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第43章
“帝君遇刺幾乎是不可能的,此事必有蹊跷。”等待旅行者和派蒙離開之後,魈很難繼續保持冷靜。他看着印女,眉頭皺得能夾死一只蒼蠅。“我完全想不出誰能有這般力量,還膽敢謀害神明。”
就是帝君本人哦。印女抹了一把臉,看上去有些心事重重。他們的神明要離開了,而她現在目睹着這一切的發生。雖然帝君并不是真的仙逝,也仍在他們身邊,但帝君退下神位,确确實實地動搖了她心中的某個部分。
其實她也不知道這時該對魈說什麽,也不知道如果她沒有知曉帝君其實并無大礙,她會怎麽樣。
但肯定會很悲傷,非常悲傷。她低下頭,面色陰郁,她知道魈在看她,但她沒有回望過去,也沒有說話,只能在心裏告訴自己還沒到時候。
當印女和魈趕到的時候,正值衆仙會議發轫之始。留雲和理山疊水真君似乎在說什麽,印女還沒有走近,就聽見留雲大吼一聲。“我也這般想,帝君遇刺和璃月七星脫不得關系!”
緊接着她扭頭看向了前來的印女,目光如炬,像是要噴火。“印女,你說是不是!”
還在思考該怎麽不露餡的印女突然被點名,吓得渾身一激靈,有些心虛地移開視線。魈在一旁發現動靜,若有所思地瞥了她一眼。
“璃月七星在此事中究竟扮演了怎樣的角色,我們還不得而知。”他觀察着印女的臉色,換了一種比較沉穩的語氣,“一切都還有待考證。”
“是這樣。”印女偷偷在心裏哀嘆了一聲。她想起了她去找帝君和歸終後,帝君最後對她的囑托。
“印女,這一次我會作為一個普通人,以‘鐘離’的視角去感受這段時間的璃月,但這并不代表我忘記了我的舊友們。”往生堂的客卿搖了搖手中的茶杯,看着她,足赤眼眸中的決然若隐若現。“與神同行的,并不只有人類。我同樣擔心,林栖谷隐已久的衆仙,是否也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如果說我最不擔心的,便是你了,印女。”鐘離面沉如水,目光鄭重而堅定。“我希望這一次,你能作為我的眼睛去觀察衆仙的反應。”
“以及,別難過。”他輕聲說。
我怎麽會難過呢,雖然好像确實是這樣。她怔愣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帝君......”
她何嘗不知道,這位看似兢兢業業的神明其實早已開始疲憊,所有人都逃不開磨損,她只是有些舍不得罷了。最終她回道,“我明白了。”
然後她就順利成為了帝君和愚人衆play中的一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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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印女沒有正面回答留雲,但好在魈替她回應了,留雲也并沒有在意,她中氣十足地朝衆仙喊着,“無論如何,璃月七星膽敢藏匿仙祖法蛻,我們就該先去群玉閣找他們讨個說法!”
對對,溝通最重要。印女點點頭,“沒錯,我們所知甚少,是該先去找璃月七星問個清楚。”
讨論出結果,衆仙人都朝群玉閣踏空而去。印女也準備動身,卻看見魈還待在原地,她有點意外,就徑直走上前去問道。“魈,怎麽了?”
“印女。”魈垂下眼睛,拉住了她的手腕。“你是不是知道什麽。”
他忽的湊近,神色極為認真。他們發絲微微交錯,碧青與靛藍的色塊幾乎要連在一起。
“啊。”她忍不住感慨,卻不知道該怎麽回答。明明自己才是更高的那個,可此刻站在他面前,她卻不自在地縮了縮脖子。
夜叉仍是少年模樣,但與纖細秀麗的面孔非常不同,有着精瘦而矯健的身材,肌肉也十分堅實,這是只有久經沙場才能鍛煉出來的。何況他骨架舒展,背闊胸寬,就像一頭年輕的獵豹,遠看不太明顯,但是一旦靠近就會感受到那股壓迫般的張力。
然而此刻,他卻用一種很關心的眼神看着她,明明她才是那個在隐瞞真相的人,他卻顯得比她還要自責,這讓她幾乎想要立刻奪路而逃。
他們都沉默了一會兒,她知道這樣并不高明,就在她準備插科打诨地掩飾過去時,她聽見他說。“但我相信你。”
“我相信你。”魈又重複了一遍,頓了頓,安撫似的再補充了一句。“也相信帝君。”
印女低着頭,依舊一聲不吭。魈拍了拍她的頭,她擡起臉,只見他轉過身,雙臂也背到後面示意她上來。
“嗯。”她攬住他的脖子,聲音悶悶的。“謝謝你,魈。”
“這有什麽。”他輕笑了一聲。“我們是夫妻啊。”
漩渦之魔神在旅行者的幫助下被順利打敗,帝君托夢告知了衆仙自己并未身死的消息。仙人們雖然都對此長籲短嘆了一番,但很快又被璃月的新面貌吸引了過去。
印女在給帝君彙報的時候,忍不住吐槽。
“我覺得再過不了久,留雲都要下凡了吧。”她對歸終說道,“她看帝君每天看戲喝茶遛鳥,嘴上說着沒意思,眼睛裏可都寫得明明白白。”
“肯定的,她那麽喜歡熱鬧。”歸終吃吃地笑了。
“下凡要注意的事可就多了。”鐘離捏住下巴點點頭,“改天可以和留雲借風真君小聚一番,探讨其中門道。”
“下凡啊。”歸終托腮看着窗外,“聽上去真有意思。”
“魈倒是對此不感興趣。”印女散漫地撇撇嘴,“在我的半推半就下,才答應會多接觸人。”
歸終老神在在地搖搖頭。“他啊,不行。”
璃月的人民雖然對岩王爺渡劫失敗一事唏噓不已,但日子總得照樣過。他們很快又投入了沒有神明同行的新生活,偶爾在茶餘飯後感念岩王的恩惠,為表哀思,多去關顧些帝君也誇的店——岩王爺嚴選,值得信賴。
魈在得知帝君沒死之後,并沒有表現出特別激動的樣子,印女十分懷疑他早就已經從她這裏才出來了,對此還有點羞惱。
深夜,她慵懶地趴在他的身上,結束時渾身疲憊而快樂。“之前,你是不是已經猜出什麽了?”
