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51章
匹諾康尼,一顆并未被星核危機影響到其人群往來之熱鬧的星球,如果出發地本身并未孤懸在整個銀河的交通網絡之外的話,那麽,其實乘坐星穹列車抵達此地的速度,未必能有某些擁有特殊能力之人使用那些神乎其技的命途力量那麽快。
畢竟,列車的權柄在于開拓,并非疾速。
霧青擡起頭,看向前方巨大的酒店。
那巨大的、像是某種做工精巧繁複的鐘表一般的多層嵌套圓形齒輪正在一格一格地轉動。
球形的運輸工具正在停泊在酒店門口的客人們送往酒店內部。
“歡迎來到盛會之星匹諾康尼,全宇宙最大、也最豪華的娛樂場所,親愛的。”
花火在說這句話的時候,那雙裏面似乎藏了蝴蝶一般的眼睛只看向霧青,半點兒眼神都沒有分給桑博。
霧青仍然記得自己第一次去往雅利洛六號的時候,她那會兒就遇到了桑博,對方試圖當她的導游,開價也沒有很便宜——所以後來被星惡狠狠地教訓了。
但是……
好吧,不得不承認,假面愚者的思路是不能用普通的邏輯來推斷的……
她本人除外。
她就是個誤入假面愚者的小白鼠,相比起身邊這些人她幾乎可以說得上是純白猶如一張上面沒有落下任何痕跡、剛剛出廠毫無瑕疵的白紙。
花火和她對視一眼,然後歪着腦袋笑了一下,那只半紅半白的狐貍面具從她的腦袋上被摘了下來,漂浮在半空中,在某一個瞬間,霧青仿佛看到這枚面具分裂成了兩枚——一枚純白而一枚通紅到仿佛要滴落鮮血。
“吶,我之前約了朋友見面哦,我可是要邀請她跳上一場雙人舞的,我得早點兒去,如果去得晚了,她或許就被人邀請走了。”
花火對着剩下的兩人揮揮手,然後蹦蹦跳跳地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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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早就來過匹諾康尼,在這兒開好了房間,并且留下了标記——否則也無法那麽快地傳送到這兒來。
尚且沒有辦理入住,此刻已經看到了匹諾康尼這座豪華酒店的員工朝着他們走來的桑博和霧青對視一眼。
桑博聳聳肩:“霧青小姐,咱們倆先去辦理下入住吧?”
*
從球籠形的交通工具中出來後,霧青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顆懸挂在兩旁如同兩座山崖一般高聳的酒店住房部大樓中間的,那顆始終在旋轉着的多層仿天體球環。
它背後挂着無垠的星空,散碎的星子在逐漸從暖鵝黃色過度到帶着童話感的藍紫色的天穹幕布上明暗閃爍——酒店內部的打光将原本就美麗的星空襯托得愈發如夢似幻,讓人徹底将星空中潛藏着的危險、将在匹諾康尼之外的地方獲得的煩惱全部忘卻。
而在這樣看似天工的巧妙設計之下,是酒店本身足夠經典、足夠豪華的裝潢風格。
霧青站在了辦理入住的隊伍尾巴上。
先前這一路可不算太好走,一路上大大小小十幾道檢查幾乎每一處都要稍作等待;而行李箱的檢查更是讓她不得不将這個箱子開開合合了好幾趟。
