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Chapter 13
Chapter 13
清晨7點,陸征走出審訊室。
蒼耳三天前就死了,屍體被發現在一處廢棄的工廠舊址裏,還是地下城老板許巍把人找出來的。
秦臻一口咬死沒又有見過白榆的編號印記,所以他的身份依然只是一個猜測。
喬揚守在門口:“陸隊,長官要見你。”
李雲峰坐在寬大的扶椅上,許是因為上了年紀的緣故,他的辦公室陳設頗為懷舊,桌上和書櫥裏還有些泛黃的相片,與陸征極簡風格的辦公環境截然不同。
“您昨晚沒休息好?”陸征看着煙灰缸裏堆了小半缸的煙頭,站定腳步。
“小陸啊,來,坐吧。”他的語氣依舊親和,但陸征卻沒有動。
雙層玻璃杯中的茶葉浮浮沉沉,杯口熱氣蒸騰。
“抱歉,長官。”陸征終于開口。
“你是指切斷監控,還是指要保下你那位隊員?”李雲峰喝了口茶水,漸漸收斂了臉上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黑色的錄音筆從陸征褲子口袋裏拿了出來,放在桌上。“我明白隊裏的規矩,事急從權,還請您見諒。”
李雲峰沒有去拿:“事情大致我已經知道了,喊你過來,是要問問你打算如何跟軍部彙報?”
“研究所遭遇突襲,基本可以認定為區域外人員所為,但死者身上尚未查找出有效信息,襲擊者的身份還有待查明。”
“襲擊目的?”
“不能完全斷定,不排除是為竊取我方實驗體研究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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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征的語氣一貫鎮定,但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李雲峰。
靜默半晌,李雲峰沉沉地嘆了一口氣:“陸征,你是我從軍校一手選拔上來的人,事實證明我沒有看錯。十年來,你的成長有目共睹,各方面都優秀到令人驚嘆的地步,但你還是太年輕了。”
他語氣微頓:“你的路途一帆風順,所以導致你有時候自信過頭。”
陸征脊背挺直,站着一動不動。
“坐下吧,審訊一夜你也累了。”李雲峰招招手:“沒有确鑿的證據,你這樣彙報也并非不可以,頂多是不滿意,讓你繼續查下去罷了。”
“但最關鍵的是,白榆你打算怎麽處理?”
陸征聲音平板道:“他的身份尚不明确,我想放在隊裏繼續觀察。”
李雲峰笑了笑:“你眼光不錯,在研究所那麽多實驗體當中一眼就挑中了白榆。但你有沒有想過,有時候獵手,也會以獵物的姿态出現。”
“他來歷成疑,遲早有一天會瞞不住。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他們聯手導演的一場戲?畢竟主動暴露,往往是取得信任的門票。”
“我想過這種可能性。”陸征接過話:“但他的确在研究所待了整整兩年,難道他真的有把握能出來,進入到我方內部?”
李雲峰道:“研究所的買家非富即貴,也許他遇到你、進入隊裏是一個巧合,但以他的資質條件被人看中挑走,進而接觸到我區的核心情報,只是遲早的事。”
陸征無言以對。
辦公室再次陷入安靜。李雲峰不動聲色地看着陸征,後者一言不發,緊抿的唇線透露出內心不可動搖的堅持。
“陸征”,鬓發已經花白的老領導摘下眼鏡,抽出一張紙仔細擦拭起來,熬夜凹陷的眼圈更加明顯,緩慢的動作裏似乎透出一股無奈。
“我已經老了,再過兩年就幹不動了。你的決定,我本不想過多幹預,年輕人嘛,誰沒有走過彎路。不讓你碰一碰,是不會長記性的。”
“但是”,他把眼鏡重新戴了回去,目光深沉:“有些事可以試錯,但有些事,是連萬分之一的後果都承受不起的。”
“一年前,我們的情報人員曾截獲過12區軍部的絕密信息。”
“他們丢失了'零號'”。
陸征眼皮一跳。
“我們猜測這也許是某個人的代號,而這樣的代號,顯然有某些特殊的含義。”李雲峰後背往椅子上重重一靠:“陸征,我在想秦博士的話,也許不無道理。”
這句話音量不大,但陸征的臉色霎時間出現了微妙的變化。
監控室裏的一切李雲峰都知道,甚至這裏發生的一舉一動,都盡在他掌握。
李雲峰是那種面相上非常溫和的人,但那只是表象,幾十年生死歷練打磨出來的敏銳、強硬和駕馭全局的鐵腕手段是刻在骨子裏的。
“不過好在我們也不是完全被動。”他繼續道:“無論白榆真實身份究竟是誰,我們還是有辦法讓他聽話,甚至為我們所用。”
一股不詳的預感湧上陸征心頭,讓他不由自主繃直脊背。他聽到李雲峰說:“我可以允許你繼續把他留在隊裏,放在眼皮子底下。但我有一個條件。”
“你必須标記他。”
“不行”,陸征幾乎在瞬間就斷然拒絕。雖然高階Alpha的标記會讓Omega陷入臣服,但他無法忘記在研究所裏初見白榆時的情形,也絕不允許那雙琥珀色的眼瞳裏再出現那樣恐懼而悲傷的神情。
他似乎意識到自己的态度太過生硬,又道:“白榆被關在研究所裏兩年了,什麽方法沒試過,沒有任何一個Alpha能夠标記他。”
李雲峰點燃一根煙,從扶椅裏緩緩起身:“訓練基地出事的那天夜裏,在醫院長廊裏發生過什麽,你應該還記得吧。”
他在浮沉的煙霧中道:“這個任務或許別人完成不了,但你一定可以。我可以理解年輕人的赤誠與執着,但不要忘了,你的首要職責是保護13區的安全。”
“去吧,現在距離向軍部彙報還剩4個小時,我在這等你的決定。”
“對了”,李雲峰補充道:“他的病房已經轉到了頂樓的單人間,你最好快一點去看看。”
“……!”
