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C44.
C44.
羅漢松見到馮鏡衡來接清圓, 調侃了幾句,順便問馮有沒有空,晚上組局喝一杯?
馮鏡衡想都沒想地答應了, 說他做東。
栗清圓聽了,卻朝師兄抱歉了, “下回吧, 好不好,他今天身體不舒服。”
羅漢松難得約上這樣的二代目, 才想着晚上趁着會面聯絡聯絡,拓展拓展業務圈的。豈料一向不參與這些社交辭令的清圓卻站出來“拆夥”了。手裏設備還給師兄的時候, 羅漢松不大樂意呢, “什麽啊,想要二人世界, 不帶這樣的啊。”
“真的, 他發着燒呢。很燙。”
師兄笑,“這才多久啊,就這麽向着他了。”
栗清圓:“你生病了我也會向着你的。”
師兄不依不饒,“欠我一頓啊。”
栗清圓卻調侃回來了,“我幫你補天窗,我還欠你一頓,你聽聽這像話麽!”
羅漢松直喊着不得了, 我們的高嶺之花也學會凡間把戲了。
栗清圓微微紅着臉, 與師兄他們暫別了。
走過來,不聲不響地拽了拽馮鏡衡的衫袖,示意他走吧。後者翻手來握住她, 滾燙的手心,“不請你師兄他們了?”
“不請了。你吃退燒藥了麽?”
馮鏡衡思維混沌着, 只聽到她說話,再本能地答複她,“還沒。”
栗清圓便拖着他去取車子,然後找最近的藥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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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的車子,依舊是不娴熟,然而剛需的需求會制勝一切不安的思量,這也是她上學那會兒寫論文趕死線的魅力。再怎麽拖,再怎麽憋不出來,她總能在死線那一刻交差完稿。
栗清圓找到一家藥店,進去買了退燒藥,也跟老板借了耳溫槍出來,給副駕上的人量溫度,直逼四十度的高燒。
奔忙的人吓了一跳,“去醫院吧!”
馮鏡衡吞下一口退燒藥,灌了兩口水,卻搖搖頭,“不要緊的。”
“什麽不要緊,這麽高的燒,會出問題的。”
馮鏡衡笑着催她去還耳溫槍,保證自己,“我身體好得很,上回高熱還是上學那會兒你信嗎?”
“這沒什麽可值得炫耀的,你就是上回還是三歲,也不影響你眼前這麽嚴重!”栗清圓一時抱怨的情緒全寫在臉上,走回藥店門口了,又扭臉回來問他裏仁路那裏有沒有體溫計,想也沒有,她折回店裏,一時這種耳溫槍的沒貨了,栗清圓便買了支最原始的水銀溫度計。
車子重新上路,馮鏡衡再次安慰她,“吃過藥發了汗就會好點的。”
栗清圓不理會他,專心開車的樣子,過了一會兒指使他,“你多喝水啊。”
馮鏡衡放低了些副駕的座椅,還有精力同她說笑,“這不是我們渣男的臺詞嗎?”說着,擰開了礦泉水瓶,順她心意地灌起來。
仿佛這樣還不令她滿意。栗清圓再問他,“你今天吃了沒,小便呢,六個小時內你……”
雖然這是些常識,這個檔口甚至只是醫學範疇的詢問,然而栗清圓對着他,依舊有點放不開的拘謹,拘謹着偏頭看一眼身邊一言不發的人。前頭有禮讓行人的人行道,帶抓拍探頭的,馮鏡衡忽地躍起身來,幫她扶一把方向盤,才聲音不高地提醒她剎車。
車子停下來,一對祖孫穿行過馬路,爺爺給孫兒買了個甜筒冰淇淋,孩子舔着上頭,然而蛋筒皮的下面也在漏,孩子來不及應對,賴在馬路中間,車子一徑停了好幾輛在等。爺爺直朝車子裏頭的他們歉意,最後一把把孩子抱起來跑到對面去了。
冰淇淋掉在了路中央。
車輪碾壓而過。
馮鏡衡難得對這些不關他事的瑣碎發表意見,“小毛頭該哭慘了。”
驅車的栗清圓附和他所見的人間小景,“爺爺不比孩子好過。”
“嗯,怎麽說?”
“因為那是爺爺買的,可是他為了趕路,為了別人的方便,只能委屈自己的孫兒了,也實在,那甜筒沒法子救了。”
馮鏡衡靜默了會兒,“我為什麽要去顧別人的方不方便,我連自己孩子這丁點的快樂都沒守住,又有誰來顧我們呢!”