……就,明明才剛剛站在酒店真正的門口,還沒有辦理好入住,她就已經感覺到了疲憊。
這麽嚴密的安保措施,差一點就能和仙舟對仙舟人外出的審查相比了。
霧青站到了隊尾,準備休息一下。
……順便還要再理理清楚,她先前下車時的感覺。
在傳送完成的一瞬間,她感覺有一點不太舒服。
像是……一顆油滴和水觸碰在一起一樣,她感覺到了一些抗拒,像是有什麽東西在将她往外推拒——但是這股力量又過分渺小,渺小到霧青都無法确定它是否真的存在。
但是現在也找不到能夠驗證剛才這股感受到地方。
希望她感覺到的是錯覺吧……但願如此。
霧青嘆了口氣,轉手掏出手機,向那位在花火說家族接了她的自薦offer之後就加上了他的好友的,隐夜鸫家系的家主,惠特克爵士,也就是在家族中負責維護着匹諾康尼的夢境邊界安全、塑造更多美好夢境的那位先生發送了一條她已經抵達了匹諾康尼的信息。
随後又給身在匹諾康尼的富婆姐姐發了一條。
富婆姐姐大概是已經把她設置成了特關,回複的速度非常快:來了來了,年卡是直接綁定你身份信息的,你只要出示證件就可以了。
霧青:好耶好耶
霧青:等等,我不是為了蹭年卡啊喂
富婆姐姐:【笑臉】
富婆姐姐:我現在正在藍調的時刻
富婆姐姐:這裏是一片很漂亮的海洋哦
富婆姐姐:船上可以看到一群青春洋溢的男大學生,啧,大概是覺得大學畢業也不是很好找工作吧
富婆姐姐:總之現在他們在游泳,如果你感興趣的話,等你辦理完入住之後,可以來藍調的時刻找我,我短時間內應該不會離開的
霧青總覺得富婆姐姐正在勾引自己誤入歧途。
霧青:我也想,但是心有餘而力不足……
富婆姐姐:?怎麽說,我的朋友,你需要一點能夠提升你的腎實力的東西嗎?
霧青:不是,我之前不是說過嘛,我這段時間會做為築夢師團隊中臨時應聘的夢境設計師在築夢邊境工作的來着
霧青:所以這種享樂真的是沒時間QAQ
霧青:等我和隐夜鸫家系的那位惠特克爵士談完吧,我會抽空和你面基的!
霧青:啊……真的是說誰誰到,惠特克爵士給我發消息了,富婆姐姐再見
她切換了聊天窗口,就接下來這段時間工作上會遇到的事情同對方進行了一些簡單的溝通,在确定了自己這種從外面臨時招聘來,會專門負責夢境邊界風格設計的築夢師的工作時間并不怎麽長,可以自由支配的時間就還蠻多的之後,她安心地将這條消息轉發給了富婆姐姐。
原本還想再多說兩句的,但是這會兒排隊就已經輪到她了。
前臺查驗了她的身份,幫她辦理了入住,在房卡都已經做好,眼看着就要遞給她的時候,原本已經伸出來的手又縮了回去。
“抱歉……霧青小姐,”這位名叫艾麗的前臺女士皺了皺眉,“請稍等……剛剛行李查驗那邊給我發了條消息,說是剛剛家族又給出了一些需要驗查的物品名單,而您行李箱中好像就有一件物品,就在這張新名單裏。”
霧青:“……”
霧青面無表情:“你們匹諾康尼的違禁品名單還真的蠻靈活的。”
檢驗來檢驗去的,眼看着就要拿到房卡了又要重新檢驗,該不會真的把她當成什麽很好欺負的軟柿子捏了吧?
艾麗雙手合十高舉過頭:“抱歉抱歉!不過這一次只需要您從行李箱中取出那件需要重新核查的東西來就可以了,不會再給您添上更多的麻煩了!”
霧青:“……唉,行吧。”
她問:“那需要我拿出來的東西,是什麽呢?”
