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又是半個月過去,談華卿還是沒有醒,宋之妄已經快要瘋了,每日都将吳風順和譚衍朔提到跟前,一遍又一遍質問談華卿為什麽至今醒。
可憐吳風順一把老骨頭,這段日子都戰戰兢兢,心裏七上八下,他是怕了宋之妄了,想要離開,但宋之妄好像是知道他心裏在想什麽,日日夜夜都派人守着他左右。
看似是保護,實則是看守。
譚衍朔也沒好到哪去,那日他被宋之妄踢了一腳,現在都還沒調養過來,見着宋之妄日漸瘋癫,心中已然憂懼不已,只能每日祈禱談華卿早日醒來,鎮住這位煞神。
室內一片寂靜,宋之妄在喂談華卿喝藥,勺子喂不進去,宋之妄就用嘴一點點喂他,之後又拿帕子細心擦拭着談華卿的臉。
他神情自若,堪稱平靜,但所有人都知道這風平浪靜的表象之下,是深淵巨浪,怒火騰騰。
吳風順和譚衍朔跪在屏風後面,互相看了一眼,嘆息一聲,搖了搖頭。
看來,還是沒醒。
宋之妄俯下身靠近談華卿的心口,聽到平緩有力的心跳聲,心中放松了不少。
這是他幾日來時時刻刻都要做的事,只要還有心跳,他的華卿遲早就會醒來。
“準備藥浴,”宋之妄淡淡吩咐。
“是,殿下,”小灼目不斜視,恭敬拿着空碗下去。
宋之妄撫摸着談華卿的手,眼裏布滿了紅血絲,卻一刻也不眨。
他是生怕,生怕自己一閉眼,談華卿就沒了。
“你們都下去吧,去找其他法子,本宮三日內要看到成果,否則,你們就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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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風順和譚衍朔臉色微微一變,忙不疊就退了下去,一想到三日期限,頓時心如死灰。
吳風順嘆息一聲,拍了拍譚衍朔的肩膀,“還能活三日,怕什麽。”
譚衍朔回頭看了眼緊閉的房門,心中微微一緊。
“吳大夫,你有法子了?”
吳風順搖頭,“沒有啊,但是三日也足夠老夫交代後事了。”
“爺爺!!”
突然一個稚嫩的聲音響起,東陽站在院門口,眼巴巴望着吳風順,身上還滿是血,眼角還挂着淚。
吳風順瞪大眼睛看着,氣都喘不過來,眼前一黑,直接暈了過去。
“欸,吳大夫!”
譚衍朔一把扶住吳風順,兀鹫一看情形不對,立刻就讓人送他們離開了院子。
屋內,霧氣蒙蒙,談華卿單穿裏衣泡着藥浴,臉頰被熏出淡淡的緋紅,宋之妄的手放在他的後頸,穩穩地抓住,怕他磕着。
這是吳風順他們想出來的新法子,泡藥浴,但談華卿已經泡了足足十天了,還是不見醒的跡象,可見,這法子不行。
泡藥浴也有時效,時間一到,宋之妄就把談華卿抱出來,仔仔細細地擦幹,又重新換好了一套輕薄的衣裳。
如今,解州已經慢慢安定下來,他想帶華卿去看看昙花。
戚上烽戴着鬥笠,穿梭在解州的每一條街,他擦了擦額頭的汗,腳步仍然不停,帶着廖刑,身後還跟着一群人,擡着裝滿金銀的箱子,給每個為解州出了力的人發錢。
時不時還要督察他們幹活辦事。
也不知道宋之妄什麽用意,他也猜不透,但天氣也太熱了。
廖刑看到他眼中不耐,忙把水壺遞了過去。
戚上烽一口喝下,擦擦嘴角,突然感覺褲腿被人扯了扯。
低頭一看,是一個瘦弱的小孩子,正睜着圓溜溜的眼睛看他,手裏還拿着一串葡萄。
“……哥哥,給你吃。”
戚上烽愣了一會兒,蹲下來,摸摸小孩的臉,笑着拿了一顆,“謝謝你,是誰讓你來的啊?”
小孩笑彎了眼睛,膽子大了許多,指了指自家前幾日買到的小店,“阿娘說了,哥哥們是好人,天熱,好辛苦,要吃涼涼的,這果子,涼涼的。”
“阿娘說,謝謝你們。”
戚上烽擡頭和廖刑對視一眼,嘴角微微上揚。
“不用謝我,要謝就謝談郡守吧。”
小孩眼中一亮,“嗯!朗朗也會的!”
“去找你阿娘吧,”戚上烽笑道。
看着小孩跑進店裏,興高采烈地和自家阿娘說話,他的母親注意到戚上烽的目光,含笑點點頭,行了個禮。
戚上烽突然間明白了,宋之妄為什麽要讓他這麽做。
他小心地把葡萄皮剝掉,然後遞到廖刑的嘴邊,廖刑看了他一眼,一口含下,還舔了下他的手指。
戚上烽臉上一紅,“甜嗎?”
