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顧公子
第45章 顧公子
大難當頭,不尋機跑路,竟然開始一件件地脫衣服,豈不是很奇怪嗎?
成公子冷聲道:“你做什麽?”
惠千紫脫得更快了,眼看已經脫到最後一件,成公子也不得不轉過頭去。
在他轉頭過去的一剎那,惠千紫猛然向後躍起,想要破門而出。
她卻忽略了房內另一個人,花滿樓單手撕下衣襟,遮住雙眼,另一手流雲飛袖施出,霎時堵住了惠千紫的退路。
惠千紫已經躍至門口,卻被一只袖子攔住,不由得大怒:“你還是不是男人?抓住我又有什麽好處?”
花滿樓并不回答,袍袖如流雲飛卷,既不與她身體接觸,又逼得她無法奪路逃生。
在他袍袖遮掩之下,成公子已經可以睜眼直視惠千紫,他朗聲道:“惠千紫,你與周笑笑作惡多端,殺人無數!倘若束手就擒,或可交由官府發落。倘若執迷不悟,就休怪我在此執法了!”
惠千紫怒極反笑道:“好呀,我束手就擒了,無情大捕頭,你來抓我吧!”
她當真大大方方地站在當地,不再逃脫了。
花滿樓一掌擊在她後頸,待她暈死過去,才俯身撿起衣衫蓋在她身上,摘開眼上布巾,嘆道:“這女人為了活命,當真什麽都做得出來!”
成公子定定看着他,忽然道:“你不是顧惜朝!”
“你是無情?”花滿樓也看着他,“四大名捕的無情?”
無情笑道:“看到我這副樣子還認不出來,你如何會是運籌帷幄的連雲寨顧公子呢?”
花滿樓嘆道:“說來你可能不信,這具身體确實是叫做顧惜朝,可我叫做花滿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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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惜朝醒來時,世界漆黑一片。
他摸索着起身,踉踉跄跄走到窗邊,推開窗戶,無月無星,世界仍是漆黑一片。
顧惜朝大叫一聲,是誰?是誰害瞎了自己的雙眼?
他昨日趕到京城,向傅宗書禀報了苦心孤詣的殺無赦計劃,傅宗書大為贊許,特許他在相府休整一夜。
為何今日就瞎了雙眼?難道是傅宗書?
顧惜朝摸到門口,用力一推,門竟無聲無息地開了,迎面一股鮮花的清香。
顧惜朝一路踢翻了幾盆花,才再次摸到牆壁欄杆,經過半日探索後,他确定自己身處一棟小樓上,難道是傅宗書得知殺無赦計劃後,要過河拆橋,囚禁他滅口?
可殺無赦計劃還需要他去執行,戚少商的秘密是什麽他也不知道!
顧惜朝怒吼一聲,又踢翻了無數花盆。
樓外雨聲大作,間或有雷電聲劈落,顧惜朝收回好不容易邁下樓梯的腳。
倘若真是傅宗書的意思,他既沒有當即滅口,想來另有顧慮,自己就此沖出禁足之處,豈不更加惹他猜忌?
顧惜朝摸索着回到樓上,至少他沒有就此送命或禁身天牢,此事還有轉圜餘地。
他回到卧室,在一片雷聲中躺了回去。
花滿樓拿出委任狀,交給無情看了,又将傅宗書說的那三句話轉述一遍。
無情沉吟道:“到底是什麽樣的秘密,需要滅寨、生擒戚少商?”
花滿樓道:“除了顧惜朝的殺無赦計劃外,另還有三、四路人馬,卻不知是誰!”
“這個可以推測,傅宗書的嫡系不過是黃金麟、文張等人,”無情道,“我會傳書給世叔,請他留意最近有哪些值得注意的人物出京。”
他向花滿樓道:“幸虧有你這位變數,否則連雲寨必有滅頂之災!”
花滿樓笑道:“幸虧有你這位大捕頭,否則我在這個世界裏,只能如盲人摸象。”
無情道:“其實我對戚少商等人也不甚了解,只在絕滅王一案中聽過他們的名頭。不過連雲寨素有俠名,想來此事必有隐情。”
他看定花滿樓,笑道:“你既助我抓住了周笑笑、惠千紫,我便陪你走一趟連雲寨,是非曲直咱們一起探個清楚明白!”
“甚好!”花滿樓拍手大笑,目光觸及地上這些人,“不過當務之急,還是安頓好你的童子和犯人吧!”
顧惜朝躺了半日,又覺出不對來,這個地方十分陌生,從未在相府中見過,況且他現在餓得很,傅宗書總不會是想活活的餓死他!
他坐起身,剛要下地,忽聽有人笑道:“真稀奇,你也有大睡懶覺的時候。”
這人好絕妙的輕功!竟全無聲音地走了進來。
顧惜朝心底一驚,又覺得這聲音甚為耳熟,依稀是戚少商,難道他計劃敗露,落入了戚少商手中?