艾麗将身前的屏幕轉過來對着她、給她看:“是一張茨岡尼亞風格的捕夢網,捕夢網本身是沒有問題的!我們需要檢測的是上面裝飾的寶石,獵犬家系給的理由是……茨岡尼亞新發現的礦坑中産出這種寶石,但它上面可能會附帶着一些對家族的入夢池體驗造成影響的輻射……情況大概就是這樣。”
霧青也沒怎麽搞懂。
“應該不至于吧,這枚捕夢網是我朋友特地挑選給我的禮物诶,如果上面真的有輻射之類的東西……他那種人應該就不會選做禮物了吧。”
話雖如此說,她到最後也還是将這枚來自砂金的捕夢網拿了出來。
“請檢查吧,如果上面的寶石真的存在着輻射,還請家族幫我保管一下,等我離開匹諾康尼的時候再還給我好了。”
讓她将捕夢網上的寶石拆下來,或者幹脆扔掉這種事情是做不出來的。
好歹砂金也是她的朋友诶。
艾麗:“嗯嗯好的,那霧青小姐請您先去一旁的座椅上等待一下,這是您的房卡,我先交給您,它也是匹諾康尼為住客們提供的一張紀念品——稍後獵犬家系的成員會完成檢測、再來通知您關于捕夢網能不能帶進酒店裏的。”
該說不說,匹諾康尼酒店的服務質量還是非常過關的。
因為給霧青添了多等待一段時間的麻煩,于是在她等待期間,有一位舉止非常優雅的智械女士走過來為她送上了一小盒巧克力餅幹,以及一杯內含少量酒精的特調。
酒精确實很少量,至少霧青沒能喝出酒味,氣泡水的滋味掩蓋了一切。
一杯飲料喝到一半的時候,穿着匹諾康尼員工制服、胸口挂着一張标牌的中年人走了過來,将捕夢網遞還了她。
“小姐您好,我是獵犬家系的治安官,很抱歉為您的入住增添了那麽多的麻煩。”
霧青咽下口中的飲料:“沒關系,但我希望這是最後一次我被告知我的行李箱可能裝着什麽‘有危險’的東西了。”
出于一些發洩情緒的緣故,“最後一次”這四個字被咬得非常重。
“非常抱歉,我再一次向您表達家族的歉意。事實上,倘若現在不是在工作中,我倒是很樂意親手為您調一杯更好的飲品做為賠罪。”
這位治安官嘆了口氣。
“但是……工作在先。”
他的語氣中透出幾分社畜的疲倦:“希望我能在下班後,于夢境中遇到您,這樣我就能在比較好的狀态下完成一杯特調贈予您。”
霧青在從對方身上砸吧出了社畜味之後就徹底沒了再和對方掰扯掰扯的心思。
大家都是被工作磨搓得沒了脾氣的人,有什麽好互相為難的呢。
她很好說話地從治安官手中接過捕夢網:“但願您工作順利,請問現在我可以回我的房間了嗎?”
“當然。”治安官點頭,“您的行李可以交給我,我幫您轉遞禮賓部,他們會幫您将行李送去房間中。”
霧青從沙發上站起來,手中捏着那只上面鑲嵌着好幾顆淺色寶石的捕夢網。
她下意識擡頭看向那位治安官離開的方向時,發現對方已經消失在了人群中,倒是她的行李箱,正在被一個禮賓部的青年裝到推車上。
霧青失笑了下,相比起這個禮賓部的青年,不,應該說,是相比起整個白日夢酒店中的員工,那位治安官先生的形象幾乎可謂是特立獨行了。
其他人都衣冠整齊、面容潔淨,恨不得把最好的精神面貌拿出來給住客們;而那位治安官先生……
等等。
霧青覺得好像有些不太對勁。
她的記性一直都挺好的,并且因為有制作游戲的習慣、需要在比較短的時間內認識一大堆的npc,所以,她記臉的能力還挺強的。
當她想到禮賓部青年、甚至是前臺的艾麗小姐的時候,腦袋裏都能直接出現他們的形象。
但是當她回憶到那位治安官的時候,她能夠想到的就只有對方身上的特點:胡茬,還有手臂上的疤痕。
而且,這兩者甚至是以概念的形象出現,而不是以比較準确的畫面形式出現的。
……這是什麽情況?
這是這位治安官為了能夠更好地隐藏在人群中進行執法,成為便衣中的便衣而習來的能力,還是說有什麽隐情在?
理智讓霧青認為是前者,然而……
這是她感覺到的第二個異常了。
雖然第一個她尚且無法确定到底是異常還是她的錯覺——但連着兩個不對勁,那本身就是很大的疑點。
霧青面無表情地環顧四周。
花火當初不是說,雖然匹諾康尼如今算是多事之秋,未必有家族宣稱的那麽安全,但至少她會保護她的嗎?
人呢?
