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有了談華卿在身邊,宋之妄安穩地度過了易感期。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宋之妄總覺得談華卿對自己不一樣了。
明明他和自己形影不離,卻好像,離的更遠了。
轉眼之間,北金王戚銘五十大壽到了,宋之妄懶怠去,讓龐影戴了人皮面具代替他去。
龐影一回來就直奔小院,他撕掉人皮面具,心驚膽戰地禀告,“如殿下所想,北金王壽宴當真是鴻門宴,屬下一進去就被北金王夫人拉着好一頓敘舊,還碰到了戚世子,但他沒認出屬下,許是因為殿下,他一直恐懼您,所以也不敢靠近屬下。”
宋之妄眼也不擡,把玩着談華卿的手,“繼續。”
“後來,壽宴正式開始,宴席上似乎有異國人,對殿下…屬下極為不恭敬,眼神更是格外令人厭惡。”
談華卿停下筆,目光冷冷,“然後呢?”
“屬下心中警惕,未敢動任何膳食,但還是中了招,屬下猜想應是北金王夫人的镯子上下了藥,幸而屬下百毒不侵,那藥并不起作用,屬下佯裝昏迷,被人帶到一處房間,裏面躺着的正是戚世子!”
宋之妄終于擡頭,冷笑一聲,談華卿神情也格外冰冷,一字一句道:“然後呢?”
龐影一五一十說了,“戚世子之前被吓破了膽,他說自己是被強行灌了藥,就從窗戶處逃了出去,但被廖刑扣住了,屬下看完了這場戲,本打算離開。”
“但……”他小心翼翼地擡眼。
“說,”談華卿眼神微微一眯。
龐影心中又氣又怕,怒道:“屬下躲在房梁上,親眼看到北金王與那幾個異國人一起來到房間,說…說……要看一看大夏最美的公主是如何像個妓…女…放蕩,各種污言穢語,簡直不堪入耳!”
宋之妄眼底一片漆黑,滿是殺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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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
“好得很。”
龐影身子微顫,冷汗直冒。
“告訴戚上烽,本宮給他一個機會,讓他做真正的北金王。”
談華卿寒聲道:“不必讓他們死得體面了,知道嗎?”
“本宮給你們時間,一個月,別讓我失望,”宋之妄眸光極冷。
龐影咬牙道:“……是!”
沒過幾天,都城就傳遍了北金王暴斃在窯子裏,還有他的夫人聽說也被捉奸在床,醜事傳遍整個都城,最後懸梁自盡了。
而北金王的王位自然而然落到了其子戚上烽身上。
冬去春來,冰雪消融,轉眼春闱将至。
宋之妄掃了一眼地上地上的屍體,用錦帕擦拭着刀上的血,神色不耐,“還沒查到是誰嗎?”
兀鹫知道他近來一直心情不太好,斟酌回答,“屬下……還在查。”
宋之妄眼眸微沉,道:“那步桑律那邊呢?”
“龐影去問了步樓主,步樓主……也說并未查到。”
宋之妄臉色更加難看了,自從談華卿和宋鸠見面以後,談華卿就受到不同人的刺殺。
有些是死士,有些是家衛,甚至還有北疆人,如同餓狼撲羊,一波接着一波,而且這些人刺殺的手段千變萬化,查不出對家是誰。
起初他還以為是自己的原因,談華卿才因此受到牽連,但觀察那些人,他發現不是,這些年就是沖着談華卿來的。
這讓宋之妄心中有些不安,他咬牙切齒道:“繼續去查!”
“一有消息,立刻來報!”
兀鹫命人把屍體拖出去,悻悻道:“是。”
“我該走了,殿下,”談華卿推門而出,平靜地望着宋之妄,不動聲色看了眼地上血跡,“殿下不必生氣。”
小灼已經備好了考試需要的東西,看到地上的屍體已經能正常面對了,起初他也被吓到了好幾次,整晚做噩夢,次數多了,倒是習慣了。
宋之妄扔掉劍,手上有血跡,就沒有觸碰談華卿,只是有些失落地望着他,“一定要去考嗎?”
