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78】
【78】
第七十八章
長指撥開袖口, 顧涉洲垂眼看了下時間，過了十分鐘了。他下車，才見姜引墨走過來。
走過來的人細膩的膚色有些僵白, 神色失焦茫然。他視線落向身後, 本該隐身的保镖面色肅穆的沖他微微颔首。
顧涉洲視線垂下, 牽過姜引墨。“怎麽了？臉色這麽不好。”
“……”
她擡頭看向顧涉洲, 搖頭道，“沒事, 剛才碰上于芷了。心煩……”
黑眸漸沉，劃過一絲冷銳，“她找你幹什麽？”
“胡說、八道吧……她能說什麽.好的。”姜引墨以為自己平複了下來，但不知道自己的神色有多麽的僵白無措。
她嘴角扯了扯, “我餓了，吃飯去吧。”
顧涉洲往後方略了一眼, 幾個保镖都迅速離開做事。他視線再看向她時，眼神溫潤沉靜，“好，吃飯。”
——
吃完飯後, 回到觀瀾別墅。
姜引墨說去換衣服，顧涉洲垂眼看了下手機，“你今晚還出去嗎？”
姜引墨搖頭，“不出去了。”
“那好，在家休息吧。”顧涉洲跟她說道，“我有點事要去處理。一會兒回來。”
“嗯。”
姜引墨回到卧室，再次打開郵件。于芷的郵件是幾天前發的, 她之前可能點開過，但因為手邊有事沒有看。
郵件加載出來, 裏面依舊是第三卷的片段，和于芷剛交給她的手寫稿子一樣。郵件最後附着幾句話，意思是讓姜引墨單獨見于芷。
姜引墨從背包裏拿出于芷給她的手稿。徐竹煙愛好瘦金體，字體也有這方面的風貌。筆跡瘦勁，側鋒如竹蘭。只是病痛的折磨，字體有些潦草。
她是知道媽媽在人生最後時刻一直在寫自己最後一案的書的。但當時媽媽的病情反複，時好時壞，她和姜承明沒有去關注書的事。所以，他們父女看到兩卷沒有寫完的書，自然不覺得少了。
這麽多年，姜引墨都沒往被人拿走一部分手稿上想過。因為她根本就不知道媽媽已經把書寫完了。
于芷是怎麽知道的？
又是什麽時候偷走的？
姜引墨腦子亂的厲害。她知道想拿回媽媽最後一卷的手稿，自己要冷靜下來。于芷憋了這麽多年，無論是在姜承應被踢出公司，還是姜頌昇被調查，都沒拿出來。現在拿出來，就是到了走投無路的時刻。
姜引墨感覺自己的手腳在發麻，心間隐隐有股躁意，她根本冷靜不下來。像某種已經壓制在身體裏的東西，馬上要突破封印，準備興風作浪。
晚上和顧涉洲吃的是魚。她是愛吃魚的，她今晚也吃了不少魚肉。但她卻記不起今晚魚肉的味道。
剛才吃晚飯就像是維持身體內外平衡的一種動作。現在靜下來後，身體就像有了排異反應，顫抖的手撫着胸口，有種極為想吐的沖動。
——
顧涉洲回來的時候，姜引墨已經睡下了。
他解着扣子，腳步極輕的走進卧室。昏暗的光線下，床上的人雙眸緊閉，黛眉擰着，睡得并不安寧。顧涉洲長指将她鬓邊的黑發拂開，靜靜地看着她。
半個小時後，他上床睡覺。許是身邊有動靜的緣故，姜引墨淺淺睜開了眼，認了幾秒，才道，“……你、回來了？”
顧涉洲躺下抱着她。“嗯。吵醒你了？”
“……也沒有。”姜引墨又閉上了眼睛。
“安心、睡吧。”顧涉洲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
***
岑婳确定了自己的工作，進了隴城大學當大學老師。她跟姜引墨分享好消息。“以後我就是你母校的老師了。叫爸爸吧。”
姜引墨持着手機，笑問道，“你是怎麽得出這個因為——所以的結論的？”
“以後，你要是回學校參加校慶，那看到我，能不叫一聲老師嗎？”
姜引墨：“哦，岑老師。”
李姝禾在錄制最後一期節目，而她男朋友陸舟清這半年去美國做交流，岑婳想找她慶祝一下。“我們去玩吧。”
“嗯。”姜引墨答應道，“但是，我最近身體有點不舒服。你能陪我去趟醫院嗎？”
“不舒服？怎麽了？”岑婳問。
“想去做個婦科類的檢查。想要你陪着。”
岑婳一聽，試探地問，“你該不是懷孕了吧？”
姜引墨：“……沒有。”
她之前也有過擔心，畢竟海邊那晚沒做保護措施。但她最近剛來過例假。
“哦。”岑婳存疑，“我看顧涉洲娶你的速度，還以為他很快讓你懷孕呢。”岑婳憂思起來，“你現在事業正起步的時候。一定想好再決定要孩子。”
姜引墨垂眼，“嗯。”
——
姜引墨跟顧涉洲說要和岑婳一起去做婦科檢查。顧涉洲視線輕移到她的小腹上，“你、”
姜引墨眨眼，淺笑，“沒有。”
她視線輕低，随意地問，“你喜歡小孩嗎？”
顧涉洲整理着衣袖，聽聞看向她，“我喜歡我們兩個生的孩子。”
姜引墨默默道，“我媽媽說，在沒有我之前，孩子是人生的意義是一個很誇張的句子。但有了我，她覺得這句話的表達很貧瘠。我是她世界上最珍貴的寶貝，超過了一切。”