果然,這假面愚者啊,根本就不應該信任——她本人除外。
*
雖然假面愚者是靠不住了,但是好在,富婆姐姐還是很靠得住的。
富婆姐姐給的年卡是最高等級的那種,一般情況下可以一張卡帶兩個人,但是現在霧青是只身前來辦理入住的,所以艾麗幹脆給她安排了一間套房。
非常高檔,樓層很高、價格也非常美麗,如果不是那位富婆姐姐慷慨解囊,按照霧青自己的消費習慣,她大概是不會舍得住這麽好的房間的。
畢竟霧青覺得,自己住這麽好的房間多少有些多餘。
這個念頭在看到房間裏有兩張入夢池的時候達到了頂峰:
天啊,她難道是需要今天躺在東邊的入夢池中進入夢中的匹諾康尼,明天再換上西邊的嗎?
然而除此之外,套房一切都很好。
尤其是房間中準備的香薰。
這是一種霧青先前并未嘗試過的香薰,但它非常好聞。
聞了之後會覺得非常放松,感覺整個人就像是浸泡在了溫度适宜的水中。不過短短片刻時間,她就已然松懈了下來,甚至想要打個哈欠——用這種精神狀态進入入夢池的話,大概根本用不着醞釀就能進入夢中的匹諾康尼了。
這種能夠使精神放松的香薰在霧青看來真的是天賜的寶物——畢竟他們這種做游戲的,工作強度那是真的大,每天就靠着那點兒睡眠時間來恢複身體了,偏偏還有很多因為白天收到的信息刺激太多,很難快速入睡,只能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熬上好久才勉強入眠。
這種香薰對他們來說應該能起到很好的輔助睡眠的效果。
霧青決定,如果她能夠在接下來的一段短暫的築夢工作中和家族成員搞好關系的話,在離開前,她一定得問問對方能不能提供香薰的配方——或者提供一下供應商的名字也行。
魔芋爽工作室的員工福利,是時候加一了。
*
霧青在進入入夢池之前,已然和惠特克爵士通報過,因此,她進入夢中的匹諾康尼的方式,就和其他人有稍許的不同——她并未進入匹諾康尼十二時辰中任何一個的繁華區域,而是直接在一只貓頭鷹的引渡下,降落在了一片工地上。
這裏就像是游戲地圖中尚未完成設計的部分,被鑲嵌在了那些已經完工的部分當中,同林立的高樓、輝煌的建築、璀璨的燈光以及更遠處諧樂大典舉辦的劇院形成了頗為鮮明的對比。
而站在她面前,在她被抓住自己肩膀,将她輕飄飄地放在了地上的貓頭鷹松爪的那一瞬間扶了扶她的胳膊,幫助她站穩的男人,便在她将目光從遠處收回的時候對她點頭,道:“霧青小姐,對吧?我是惠特克。”
——便是之後不算很長的一段時間中,即将擔任你上司身份的一位先生。
惠特克爵士是一位匹諾康尼本地人。
他有着偏深的膚色、棕中帶着一點兒灰調的頭發,兩撇胡子都是對稱的。
他衣着嚴謹考究,西裝褲的那道褲縫時時刻刻對準鞋尖。
不管是誰看了他都得說:這是一位講究的紳士。
但是這位講究的紳士,在言語談吐方面,很多時候并不會……表現得多麽像是普通人心目中認可的紳士。
“築夢邊境有不同的施工小組,”在你抵達匹諾康尼之前,惠特克就已經将相應情況同你說過一遍,現在他在做的,是重複強調先前已經提到過的重點,“派給您的,是一個獨立夢境空間的設計——我們不需要它同其他的十二個時刻那樣,保持着大體風格上的統一,你所需要做的,就是将這份設計做得足夠優秀,一切發揮都可以自由,唯一的要求就是足夠高的标準。”
霧青在這一點上充滿自信。
拜托,她從出道到現在,難道還做過什麽口碑不夠好,流量不夠大的游戲嗎——尤其是那幾款全息游戲,分明就是口碑和錢都拿到手軟。
霧青:“自由發揮的話,請您放心,我一定能夠拿出令您和家族滿意的成果。”
“但願如此。”
惠特克爵士目不斜視,他的雙眼是那種非常明亮、非常接近于紅的橙色,明明應該讓人感覺到熱情的顏色,卻在他的眼中凝結得像是兩塊上了顏色的冰。
“但,不是我想要打擊你,霧青小姐,你的成績全銀河有目共睹——然而在你之前,還有一個叫班尼的家夥,他曾經也帶着團隊做出了讓整個銀河都為他的才智和靈感驚嘆的成品,而如今,他能夠從家族手上拿下項目,僅僅只是因為他能夠為匹諾康尼帶來噱頭。”
霧青愣了一下,做為游戲界中的萌新制作人,百年老玩家,她對班尼這個名字當然不陌生——朋克洛德最有名的虛拟現實應用開發商之一,奇跡本傑明,知名的作品分別有《班尼古堡》、《末世班尼》,雖然如今已然因為江郎才盡,整不出什麽新點子而成為游戲界的昨日黃花,但……
“原來他也在匹諾康尼工作嗎?”
