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那人是謝無端
第11章 那人是謝無端。
“多謝郡主。”蕭燕飛不由輕笑,打開了油紙包。
裏面那雪白蓬松的包子還熱氣騰騰的,誘人的麥香撲面而來。
蕭燕飛就當着寧舒郡主的面先咬了一口包子,包子皮口感松軟,一股子梅菜筍幹特有的鹹香味萦繞在口齒之間,香鮮至極。
“好吃。”蕭燕飛只覺滿口留香,眸中盈滿了笑意。
“本郡主說好吃的,那還有假!”寧舒郡主自得地小臉一歪,聲音脆生生的,雙頰露出一對淺淺的酒窩。
她揮了揮手,招呼衆人道:“走啦。”
出了藏經閣,外面愈發安靜了。
周圍早就看不到大皇子以及那群錦衣衛的蹤影,空蕩蕩的一片。
蕭燕飛小口小口地咬着包子,總覺得背後有人盯着她。
她在心裏暗暗嘆息,這西林寺求的簽太準了。
蕭燕飛順手摸了摸那個藏在荷包裏的平安符,頗有種劫後餘生的後怕,嗯,這平安符也挺靈的,她得好好收着。
從後寺到前寺的這一路,她們都沒遇上什麽人,直至來到大雄寶殿附近,周圍形形色色的香客才逐漸多了起來。
香客們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說話,喧喧嚷嚷,嘈雜不堪,他們的目光大都望着那些守在寺廟大門口的錦衣衛。
山風徐徐,送來一些香客忐忑不安的交談聲:
“錦衣衛攔着不讓我們走到底是什麽意思啊?”
Advertisement
“我們可都是身家清白的良民。”
“喂,你們知不知道錦衣衛到底是在寺中搜什麽?”
“我怎麽會知道。”
“再等等吧,寺裏的大師說了,等錦衣衛查完,就會放我們走了。”
“……”
附近的香客們仿佛熱鍋上的螞蟻似的焦躁不安。
所有人都被錦衣衛攔在了寺廟中,不準他們離開,錦衣衛鐵面無情,任誰去說情都不給面子,就連寧舒郡主也不例外。
寧舒郡主平日裏素來嬌生慣養,如意順遂慣了,今日被錦衣衛損了顏面,心裏憋着一口氣。
她氣鼓鼓的臉頰圓得跟包子似的,不開心地用足尖在地上畫着圈圈,畫了一個又一個……
畫煩了圈,她又開始繃着腳尖畫兔子……
蕭燕飛閑着無事,就咬着包子,看寧舒郡主瞎畫,她畫的兔子勾線簡單,憨态可掬,還挺可愛的。
寧舒郡主瞟見蕭燕飛在看着自己,小臉一歪,心情又稍微舒暢了一點。
嗯,再畫個貓兒給她看看。
寧舒郡主三兩下又畫了一只胖嘟嘟的小貓,越畫越娴熟。
等她畫好了貓,而蕭燕飛也吃完了第二個包子,不遠處的香客們騷動了起來,有人喊道:“那……那是大皇子殿下吧?”
男子的聲音既敬畏又帶着幾分亢奮。
蕭燕飛這才擡起頭,也不用問,順着周圍其他人的視線望了過去。
幾十丈外,一行人迎面走了過來。
那些錦衣衛皆是兩手空空,上方似是籠着一層陰雲般,任誰都能看得出,他們沒有搜到他們想要的人或者物。
一身杏黃蟒袍的大皇子背着手閑庭信步地走在了最前面,面沉如水,舉手投足間,自有一股卓爾不凡的貴氣,是人群中當之無愧的焦點。
他的目光不經意間掠過菩提樹下,眼睛驀地一亮,臉色也好轉了起來。
他擡手做了個手勢,身後的錦衣衛就停下,周圍的香客看着錦衣衛,全都謹慎地往後退了又退,避得遠遠的。
無論是大皇子,還是錦衣衛,都是他們這些平頭百姓惹不起的。
大皇子大步流星地走向了菩提樹下的蕭鸾飛。
“鸾兒。”大皇子雙目灼灼地盯着蕭鸾飛,視線在她明豔的小臉轉了轉,語聲柔和,“你怎麽來了?”
蕭鸾飛眼波輕轉,綻出春花一笑:“我們是來求平安符的。”
“大堂哥,”寧舒郡主也不再畫了,不滿地嬌聲問道,“你帶着錦衣衛這是在搜什麽啊,怎麽還攔着不讓我們走!”
她半是抱怨,半是質問,頗有幾分小女兒家的嬌态。
怡親王是今上一母同胞的弟弟,寧舒郡主是怡親王的嫡女,皇帝欽封的郡主,自小進出宮廷,與大皇子這位堂哥也相當熟悉。
大皇子目光一凜,淡淡道:“寧舒,與你無關的事就別管。”
“……”寧舒郡主的臉瞬間就垮了,不開心的嘟起了嘴。
見郡主神情恹恹的樣子,蕭鸾飛默默地用手肘推了推大皇子,嬌嗔地使了一個眼色,意思是,真的不能說嗎?
大皇子對上了蕭鸾飛的眼眸,狹長的眸子裏柔情似水。
這件事也不是不能說。
他輕輕地幹咳了一聲,這才道:“謝無端。”
寧舒郡主還沒反應過來,倒是蕭鸾飛若有所思,道:“謝無端本該在今早被押解進京的吧?”
