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Chapter 28
Chapter 28
白榆怎麽也沒想到,令人聞風喪膽的特戰組副指揮官,高嶺之花、萬年冰山面癱臉的陸征,居然也會做出這樣一副表情。
恢複清明的眼瞳裏還藏着一絲鋒利的笑意,陸征就這麽捋了捋腦後的頭發,有意無意地露出了還在腫脹充血的後頸腺體,挑眉看向白榆。
白榆立刻轉頭,把支架往腋下一夾,一瘸一拐道:“陸隊,你今天什麽時候開會?我去給你準備早餐。”
“哦,忘了告訴你,我連休兩天。”陸征依然八風不動地坐在原地,迎着白榆驚詫的目光,平靜反問:“怎麽?你不會認為我是那種全年無休的工作狂吧?”
白榆震驚:“……”。難道你不是嗎?
陸征自然地把手一伸:“拉我起來。”
白榆簡直整個人都不好了,眼下到底是什麽情況?讓一個折了一條腿的Omega扶一個四肢健全,185+的Alpha起身。難道是昨晚那事徹底摧毀了Alpha的自尊心,讓他幹脆擺爛了麽。
還是信息素的副作用太大,讓陸征精神錯亂了?
他強忍下一腔驚詫,半晌才伸手去扶。
陸征終于憋不住笑,拍開白榆的手,麻利地自己站了起來。“好了,不逗你了。你這腿傷不能亂動,去躺着歇會兒吧。”
“那你休假的事…”
“這個沒騙你,喬揚來了,跟我換班。”陸征邊走向盥洗室邊道:“你先去休息會兒,等我一下,早餐好了我叫你。”
連續值班和驟然進入發熱期,讓一貫潔癖的陸征渾身難受,算是切身體會到了什麽叫做冰火兩重天。
整整二十分鐘後,嘩啦啦的水聲終于停下,陸征才從裏面走了出來。他換了一套幹淨的作戰服,發梢上的水滴順着半高領流入脖頸,因為蒸氣的緣故,冷白的皮膚沾了些微紅。
那只又幹又冷的毛巾,終于再次變得柔軟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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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榆沒有回床上繼續睡,而是坐在沙發上閉目養神。陸征出來之後,他也走進盥洗室,咔嚓一聲鎖上了門。
眼下他洗澡可沒陸征這麽方便,擱着一條不能沾水的傷腿,盥洗室裏又沒有可以借力的地方,幸虧他發揮了平衡性極佳的優勢,硬是把傷腿擡高抵在牆上,才簡單完成了沖洗。
溫熱的水流帶走了身體的寒冷,疲倦與酸痛都在汩汩水聲中被沖走,似乎身體的每一寸筋骨皮膚都得到了久違的舒展和放松。白榆關上淋噴頭,緩緩吐出一口氣。
四周水汽蒸騰,有些悶人。許是維持一個姿勢站久了,抵在牆上的腿驟然一麻,白榆猝不及防重心後傾,眼看就要摔倒,他下意識用手抓住一旁的置物架,才堪堪穩住身形。
瓶瓶罐罐稀裏嘩啦,摔了一地。
急促地叩門聲響起。“白榆,你沒事吧?”
“我沒事。”白榆趕緊道:“就是手滑了一下。”
“你洗澡鎖什麽門?”陸征又“砰砰”敲了兩下,“腿不方便,就別在裏面換衣服了,快點出來。”
“哦…”,白榆把寬大的毛巾裹在腰間,開門的剎那,一條薄毯撲面而來,将他徹底裹了個密不透風。
陸中校把正人君子四個字發揮到了極致,扶住白榆的肩将他帶回卧室,“我讓蘇珂把你的衣服帶過來了,去裏面換吧。”
連續借了幾日陸征的衣服挂在身上,終于換上了尺寸合适的,白榆将襯衣随意地塞進腰後,又套了件米白色保暖毛衣,整個人精幹利落,又顯出幾分柔和。
“早飯想吃什麽?”陸征強迫自己轉移視線,開始翻找儲物櫃。
“都行。”白榆悶聲道。
被注入信息素後,陸征的發熱期僅僅小半天就過去了。白榆說不上來是慶幸,還是悲哀,原本标記陸征的時候還擔心會不會給他造成長期的影響和後遺症,但現在看來竟是自己想多了。
陸征就是陸征,永遠是那個淡淡的,若即若離的人。
一絲自嘲的苦笑溢出嘴角。不能作戰的實驗體比廢物還占地方,白榆失神地盯着自己的傷腿,喉間忽然幹澀得難以下咽。
“怎麽了?”陸征察覺到他情緒低落,“東西不合胃口?”
“不是的”,白榆回過神來,猶豫開口:“那什麽,陸隊,我腿也快好了,我看我還是回避難所吧,那邊人手也不夠。”
“不急,簡銘都跟我說了,就算恢複得再快,也還要一個星期才能行走。避難所人多事雜,如果不養好留下舊疾以後會更麻煩。”陸征放下罐頭,擡眼道:“你是不想繼續住在這兒?”