像什麽東西重錘在胸腔裏,強烈的不安從心頭急劇蔓延,陸征走出辦公室後,腳步不由地越來越快,到後來幾乎奔跑起來。
“陳曉意!”他用通訊器直接撥通了醫務值班室的座機,但接通的卻是另外一個聲音。
“哦,陸中校。不好意思,陳醫生剛被指派執行任務去了,我是方聞謙,您有急事嗎?”
“...,沒什麽,不用了。”陸征掐斷通訊,心情瞬間沉入谷底。
可怕的猜想在他推門而入的剎那,得到了清晰的印證。
才短短四個小時不見,白榆的狀态已經可以用瀕臨失控來形容。
被壓抑已久的葡萄柚信息素緩緩彌漫開來,讓陸征呼吸一窒。
濃郁甜美的氣息如同天羅地網當頭罩下,帶着一股令人無法抗拒的誘惑。陸征心跳突然加快,恍惚間一陣頭暈,生生用強大的意志力才平複呼吸。
白榆蜷縮在冰涼的牆角,雙手緊緊抱住膝蓋。他的聲音沙啞而滾燙,一字一字如同誅心:“陸征,這就是你所說的信任?”
被注射大量激素的後頸腺體已經紅腫,白榆琥珀色的眼睛布滿血絲,冷白的皮膚此刻泛出不正常的潮紅。
他全身顫抖,目光如刀一般死死盯着眼前的人。強烈的酸澀哽在喉間讓他幾乎無法開口,只能咬住嘴唇,直到滲出血來。
本以為自己逃出了研究所,卻沒想到原來在哪竟都是一樣。洶湧的熱潮讓他極度痛苦,但讓更加痛苦的是背叛!
白榆猛然從牆角起身,眼疾手快地拿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折疊水果刀,徑直向陸征撲去,狠狠地将刀鋒紮向他肩頭!
陸征一把攥住他的手腕,鋒利的刀口在距離身體一寸的地方驀然停下。
白榆如同受傷發狂的兇獸,在右腕被捉住的瞬間,左手竟并指成爪,将陸征的脖頸和下颌狠狠抓出三條猙獰的傷口!
這一下抓得很深,陸征“嘶”地一聲,倒抽一口涼氣。他沒有躲,甚至連偏頭的動作都沒有,就這麽硬生生地被抓破了相。
雪松氣息的安撫信息素在一方小小的空間驟然釋放,陸征用力抱住白榆,将他的額頭摁進自己肩窩裏。
“對不起。”
“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這樣。”
“你放松下來,我保證不會有事的,好嗎?”
低沉的尾音緩緩拂過每一寸瀕臨崩潰的神經,帶起微癢的,不可抑制的戰栗。白榆緩緩擡起頭,露出一雙絕望的,濕漉漉的眸子。
陸征竭盡全力保持着清醒,除了擁抱之外沒有任何一個逾矩的動作。
“哐當”一聲,水果刀掉落在地。
白榆忽然卸了力道,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
“為什麽…”
“為什麽連你都要這樣……”
他悲憤而沙啞地呢喃着,體溫灼熱得燙人。
陸征摟着他半跪下來,緊接着撿起小刀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混合着高階Alpha信息素的血液滴落在白榆顫抖不止的唇邊,撫慰着腺體失控引發的強烈渴求。
腥甜而炙熱。
繃緊理智的最後一根弦斷了,白榆兇狠地咬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