片刻,栗清圓淡而從容貌,“我從小就是那個掉冰淇淋的小孩。因為我爸就是有着嚴格秩序意義的人。他跟我說過,這世上或許善良是很脆弱的東西,甚至反過來能拖累了你,但是,我們依舊得具備它。否則,我沒有信心叫我的女兒每天在陽光燦爛之下獨自出門去。”
這就是栗朝安違背循證醫學救了那個病人一命,結果,并發感染未能留下他,反過來被家屬一紙訴狀告上法庭之後,栗朝安依舊能秉着醫者父母心的操守去幫顧每一個需要救治的病人。即便他已經無冕無名了。
這就是栗朝安能在義診期間,看到一對不安分的小毛頭能停下來觀察他們,上前來安撫他們,帶他們去吃面,報警幫他們回家。
他做任何事,從來不圖回報。圖得只是一份悲憫的善心,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也正是因為我爸即便沒守住自己的小家,但是這些年,他沒有對不起他幫助醫治過的任一小家,這些小家足以湊一個大家出來。我媽才對他,怨着怨着就不怨了。可是我爸就是不懂,他只要肯低頭,我媽一定會原諒他的。”
“也許你爸怕的不是低頭,而t是,他一旦張了口,你媽倘若不原諒他或者輕松泯然掉,那麽他這大半輩子就徹底沒了。”
年少绮麗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一觸就破。
後半程回去的路上,馮鏡衡不知道是藥效的緣故,還是這樣連軸轉的不停歇,徹底叫他的身體機能抵禦起來。栗清圓見他昏睡的樣子,一時沒有喊他,由他去睡去修複。
車子抵達裏仁路的時候,栗清圓自己都沒想到她能這麽順利了。
泊停到位,她摘了安全帶,側臉來看某人,馮鏡衡的睡相好極了,這好像還是她頭一回看他聽他安靜着。清癯的面龐,內雙的眼皮,瘦削流暢的下颌線,睫毛長而密。
實在話,她第一次見他的時候,他便是他們隊伍裏最出挑的。
那時候,她确實誤會他是有婦之夫,才避而不理會的。
她用手背來探副駕上人的額溫。大概她開車的手一直很戒備狀态,一手冷汗,再在冷氣裏,冷貼他,馮鏡衡本能地激靈了下,然而,燙如燒炭的腦袋太愛這樣的冷了,像冰像雪,像第五個季節。
躺卧的人下意識地按住她的手,嘆一句,“好舒服。”
栗清圓當他輕佻之言,才要收回手,馮鏡衡不肯,他明明醒了,卻一直沒睜眼,思量蹙眉的形容,“圓圓,你等我一會兒,好不好?”
“等我把這口氣緩過來……”
栗清圓不懂他說什麽,手順他心意地貼在他額上,“你今晚溫度下不來,明早堅決去醫院。”
忽地躍起身來的人,摘了安全帶,徑直來攬抱勒令的栗清圓。馮鏡衡樂意聽她這樣的口吻,頤指氣使,說一不二。更樂意由她做一切決定,只要她留在他身邊,只要她跟她媽媽一樣,随時随地願意踏進裏仁路的這道門。總歸,那唯一的鑰匙在她手裏。
“好,聽你的。”
下車落鎖的時候,栗清圓才看到馮鏡衡的手機好像換了。之前是黑色的,眼下這個是白的。
“嗯,原來那個上保險箱了。”
栗清圓瞥他一眼,卻沒有多問。
馮鏡衡施着笑,反過來告訴她,“裏頭有我家老頭觊觎的東西。”
栗清圓不明白,“你和你父親難不成還有隔着一層的時候?”
“多的是。”馮鏡衡語出驚人,“他在家裏和藹可親的一糙老頭,不代表他真的好商量。老頭走到今天的位置,早已孤家寡人的心态了,迫在眉睫的事,誰不讓他做成,那麽就一定是罪人。也确實對不起那些通力的股東、合作商,和實實在在等着開工資的大把員工。所以我說,多的是他可以做,而我未必認可的事。”
但是,馮鏡衡總要叫老頭認下,既然這世道無人可以呼風喚雨,那麽即便親父子親兄弟也得明白利聚終會利散。
他夜裏那陣說的話決計一筆不改,他做事自有自我的思量。
老頭總不能自己生了兩個兒子,便是夫妻鹣鲽情深。輪到別人,就一筆兒女私情略過了。
共生的發妻在舅兄靈前昏過去,馮钊明也會急得方寸大亂。
這大概就是刀不比在自己脖頸上,誰都會慷他人之慨罷了。
馮鏡衡回到住處,先上了趟洗手間。
出來再尋常不過的報備口吻,告訴先前查問的人,他上過一趟了,證明他沒有脫水。
栗清圓聽着,雖然明明是個再正常的體征,總歸有點尴尬,“沒有就沒有,你嚷什麽!”
