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不一樣的“樓主”
第75章 不一樣的“樓主”
張無忌醒來時,險些以為自己命不久矣。
胸口仿佛堵着一口行将報廢的風箱,每呼吸一口空氣都似在上刑,四肢百骸無一不痛,一條腿已經痛到麻木。
他撐着坐起身,目光觸及被外的一只手,枯瘦細長,絕不是自己的手。
張無忌驚得險些叫了起來,他跌跌撞撞地撲到窗口,視野開闊,各種建築盡攬眼底,連綿整齊,不乏巍峨高樓,這絕不是他昨夜停留的濠州。
敏妹呢!
張無忌抓過一件紅袍,随意披在身上,撲至門口,房門沒鎖。
有人正舉手欲敲門,看見他,忙低頭恭聲道:“公子!”
張無忌一把抓住他道:“這裏是哪裏?和我一起的姑娘呢?”
那人驚道:“公子,這裏是金風細雨樓,您怎麽了?”
又有兩人走了過來,三人眉目長得極像,正是貼身服侍蘇夢枕的蘇鐵标、蘇雄标、蘇鐵梁。
他們是蘇氏家族精心挑選出來的蘇氏子弟,兄弟三人分別負責為蘇夢枕按摩、針灸、煎藥。
此時,這三人的六只眼睛一起驚恐地望着眼前的“蘇夢枕”,六只耳朵一起聽到那句奇妙的問話。
“我是誰?”
難道名動天下的夢枕紅袖第一刀已經失憶,竟不記得這最簡單也最深奧的問題?
蘇雄标老老實實地回答:“您是金風細雨樓的樓主蘇夢枕!”
“蘇夢枕”道:“此地是何處?”
蘇鐵梁道:“這裏當然是大宋的國都東京。”
然後,這六只眼睛又驚恐地看到了“蘇夢枕”的表情,這泰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的蘇樓主,竟然也流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蘇夢枕”驚恐地問:“現在是宋朝?哪位皇帝?什麽年號?”
蘇氏兄弟面面相觑,難道樓主已經病到神經錯亂了嗎?
蘇鐵标試探着道:“今上是教主道君皇帝,年號宣和。”
靜默良久,“蘇夢枕”道:“有沒有鏡子?”
鏡子當然有,且就在櫃子裏,之前因為樓主不想再看到病容而收了起來,蘇鐵标立刻就找了出來,雙手捧過去。
“蘇夢枕”一把接過,怔怔地看了良久,才喃喃道:“這是誰?”
蘇鐵梁大惑不解:“這是您啊!”
然後他的神情變得驚悚,他看見“蘇夢枕”在做一個動作,他在翻自己的眼皮。
蘇鐵梁不由得後退一步,幸而很快聽到“蘇夢枕”道:“這人是中毒了嗎?眼底怎麽有個紅點?”
他這話說得溫和客觀,就仿佛他是一個大夫,鏡中人是個病人。
蘇鐵梁大着膽子站住了,他的秘密似乎并沒有洩露,還可以再等一等。
“蘇夢枕”從桌子上拿過一張紙,筆走龍蛇地寫起來,又不時停下來為自己摸脈,仔細察看手指上的指甲,口中的舌頭。
他很快寫完了,交給蘇雄标道:“麻煩你替我抓些藥來!”
蘇氏兄弟都驚呆了,他竟然寫了一張藥方,且交給了負責按摩的蘇雄标,而不是負責抓藥的蘇鐵梁。
他的語氣如此謙和,仿佛這兄弟三人不是他的下屬,而是藥房的陌生夥計一般。
蘇雄标忙道:“是,公子!”