顧涉洲笑了一下，“岳母很愛你。”
姜引墨靜了兩秒，點頭，“我也很愛她。”
所以，媽媽的作品，她一定要拿回來。
***
姜引墨和岑婳約的是十點，但她到達醫院的時間是八點。
因為婦科檢查，保镖在外面等着。姜引墨走進診療室後不久，便很快從裏面出來，快步從樓道裏走出醫院。
于芷很聰明。她知道如果有顧涉洲的參與，她的目的多半不會達成。所以，她提的一個要求就是讓姜引墨避開顧涉洲的視線。
姜引墨也知道于芷有多麽讨厭她們母女。如果讓顧涉洲知道，或者讓任何人插手進來，于芷只會将最後一卷的手稿毀掉。所以，姜引墨也準備單獨見于芷。
這個私人醫院旁邊便是酒店，姜引墨走進定好的包廂。
姜引墨坐等了一會兒後，于芷也走了進來。
與前天相比，于芷整個人的狀态好了許多，似乎恢複了往日【姜夫人】的狀态。
姜引墨看着于芷進門，于芷手裏拿了個書包，跟于芷的貴婦形象不符的書包。她淡淡開口，“我媽媽的手稿拿來了嗎？”
于芷把書包放到桌面上，語調輕蔑道，“我怎麽可能帶在身上。”
自年前姜引墨将于芷的晦暗扭曲的心理揭破後，于芷再也沒有裝的必要。
尤其之後，姜途公司的股權一點點被蠶食，自己在公司的親人一個個被拔掉，兒子又被調查，被蘇家人解除婚約，丈夫也逐漸失勢，被扔出公司。連她女兒挂着抄襲的标簽摘不到，甚至還被留下案底……
一切的一切，都跟姜引墨離不開關系。
姜引墨視線移開，她也知道于芷是很謹慎的。“怎麽把我媽的手稿還給我？”
于芷拿過面前的茶杯，風輕雲淡的喝了口茶，“不着急。”
喝完茶後，于芷舉止優雅的将茶杯放下，看着眼前的姜引墨，問道，“你知道徐竹煙為什麽那麽惹人讨厭嗎？”
姜引墨雖然面無表情，看上去似乎不受影響，但她實則每一分血液都在翻滾澎湃。
于芷也沒看上去那麽風輕雲淡。這段時間，她一直在複盤。她都不知道自己走錯了哪一步。
她明明已經從那個小縣城裏走了出來，她明明已經改變了命運，她甚至是整個娘家人的驕傲，大家因為她過上了更好的日子。但，又被姜引墨摧毀了。
這個人還是她最厭惡人的女兒。
她明明取得勝利了。但她為什麽又家破人亡，而她最厭惡人的女兒卻是衆星捧月的大明星，有人甚至為博她一笑，一擲千金。
于芷說起她剛來姜家的時候，她深知她上位的過程不光彩。所以，她是做好了被人議論、指指點點準備的。
但她身邊偏偏有個徐竹煙。
她本可以直面自己的欲望，也能承擔帶來的後果。
可為什麽身邊偏偏有個徐竹煙呢？
于芷問她，“憑什麽？”
“到底憑什麽？憑什麽她那麽風光、受所有人歡迎？憑什麽她又用她那副假慈悲來可憐我？”
于芷能接受自己是一個粗鄙、道德低下、恬不知恥的賤人！但她不能忍受一個不染塵埃、幹幹淨淨一身白的徐竹煙！
姜引墨知道于芷已經瘋了。她一點也不關心于芷的心路歷程。“說完了吧。怎麽才把手稿還給我？”
于芷對姜引墨溫淡平靜的表情并不滿意。也是，徐竹煙的女兒怎麽可能理解她呢？
她陰森的看着姜引墨，“你不好奇我怎麽拿到的嗎？”
姜引墨真的不好奇。她現在所有的精神力都在怎麽拿到媽媽的手稿上。于芷當年是偷是騙是搶，都不是很重要。
“我以為你會好奇的。畢竟你媽媽死之前，可是知道我拿了她的手稿呢。”
姜引墨腦袋有瞬間的嗡鳴。
于芷看着她眼中的情緒波動，笑說道，“我當年是她的忠實讀者，她拿給我看了。後兩卷她還沒開始修，很需要讀者反饋。沒想到，她還挺信任我的，交給我試讀。”
徐竹煙自然也是打算給別的朋友看的。只是她的時間來不及了。
“沒想到，她第二天就撒手人寰了。”
放在桌面上的手慢慢握緊。她媽媽不是盲目信任別人的人，能直接把沒發表的作品給于芷看，至少于芷是得到媽媽信任的。
“她死之前還跟我說，讓我交給紀姍。”
一瞬間，姜引墨腦子通電般記起了那個天翻地覆的上午。在病房忙亂起來之前，徐竹煙是有叫身邊的人說過話。
——那我可不能答應你。
于芷說了這麽一句話。
因為徐竹煙當時說話已經很吃力，被交代的人都在趴在她唇邊聽的。所以旁邊人很難聽到徐竹煙在說什麽。
這句話在病房裏并沒有什麽不合适。但，要是配上徐竹煙那麽自然的要求，簡直就是令人發指。
姜引墨站起身來，看着眼前的于芷，已經具化成了一個可怖怪物的于芷。
“你！你故意刺激我媽媽。”
徐竹煙的眉眼逐漸重疊到眼前少女身上。于芷突然覺得那天的話是個好主意。要是姜引墨死了……
要是死了，她就徹底贏過徐竹煙了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