惠特克爵士點頭:“是的。”
惠特克爵士:“你看那邊,那些設計就是他和他的團隊弄出來的成品。”
霧青下意識地循着惠特克爵士的目光看向一旁的空中花園。
然後很快她就收回了目光。
惠特克爵士:“看來,你似乎得出了和我差不多的結論。”
“過于平庸的設計,完全沒有讓人眼前一亮的地方,加入了過多不必要的設計……但是,家族對這塊區域的要求并不是盡善盡美,而是有一定的話題度,能夠吸引更多的人前來就行,所以,當百分之九十的人都不會關注于這裏的建築時,我們完全可以對他寬容一些,網開一面。”
如果可以不那麽溫柔的話,霧青是真的很想給對方一點拉帝奧教授同款評論。
但是現在,惠特克已經将拉帝奧教授同款評論用掉了,那麽霧青就只能保持靜默。
“但是家族對你的期許不同,霧青小姐,雖然您留給匹諾康尼的工作時間相對短暫,但是我們相信您有這個實力,能夠為家族設計出一個足夠優秀的新區域。哦,對了,雖然我剛剛說過,您可以自行拟訂風格,但是這處空間的作用還是已經定下來了的。我們希望,它的主題是:游戲。”
霧青愣了一下:“是游戲,而不是某款游戲?”
惠特克爵士:“正如您所說——而且,它不應當是和艾迪恩公園一樣的線下游戲場所——我是說,那些賭場同款的裝置設備,這個空間裏最好沒有那些東西,而是依托于星網而存在的游戲,古老的、經典的、跨時代的、最前沿的……所有的游戲。”
“霧青小姐,我的話或許有些直白了,我希望你不會因為我接下來的話而生氣:事實上,倘若這個項目的主題不是游戲,您的簡歷,或許不會那麽快被審批通過。”
完全可以理解,畢竟她是個游戲制作人,而不是帶着一整個《精靈世界:王者歸來》的制作團隊出現在匹諾康尼的“承包隊伍”。
霧青也沒覺得自己在建築方面的設計能力;或者是在藝術方面的造詣就達到了能夠和專業人士相提并論的水平。
她摸了摸下巴。
正常情況下來說,這并不是一個很好設計的要求,因為對方要求涵蓋進的游戲太多、範圍太廣,那麽它就變成了一個,需要将“游戲”這個概念畫面化的要求。
而“游戲”這個概念,它其實非常的寬廣,很多情緒、很多形容、很多認知都能夠被包含其中。
而每一個曾經寫過作文的孩子都知道,老師總會反複強調一句話:“作文的标題不能起得太大,要從小處着手,這樣才能更容易地寫好一篇文章。”
這句話是很有道理的,而此時,它用在關于設計建造方面,也仍然說得通。
但是,這是對其他人而言。
對她來說……
好巧不巧的是,她剛好就曾經做過一款其實可以直接搬出來調用的設計。
——那款直到現在都還填在她腦中的那個大招快捷按鈕中,一經釋放就能夠将四周的人拉進無限流游戲世界的“攻擊”。
無限流之下,衆生平等,gm除外。
霧青:“請問,關于這個空間,酒店是想要将它設計成一個能夠讓游客參與其中的互動游玩項目呢,還是想要讓它維持在一個參觀性空間的功能上?”
