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章
第 45 章
考試成績一直都是書院學生最為關心的, 裴逾明也不例外。
不光是不例外，還尤為急切。這次考試相當于他正式讀書生涯的開局考試，由不得人不緊張在意的。
裴逾明跑的飛快, 算是第一梯隊來的校場張榜處。
剛剛走近, 只見四張大大的榜單赫然在列, 分了甲乙丙丁四等。甲為上；乙為中；丙為下, 也算是及格；丁為下下，不及格。
為免期望過大而失望，裴逾明直接從丁榜開始看起。
快速掃完, 自己的名字并未有出現在丁榜，當即大松一口氣。名字沒有出現在丁榜, 那鐵定就是及格了。
及格了就好！
裴逾明對自己第一次考試的心理預期放得十分之低, 只要及格就算是勝利。
人嘛, 貴有自知之明，自己讀書水平還是要心裏有數。這倒也不是妄自菲薄，而是要對有自己清晰的認知。
只有對自己有個清晰的認知方能更好的找準方向發憤圖強。
丁榜沒有，裴逾明趕緊從丙榜上找名字。
仔細看完, 丙榜上也仍然沒有找到自己的名字。裴逾明心下大喜，莫非這次自己考了乙等。
如真是如此，那可真是意外之喜。
裴逾明連忙急切的看起了乙榜，從頭至尾一個名字一個名字的看過去, 終于, 在中間的位置找到了自己的名字，永壽裴逾明。
裴逾明大喜過望, 當即樂得呵呵笑出了聲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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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了幾聲又趕緊收住, 麻溜兒的擠出人群，低調點, 不過乙等而已，不能得意忘形。
心情愉快，裴逾明今日晨練感覺格外輕松，站樁了足足大半個時辰也沒有覺得累。
武師胡世紅見狀暗自點頭，這裴逾明于站樁一道算是出師了，明日就該鍛煉他的臂力了，讓他開始舉推子跟拉弓開弩。他人小，就先從最輕的推子跟弓弩練起，日後再逐漸增大。
裴逾明還不知道自己已然被武師傅定下了新的晨練項目了，站完樁神清氣爽的回到課室讀書去了。
今日讀書的主題當然就是講解月考的考試內容了。
夫子王中通開始從各題目的讀題破題講起，講各題目的背景典故，該如何引申才能更為貼題更為出彩的。
王中通一邊說一邊拿突出的卷子講解，裴逾明的史論也在其列。
王中通點着卷子道：“裴逾明此文破題不錯，可用典差了些，如光看前面也不過一篇中規中矩之作，算不得上乘。”
“但他後來引申的論點卻很是出奇，他不是一味的誇贊“親親相隐不為罪”的仁慈之處，而是另辟蹊徑的對此法的劣處進行了批評......而後又引申國之用法的仁與酷的适度問題。”
“這想法就深了些，跟大多歌功頌德誇贊仁慈之處的大為不同，如此就較之平常之作更引人注目。須知，文章能引人注目格外難得......當可為一篇上乘之作矣。”
衆同學大為驚異的看向裴逾明，心裏難免各有思量，想不到這新來的小同學，以為不過是宗室身份被官方當做臉面情分做門面用的，卻不妨這小子竟然還真有兩把刷子。
這日後真是讓人不得不注意了。衆人看向裴逾明的目光很是複雜，有真心欽佩的，有嫉妒，當然更多的是思量的——裴逾明此人日後是要當做勁敵？還是當做提前結交上進的同伴，為日後發展人脈打下好的基礎？
當然，此時再多想法也不過是一瞬間，很多人根本都還沒有辨明自己的心思。不過，人性慕強，目前欽佩的還是居多，好些同學對着裴逾明投去了贊嘆的目光，裴逾明腼腆而又難掩意氣風發的有禮回了個笑眼。