白榆不置可否。
值班室裏只有一間卧室一張床,之前陸征出外勤他住在這裏尚情有可原,如今正主都回來了,自己繼續待在這裏又算什麽。
陸征耐心解釋道:“城防所和特戰組的Omega很少,宿舍沒有隔間,洗澡也共用浴室。蘇珂年紀小,和其他人擠在一起住個一兩天問題不大,但你可能會不太方便。”
“那陸隊覺得,我和你擠在一起就合适了?”白榆小聲怼了一句。
陸征還沒有反應過來:“你睡卧室,我睡沙發,不會幹擾到你。”
“不幹擾?”白榆短促地笑了一下,“我竟不知道,我們之間是互不幹擾的關系。”
陸征終于知道自己說錯話了。
“白榆”,他沉思片刻,起身倒了一杯水遞給他,索性把話攤開:“對不起,我想有些事還是和你說清楚比較好。”
他的聲線有點低沉,唇線微微下垂,涼薄的氣息讓白榆不由自主脊背繃直。準确無比的第六感告訴他,Alpha接下來的話難免傷人。
陸征字斟句酌:“我覺得,我們之間,還是維持現狀比較好。”
“我希望你能理解。”
溫熱的呼吸,熾烈的心跳猶在耳邊,深情缱绻的吻還在唇角殘留着餘溫。不過半天而已,他就聽到了冥冥中最怕聽到的這句話。
白榆頓覺寒意遍生。
在零下二十度的雪山裏,他都沒覺得這麽冷過。但此時此刻,陸征的話語猶如一把利刃,直接剖開他的胸腔,讓凜冽的寒風倒灌進來。
他僵在原地,半晌無言以對。
陸征坐在對面,雙手都擱在膝上,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簾是微垂的,看不清眸中的情緒。
脖頸間的傷痕,指關節的凍傷還清晰可見。白榆相信陸征對他并非毫無情意,只是這點情意,終究抵不上殘酷的現實。
陸征無法完全信任他,而他的存在,也只會給陸征在軍部的仕途造成疑影和黑點。
白榆心下了然,放下鑰匙就向門口走去。
“你去哪?”陸征猛地站起來,一把拉住白榆。
兩股力道僵持了好一會兒,白榆才淡淡道:“我回避難所去。”
“白榆!”陸征艱難開口:“你別誤會,我只是不想做讓你後悔的事。你對我的标記只是暫時的,但我對你的标記會攜帶終生。你記憶缺損、身份不明,一旦有一天你全部想起來了,你有你的生活、你的立場、你的家人…我不想對你造成束縛和困擾,你明白嗎?”
他直視白榆的眼睛,一字字道:“我說過我會尊重你的選擇,現在依然如此,這就是我對你的承諾。”
“生逢亂世,很多事情身不由己。但無論将來發生什麽,只要你願意,我都會竭盡所能去保護你。”
“相信我,好嗎?”
白榆靜靜地站着,沒有靠近,也沒有離開。時間在這一刻被拉得無限漫長,不知過了多久,他才推開陸征的手臂,阖上了卧室的門。
他身心俱疲,面對未來和面對過去一樣令人恐懼,茫然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陸征的話裏,究竟有幾分真心,幾分假意。
陸征也沒有再主動與他和解。到了傍晚,蘇珂他們又鬧哄哄地跑來串門,才打破了二人之間的尴尬。
“哎,隊裏真不夠意思。明明給了三天假,剛收到通知讓我們明晚就回去,今夜非得玩個通宵不可。”他大聲嚷嚷着,絲毫沒察覺到屋裏詭異的氣氛。
“韓凱怎麽沒跟你一起來?”白榆掃視一圈。
“哦,他好像在陪喬副呢。”顧嘉言插嘴。
“喬揚他怎麽了?”
顧嘉言憋不住笑:“還不是有人多嘴。得知陸隊名花有主之後,喬揚昨晚喝高了整整哭了大半宿,到中午都還宿醉呢。”
顧嘉南看着陸征沉到極點的臉色,趕緊用胳膊肘搗了搗他:“你這張破嘴還縫不上了?”
顧嘉言驟然一噎:“他那是喜極而泣。”
“……”
陸征面無表情道:“你們玩吧,我出去走走。”
“唉唉,陸隊,外面還下着雪呢。你去哪兒?”
陸征沒有理會,披上件外套就出了門,連傘都沒帶。
“陸隊心情不好?”顧嘉南瞥向一旁悶不吭聲的白榆,“你倆吵架了?”
白榆沒有吱聲,周身都散發着極低的氣壓。
“我們來得真不是時候。”顧嘉南面露愁容地看向自己的傻弟弟:“真是大神打架,魚蝦遭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