進了貢院,他就不能時時在談華卿身邊保護他,若是考試的三天內發生了什麽事,宋之妄不敢想。
談華卿無奈上前,仰起頭摸着他的臉,這是他們相處這麽久以來,談華卿對他做過最多次的動作。
宋之妄依戀地蹭了蹭他的手心,能感覺到那淡淡的昙花香從談華卿的手腕上延展,一直纏繞着他的脖頸。
“殿下,不想與我成親嗎?”談華卿問。
宋之妄急道:“我當然想!一萬個想!”
談華卿嘆息一聲,“那殿下,是不是忘記了,我曾在陛下面前做的約定,我要入朝為官,保護公主。”
宋之妄想起來了那日談華卿信誓旦旦說的話,臉上有些泛紅,覺得自己有些無理取鬧,“那……好吧。”
“這三日我都會守在貢院周圍,你安心考試,我會保護你。”
談華卿微微一笑,慢慢收回手,朝馬車走去,“謝謝殿下。”
宋之妄看着逐漸遠處的馬車,他本想送談華卿,但擔心可能會牽連談華卿,引來更多的非議,這才沒有去。
他臉色冷峻吩咐,“廖刑,你也去貢院守着,讓所有人都去。”
“是。”
宋之妄大步離開了小院,駕馬去了梁王府。
“王爺,公主來了,”無患臉色複雜道,這段時間,宋之妄來得确實是勤了些,都是來問那個書生那日究竟和殿下談了什麽。
宋鸠的毒已經解了,但還需要休息,他現在剛躺下休息就聽到宋之妄來了,微微一嘆,“讓人先帶公主轉一個時辰,我先歇會,對了,如果有其他人來,盡量別讓那人和公主碰面。”
“……是。”
宋之妄怒火沖沖朝主院走來,還沒進去就被無患攔下了。
無患硬着頭皮道:“公主殿下,王爺還在休息,不若您看一看府中景色。”
他對宋之妄的印象經歷了翻天覆地的改變,第一次見覺得他肆無忌憚,蠻橫無理,反正不是一般人,但現在……他覺得這公主,滿腦子都是那個書生,沒一點公主的樣子。
之前幾日還和王爺大吵了一架,氣得王爺一夜未睡,後面稱病不見,他也不管不顧,強行闖入府中,對他們刀劍相向。
……不像是公主,倒像是瘋子。
“就是一個瘋子,”無患嘀咕了幾聲,越想越覺得對。
宋之妄沒理會他,繼續朝主院走。
無患立刻上前,擋住了他,嚴肅道:“王爺真的在休息,王爺說了一個時辰後,自然會見殿下,請殿下不要再擅闖了,”他擡手,周圍也出現侍衛,團團圍住了宋之妄。
宋之妄厭煩地啧了一聲,忽而聽到一道溫和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望月也來看望梁王啊。”
宋之妄回頭,是宋少晏,身邊還跟着兩個素未謀面的男子,一個着青衣寬袍,一個着玄色錦衣,不對,其中一個有點印象,那個着黑衣的看着很是眼熟。
正待此時,黑衣高大男子目光深深看了他一眼,他比宋之妄還高一些,臉如刀刻,冷峻無比,還有一條疤痕劃過左眼,顯得異常兇狠。
是蕭定晟。
宋少晏和蕭定晟的關系不錯,從小一起長大,他朝宋之妄介紹,“這位是威遠将軍,蕭定晟。”
蕭定晟冷淡地颔首。
他又看向後面的藍衣男子,道:“這是禮部侍郎,江與霈。”
“見過公主殿下,”江與霈溫和笑了笑,旋即行了個禮,挑不出任何錯。
宋之妄心情不好,草草地行禮,“見過皇兄。”
無患有些頭痛,殿下說不要讓公主與人碰面,沒想到,最後還是碰面了,“參見太子殿下,威遠将軍,侍郎大人。”
宋少晏瞥了眼将宋之妄圍起來的侍衛,蹙了蹙眉,“這是做什麽,誰給你們的膽子敢這麽對公主?”
“太子恕罪!”無患忙道:“王爺因之前中毒一事,身子還在恢複,如今服了藥,已經歇下了。”
“王爺說一個小時後便會醒,但公主不依,要硬闖進去。”
宋少晏嘆了一聲道:“好了,既然梁王在休息,孤與公主便等上一個時辰。”
“望月,皇兄也許久未見你了,不若陪皇兄走走?”
