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第27章
帳很快升起。
五條悟像夾着公文包一樣把昏迷的野口亮平帶離精神科住院部。身後跟着一枚無敵乖巧的栗發少女。
監察是第一個沖上前的。
“阿諾……小林醫生呢？”
他很急, 又不敢太急。生怕五條悟覺得自己是在質問他，從而惹惱這位六眼。
“他啊……”五條悟一個戰術性停頓，大手向後一揮。“在自己的辦公室呢。”
監察：？
這麽努力工作的嗎？才擺脫危險就回辦公室？
兩人風風火火趕上樓去找人。
發現原本英俊帥氣, 戴着金絲邊眼鏡又禁欲又荷爾蒙爆棚的小林醫生……正蜷縮在角落裏。
白大褂皺巴巴的粘着不明物體, 頭發淩亂不堪，表情空洞。
他滿臉淚痕，嘴裏叽叽咕咕不停在念叨着什麽。
俨然一副壞掉的樣子。
……
算了，壞掉就壞掉吧。畢竟是被咒靈吃掉了, 還活着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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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上前，一左一右架起小林醫生遠離這是非之地。
任務比想象中結束得快。伊地知還沒在車裏休息多久，又重新打起十二分精神。
和來時路一樣，五條悟坐在副駕一言不發。卿鳥坐在後排翻閱手裏的資料——下午要陪同渡邊學長去的任務資料。
伊地知從後視鏡裏偷偷瞥一眼坐在卿鳥身邊, 仍在昏迷中的野口亮平。不知道該誇少女心理素質好，還是說她抗壓能力有些許變态。
五條悟維持着坐姿, 腦袋沒有動，眼神往後座的卿鳥身上打量了一下。
……
有了剛才的經驗, 五條悟覺得卿鳥看資料的樣子更像是演員在研讀劇本……并且是邊讀邊努力思考一會兒怎麽給自己加戲。
意外的，問題學生好像是十分适合做任務的類型。
“下午的任務怎麽樣？”
“嗯？”卿鳥還在研究那個大廈奇特的造型，順口接道：“沒什麽特別的，就像開業驅鬼。”
兩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問答好像稀松平常, 但伊地知的嘴卻因為震驚變成了V字型。這是他認識五條悟這個人以來，他第一次詢問別人任務的事啊！
那麽歷史性的時刻，身後的少女居然就用簡單一句話打發了！
回到咒術高專，五條悟把野口亮平拖去地下室。卿鳥得了空, 決定回宿舍打個盹。這個名為想象力的術式, 費腦子, 也耗精神。
下午的任務果然不再是伊地知先生前來接送。陌生男子西裝革履, 冷面冰霜，一路無言。
商場新開業的任務算是咒術界比較常見的案例，一般歸類為三級任務。偶爾，比如建造時發生過事故，或是商場的前身發生過什麽不詳的事件，任務難度才會相應增加。
這一次百貨大廈開業被歸為二級任務。因為商場重建之前，曾被稱為“自/殺聖地”。風水師、陰陽師各種輪番操作下來，最後判定是原商場的設計風水與地形相沖。
“渡邊學長沒有帶上次的咒具嗎？”
“二級任務而已，配不上特級咒具啦。”渡邊從口袋裏掏出一副拳刺。“一般我都帶這個。”
攻擊距離比長矛還短，但每一拳都能自我調節注入多少咒力。
卿鳥點點頭。
她掏出手機，開始搜索有什麽遠程武器。準備臨時抱佛腳地背一兩個出來。
“不過，五條老師居然真的讓你和我們一起完成任務，還真是意外啊。”
卿鳥還在暢游在武器的奧義中。口不應心地敷衍道：“啊？”
“性格惡劣的五條神子，其實是個極其護短的家夥。最近咒術界都在傳這樣的話。”渡邊正準備滔滔不絕地舉例，一轉頭看見卿鳥專注的側臉，霎時收了音。