“告訴你知道,好叫你放心啊。”
“……”
“繼續喝水。”
“也不能像個豬肚肺接在水龍頭上啊。而且,我都出汗了。”
栗清圓想去廚房看看弄點什麽吃的,聽他這麽說,幹脆指使他,“那你去沖個澡,躺下吧。”
“你呢?”
“我看看要不熬點海鮮粥或者下點面食給你吃。”
“我不餓呢。”
“不餓也要吃啊。不吃怎麽對抗高燒呢。”
馮鏡衡笑着走過來,“這是什麽歪理!”
“我小時候除了嘔吐腸胃炎,我爸給我禁食。其他一切毛病,都逼着我吃東西。他給他病人的醫囑可能是禁辛辣生冷,但是對付我,卻是我想吃什麽吃什麽,因為他覺得小孩子沒假病害,能想得起來饞,證明就有好的苗頭了。”
即便栗清圓這麽大了,栗老師檢驗女兒狀态是不是良好的金标準依舊是看她有沒有胃口。
食少食多,都證明圓圓一定有問題。
馮鏡衡當真出了一身汗,他一身濕汗地來背後擁住開着冰箱端詳食材的人,然後撥她的臉看向他,只聽馮鏡衡道:“既然你爸都說向女士得做第一個知情者,那麽,找個時間,我去見見她吧。”
栗清圓別扭,“等你好了再說。”
“我沒什麽不好。”說話人一雙含情目地端視着眼前人,他俯首來,栗清圓拿半扇冰箱格門來敲他頭,示意他,怎麽病着都不老實的。
馮鏡衡克制地笑。
栗清圓卻靜靜地發問:“你見我媽,要說點什麽?”
有人張嘴就來,“先問問向女士,怎麽能生出這麽好的圓圓呢?”
栗清圓并不受用,“花言巧語。”
挨着她的臉頰,吐露的氣息,熱絡、滾燙,“字字肺腑。半個字虛僞,罰我孤獨終老。”
栗清圓聽他越說越瘋魔了,“你沒準一輩子單身,對廣大女性來說,是個福報。”
馮鏡衡并不氣餒她這樣挖苦他,只反問她,“那麽你呢,我一輩子單身,你去哪了?”
“我當然去找更合适的了。嫁人?生子?”
馮鏡衡聽後淡漠地笑了笑,随即頭一點,“嗯。真有那一天,我一定送一筆豐厚的嫁妝給你。”
栗清圓聞言,面上即刻地不悅起來。她來不及申訴什麽,馮鏡衡的吻蓋住了她要說話的兩片唇。
越吻越緊,越吻越嘗出些口不對心。
栗清圓擡手,別住他喉結處,本能地,女人的第六感,“出什麽事了?”
“栗清圓,離‘你愛我’還有多遠?”
“……”
也許,他怎麽着也得拖到她有這樣的苗頭起。
馮鏡衡出了一身的汗,上樓沖澡。這期間栗清圓抱着七七,明明也就二十分鐘的工夫,她獨坐着,到底不太放心。
怕他頂着高燒再去沖澡,蒸暈過去。
抱着貓上了樓,在二樓書房對面的卧房裏,看到了沒掩門在套圓領恤衫的馮鏡衡。
栗清圓實話實說,“我怕你給暈過去。”
一頭短濕發的某人幹脆借題發揮,兩只手臂套在兩只短袖管裏,卻不往頭上套,而是朝門口的人,“幫我。”
栗清圓站在門口,沉默踟蹰狀,許久。
她需要一個理由,或清醒或放縱,總歸得有個不得已的原由。
馮鏡衡依舊站在那裏,片刻,他成全了她,“圓圓,求你。”
七七先從媽媽臂彎裏跑出去的,跑到房裏去,去抓床邊的長毛地毯。栗清圓見到了自己那張十六歲的照片,馮鏡衡連同鏡框一并順回來的,就這麽原封不動戰利品般地擱在床頭櫃上。
終究,床尾的人,脫掉了他的兩只袖子,一粒藥短暫地叫他從高熱裏脫身出來。
他無比清醒,越是這麽肆無忌憚地朝她走去,越規勸着自己,你走向她的每一步都是責任與肩挑。
可是他無法克制。
尤其是這樣沉默乃至縱容的栗清圓。
挺拔的身影落到無聲的眼眸裏去,馮鏡衡無比鄭重的口吻,“對不起,圓圓,我還沒來得及買那個。所以,別怕,我只是想抱抱你。”
栗清圓頓時紅了臉,想說什麽,馮鏡衡即刻撈住她的腰,奪取她意志般地戾氣。因為這個檔口,他不能再對她做什麽了,唯有親吻,好像只有這樣的侵犯才是不那麽不可饒恕的,不可挽回的。
更是她可以随時喊停的。
明明是無間的親密,栗清圓終究感覺到了差別,差別在于,馮鏡衡沒有那種想要越雷池而又不得不克制的忍嘆之感了。
這對于一個女人來說,是很鮮明的直覺。
她直覺昨晚他見了什麽人,才叫他分心了。
還生病了,甚至回頭來親吻她都帶着些力不從心的虛脫之感。
這種油然的直覺,無疑是挫敗的,致命的。
偏偏他并不想說。或者,他短暫脫軌的情欲,已經叫他明白,端持甚至矯情的栗清圓也不過如此。
想到這,灰心之人,即刻想走了。
馮鏡衡有點鬧不明白,抵着她額頭,試探地問怎麽了,有點心不在焉的樣子。
栗清圓很想說,比起我的心不在焉,明明你的力不從心更差勁!