他飛快地下樓去了。
“蘇夢枕”看向餘下兩人,溫和笑道:“你們兩位也下去吧,我獨自坐一會兒。”
看見這前所未有的笑容,蘇鐵标、蘇鐵梁也見了鬼般,飛身下樓了。
張無忌回身坐在床上,他不知道金風細雨樓是什麽地方,也不知這具軀體是誰,他只知道這人似乎快要死了。
他全身上下,至少有十幾種病,且中了毒,一條腿從根部開始潰爛,若不及早救治,很有可能就得截肢。
張無忌不知自己為何到了這副身軀內,更不知身邊的人去了哪裏。
他昏迷之前最後的記憶,是在朱元璋的接風宴上,朱元璋絕沒有巫術,不會把自己憑空變成另一個人,然後傳送到另一個時代。
若想搞清楚一切,他首先得恢複健康。
他盤腿坐好,開始運功驅毒,可這身軀的內力卻并不合用,它是剛烈的,帶着攻擊性的,絕不适合用來療愈。
張無忌嘆了口氣,開始修煉九陽神功。
一個時辰後,楊無邪上了玉塔,他從蘇氏兄弟處得知了樓主的精神反常,立刻一面派人去請樹大夫,一面親自上樓察看。
他敲了敲門,在聽到答允後,才輕輕推開。
“蘇夢枕”正盤腿坐在床上,額頭上皆是細汗,顯然正運功到要緊處。
楊無邪不敢打擾,畢恭畢敬地站在一旁,直到“蘇夢枕”收了手勢,才躬身行禮道:“公子!”
“蘇夢枕”苦笑道:“我不是你口中的公子,我叫做張無忌,不知為何到了你家公子的身軀裏。”
頓了頓,他又接着道:“想來,我和你家公子都死了,才靈魂出竅,走錯了軀殼!”
“公子不會死!”楊無邪斷然道,“他是天下英雄之冠,絕不可能無聲無息地死在床上!”
“蘇夢枕”嘆道:“你可知他有多少種病?又中了多少中毒?這樣的身體,堅持到這個年紀,已經是個奇跡了。”
楊無邪依然搖頭:“公子,您太累了,休息一番就會好的。”
“我真不是他,我甚至不是你們這個朝代的人!”“蘇夢枕”從床上站起來,撐着身體走了幾步,“聽說他是位樓主,我并不願意做樓主。你們還是早做打算,另覓賢能吧!”
楊無邪的一顆心已經沉了下去,眼前人若是蘇夢枕,即便病到只剩最後一口氣,也不可能說出“不做樓主”的話。
蘇夢枕,會為了金風細雨樓流盡最後一滴血,散掉最後一口氣,卻絕不可能放棄樓子。
難道樓主當真已經身隕?
自稱張無忌的人,已經拖着腿走到了門口。
楊無邪還來不及悲傷,當機立斷跪了下去,他求懇道:“張公子,請留步聽我一言。”
張無忌立即站住了,甚至轉過身來,要扶楊無邪起身。
他顯然是個心軟的人。
楊無邪痛苦的心靈中,湧起一絲安慰:“張公子,樓子如今內憂外患,絕不能沒有樓主。而且,樓主的身體千瘡百孔,也需要慢慢調養。請你留下來,待我們穩住局勢,必不再幹涉你的去向。”
張無忌确實是個心軟的人,他已看出這個跪下來的人,正強忍悲痛,卻還是咬牙說出這番話。
這具身軀确實需要休養,況且,若此地當真是異世,他也沒有地方好去。
張無忌點頭道:“好吧,我可以暫時假扮你們樓主,但樓子裏的一切公務還請你分擔。”
楊無邪跪伏在地上,眼淚已止不住跌在磚石上。
蘇公子,當真已經不在了嗎?
樹大夫推門進來時,“蘇夢枕”、楊無邪一坐一站,看起來都很正常。
樹大夫舉着一張紙,這是蘇雄标剛給他的方子,大喜道:“公子,這方子從哪裏來的?妙啊妙哉!有了這方子,你的腿就可以保住了。”
這本是個大好消息,另外兩人的臉上卻并無多少喜意,楊無邪的眼眸中甚至還隐含着哀傷。
“蘇夢枕”的笑容溫和多禮:“方子是我偶然所得,既然合用,請大夫照方抓藥吧!”
樹大夫覺得不對,很不對,他走下樓時還在琢磨這些不對,以至于迎面撞上白副樓主。
白愁飛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顧不得計較對方的失禮,先問道:“聽說我大哥不太好,可是真的?”
樹大夫搖了搖頭,背着手走掉了。
很快,蘇夢枕病重,已經精神失常的消息,傳至京城各大勢力頭腦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