午後陽光正好，透過車窗漏進車內，照耀着少女白皙剔透的皮膚。微卷的長發耷拉在肩頭，有點慵懶也帶了些這個年紀少女特有的媚。
平時的卿鳥太鬧了，他只對她那雙狡黠明亮的眼印象深刻。
“嘛……沒什麽。”
渡邊源一兩手交疊背于腦後，沒再說什麽。
市區不比郊外，要大張旗鼓地封路且不驚動非術師是不可能的。
帳只能貼着商場的邊沿布下。
商場的對接人見過渡邊源一，但沒見過卿鳥。一看不過是個小丫頭，便有點陰陽怪氣。
“咒術高專現在鍛煉孩子，已經從正經任務下手了嗎？又收錢又帶實習生，真會算賬。”
輔助監督并不願意浪費時間和商場對接人解釋什麽。雖然和咒術界有長期合作，也只不過是有錢的非術師而已，眼前這個對接人，只是一個能看見咒靈存在的普通人，咒力比輔助監督還要低一些。
眼下，不論是五條悟的分量，還是五條悟學生的分量，他都不願多和非術師解釋。
相較而言，渡邊源一這樣十七八歲的少年比較難以承受挑釁。
他戴上咒具，預備和對接人嗆聲，但被身後的卿鳥拉住了。
被挑釁的少女不怒反笑，用像極了五條悟的口氣說道：“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黴運降臨的時候，要好好思考自己有沒有虧待家裏的老人妻子和孩子啊！”
言畢，卿鳥拉着渡邊鑽進了帳內。
帳外，對接人還在分析卿鳥剛才的話語有什麽前後關系。下一秒，一群術式小鳥飛過他的頭頂，啪啪啪——
散落一身鳥【哔——】。
對接人：……
愣神一秒，“啊啊啊啊啊”地慘叫起來。
輔助監督肅然起敬：……
幸好他今天從頭到尾，都沒有得罪卿鳥！
才重建完的商場，裏裏外外都充斥着咒靈的氣息。已經不是簡單幾句風水不好就能解釋的了。
咒靈等級不高，但數量多，更有數不清的，渡邊源一最讨厭的蠅頭咒靈。
偏愛體術，1V1單挑的他，拿這種成群結隊的小家夥一點辦法都沒有。
“一定是佐藤老師故意挑的任務。知道群攻是我的弱點。”渡邊源一嘆息。
平日裏不讓人話掉地上，怎麽都得會接上的卿鳥，這下居然沒有理睬渡邊源一的吐槽。
少年好奇地看過去。
只見卿鳥正在努力想象一個炮筒。
別看帳外想象出來的小鳥活靈活現，此時想象一個炮筒卻是要了她的半條命。
如果想象力是門學問，卿鳥就是嚴重偏科的。
渡邊源一解決兩個二級咒靈，準備着手和蠅頭蒼蠅們耗時間。
那頭，卿鳥終于放棄想象武器這樣無用功的事。逐漸暴躁的少女放棄做人。
“渡邊學長，我要變身了。”卿鳥忽然道。
渡邊源一腳下一滑險些摔個狗吃屎。他覺得是自己聽錯了：“什麽？”
“這是我一生的請求，請一定向大家保密！”
渡邊前輩一臉“我不明白但我大受震撼姑且先答應她”的表情。“好的！卿鳥同學！”
只見卿鳥忽然伸手，擺出奧特曼大招的姿勢，發射出璀璨的金色光芒，一下群滅了眼前的蠅頭咒靈。
渡邊源一的下巴直接掉到地上。
皮一下很開心的後果就是咒力過度消耗。回程路上卿鳥直接在後座睡着了。熟睡的程度，哪怕說她是昏過去了渡邊也信。
五條悟從冰箱裏拿了一塊布丁出來，瞥一眼時鐘，覺得任務這時候應該結束了。便拿起手機給卿鳥發了一條短信。
遲遲沒有收到回信。
「咦？任務還沒結束？」
市區正逢堵車高峰期。渡邊源一收到來自五條悟的短信。
「結束啦。堵車呢。」
「小鳥呢？」
渡邊源一看一眼身邊熟睡的少女。偷偷摸摸打下幾個字。
「秘密哦。」
五條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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卿鳥再睜眼的時候，已是傍晚時分，并且自己正睡在自己宿舍的床上。然而她沒有絲毫下車，走進高專，回到宿舍，鑽進被子的記憶。
……算了，那不重要。肯定是靠譜的學長帶她回來的。
