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不一樣的“教主”
第74章 不一樣的“教主”
蘇夢枕醒來時,以為還在夢裏。
他在襁褓中就身受重創,從此重疾纏身,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有人在用重掌捶打他的胸膛,咽喉中,總似有把鈍刀在一寸寸磨過。
可如今,呼吸竟是輕松暢快的,清甜的空氣毫不凝滞地在肺裏流轉,全身暖洋洋地皆是朝氣。
這種感覺,就連夢中也不曾有過,只是手腳似乎不太方便,似有繩索加身。
蘇夢枕睜開眼睛,眼前漆黑一團,一個柔軟的身子靠在他身前,幽幽體香萦繞鼻間。
他手腳被縛,眼睛被遮,還有個女子依偎在身邊,是誰如此膽大妄為?
蘇夢枕氣沉丹田,暖洋洋的蓬勃內力立即運轉全身,身上綁縛登時斷裂。
他扯下蒙眼的黑布,只見一個燦若玫瑰的陌生女子與自己縛在一起,依然昏迷未醒。
他将女子輕輕放在地上,已察覺出諸多不對。
這不是自己的手,也不是自己的衣服,更不是自己的內功路數。
屋子昏暗無光,家具擺設與金風細雨樓中頗有不同。
蘇夢枕走至門前,正要推門而出,忽聽隔壁房中有動靜,有三人的腳步聲走了進去。
蘇夢枕屏息凝氣,隐在牆後,聽隔壁三人在讨論如何處置舊主,一口一個小賊,又提到複國大業。
不知是哪一朝亂臣賊子在陰謀複辟,卻因争奪權柄而在此內鬥?
蘇夢枕生平最恨背主反叛、不忠不義,他一腳踹開房門。
房內三人一起擡起頭來,為首漢子顯出一絲慌亂之色,卻又很快歸于鎮靜。
三人起身,拱手行禮道:“教主!”
原來他們的主人卻是“我”,蘇夢枕心下了然,大步走至正中座位,大馬金刀地坐下:“繼續說吧,你們打算如何處置這小賊?”
坐在右首座位的粗犷漢子大咧咧道:“教主,韓林兒勾結鞑子,背叛我教,朱大哥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蘇夢枕心下疑惑,“我”是他們的教主,怎麽他們的舊主卻不是“我”,而是一個叫韓林兒的人?
不知鞑子是什麽?“我教”又是什麽教?
他沉吟不語,不怒自威,一股從未見過的氣勢在周身環繞。
座下朱元璋、徐達、常遇春三人哪裏見過這樣的教主,霎時噤聲不語。
尤其是朱元璋,他心中有鬼,此時更是緊張得後背都濕透了。
只聽“教主”緩緩道:“韓林兒如何叛教?有何證據?”
朱元璋心下更驚,幸而他也是千軍萬馬中沖殺過的人,強自鎮定道:“去年正月,有兩位兄弟親眼見到他在大都與元人接觸,常兄弟帶人在他房中搜出十五封通敵書信!”
“張無忌”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朱元璋恍惚覺得那雙眼眸仿佛兩柄尖刀,直挖自己心底。
他的指甲深深掐入手心,才強令自己沒有避開目光。
只聽“張無忌”冷聲道:“證據拿來我看!”
徐達、常遇春面面相觑,“教主”這般強勢,當真罕見得很。
朱元璋拍拍手,喚來兩個心腹,交待幾句。
不一會兒,兩個兵士捧着一個朱漆盒子走了進來,畢恭畢敬地雙手奉給朱元璋,對坐在上面的“教主”,卻仿佛沒看見一般。
蘇夢枕神色一冷,看來這教主馭下之術頗為欠缺,他接過盒子,飛快地翻看了十五封書信。
信紙薄而韌,潔白細膩,上面書寫的字體卻潦草難辨,有幾個字眼反複出現:大元、大都、明教,有一封是雙方約定在大都見面,商讨如何覆滅明教。
原來這教派叫做明教,對方叫做“大元”,國都在“大都”,卻是從未聽過。
蘇夢枕不動聲色地放下信,又道:“把證人帶來!”
朱元璋額頭已冒出汗珠,不知這“張無忌”今日為何如此咄咄逼人。
他強笑道:“那兩位兄弟身有軍務,此時不在濠州。”
“張無忌”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韓林兒是何職務?”
朱元璋一時拿不準他問話何意,未敢回答。
常遇春大聲道:“韓林兒是老首領韓山童之子,也是我等的少主。”
“張無忌”面色更冷:“我又是什麽人?”
常遇春疑惑道:“您是咱們明教的教主,是十萬教衆的總首領。”
“張無忌”冷聲道:“未經當面對質,未經公開審問,未經教主批示,你們竟要如此草率地處決自己的舊主嗎?”