惠特克爵士轉過頭來,他非常認真地、雙眼直且嚴肅地注視向霧青,仿佛要将她像是一塊玻璃制品一般看透似的。
“你說得就像是你已經有了方案。”
霧青:“如果是前者,那麽我确實已經有了方案;事實上,我認為如果你們需要的只是後者,家族更應該邀請一位玩過很多游戲的藝術家來當築夢師,而不是我這個游戲制作人。”
她在第一眼見到惠特克爵士的時候,尚且露出了幾分正常人都會有的緊張——畢竟那時候她下意識地回想起了自己還在丹鼎司的時候。
老板、上司,發工資的人、如果做不好了會被批評的人——這些相似的概念集合成的一個人性,對于當打工人的時間遠遠長于自己創業時間的霧青來說,完全就是一款百分百暴擊的攻擊道具。
緊張是當然的。
但是,既然都說到游戲領域了。
這都不能說是回到她熟悉的領域。
只能說是“領域展開”,只要對面不開挂就直接穩贏亂殺。
只要重新找回了自信,那麽冷靜下來、甚至表現出幾分女王範兒也就是片刻之間的事情。
惠特克爵士短暫地皺了下眉頭,随即說:“的确。你說得對。”
能夠互動的場景比無法互動的場景有意思多了,如果只是陳列場館的話,那麽還不如建造一座游戲博物館——但是在星網發展了那麽多年的當代,宇宙間早就有了很多游戲博物館,匹諾康尼既不是第一個,也沒有什麽歷史沿革能蹭。
惠特克爵士:“那麽,就讓我們期待,你能給出一份足夠驚豔的計劃書吧。”
霧青點頭:“事實上,如果夢境中能夠使用的道具足夠簡便的話,我應該很快能做出個場景模型來。”
惠特克的眉毛微不可見地挑起來了一點:“這麽快?”
霧青:“魔芋爽工作室從來都是以能夠快速推出高質量游戲著稱的。”
一般來說,工作室的畫風總是随制作人的。
惠特克爵士:“我拭目以待。”
“在我開始之前,我想問下,家族确定自己能要來所有游戲的版權吧?”
霧青摸了摸下巴。
“如果弄不到的話……工作量會大一點。”
她……也會申請把工資提上來的。
*
什麽嘛,原本以為來匹諾康尼之後還要花一段時間才能習慣上工作,沒想到原來在夢境中進行建造以及設計會是這麽容易的事情;而整個設計方案基本可以挪用已經夠建好的——這種上班約等于拷貝加摸魚的工作能從哪裏找。
霧青用自己那給星際和平公司寫策劃案、計劃書,從而從那邊獲得更多投資的練出來的技術快速弄了一份成品出來。
夢境相比起現實的優勢就在這裏了,現實中需要一個一個字慢慢碼,但是在夢境中,這是真正的只要大腦裏面滾動一遍,面前的紙張上就能出現一段文字。
霧青對這種“腦機”技術非常感興趣。
如果在現實中有了這玩意,魔芋爽工作室的游戲出品速度一定能夠再往上提高一截……好吧,再提速的話,魔芋爽工作室在星網上獲得的評價就真的要變成“生産隊的驢是怎麽敢歇息的啊,怎麽都不看看魔芋爽工作室”了。
為了避免自己被挂路燈的未來,她還是稍稍忍耐一下吧。
提交了策劃案的霧青沒了要忙的事情,原本和隐夜鸫家系的那些築夢師合作、同他們對接也是今天的工作,然而當霧青直接反手掏出了一份完備、并且看起來可實現度非常高,也确實能夠吸引游客前來的計劃方案并表示自己一個人就能夠在預訂的工期內完成它後……
合作就顯得沒什麽必要了。
的确,合作能夠帶來共贏,衆人的力量能夠制造出奇跡;但是有時候面對一個準備妥當的天才,合作就變成了彰顯人和人之間差距的一個環節。
霧青先行下班了,她給出的方案已經交給了惠特克,那麽,在這位爵士以及他背後的家族給出回應之前,她都可以安心地放假——和那位富婆姐姐見見面。
霧青想得很好:雖然富婆姐姐很重要,但是星更重要一點,所以得在星來到匹諾康尼之前,先把面基給面了。
否則她有點擔心之後自己還能不能抽出空來同富婆姐姐約會。
富婆姐姐并不知道她在外面還有別人,更不知道其實自己才是後來者(不是),富婆姐姐很愉快地答應了下來。
富婆姐姐:你在黃金的時刻嗎?