然而,她才錯了錯身想走時,很直觀地感受到了有什麽抵住了她。這與昨晚在他別墅不同的是,那個時候栗清圓全身心的精力t都在驅逐他的手指,而此刻,他洗漱過,上身赤膊,只穿一條單薄長褲,寬肩窄腰,露膚裏滿是成熟男人健康甚至健碩的身體線條。
栗清圓并不為此刻這樣的審視甚至凝視而覺得羞恥。所以,馮鏡衡身上傳遞過來的幹淨的香氣,以及濕發有意無意地蹭到她臉頰乃至鎖骨處的冷意,而招惹到她的很直觀的甚至可以歸納到欲望範疇的螞蟻爬噬之感,栗清圓都沒有反駁自己。
馮鏡衡看到的栗清圓臉上都出汗了,他歪頭來,用鼻梁蹭了蹭她唇,釋放出來的聲音像他吐納出來的一口煙,“怎麽了?”
栗清圓終究沒好氣地推開了他,“不怎麽。我還是覺得,你明天得去趟醫院。”
話臭完他,栗清圓捉回七七就下樓來,預備給他煮的鮮蝦青菜胡椒粥還是兌現給他。
鍋上汽的檔口,門鈴響了。
栗清圓聽到這樣的聲音就有點怕了,樓上下來的馮鏡衡過來親自開的門。
卻是他的助手,杭天。
主雇兩個人見面就掐架起來。馮鏡衡大擺老板刻薄的嘴臉,“不是叫你不用上班了嗎?”
杭天譏诮回頭,“今天本來就不用上班。”
“滾吧!”
“哎,你不要在馮董那裏吃了排頭,就把火氣撒我身上啊。我給你講,我這杭家溫暖牌的雞湯,不是誰都消受得起的。”
“快拿走吧,誰稀罕!”
“我媽炖了一下午的!您開眼吧!”杭天見到栗小姐很是客氣地打招呼,一時說他的老板哪吒轉世,千把年才病一回的。又說那風頭裏,熬幾個大夜的人,鐵打的也散了。
馮鏡衡忽而斷喝了杭天一句,“說點有用的!”
杭天頓時會意。只一心把手裏的雞湯拿給栗小姐。
栗清圓這才聽明白點什麽,起碼,馮鏡衡夜裏去了,杭天一直陪着,還有他父親也在的樣子。
其餘,她也并不關心了。馮鏡衡見栗清圓把雞湯都拿在手裏了,這才承情的樣子,轉而沖她安利起杭母的手藝,“他媽媽燒得一手的好菜。就這麽說吧,我吃親媽的都不放心,吃杭家的卻是百分百安心的。”
杭天幫着栗小姐把保溫袋裏的雞湯和小菜拿出來。
原以為老板這麽誇贊的樣子,多少會喝一碗的。馮鏡衡找出碗匙來,卻是把那文火熬得老母雞扽出一個雞腿,再去掉上面浮油的一碗熱湯,擺到了栗清圓面前。他也并不怕他下屬笑話他,“她忙了一天,還沒吃飯呢。”
再朝栗清圓道:“嘗嘗。”
栗清圓多少有點不好意思,這病號飯,“你自己吃。”
“我待會吃你的粥。”
杭母還準備了幾個小菜,那酸腌脆蘿蔔倒是爽口得很。
栗清圓沒轍,啜飲了口那雞湯,淡漠的臉上當即起了稱贊之意。鮮掉眉毛了。
引得杭天都驕傲連連。馮鏡衡殷勤地問她,“怎麽樣,沒騙你吧。杭天舅舅那農家樂裏養的走地雞,不誇張,用他舅舅的話,比吃預制菜的你們矜貴多了。”
杭天笑,拆穿老板,“別賴我舅頭上,這話明明是你說的。”
栗清圓白一眼馮鏡衡,倒也勸他,“你喝點呢。”
“不想喝,你替我多喝點。”說罷,馮鏡衡開懷,便叫杭天撥電話給他媽媽。
馮鏡衡親自連線感謝了下。杭母在那頭很是熟稔地喊他鏡衡,“小天說你病了,我還吓得心一跳。你就是忙太狠了,不能這樣的啊!”