他強定心神,喚道:“大哥!”
那人似乎吃了一驚,腳步加重了些,走到顧惜朝面前,伸手就摸他的額頭。
他出手迅捷,顧惜朝只覺額頭上無聲無息就貼了一只手掌,心神大震,戚少商何時功法高明至此?
那人奇道:“也沒發燒啊,怎麽管我叫起大哥來了?難道是餓糊塗了?”
“咚”的一聲輕響,他似乎把一個大盒子放在了桌子上,然後道:“大雨無聊,我特來找你喝一杯呢,快來!”
顧惜朝心念疾轉,難道不是戚少商?可與自己如此熟絡,又輕功高絕的還有誰?
他生性孤傲多疑,一生甚少朋友,只有在連雲寨卧底時,掩蓋本性,交好了戚少商一個人,此時翻來覆去,實在想不到還有別人!
那人見他站着不動,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心下也是詫異。
自己這位好友雖目盲多年,卻是個再溫暖不過的人,何時見他眉頭如此深鎖過?難道他遇到了不好啓齒的難事?
他摸摸自己眉毛一般的胡須,過去拉住自己好友道:“雨天易生憂思,來,咱們就着雨聲下酒,同銷萬古愁!”
顧惜朝倏忽被他扣住脈門,愈發心如死灰,只覺得目盲以後,整個生命都黑暗起來,聽到有酒可喝,管他是不是戚少商!
他被那人拉着,在桌前坐下,先被塞了一雙筷子。
“嘗嘗,醉仙樓的八寶鴨!”那個嗓音很像戚少商的人語聲歡快,忽又沒那麽像戚少商了,“剛從他們蒸鍋上端下來的,還是熱的!”
“這個是李家鋪子最出挑的荷包飯,也是熱的!還有五味蒸雞、羊頭蹄、醋鮮蝦……”
他源源不斷地掏出一碟碟菜肴,顧惜朝忽然想起戚少商。
他剛上連雲寨時,戚少商怕他吃不慣寨裏的粗食大肉,曾一日往返兩百裏,為他帶回四碟江南風味的小菜。
距離太遠,菜早已經冷透了,顧惜朝還是默默地吃了個幹淨。
他一生沒有朋友,戚少商是唯一一個,可他要殺他,作為他青雲直上的踏腳石。
顧惜朝摸到酒杯,仰頭喝了個幹淨,叫道:“好酒,再來!”
那人吓了一跳,但他是個好朋友,懂得在朋友反常時,默默地陪伴。
他又替他倒了一杯,然後陪他一杯杯地喝了下去。
等到朋友醉死在桌子上時,他想:究竟遇到了什麽憤懑至極的事?讓一貫溫文爾雅的花七公子這般借酒澆愁?
他站起身,将好友搬回卧室的床上。
“花七公子”忽然一展拳腳,大叫一聲:“戚少商!”
還沒來得及起身的人被重重地踢中了肋骨,險些吐出一口血來。
他不由得想:這個戚少商,必定是花滿樓恨之入骨的仇敵。作為好朋友,我一定要助他報仇雪恨!
“戚少商……”
“花七公子”又喚了一聲。
這一聲,卻是輕軟纏綿的,“花七公子”的眼角還流出一顆晶瑩的淚珠。
床邊的人徹底愣住了:這戚少商,到底是誰?
顧惜朝一覺醒來,又能看見了。
他大喜過望,先走到窗前,推窗遠望。
雨已停了,小樓卻變成了茅屋,就像最詭異飄忽的鬼故事,進京趕考的書生,投身寺廟,一覺醒來,寺廟成了荒墳。
顧惜朝大驚失色,他匆匆披上衣服,走到院子裏。
這應該是一家鄉村小店,茅檐泥牆,坑坑窪窪的泥地上,還積着昨日的雨水。
身後的門開了,一個容貌俊秀的白衣公子搖着輪椅出來,笑道:“早!”
顧惜朝驚疑地看着他:“你是誰?”
白衣公子的笑容凝住:“你又是誰?”
馮亂虎伸着懶腰從院子後面走了過來,懶洋洋地道:“大當家,無情公子,早啊!”
無情?四大名捕之首的無情?他為何與我同路?難道昨日是他抓住了我?
昨日那個輕功卓絕、嗓音很像戚少商的難道是追命?
他們跟着我要幹什麽?難道是殺無赦計劃洩露,引起四大名捕的懷疑?
顧惜朝心中湧起一百個問號。
不知是不是他的錯覺,在看清他後,無情身上的溫度似乎也瞬間消失殆盡,只剩下肅殺的孤冷。
剛剛讓他笑着打招呼的,又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