富婆姐姐:我記得,在黃金的時刻,有一家但凡來到匹諾康尼的假面愚者都會去打卡的酒館
富婆姐姐:相傳,這家酒館同艾普瑟隆星有些關系,或許有可能是假面愚者們那開在世界盡頭的酒館的分店之一哦?
富婆姐姐:你感興趣嗎?
霧青握着手機,腦袋上冒出了一連串的“?”。
約酒吧就約酒吧嘛……為什麽一定要說是和假面愚者有關系的酒館。
她覺得或許是自己其實還記得自己假面愚者的身份,所以在這個問題上太過敏感了。
她又沒有對富婆姐姐說起過自己假面愚者的身份……應該是個巧合。
霧青:那麻煩你發我個定位啦~
霧青:一會兒見
富婆姐姐:嗯,一會兒見
*
被富婆姐姐說是和愚者關系很近的酒館其實和真正世界盡頭的酒館并不相像,不管是從裝修風格、還是從調酒師的品味來說,都有着很大的區別。
霧青對于到了酒吧裏面居然也是和在外頭一樣暢飲蘇樂達這件事略感無語,并頂着調酒師“你到了匹諾康尼來你竟然不喝蘇樂達”的怪異目光,要了一杯沒有糖漿添加的氣泡水。
叛逆,主打的就是一個叛逆。
她坐在窗邊,那張唯一的、桌面上的花瓶中插着一枝香槟色玫瑰的桌子旁邊。
富婆姐姐看起來也是常來這家酒館,她在說定位的時候甚至都沒有給自己留思考的時間。
霧青等了一小會兒,就看見一名很有氣質、披散着一頭不算太長,但也不短的微卷頭發的女子朝着自己走過來。
面容很漂亮,身材也很好,是那種男男女女都會喜歡的美女。
她徑直朝着霧青走來,擡手對她打了個招呼:“嗨,霧青,對吧?下午好,我是黑天鵝,約你前來的……朋友。”
啊,富婆姐姐的名字是黑天鵝,霧青扶着桌沿站了起來,發現自己比富婆姐姐矮上小半個頭,就踮起腳尖去擁抱對方:“終于見面啦姐姐——”
霧青的手已經向前伸出了一半了,在半空中僵硬了一秒後,她臉上的笑容快速消失,雙手也放了下來。
“我們這種把星網上的社交生活看得和線下社交生活一樣重要,甚至比起線下更為重要的人,一般情況下是不會告訴對方本名的——我其實是不知道富婆姐姐的真實姓名的,這位……黑天鵝小姐。”
霧青往後退了半步,身體已經下意識地表現出了抗拒和防備。
她的身體表面上在極短的須臾間浮現過一層轉瞬即逝的光芒,下一秒,在兩個人靠得足夠近,因此能夠擋開來自周圍其他人目光的身體之間,一支小小的光矢緩慢凝聚起來。
霧青語氣平靜地說:“我不是您要找的夥伴,或許,您認錯人了。”
這下,對面那位自稱是黑天鵝的女士徹底露出了訝異的表情:“你能夠抵抗住嗎?不,你一開始相信了,但是很快你意識到了不對——有意思,親愛的,剛才我還只是想要同你喝一杯,但現在,我已經想要和你跳上一夜的舞蹈了。”
她沒有退開,反而迎着霧青凝聚的那支光矢,抽開椅子坐了下來:“既然你已經意識到了,那麽我自然應當開誠布公,親愛的霧青小姐——我希望你不要因為這個稱呼而不滿,因為愚者小姐的稱謂已經交給了你的同伴。”
霧青:“……沒關系,愚者這個稱謂我本來也沒有很喜歡。”
“那就好。”這位神秘的女士笑了笑,她的聲音和卡芙卡一樣迷人,但其中夾帶着更多的神秘,以及一些如同天鵝絨、錦緞一般的富麗堂皇,“我沒有完全說謊,我是黑天鵝,也很願意同你成為朋友,我,是個憶者。”