“嗯,您這功夫湯喝下去,不好也好了。”
杭母受用,轉念,又問候起馮太太,問她什麽時候回來。
馮鏡衡只道不曉得,說由着他媽媽在娘家住一陣子吧,反正家裏也不用她惦記。
杭母聽鏡衡這麽閑而淡地不把自己放心上,跟着心焦,“怎麽不用惦記,你媽媽就是刀子嘴,你別看她風風火火的,你這沒成家,她老大的心思呢。這是沒聽說你病了呢,聽說了就是要你爸爸連夜接,也要飛回來的。”
馮鏡衡見機,連忙喊杭媽,“別給她知道。”
杭母便更急了,她的一盤賬,自然是圖自己兒子好,而馮家兩個兒子誰上位,她的小天更受益些,一目了然。“在外頭可以要強些,在父母跟前,要這麽要強做什麽。當媽的,哪個不心疼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你媽媽呀,她就是嘴狠些,你瞧着吧,我跟她一說,她一準回來。”
馮鏡衡不再接這話,只誇回杭母的湯。
挂了杭母的電話,栗清圓吃完一只雞腿和一碗湯,海鮮粥也煮得滾開差不多的樣子。
杭天把東西送到,就極為有眼力見地稱要回去了。
馮鏡衡要他等一會兒,“你幫我送她回去。”
栗清圓聽後,想說什麽,一時也忍住了。把粥盛給他,再把買的藥,和那枚古早的溫度計交代給病人。提醒他,藥要滿六個小時才能吃第二顆,物理降溫的退燒貼冰在冰箱的上層,另外,栗清圓一時啞口。
馮鏡衡嗯一聲,等她開口。
“你小心溫度計,別打碎了。”
病人受教地點頭,問她還有嗎?
栗清圓便也冷着臉說沒了。拾起包和手機,作勢要回去了。
他們一齊換鞋出門,廚房島臺邊的馮鏡衡放下手裏的碗和湯匙,出來送他們的樣子。
待到栗清圓都坐進杭天副駕上了,聽着跟出來的馮鏡衡交代助手的口吻,“送到她家門口。”
杭天點頭領命。
副駕上的人一直沉默着。馮鏡衡雖說朝着助手交代,但人始終站在她這邊。最後,手扶在落窗沿上,探頭進來看悶悶不樂的栗清圓,“到家給我電話。”
栗清圓當着他助手的面,也無所謂了,“你顧好自己吧。”
“嗯,所以你夜裏別睡太死,給我來個電話,确認我還活着。”馮鏡衡耐着性子哄她開心。
“我大概率辦不到,因為我睡着了就不會醒了。”
馮鏡衡勸服着自己,由她煞煞性子吧,你該她的。可是她當真這樣收起眼眸甚至當着外人的面開罪他時,他比誰都難過。
一想到此刻的難過才是冰山一角,他就更難以勸降自己。
杭天的車子引擎發動起來,車頭才寸了寸預備掉頭呢,車外的馮鏡衡突然伸手來,拍了拍他車頂,示意他別動。
随即,手徑直探進來,撥開了副駕的車窗門鎖,牽上頭的人下來,再朝助手,“行了,你回去吧。”
“另外,虞老板如果打電話給你,照實說,每一個字。”
馮鏡衡的助手似乎早已習慣老板這翻臉如翻書的行徑。絲毫沒猶豫,即刻掉頭就走了。
留兩個難舍難分的人,面面相觑。
馮鏡衡壓根不給她拒絕他的機會,抑或,他把她能想到的難為都替到她想到了,“我給你爸打電話,給你媽打也可以。我僅僅想圓圓留下來陪陪我,等我好一點了,我親自上門去謝罪。我再告訴他們,我對圓圓是認真的,我沒有對她半點不認真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