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轎中人
第44章 轎中人
他站起身,笑道:“這轎子難道是玄鐵做的嗎?”
見他運功于掌,就要再去推動轎身,四個童子心下焦急,剛要上前阻止,轎內穿出一個清冷的嗓音道:“不用了,就将轎子留在此地,你們都到前面客店去吧!”
一個童子道:“公子,你也出來吧,我們擡你過去!”
其餘三個童子都跟着附和,花滿樓本有些猜測,此時方确定轎中人确有不便,也道:“裏面的公子可是身子不适嗎?公子若是不嫌棄,在下願意略盡綿薄之力。”
轎中人道:“公子也請到店中避雨吧,我在裏面坐着就很好!”
他不走,四個童子也跟着不動,轎中人又催道:“你們這樣站在雨裏,明日倘若生了病,又有誰來護持我呢?”
四個童子面面相觑,又把目光一起放在花滿樓身上,滿是不信任之色。
花滿樓只得當先走了回去,四個童子慢慢跟在後面。
馮亂虎、霍亂步已經看着店家燒了熱水,看見大當家衣衫盡濕地回來,殷勤道:“大當家,到房裏洗個熱水澡吧!”
四個童子探頭進去定客房,老店家佝偻着腰走出來道:“鄉野小店,也就三個房間,都被這兩位大爺定下了,四位小哥兒且到前面看看吧!”
花滿樓正拿過霍亂步手中布巾,擦頭上的水,聞聲道:“把我的房間讓給四個孩子,既有燒好的熱水,也給孩子們先用吧!”
又柔聲向四個童子道:“你們可帶了替換衣衫?先去洗個澡,再喝碗姜湯吧!”
四童子見他容貌俊美,言語溫柔,也禁不住新生好感,道謝謙讓一番,被花滿樓勸着去了。
霍亂步忙把自己的房間又讓了出來,花滿樓簡單洗漱了,換了件青色衣衫。
馮亂虎送上熱騰騰的飯食,花滿樓讓店家找來飯盒,裝了兩樣清淡小菜,一碗濃湯,一手撐傘,一手拎盒,又走進雨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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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轎依然靜靜停在雨中,花滿樓在轎前站住,朗聲道:“公子,天色轉涼,你又身體不适,吃點兒熱的驅驅寒吧!”
轎中人道:“誰說我身體不适?”
花滿樓訝異一瞬,謙聲道:“對不住,我剛見你離不開轎子,還以為是身體不适呢!”
靜默一瞬,轎中人道:“多謝你!”
花滿樓将飯盒遞過去,轎簾內身出一只手,手指白皙、修長,指尖靈秀纖細。
好美的手,花滿樓心中一動,難道這不能出轎的人,竟然是一位美麗的女子嗎?可聲音又不像。
那手指伸了一會兒,微微一縮,似要收回去,花滿樓忙把飯盒雙手奉上:“鄉野粗飯,不成敬意!”
轎中人接了飯盒,笑道:“出門在外,又如何有諸般講究?”
花滿樓撐傘站在雨裏,想到這秀手的主人,孤零零地坐在轎裏,心中愈發不忍。
他繞着轎子走了一圈,見兩個輪子皆陷在稀軟的淤泥裏,動一動,就要裹上厚厚的泥巴,确實難以移動。
花滿樓走回小店,轉到後院,探頭道:“老人家,您這兒可有不需要的草灰?”
老店家正坐在竈邊吧嗒吧嗒地抽旱煙,店家娘正佝偻着腰在竈邊擀面條。
聽到聲音,老店家擡起頭,混濁的老眼望着花滿樓,顯然沒聽清問話。
花滿樓又說了一遍,老店家才指着竈後,粗聲大氣地道:“那裏還有兩筐,本來是打算雨後墊院子用的,公子既然需要,就拿去吧!”
花滿樓道了謝,先拿出一吊錢擱在竈上,店家娘依然在哐當哐當地轉動擀面杖,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客人的善意。
一股幽香似有還無,花滿樓眼神一凜,才拎起兩筐灰慢慢走了出去。
馮亂虎正在草廊下吃面條,見他拎着草灰出去,慌道:“大當家,我來吧!”
忙忙地放下飯碗,拿過廊下的扁擔,擔在肩上,霍亂步聞聲也趕了出來。
花滿樓便指揮他們兩個,将草灰灑在小轎四周,又走到轎前,恭聲道:“裏面的公子,在下找了兩個人,想再試一試,你坐穩些。”
轎中人輕輕“嗯”了一聲,聲音輕短,聽不出男女。
馮亂虎向霍亂步擠擠眼睛道:“怪不得大當家這麽殷勤,感情裏面是位千金小姐!”
花滿樓只作聽不見,讓他二人去轎後推,自己拉着轎竿,運力一提,轎子終于從淤泥中擡起了些。
三人連推帶拉把小轎弄到屋檐下,四個童子正好收拾整齊下來,見轎子回來,都是喜出望外。
一個童子打起轎簾,笑道:“公子,房間已經收拾好了,下來歇歇吧!”
轎中人輕“嗯”一聲,衆人只覺白影一閃,一個白衣公子已經輕巧地坐在堂下。
這家小店屋檐是茅草,牆壁是泥胚,桌椅破爛油污、歪歪斜斜,那白衣公子坐下時,馮亂虎、霍亂步不約而同地驚呼一聲,心下同時冒出一詞:蓬荜生輝!