朱元璋早就看準張無忌的本性,打算設計激張無忌離開,再暗地處決韓林兒,趁機奪取明教大權。
哪曾想這張無忌今日仿佛變了個人,步步緊逼,毫不松軟。
他面上沉默,腦海中卻是瘋狂轉動,苦思應對之策。
徐達點頭道:“涉及通敵叛國,此事卻需教主決斷,屬下們莽撞了。”
朱元璋向“張無忌”強笑道:“教主,非是我等不向你彙報。只是這韓林兒于本教教衆素有恩德,倘若處置不密,難保不被他反咬一口。”
頂着利劍一般的眼神,說完這番話,他已覺出額頭汗水涔涔。
好容易熬到“張無忌”移開目光,朱元璋才輕輕松了口氣,就好像瞬間從頭頂搬走了一座大山。
“張無忌”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去把韓林兒帶過來吧!”
朱元璋的心又沉了下去,他一咬牙,起身道:“是!”
轉身就要出去,卻被“張無忌”喝止。
“你坐下!”他的一雙眼眸在在場三人身上一一掃過,最終定在常遇春身上,“你去!”
常遇春得令離去,朱元璋心亂如麻,隔壁隐約傳出女子的輕呼:“無忌哥哥!”
朱元璋忽然靈光一閃:“教主,趙姑娘畢竟是蒙古郡主出身,此事涉及外敵,将韓林兒帶至此多有不便。”
他又作出疑惑樣子:“昨日教主和趙姑娘酒醉,我明明吩咐讓侍女扶趙姑娘到內院去休息,怎麽會在隔壁房間出現呢?”
從未見過臉皮如此厚實之人,蘇夢枕心下也不由得嘆服。
他遲遲未揭破被綁在隔壁房間之事,不過是因身處陌生境地,不好輕易撕破面皮,哪曾想這始作俑者竟主動提出來了。
之前躺在他身側的女子,已經走了進來,俏臉上似笑非笑:“無忌哥哥,你們明教的待客之道果然非同一般,原來是将客人綁在地上休息的。”
徐達早就驚得站起身來,向朱元璋道:“朱大哥,這是怎麽回事兒?”
“這是怎麽回事兒?!”朱元璋表現得比他還要激動,大聲喝問門外下屬:“昨日負責服侍趙姑娘的是誰?簡直膽大妄為至極!難道不知道趙姑娘是咱們未來的教主夫人嗎?如此怠慢教主夫人,豈不是對教主不忠不義?”
他一口一個“教主夫人”,羞得趙敏臉上泛起紅暈,倒不好再追問下去了。
朱元璋又跪下,向“張無忌”哭道:“教主,屬下禦下無方,讓趙姑娘受委屈了,不知教主昨晚安歇可好?”
“張無忌”淡淡道:“人來了,先辦正事要緊。”
他忽然轉身,一指點倒趙敏,将她扶至一邊長椅上躺下,拉下帷幔擋住。
常遇春已押着韓林兒走了進來。
見到“張無忌”,韓林兒又驚又喜,大呼道:“教主,屬下冤枉啊!”
“張無忌”神情平靜,向朱元璋示意道:“拿紙筆來!”
朱元璋無法,只得讓人拿了來。
“張無忌”上前,輕輕一捏,韓林兒手上的粗麻繩整整齊齊地斷開。
這手功夫,不止在場諸人大呼神奇,蘇夢枕也是暗暗心驚,他不過随意試試,哪曾想這具身軀的內力竟深不可測至此。
韓林兒喜道:“教主果然神功蓋世,明察秋毫。”
“寫一行字,”“張無忌”神色不動,“我念你寫。”
他拿過一封書信,随意挑了一段念道:“大都之行,已明你之意,盼再見細談。”
韓林兒照着寫了,不解道:“誰要和誰細談?”
朱元璋喝道:“休要故作不知!”
他還要再說,已被“張無忌”一個眼神切斷。
“張無忌”拿過來細細看了,反手遞給徐達、常遇春。
他接着向韓林兒問道:“去年正月,你在哪裏?”
韓林兒奇道:“去年正月,屬下跟随教主與周姑娘,一起在大都尋訪謝獅王的下落。當時正值鞑子一年一度的大游皇城,咱們還遇到彭大師呢!”
朱元璋忙道:“教主,可當真有此事?”
蘇夢枕哪裏會知道?他雙目炯炯,盯視韓林兒半晌,方緩緩點頭。
朱元璋嘆道:“如此說來,咱們可能中了敵人的裏間之計了!”
徐達也道:“這十五封信乍一看是韓首領筆跡,細節運轉處卻有些不同,确有僞造可能。”
常遇春怒道:“必然那些無恥元狗,用奸計害咱們兄弟?”
“張無忌”将視線從朱元璋身上移開,緩緩起身道:“此事須得慢慢查訪,切不可打草驚蛇。”
他在韓林兒肩頭拍了拍,慢慢走了出去。
常遇春在身後急道:“教主,你要去哪兒?趙姑娘還在這兒呢!”
“張無忌”頭也不回,一步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