他撫摸着她的長發,感受她逐漸尚未平穩的喘息。“有一點吧,更多的是有點擔心你。”
“擔心我什麽?”印女懶洋洋地伸了伸胳膊,骨頭發出清脆的“咯噠”聲。“我瞞着你,你還反過來擔心我。”
“因為你看起來不太對勁。”
“好吧,我是有點做賊心虛。”她開始有點兒馬後炮,“那你還說相信我,你不怕是我搞的鬼?”
“怎麽可能。”他像是被逗笑了,眼神柔軟,“你只是那時看上去有點難過,我想說些什麽安慰你。”
“我當然應該難過啊,帝君遇刺了我怎麽能不難過。”她戳了戳魈手臂上那塊青色的紋身,不解地看着他。
“......是那種很明顯的失落的難過。”魈不知道該怎麽形容,就學印女用手指比劃比劃,樣子有些笨拙。“就是,失落。”
“我确實很失落。”她悵惘地嘆了口氣,把之前一直沒說出口的話吐露出來。“帝君信任我,也讓我不要難過,但我還是很喜歡帝君治理的璃月,它承載了我幾乎所有最快樂的時光,所以帝君說他要退位,我真的很舍不得。”
“我們都一樣,但這并不代表新的璃月不好。”
“我知道。”深夜emo傷肝,她打算換個話題。“那你是怎麽看出來帝君沒有出事的?”
“若是帝君當真去世了,你肯定不是那種表現。”他言之鑿鑿。
“那該是什麽表現?”印女有點懵,還在腦海中複盤了一遍,沒找出一點問題。“我覺得我表現得和你們一樣啊。”
“所以才不對勁。”魈指了出來,對自己了解印女感到有點兒得意,“是你的話,會表現得很平淡,甚至平淡到顯得有些冷漠。”
他看着印女,沒給她反駁的機會,繼續說道。“曾經一次交談中,歸終和我說,你是仙人中最像人類的,我沒有反駁,因為我也這麽認為。”
“仙人大多生性率直,不擅遮掩,但印女你不一樣,你敏感又善于僞裝,總是會先滿足其他人的需求。如果帝君當真遇刺,你絕對不會把悲傷的情緒表露出來,而是會把自己僞裝成最冷靜的那個,不用等留雲發話,你自會召集衆仙前去群玉閣探明真相。”
“也許我只是覺得沒有必要。”印女感覺自己有種被掀開來的感覺,不樂意地睨了他一眼。“你知道的,我沒你,那——麽尊敬帝君。”
“但帝君也對你很重要,不是嗎。”他眨眨眼,不假思索道,“印女,你遠比你想象要敬重帝君。”
“......”她不知道該怎麽反駁,只能幹瞪眼。
他托住她的腰,抱住她。“而且你從很早以前就是這樣了,總把情緒壓在心裏。當初也是,明明自己害怕極了,卻還是把我獨自丢下,什麽都不解釋就上了魔神殿。”
“不準翻舊賬。”她頓了頓,小聲地問。“我當初走的時候,你在想什麽?”她指的是她上魔神殿的時候。
“想了很多。”他誠實地說,“我一直希望能殺死魔神,但從沒想過這要獻祭你的性命。那一天我遠遠地看着你離開,突然就意識到你或許不會回來了。”
“我當時确實不打算回來了。”印女親了親他的額頭,捧住他的臉。“那是我精心計劃了許久的,自從我被魔神強制契約後就無時無刻不在計劃這個,只是一直沒下定決心。你說的對,從那時候起我就對帝君的力量堅信不疑了。”
“所以我後來就闖了進去,可那時候一切都結束了。”他斂下眼睛,仍耿耿于懷,“我真的以為你死了,握着你的手渾身發抖,直到帝君告訴我你還有救。”
“唔,我錯了,我不該抛下你不管。”她有些局促地低下頭,親吻。“都過去了,我們已經逃出來了,璃月現在變得很好,大家生活在一起,很幸福。”
魈淺淺地應了一聲,說了太多話讓他有些困了,不一會兒就睡着了。印女悄悄起身,走到窗邊,魈的話讓她忽然想起了許多往事,她這才驚覺自己已經很久沒有想起那些故人了。
她閉上眼,輕微的夜風如呼吸般顫動着從她耳邊拂過,任由自己的意識描摹着那些熟悉卻又模糊的身影。
媽媽,白溟,你們看到了嗎,我現在過得很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