花滿樓也覺眼前一亮,這公子相貌俊秀、清麗,神态冷隽寒傲,姿态優美輕盈,實屬生平罕見。
他輕功絕妙,以花滿樓的眼力,卻也可看出他從轎中飛出時,無力的雙腿,羸弱的身形。
然而,就因為這殘弱,愈發顯出他的不凡。
花滿樓心下叫好:今日所見萬物,以眼前人為最美!
他帶着笑意向那白衣公子拱手道:“在下顧惜朝,不知公子貴姓?”
白衣公子微微一笑,笑容如月之清:“在下姓成,方才多謝顧大當家援手!若不棄嫌,請坐下一談。”
“你認得我?”花滿樓從善如流地坐下,微笑道:“在下因一些緣故,怕是暫時認不出故人了。”
成公子笑道:“在下對連雲寨慕名已久,故而聽過大當家的清名,也說不上是故人。”
馮亂虎忽然叫道:“呀,你是不是......”
話還未完,店家娘端着兩碗姜湯,顫巍巍地走了進來,擱在桌上,又佝着腰走了出去。
成公子伸出手指,就要去端碗。
花滿樓輕聲提示道:“剛煮開的湯,仔細燙!”
成公子笑道:“姜湯就要趁熱喝,才驅得了寒。”
他将湯碗端至面前,吹去熱氣,喝了兩口。花滿樓見狀,也端起姜湯喝了一口。
霍亂步忽然上前道:“大當家,您方才在外面推轎子,衣衫都濕了,不如再回房換一套吧!”
花滿樓起身,向成公子笑道:“公子稍坐,我去去就回。”
成公子颔首笑道:“都是受我拖累,顧大當家請便!”
花滿樓進房換衣服,霍亂步、馮亂虎在門口止步。
只聽馮亂虎急道:“他一定是那個人!大當家怎麽能不認得呢?”
霍亂步道:“你都看出來了!大當家豈能看不出來?大當家必要用意。”
花滿樓漱了口,心底苦笑:我是真的沒認出來,那個人是誰,你們倒是多談論兩句吶!
偏偏直到他換完衣服,門口的兩亂也只以“那個人”來稱呼,仿佛非此不能彰顯那人的神秘似的。
他換上一件淺黃色棉布袍子,剛要出門,忽聽門外兩聲鈍響,接下來便有一支細管從窗紙插了進來。
迷香袅袅而入,花滿樓忙屏住呼吸,假意摔倒在地上。
只聽窗外有個男聲道:“倒了!咱們再進去補一刀吧!”
立刻有一個女聲道:“連雲寨也不是好惹的,何必節外生枝?咱們先擺布了那殘廢再說。”
待聲響漸消,花滿樓忙躍身而起,先到門外看了霍亂步、馮亂虎,見二人不過是被打暈過去,暗暗松了口氣。
他疾步趕往前方堂屋,從窗下瞧去,見成公子無力地伏在案上,四個童子東倒西歪地躺在地上。
老店家與店家娘倒是腰板挺直,坐在成公子面前。
店家娘滿布皺紋的臉笑成了一朵菊花,笑聲卻是清脆悅耳:“無情呀無情,都說你智計過人,沒想到竟會落入我惠千紫的手中,我該怎麽炮制你呢?”
她伸手去撫摸成公子的臉蛋,被老店家一把拉開,聲若洪鐘地怒道:“趕快料理幹淨完事,哪裏還能這樣混纏?”
忽聽一個清冷的嗓音道:“你既是惠千紫,另一人必是周笑笑了。”
花滿樓本已蓄勢待發,要沖進屋去救人,卻見那伏在桌上的成公子坐直了身子,冷冷看着那一對老夫婦。
惠千紫驚道:“你,你沒中毒?我親眼看見你喝了姜湯,而且剛送出去的飯盒裏也有……”
成公子只是冷冷看着她,那老店家立即一個倒仰,要去抓地上的童子。
惠千紫同時出刀,向成公子砍去,他們倆多年默契,一個出手攻擊,一個抓人質,本是雙保險之局。
花滿樓已飛身而入,要從老店家手下救人。
忽覺眼前寒光一身,一顆晶瑩欲滴的珠子迎面打到,花滿樓急出二指,将珠子夾在指間。
顧惜朝的身體沒有修煉過靈犀一指,與暗器相觸之下,花滿樓已覺出手指刺痛。
他不管不顧,仍向那老店家疾沖,飛腳而起,将老店家踢翻在地。
卻見他額間已中了一枚鐵蒺藜,早已失去了殺傷力。
花滿樓轉身,見惠千紫捂着手腕倒退數步,眼中滿是恨意,她持刀的手臂已被廢去。
原來,剛一瞬間,成公子已經接連打出三枚暗器,情人淚取花滿樓,鐵蒺藜取扮成老店家的周笑笑,另有一柄柳葉飛刀擊落了惠千紫的短鋒鋸齒刀。
花滿樓贊嘆道:“如此高明的暗器,簡直已可稱為一種藝術!”
成公子笑道:“顧公子指法高妙,也非常人所及!方才以為你是他們的幫手,倉促出手,還望見諒!”
花滿樓不在意地笑笑,正要說話,忽見惠千紫竟開始脫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