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營業第六天
營業第六天
秦挽筝原本以為，林翊燃口中的“池子”就是個類似于普通餐廳裏養着活魚的玻璃水缸，想吃魚的客人只管拿個網子站在缸前挑好了往外撈就行，卻沒想到，他說的“池子”真的是個挖成方形的池塘。
“撈到哪條吃哪條？”秦挽筝站在池子邊稍稍探身朝池裏望去。
池子并不算深，水下被用細網劃分出幾個不同的區域，将不同品種的成魚區分開來，魚兒們在有限的活動範圍內悠悠閑閑地四處漂游，對自己即将面臨的命運渾然不覺。
“那我要是撈不上來怎麽辦？”
“放心吧，這不是還有我呢，”林翊燃手裏拿着兩個長柄撈網，找了個位置将用來裝魚的小桶放下，指了指跟在身後的自家助理，“實在不行的話讓明銳下去幫咱們抓兩條上來，他游泳技術很好的。”
“？？”
被忽然cue到的明銳幽怨地看了一眼自家藝人。
好啊，你要吃魚我下水，誰發工資誰清高。
“就跟游樂園裏小朋友玩的那種撈金魚游戲一樣，看上了哪條網哪條就行，”林翊燃将其中一個撈網遞給她，“試試看嘛。”
秦挽筝接過網，這才發覺這網比看上去的分量要沉不少，于是握着杆柄的手緊了緊，抿着唇小心翼翼将網伸進水裏。
像是對這樣的場景見怪不怪，池中的黑魚絲毫不怵伸進水中的撈網，尾巴一搖一擺地游過。
見它即将游進撈網的範圍，秦挽筝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只見那條被她盯上的黑魚完全進入了網中，她手腕一揚将網擡起——
“噗通”一聲。
那條看上去肥肥胖胖的黑魚反應卻異常敏捷，在她擡手收網的時候從水中高高躍起，身體在半空中劃出一道抛物線，流暢地紮回池水裏。
只給秦挽筝留下一道倏忽而過的魚影，以及一串魚尾擺動時灑出來的水珠。
“……”
秦挽筝看着自己手裏滴着水、空空如也的撈網，倒也沒有氣餒，重新将網沉進水裏，屏氣凝神地盯着水面。
只可惜，每每看上去就要得手的時候，魚兒總是會靈活地甩尾溜走，留她一人在池邊無奈地氣笑。
第四次一網撈空，秦挽筝一手拿網一手叉腰，看着被攪弄出漣漪的池水嘆了口氣。
得虧她不是漁民，她不着邊際地想，否則她一定會餓死吧。
“哇——！撈到了！”
一聲歡呼打斷了秦挽筝的思緒，擡頭一看，是不遠處的周夏将一尾大小适中的魚從網中抖進桶裏，見秦挽筝看過去，周夏朝她揮揮手：“姐！放心吧！你的晚飯我包了！”
那還真是，謝謝你啊。
秦挽筝看着自己空蕩蕩的小鐵桶，不得不承認自己在打漁這方面确實沒什麽天賦。
但她從來不是個會輕易認輸放棄的性子，深吸兩口氣，再次将手裏的撈網投進水裏，滿心滿眼只有一池游魚，一副勢必要撈起一條才肯罷休的架勢。
正觀察着水裏魚兒游動的方向，手裏的長杆上忽然出現裏另一股力道，原本在她手裏還有些晃顫的網柄被扶得穩穩當當，水面淺淺的波紋也漸漸被撫平。
是林翊燃走到她身側，握住了她手裏的撈網。
年輕男人骨節分明的修長手指握住細杆，手背上的青筋和血管微微凸起，非常有分寸感地抓在了離她的手不遠不近的位置，既幫她穩住了網，也不會令她感到不自在。
“不要在魚游近的時候就想要收網，”林翊燃一邊盯着水裏的動靜一邊教她撈魚的小技巧，“一旦你的網開始動的時候，水裏的魚就會察覺到的。”
“哦。”秦挽筝點頭應道。
一陣晚風乍起，拂過水面，吹起她的裙擺，一陣不屬于她的淺淺木質香調被卷到她的鼻尖，沉郁的雪松裏夾雜着一絲若有若無的海鹽氣息，恰到好處地将少年特有的自由灑脫和屬于青年的溫和冷感融在一起。
似乎是嗅到了收網的時機，林翊燃的小臂漸漸緊繃了起來，上半身也朝網杆的位置稍稍俯了幾分。
寬松的T恤袖口被風灌得鼓起，擦過她裸.露在外的手臂皮膚上，留下一陣輕微的癢意。
秦挽筝顧不上在乎這陣微弱的觸感，眼神定定落在水下漁網的位置上。
“等它徹底游近去，”像是怕驚動了池裏的獵物，林翊燃壓低了聲音，在她耳邊低語，“然後……”
“就是現在。”
秦挽筝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聽林翊燃在她耳邊下了口令，随即他的手臂發力，帶動着她一起将漁網快速擡出水面。
她忍不住溢出一聲輕輕的驚呼。
一條體格壯碩肥美的黑魚被他們撈到岸邊，陷在網子裏無力地拍打着尾巴，一長串水珠高高甩起，沾在了他的褲腿和她的裙子上，留下了大小形狀相似的圓形水痕。
“其實還挺好玩的對吧？”林翊燃挑了下眉。
忙碌了半天終于在他的幫助下有所收獲的秦挽筝揚着唇角：“是挺有意思的。”
林翊燃兩手穩穩抓住魚身，将它丢進她的小桶裏，幹淨的眼睛裏從盛着灼灼笑意：
“那下次我們還來。”
*