是憶者的話,就說得通了。
霧青想,她在最開始的時候并未感覺到黑天鵝有什麽不對——她印象中富婆姐姐的模樣被替換掉了,聲音也是。
而這種悄無聲息修改記憶的技術,只能出現在憶者身上。
流光憶庭的憶者,雖然很少出現在人類面前,但憶者們的手段,以及流光憶庭的技術,那都是廣為人知的。
——別的不說,就單單說那星一天到晚攢星瓊去買的光錐,那就是流光憶庭的技術手段。
可謂是從星身上吸了很多金了。
霧青握了握拳,有點後悔自己怎麽就被說動了要來匹諾康尼趟這一波渾水,開拓、家族、還有假面愚者,這些對她來說就已經夠刺激的了,現在又來一個流光憶庭——關鍵是,水混了倒也無所謂,但至少別來她面前呀!
她和匹諾康尼有什麽關系?
無非就是打工的乙方和給錢的甲方之間的雇傭關系罷了!
霧青:“憶者……黑天鵝小姐,請問,我有什麽值得您降臨到我身邊的價值嗎?”
黑天鵝:“你是一位假面愚者,在這個時間節點上來到匹諾康尼,這還不夠嗎?親愛的小姐,若是換成你的那位紅色的朋友,她現在應當已經開始邀請我共舞了——然而可惜,我将不得不拒絕她。”
霧青用力抿了下嘴唇:“但是,花火她知道很多,可我只是被拉過來玩的人啊,我什麽都不知道——哦,對,其實我也沒那麽認可這個假面愚者的身份。”
她這麽說着,朝着黑天鵝伸手:“如果是憶者的話,應該能夠直接讀取我的記憶和想法吧?你可以通過搜索記憶的方式來确定我說的是不是真話。”
黑天鵝眨了眨眼睛:“原來是這樣麽……”
她笑起來:“呵呵,不用了,我相信你說的是實話,只不過,你這樣的假面愚者,我确實還是第一次見到。有些驚訝了,請你不要見怪。”
“很抱歉,我原本以為你是和那位花火小姐一樣的人,所以影響了你和你朋友的聚會,對此我深表歉意。”
黑天鵝雖然這麽說着,但是語氣中卻聽不出哪怕半分的愧疚。
“但是,既然已經影響了你們的聚會,我想,或許今天的這一場會面,就直接改成你我的約會,如何?”
不如何。
霧青對匹諾康尼可能存在着的諸多謎團都不感興趣——除非星穹列車被牽扯其中,并且,脫身不得。
她同樣對謎語人沒什麽興趣,也對當謎語人沒興趣。
于是她說:“但我是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啊,黑天鵝小姐,你來找我……基本可以算是在浪費時間。”
黑天鵝:“這麽說也沒錯——不過,就在剛才,我對你産生了一些好奇,美麗的小姐,我很想知道,你是怎麽意識到我的不對勁的。”
憶者的手段無比高明,而黑天鵝本身也是憶者中的頂尖高手,能夠讓她讀取、修改記憶的效果失效……哪怕是部分令使都做不到這一點。
可如果是令使,黑天鵝想,她應該不至于如此茫然,對匹諾康尼即将發生的一切一無所知。
“這個啊。”
對這個問題,霧青倒是終于有話可說了。
霧青:“是這樣的,我給自己寫了個每十二秒刷新一次護盾的程序,順便還開了個防火牆,定期檢查、刷新。”
霧青:“怎麽說呢……你或許改了我的數據,但是在你改之前,我就已經上傳雲端了——這比喻能聽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