卿鳥翻開手機，準備和渡邊學長道個謝。一晃眼，看到收件箱裏一下多了N封未讀郵件。
全部來自五條悟。
開始的內容還算正常，是問她任務結束了沒。之後幾封就有點抽象，居然控訴起了她和老師之間有秘密。
卿鳥腦後壓下三根黑線，一封一封全删了。
最後一封來自五分鐘前。
「醒了來地下室一趟。」
卿鳥給渡邊學長道了個謝，而後就着五條悟粗糙的地圖去找地下室的入口。
燭火通明的暗室裏，五條悟抱着椅背倒坐着。身前是終于醒來的野口亮平。
精神病患者未在病發期的時候，看起來應該是和常人無異的。
但卿鳥覺得眼前的男人不是。他的雙目乃至神情，看起來根本不是簡單的精神分裂那麽簡單。
“你們是咒術師，我知道。”野口亮平緩緩開口。“我的洋子也是咒術師。我的洋子漂亮聰明，又勇敢……都是那個騙子，那個騙子占據了她的身心！”
五條悟：……
男人的愛人是咒術師。這是巧合還是？
違和。
巨大的違和感再度盤踞五條悟的思維。
男人粗糙的面龐忽然出現別扭的微笑，像是在極力模仿溫柔。
“親愛的，完成手上這個任務，我們就結婚吧。”
話是從野口亮平嘴裏說出來的，但人格顯然已經不是他。
卿鳥走到五條悟身側停下。“要我想象他的情緒平穩下來嗎？”
“不能哦。”五條悟剝了一粒糖丢進嘴裏。“小鳥的術式若是想控制生物的思維或是行為，對方也必須擁有相同的咒力水平才可以。你的想象，詛咒不了普通人。”
但遇強則強。
所以開學前一天，卿鳥詛咒五條悟摔個狗吃屎，身邊那麽多人都沒有被殃及，随便路過一個咒術師就立即應驗。
“不要、不要和他走，洋子。”野口亮平又變回自己的人格，沉浸在分手那日的痛苦中。悲傷到憤怒的轉化只在一瞬間，男人驟然起身，惡狠狠地要去抓離他最近的卿鳥。
卿鳥垂在身側的手狠狠一顫。
有什麽肌肉記憶讓她下意識想原地抱頭蹲下。
五條悟伸手，單指輕輕一彈，野口亮平被巨大的沖擊擊退，背部狠狠撞向紅磚牆。
眼罩下的藍眸望向卿鳥。“怎麽了？”
比這可怕一百倍的畫面卿鳥都見過，至今也沒見她怕過。
“沒。”卿鳥避開五條悟的直視。
眼前的野口亮平已經無法正常溝通。他跪坐在地上，一直一直在模仿摘戴禮帽的姿勢。一邊模仿一邊發出凄厲的慘叫。
五條悟能看穿咒力和術式，但實在摸不透眼前的家夥。看樣子要從他身上得到什麽信息的希望是泡湯了。
“老師……”卿鳥凝視眼前精神完全崩潰的男人，“你相信我的想象力嗎？”
五條悟：……
不敢不信。
“我覺得他現在在做的這個姿勢……不是脫帽子。”卿鳥模仿了一下野口亮平的姿勢，沉默片刻後道：“你有沒有聽過一首歌，叫掀起你的頭蓋骨？”
情感的刺激再嚴重，也不會将一個正常人變成現在這樣。一定一定，是有更慘烈的畫面，嚴重吓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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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級俱樂部會所的包間內。
重新洗漱完畢的小林醫生坐在高檔的皮質沙發內。外表的污濁可以洗淨，內心的遭遇卻不行。
“……咒術師、咒靈什麽的，我不想再牽扯任何關系了。”
“阿拉……我不是找人救你出來了嗎？”包間深處的休息區，一個成熟的女音傳來。
「既然以這種方式重新做人，就不要浪費了天意哦。就當脫胎換骨，重新投胎，不要再選錯人生的方向了哦。」
小林想起上午男人的警告。
“這些日子的相處很開心，今後也希望你能找到更好的替代。”
小林起身離開了包間。
三日後，被警察發現死于家中，兇手不明，兇器不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