你這麽威武的人,怎麽當初連跟朱青一起去栗家都不肯低頭的呢!”
“所以便宜你了呀,我當初怎麽說的,好人有好報,靈驗了,對不對!哼!”
馮鏡衡死活不認。他咬死在去栗家前就先遇到圓圓了。
“嗯,你想要說什麽?”
“我想要說的是,屬于我的,她注定跑不了。甚至老天爺,給了我雙保險。”
虞小年痛斥老二,“既然都雙保險了,為什麽汪春申的事不敢同人家明說?”
馮鏡衡即刻灰了臉。他在老頭跟前不願意承認的話,終究在親媽跟前示弱了,“嗯,你罵我吧。不,虞老板,我求你幫我。我就是喜歡她,第一眼就喜歡,我不能接受她為了她舅舅和我斷了,我更不能接受她再和別的男人有任何關系。”
虞小年問沒出息的兒子,“嗯,人家掉頭和別人了,你怎麽辦?”
“我不怎麽辦。我不肯她出我這道門。”
虞小年氣得,打開馮鏡衡扶她車門的手,嫌棄得要命,“你瘋去吧。吃牢飯的時候,沒人去看你。”
*
馮鏡衡再回別墅的時候,栗清圓在和家裏通電話。
他不知道栗老師那頭說了什麽,只知道被虞老板耽擱了,眼下已經過了早茶時間了。
馮鏡衡給老沈打電話,訂一桌菜。說他十一點左右要,點名要那道雙臭。嚴陣要老沈的主廚拿出十成的功力來燒,別應付。我孝敬未來老丈人的。
老沈那頭酸酸的,吓唬鏡子,嗯,我一定醋當醬油用。
馮鏡衡笑,那你的飯店就一定開到今天為止!
挂了老沈的電話,馮鏡衡要栗清圓給她爸爸撥回去。
栗清圓:“我爸不知道怎麽了,叫我回去呢。”
馮鏡衡:“嗯。我跟你一起去。打電話,我來說。”
栗清圓吓得不輕,終究依着他的話把電話撥回頭,她在邊上掩耳盜鈴地捂着耳朵不敢聽。
卻見馮鏡衡輕松自如極了,他一面稱呼對方栗老師,一面歉仄昨晚的委實不該。說想着今天禮拜天,如果栗老師方便的話,他帶着菜過去,一道吃頓中午飯。
栗朝安在那頭說了什麽,馮鏡衡的态度從容且受教,不一會兒,他點頭稱是,“嗯,我和圓圓大概十點半左右到。”
挂了電話,栗清圓的一口氣才算喘出來。她有t點意外,也有點不安,說實在的,今天爸爸能這樣答應馮鏡衡,很反常。
馮鏡衡如實轉述,“你爸口吻淡淡的,只說叫圓圓早些回來。”
“還有呢?”
“聽起來醋醋的。”
栗清圓忙着要上樓拿包,聽有人這麽說,生氣,“你能不能正經點!”
“我再正經不過了。栗老師口吻,聽起來像失戀了……”
雖然馮鏡衡這厮說話全跑偏,但是與栗清圓不謀而合的直覺,直覺爸爸今天有點不高興,所以,對于圓圓帶不帶男朋友回來都顯得沒那麽重要。他只想圓圓快點回去。
而出于對爸爸的了解,能讓他對于女兒的事不那麽上心的比較級,只有向女士。
栗清圓直覺很不好,“糟了,我媽是不是知道了。然後,我爸就‘陣亡’了。”
馮鏡衡卻持相反意見,“通常一個男人出現這種情緒低落的高敏反應,排除掉重大經濟損失,那麽就是感情。再直白點,就是他幹了自覺對不起對方的事或者決定。”
“說人話!”
“你爸或許做了什麽對不起向女士的事。”
栗清圓關心則亂,卻堅定得很,“不可能。他跟我保證過的,他這輩子除了我媽,對別的女人都愛無能。”
馮鏡衡順勢問她,“只要栗老師對向女士絕對忠誠,你就一定會原諒他,對不對?”
栗清圓不聽他叨叨,催他快點,“換衣服,回家!”她全然沒把見虞老板的事或者對方對她的印象放在心上。
有人即刻領命。別說,還真有點周末陪老婆回娘家的既視感。
松弛,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