謝無端要進京受審的事已張了布告,昭告了天下。
“大堂哥你在搜端表哥……端表哥跑了?!”寧舒郡主震驚地微微張大了小嘴。
謝無端是金鱗軍大元帥謝以默之子,其母是昭明長公主。
曾經,謝家滿門英烈,謝以默父子深受先帝與今上的重用,多年來鎮守在北境,戰功顯赫。
然而,去歲臘月,謝以默父子謀反,與北狄人勾結,裏應外合,導致北境連失三城,金鱗軍十萬忠魂覆滅,北境百姓更是死傷無數。
皇帝雷霆震怒,謝家滿門抄斬,昭明長公主羞慚難當,自刎于公主府,血濺三尺。
錦衣衛在北境拿下了謝無端,并千裏迢迢地将其押至京城受審。
蕭燕飛:“……”
哪怕她剛才在藏經閣裏沒擡頭,此刻也約莫猜到了另一個躲在房梁上,身上還在滴血的人是謝無端。
她今天還真是死裏逃生了!
陸三娘咽了咽口水:“這天子腳下竟然有人敢劫囚!”
謝無端身份特殊,犯了通敵叛國罪,若是被他逃脫,那可是一樁天大的笑話,皇帝肯定是龍顏大怒。
大皇子沒有多說謝無端的事,對着蕭鸾飛溫柔一笑,盡顯柔情:“鸾兒,我讓人送你們下山吧。”
“不用了。”蕭鸾飛落落大方地搖了搖頭,“我和郡主還要去逛廟會呢。”
“沒錯沒錯。”寧舒郡主用力地直點頭,兩眼亮晶晶的,“我期待很久了。”
大皇子便沒有勉強,親自送她們出了西林寺,轉頭又吩咐錦衣衛:“把這裏的僧人與香客全都再查問一遍。”
錦衣衛繼續圍着寺廟的周圍,而姑娘們則興致勃勃地提前下了山。
等到了山腳,她們卻被當頭潑了一桶冷水。
山腳空蕩蕩的,聽路人說,因為錦衣衛過來搜查,這裏的廟會半個時辰前就收攤了。
沒了廟會,又被擾了興致,她們也就只能提早回京。
寧舒郡主不開心地上了她的馬車。
為了哄她高興,蕭鸾飛就喚了蕭燕飛、陸三娘也一塊兒上了那輛馬車,說大夥兒路上玩會兒葉子牌。
寧舒郡主有些意興闌珊,可一聽到蕭燕飛說她不會,立馬來了精神,興奮道:“我教你啊!”
生怕蕭燕飛不肯學,她豪氣地拍了拍胸脯,忙不疊地又道:“你輸的,都算我的。”
打葉子牌要四個人才好玩,陸三娘也跟着一起撺掇道:“一起玩嘛,玩玩就會了。”
寧舒郡主眼巴巴地盯着她,大有一副“你不玩,我就不跟你好了”的架式。
誰能拒絕這樣的目光?反正蕭燕飛不能。
“好!”
“來來來,我先教你認牌。”寧舒郡主這下高興了,立刻化為了嚴師,手把手地教。
只是,這徒弟讓她很失望,才玩了一次,就像模像樣,第二輪更是漸入佳境。
“咦?蕭燕飛,你運氣不錯,贏了!”
“怎麽又是你贏了!”
“我不管,我們再來一局!”
“……”
寧舒郡主十賭九輸,偏還賭性堅強,等到了京城的西城門時,她已經把一匣子的絹花全都輸光了。
她噘着小嘴,略帶幾分撒氣地把牌一推,引得蕭鸾飛與陸三娘笑作一團。
這次輸掉的是她最喜歡的絡子。
“你要天天戴着,聽到沒?!”
在蕭燕飛下馬車的時候,寧舒郡主不舍地把絡子往她手裏一塞,嬌氣道:“下回我們再玩!”
話音未落,車輪滾動,馬車飛速地離開了。
蕭燕飛跟着蕭鸾飛上了侯府的馬車,等姐妹倆回到侯府時,她手上除了贏的那些絹花與絡子外,又多了幾本從書鋪買的醫書,可謂滿載而歸。
此時臨近申時,太陽逐漸西斜。
姐妹倆一起去了一趟正院,給殷氏請了安,蕭燕飛這才慢慢悠悠地返回月出齋,一只手時不時地把玩着贏來的那個蝴蝶絡子。
這蝴蝶絡子十分精致,其中還穿着一顆顆紅珊瑚珠子又纏着些金線,在陽光下閃閃發光。
她剛走進院門,就聽丁香笑吟吟地禀道:“姑娘,姨娘來了。”
蕭燕飛的笑容頓時收了起來,若無其事地放下了絡子,随丁香進了屋。
崔姨娘就坐在靠東牆的羅漢床上,手裏拿着一本佛經,慢慢地翻動着。
她瞧着才二十七八歲,穿着一件青碧色繡芙蓉花褙子,那細膩如瓷的肌膚白得好似在發光,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
聽到動靜,崔姨娘放下手裏的佛經,擡頭朝蕭燕飛看來,露出眉目如畫的面龐。
那雙柳葉眼中欲說還休,蛾眉輕蹙,柔柔弱弱。
而這一刻,出現在蕭燕飛腦海中的畫面,卻是原主在那個暴雨夜裏被武安侯用鞭子抽得遍體鱗傷,崔姨娘一邊捏着帕子按眼角,傷心欲絕,一邊高高地翹起了嘴角。
蕭燕飛不由地打了個寒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