秦挽筝和林翊燃一起撈到的那條黑魚最後才被端上桌，魚被從後背剖開煎至金黃，配菜均勻地鋪在魚身上，鍋下的酒精爐燃着小火，熱氣盈盈飄起，濃郁的醬汁咕嚕嚕地冒着泡，陣陣香氣撲入鼻腔。
除了熟悉的香辛料爆香後的氣味外，秦挽筝似乎還聞見了一陣輕而淡的果香味。
還以為是自己聞錯了，秦挽筝微微聳了下鼻子，不大确定地又聞了聞。
這一連串小表情被坐在她左邊的林翊燃盡收眼底。
“荔枝烤魚，這可是他家主廚的拿手菜，”林翊燃夾了一塊鮮嫩無刺的魚肉放進她面前的小碗裏，“嘗嘗看。”
荔枝？
秦挽筝半信半疑地将魚肉送進口中，果肉的清香和微辣的醬汁混合在一起浸入魚肉裏，在口腔中纏繞出一種與衆不同的奇特口感。
“好吃哎！”
秦挽筝的眼睛都亮了。
她還是第一次吃到這樣的烤魚，本身就很喜歡吃魚的她滿足地眯了眯眼，忍不住伸出筷子又夾了幾筷子。
“姐，烤魚可是高油高鹽，你悠着點兒……”周夏時刻謹記方艾的叮囑，見秦挽筝兩眼放光食指大動的樣子，忍不住湊近小聲說道。
秦挽筝并非那種令人羨慕的狂吃不胖體質，因此以往進組前都會有一段嚴格控制飲食的時期，以确保上鏡效果。
若是以前工作不多的時候，方艾倒也不會讓周夏時刻盯着秦挽筝的飲食情況，但誰讓最近她的通告越來越多了呢？
看了一眼面前鮮香四溢的烤魚，秦挽筝抿了下唇，朝自家助理豎起一根手指：“再吃一口……”
話音還未落，她就又立刻改口：“啊不，兩口！”
看着秦挽筝盯着一張精致到天妒人怨的美人臉朝自己賣乖的樣子，周夏沒骨氣地松了口：“那好吧，你說的啊，就兩口。”
真不怪她意志不堅定啊！
周夏看着秦挽筝心滿意足地往自己盤子裏夾了兩大塊烤魚後眼睛微眯唇角帶笑的樣子，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向方艾道了聲歉。
對不住了艾姐，不是她不想完成任務，是她實在頂不住啊！
周夏低頭扒了口菜，餘光就瞥見秦挽筝的筷子又要伸進烤魚盤子裏了：“我的姐姐！說好就兩口的！”
“下周就要錄節目了，你也不希望到時候……彈幕裏的觀衆說你變胖了吧。”周夏揉了揉太陽穴。
當着這麽多人的面，周夏沒好意思把話說得太直白。
但那一個停頓背後包含的意思，秦挽筝已經聽明白了——
由于秦挽筝現在的話題度居高不下勢頭正猛，不少莫名其妙捕風捉影的負面消息也随之而來。
前兩周秦挽筝帶着周夏去泉城出席一個活動，周夏因為水土不服窩在賓館裏上吐下瀉，秦挽筝打了前臺電話卻遲遲沒等到服務員送藥上門，便随意套了一件針織外套出門幫她買藥，卻沒想到被蹲守在附近的狗仔拍到，捏造出了“當紅流量小花深夜獨自前往藥店疑似懷孕”的狗血通稿，甚至還被某些居心叵測的人買了詞條挂在了熱搜榜中段。
如果不是秦挽筝有保留購物小票的習慣，及時發了條微博澄清了不實傳聞，恐怕第二天都要說她已經秘密産子了！
“吃點這個，上湯娃娃菜，你不是也挺喜歡的嗎？”周夏見秦挽筝的眉眼耷下來，便将旁邊一道菜轉到她面前，“這個可以多吃兩口。”
擡眼看了一圈菜色，周夏安慰道：“你看今晚桌上不恰好都是你喜歡吃的菜嗎？咱們多吃點別的，那邊還有白灼蝦，高蛋白低熱量，等會兒我幫你剝幾只哦。”
周夏的聲音沒有刻意壓得很低，因此桌上其他人多多少少也能聽見一些。正在剝蝦殼的安若堯指尖一頓，若有所思地擡頭看了一眼秦挽筝，又瞥了下林翊燃。
雖然“野”平時沒有菜單不接受點菜，但今天來的畢竟是少東家和他的朋友們，有點“特權”也無妨，于是這桌菜便是由林翊燃點的。
可聽剛剛那小助理的意思，今晚的菜又基本都是秦挽筝喜歡吃的……
安若堯要笑不笑地睨着他，剝蝦的手拐了個彎将蝦肉放進了林翊燃面前的盤子裏：
“看在林老師今天也特別想吃蝦的份上，我作為東道主，怎麽着也得把林小爺給伺候好咯。”
林翊燃面不改色，并不理會發小的調侃，将那顆剝好的蝦仁撥到盤子的邊緣，慢條斯理地繼續給自己盤裏的魚肉挑刺。
“秦老師下周要錄什麽節目？”
見林翊燃不理會自己，安若堯也不生氣，扭過頭去跟秦挽筝搭話。
“打聽這麽多幹什麽，”剛才還八風不動當他不存在的林小爺這會兒卻忽然出了聲，丢給他一個涼飕飕的眼神，“安大攝影師要去給我們探班啊？”
“也不是不行啊，”安若堯點點頭，“反正我最近也沒什麽事兒，不光能探班，還能給你當貼身助理要不要？”
林翊燃嗤笑一聲，乜着安若堯，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扯出了一個帶着點惡劣和看熱鬧意味的笑，露出了一顆尖尖的虎牙：“好啊，那你來吧，不過我要先提醒你，我們要錄的節目，執行導演之一可是江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