廖刑走了過來,摘下帽子,擋住別人的視線,毫不猶豫吻住了戚上烽。
“很甜。”
戚上烽的臉瞬間爆紅,心髒還在亂跳,意識到嘴裏的東西,一口咬下,甜蜜的滋味從嘴裏蔓延到心裏。
他們素來親密倒也無妨,只是一般都在府裏胡鬧,沒想到廖刑在外面也敢這麽大膽胡來。
“快…快走吧。”
廖刑眼底閃過一絲笑意,嘴角微揚。
顧及着談華卿,宋之妄特地備了馬車,慢慢悠悠地行駛着,一行人,就像出來踏青一樣。
八月了,很熱,但談華卿的身體卻如同寒玉一樣,光滑又冰涼,宋之妄抱着他就像抱着一塊冰,一點也不覺得熱。
換血,并不能改變談華卿虛弱體寒的體質,還需要好好養着才行。
一天以後,終于到了,月亮爬上夜幕。
宋之妄抱着談華卿朝林中走去,吩咐衆人在外面等着他們,再三叮囑他們要好好守着這林子,別讓任何人進來。
走着走着,宋之妄突然意識到了一件愚蠢的事實。
昙花一現只在一瞬,若是時機不對或許就看不到,那他和華卿不就是白來一趟。
他只能暗暗祈禱,昙花一定要開,必須要開,不然他就把這些花都燒了。
也許是他的祈禱奏效了,昙花全開了,而且尤為明媚,充滿了生機。
宋之妄低頭親吻談華卿的額頭,眼底一片柔情。
“華卿,我們到了。”
他随手摘下一朵,放在談華卿的手中,抱着他坐在昙花包圍的中間。
“你要是能睜開眼,哪怕看一眼,就好了。”
“昙花的香味不及你的萬分之一,但這裏風景獨特,尤其是在夜裏,恍如仙境。”
宋之妄低聲笑了笑,卻又沉默半晌。
“……那日,你為我哭了,你問我身上的傷從何而來,我說謊了。”
“前一晚,我其實遇到了刺殺,一百多個人圍着我,傷我,殺我,都想要我死,可我都不怕,我只想快點辦完,早點回來見你。”
柔和的月光之下,山間很靜谧,他低下頭,執起談華卿的手,腦海裏又再度想起談華卿因為心疼他而落淚的樣子,心尖泛着一陣疼。
他吻着談華卿的手背,眼神眷戀又癡迷。
“我離了你,是活不成了。”
一陣風刮過,宋之妄擡頭警惕掃了眼周圍,似有所覺,慢慢往下看,就看到一雙灰眸,正認認真真看着他。
談華卿,醒了。
宋之妄的眼睛頃刻間變得通紅,一把抱緊談華卿的腰,埋在他懷裏。
一個大男人,此刻竟像個小孩一樣,肆無忌憚哭着。
談華卿拍拍他寬厚的背,看了眼昙花,“這裏,很漂亮。”
“我很喜歡。”
“……久等了。”
“還有對不起,不該讓你這麽擔心。”
他的聲音還帶着幾分沙啞,裏面蘊藏着無數心疼和憐愛。
其實,後面他已經有意識了,每日都能斷斷續續聽到宋之妄的聲音,起先他以為自己是在做夢,直到今夜清楚地聽到了宋之妄對他說的話,大腦瞬間清醒了。
自然而然,也就醒了。
他應當了昏睡很久,頭有些沉重,但比起這個,宋之妄真的被折磨得不輕。
每日每夜,寝食難安。
一看他,就哭了。
宋之妄撐起手臂看他,眸中閃爍淚光,“我想咬你。”
談華卿一怔,嘴角微微一笑。
修長白皙的手拉開衣領,露出清晰可見的鎖骨,衣服本就寬大,這下直接褪到了手臂處,胸膛白花花一片,點綴着兩枚紅果,他伸手摸着宋之妄的臉,有些心疼。
“任何地方,都可以。”
滾燙的熱淚滴在皮膚上,燒得有些灼人,獠牙破開鮮嫩的血肉,炙熱又令人身體發麻,四肢百骸都不禁戰栗起來。
宋之妄發了狠咬談華卿的後頸,即使他知道他永遠不可能标記談華卿,他也控制不住。
他真的,真的,太想談華卿了。
兩人結合的那一刻,從裏到外的滿足感快要将他們吞沒。
昙花放縱地盛開,一只手漫不經心将昙花攏在手心,從容地,兇狠地,殘暴地,将花瓣揉搓,汁水四濺。
緊接着昙花便露出柔軟甜美的花蕊,任其愛撫親吻,一手一花纏繞在一起,極盡纏綿,雙方都恨不得用生生世世來疼惜。
直到天明,宋之妄整理好兩人的衣服,抱起睡着的談華卿離開,回頭一看,那些昙花已經閉合了,等着下一次的綻放。
懷中人輕飄飄的,雙手卻緊緊攀着他的脖子,明明睡着了卻一直在叫他的名字。
宋之妄嘴角上揚,抱着談華卿,大步離開了這裏。
他有預感,遲早有一天他們會重新回到這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