裴逾明正點頭回禮間，一道頗為複雜的目光卻是直直的撞上他的眼眸。待發現跟裴逾明目光相撞後，對方瞬時轉換目色，對着他有禮的點頭微笑。
裴逾明一如平常的回了一個笑顏。這個尹玉華的目光可真是諱莫難測的很，還真是個有故事的人呢。
這點小小的插曲裴逾明很快抛在腦後，趕緊凝神聽老師講題要緊。
一堂課聽完，裴逾明只覺大有收獲。聽名師講真題真是受益匪淺。
當然，此時的裴逾明還不知道自己今日将會受到名師輪番教導的待遇。
書院午休時分，裴逾明被叫到了山長室。
王中通跟當日監考夫子鞏自厚也俱是在座。
裴逾明趕緊拱手行禮：“學生見過山長，見過王博士，見過鞏教授。”
曹甫一揮袖：“不必多禮。今日叫你來是了解了解你考試的狀況。”
裴逾明腰彎的更低了：“學生惶恐。”
鞏自厚捋了捋須率先問話：“老夫發現你考試之時，竟然寫完不做檢視，是為何故？”
裴逾明心裏一咯噔，老師的眼睛未免太厲了，竟然連這個都注意到了。
裴逾明不敢怠慢，趕緊答道：“回老師的話，學生一直以為文章是寫出來的而不是修出來的，很多時候第一次下筆寫的可能比後面修修改改來的更為流暢。”
“何況，考試卷面一向要求齊整，學生以為如果再回頭看了添補什麽的，難免卷面不潔，所以，學生就幹脆不看了。”
屋中三人再是沒有想到竟然得到如此答案，訝然對視過後，鞏自厚嗤道：“是嗎？僅僅是此緣由？這其中你沒有狂妄自大認為無需修改之處？”
裴逾明心下一跳，老師真不愧是老師，這話說的他還真是不好辯駁。因為他不敢否認自己是不是真有此想法。
這話自己心裏想想就是了，跟老師可是不敢說的，裴逾明趕緊矢口否認：“學生斷不敢如此。”
鞏自厚輕哼一聲：“沒有最好，有的話你從此就趕緊給改了。學習一途，從來是學無止境，山外有山人外有人的，得意忘形最是要不得的，你切記。”
裴逾明趕緊點頭：“學生記住了，多謝老師教誨。”心想，要不，日後寫完文章還是再看看吧。改不改另說，态度先拿出來再說。
仿似看出裴逾明心中所想，曹甫此時卻是開口了：“你寫文有信心是好事，但也需謹慎，要多積累方可真能下筆入神，百尺高樓，基礎牢靠方才能立起，你可知？”
這小子天賦甚是不錯，就是基礎太差了些，這次的文章雖說立意新穎，但也還是劍走偏鋒博眼球了些，文中所應呈現的基礎內容明顯跟他表現出來的時務策天賦相去甚遠。
必須得要好好敲打敲打，好好督促他讀書才是。萬不可讓他驕傲自滿。
裴逾明點頭如搗蒜：“學生記下了。”
曹甫又指點了一陣裴逾明文章的不足之處，如制藝轉折過早，鋪陳不足，顯得後面的理論抓地不足，多有飄忽之處。
時論也是一樣的問題，論點雖新奇，但用典不足，對現實的社會經濟了解也是不足，總之一句話，基礎不穩，立意雖新但卻有建樓不穩之感。
裴逾明受教的連連點頭不已。老師就是厲害，一眼看穿他的弱項。他現在不就是讀書太少，基礎不牢靠嘛。聽老師的，多讀書。
見自己說的話裴逾明果真聽了進去，學生聽教，老師心裏也舒坦，曹甫越發有談興，繼續點評裴逾明的詩賦：“你這次所作之詩，雖然仍是差強人意，但已比我當日第一次見你時所作要好上一些。聽說近日都是王博士一直在指點督促你進益，日後，你還是如王博士教導繼續鞏固加強。”
“詩賦一道也不光靠天賦，苦學多練也是大有裨益的，這個走不得捷徑，取不了巧，要多讀多背多練方可有所成......日後此道你仍跟着王博士多學習才好。”
這是将自己的詩詞歌賦交由王博士負責了。
裴逾明應諾之後趕緊對着王中通深深做了一弟子禮：“日後多要勞煩老師教導了。”
王中通鄭重的回了一禮，師徒二人算是正式确立師徒名分。
将詩賦交予王中通負責後，曹甫又指着鞏自厚對裴逾明道：“鞏教授與五經一道研究頗為精深，日後你益多多請教才是。”
這是給自己正式指定五經老師，裴逾明趕緊走上前去跟鞏自厚行弟子禮：“學生拜見老師。”
鞏自厚也是鄭重回禮。
說實在的，裴逾明現在有點暈淘淘的，沒想到書院這麽重視，竟然給他指定專門的老師。
他來書院有些時日了，對書院也有了一些了解。
譬如，這個王博士，乃是舉人出身，在合泰書院教書多年，甚有賢名。乃是合泰書院四博士之一。
這個鞏教授那就更了得了，正經進士出身，官至大理寺丞，從四品致仕，于五經科研究十分獨到，乃是合泰書唯三的教授之一。
這等專業人才一對一教學，這即便是頭牛應該也能學點東西的吧。
五經科跟詩賦都有專門老師了，這四書老師自也是少不了的，只聽曹甫繼續說道：“《四書》跟史學你日後跟夫子學習之餘，有不懂之處盡可到我這裏來，我自會教導于你。”
裴逾明簡直被這一道又一道的消息砸的眩暈，這麽高級別的待遇嗎？竟然三個名師同時教導自己，這要是不學出個名堂，那簡直就是愧對天地了。
裴逾明暈乎乎趕緊上前拜謝：“學生拜見老師。”
不管了，名師主動要教自己，還不趕緊拜謝定下名分再說。
曹甫也回了一禮，撚須暗嘆，他來了合泰書院這許久，總算是收了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入門弟子。如此子有成，也算是沒白來一遭了。
拜師已成，曹甫等人立即進入老師狀态，曹甫即刻給裴逾明布置了四書作業，要他逐本将《四書》原文及集注背熟背透，每日要背多少的量都給定好，每三日考一次。
史書也是一樣，逐章逐節的背誦，三日一考。
裴逾明現在基礎差，那就着重打地基，打好地基再融會貫通提升。
鞏自厚也是一樣督促裴逾明打基礎，《五經》逐章背誦，五日一考。
輪到詩賦，念及裴逾明的讀書量，王中通折中了一下，将之前每日一作的詩改為十日一作，但要求他每日背誦至少一篇詩賦，十日一考核。
如此，裴逾明從早到晚的學習算是被安排的明明白白，這下真是從早到晚讀得天昏地暗。
眼見着裴逾明在寝室睡得最晚，起得最早，可是把同寝室的人卷的不要不要的。
劉宴連着挑燈夜戰了幾晚過後實在扛不住了，幹脆擺爛睡了：“逾明，你這麽狠讀，這簡直是要我們的命吶。我不行了，你們讀，我先睡了。”
劉宴家資頗豐，讀不讀的出來其實也不大打緊，其實他對自己的天份也頗有認知，他都讀了十多年書了，連個秀才都沒考中。進合泰書院純粹就是為了鍍金，也是為着人脈。
合泰書院大佬雲集，學生也不乏富貴之人，這多結識結識沒壞處的。
當然，如果能考中秀才也是意外之喜。劉宴對自己認知很清楚，憑他的天資，頂破天就能讀個秀才。
不過，他們家有個秀才也就夠了，走出去受人尊敬也有說頭。至于再高他是不敢想的，人嘛，要有自知之明，讀的差不多就行了，總不能在一棵樹上吊死，家裏還有老婆孩子要養呢。
劉宴想的開，白清名跟荊文府也是差不多同樣的想法，能讀得出來時意外之喜，讀不出來結識人脈日後作他用。
他們幾人想的開，其他人就未必想的開了。
韋軒民是定要讀出來的，家裏寄予厚望，不讀出來真是愧對爹娘。見裴逾明苦讀，他也趕緊捏捏快合攏的眼皮子繼續讀書，天賦什麽的且先不說，至少努力程度要不比別人差才好。
見裴逾明跟韋軒民兩人在死卷，尹玉華的神情格外複雜。
他極度渴望能出人頭地。
不為別的，為着所愛之人他也該努力才是。
但是，他又有不甘，不甘心有人因着他出人頭地就這麽的坐享其成。
也許，他該再加把勁兒才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