宋之妄忍了下來,深吸一口氣,“是。”
侍女将他們帶到一處涼亭內,涼亭建在湖中央,為了方便行走,還建了四條橋,底下是清澈見底的湖水,養着一些鯉魚。
走的路上還能感受到初春時的清涼,凝結的露珠挂于葉子上,是生機也是希望。
但盡管如此,梁王府還是極單調的,處處流露着冷硬簡潔。
侍女端來熱茶點心就退了下去,不作打擾。
雖然宋之妄是“女子”,但大夏民風開放,對女子也是寬容許多,沒有過多不必要的束縛。
“望月,怎麽也來了梁王府?”宋少晏眼中劃過一抹疑惑。
蕭定晟不動聲色看了眼宋之妄。
宋之妄淡淡道:“沒什麽,皇兄來這又是為什麽?”
他不想多說,宋少晏也不會逼他,看他氣成這樣,八成又是因為談華卿。
“父皇擔心梁王多日不朝,命我來看看,定晟得知後,也正有此意,便一同來了。”
宋之妄斂眸,“蕭将軍也認識梁皇兄?”
“認識,”蕭定晟道。
宋少晏抿了口茶,笑道:“當年,孤與定晟,宋鸠,還有與霈都是一起長大的。”
“這樣……”宋之妄眸光幽深了幾分。
突然,蕭定晟開口,眼神定定地望向宋之妄,“聽說,公主已經定親了?”
宋之妄長睫微垂,直視他,“對。”
“那,恭喜公主了。”
“謝将軍,”宋之妄淡淡道。
蕭定晟眼眸微阖,看了眼宋之妄的衣着,銳利地看向他脖頸處綁住的絲帶,“殿下,什麽時候喜歡穿男裝了?”
宋少晏視線微頓,幾不可查擰了擰眉,他是知道蕭定晟對望月有意的,但他以為望月定親以後他就會死心,沒想到……難道他看出什麽了?
“望月她……,”
話還沒說出來,就被宋之妄打斷了。
“本宮的郎君喜歡本宮這麽穿,”宋之妄的語氣不耐煩,“有問題嗎?”
幾人聽到都愣住了,蕭定晟閉了閉眼,道:“當然沒有,只是能得殿下如此喜愛,那人真是三生有幸。”
宋少晏深笑,真是毫不掩飾啊。
江與霈笑了出來,“臣倒真想知道究竟是何許人也,公主的婚期可定下了?”
他是禮部侍郎,也只是聽說公主定親了,但婚期未定,聖上未宣旨,他們只能先預備着公主嫁妝,至于嫁衣,未來的驸馬爺是誰都還不知道,難定啊。
宋之妄認真地想了想,“初夏。”
江與霈松了一口氣,還好有時間準備着,“那也快了,驸馬爺真是好福氣。”
宋少晏默默喝茶,笑而不語,果然下一秒就聽到宋之妄開口。
“他娶我,是委屈了他,是我三生有幸,有福氣。”
江與霈怔住,尴尬地笑了笑。
蕭定晟放下茶杯,發出一點微弱的動靜,那雙眸子晦暗不明,藏着一些看不透的東西。
“太子殿下,王爺醒了,但請太子殿下稍坐,王爺有事想與公主殿下單獨一說。”
宋少晏也不在意,“既然如此,也好。”
他轉頭看向旁邊,早已已經空了,宋之妄大步離開了這裏。
“這丫頭……。”
蕭定晟瞥了眼對面那杯從未有人動過的茶,手指用力握緊了茶杯,幾道裂紋瞬間蔓延,一松手,茶杯就碎了。
“我給了他一封書信,事關常州與青州鹽稅一事,”宋鸠的聲音隔着簾子傳了出來,語氣無奈又低沉。
“其餘的,你自己去問他吧。”
問到了答案,宋之妄轉身就走。
宋鸠在後頭叫住他,“望月,你要小心談華卿,他一直都在利用你。”
他終究還是不放心談華卿在宋之妄身邊,談華卿拿走了書信,裏面牽連甚多,他定是有用處的,甚至不惜是繁縷蟲和那個消息來交換,但他又是從哪知道他的毒需要繁縷蟲來解?
令人細思極恐。
宋之妄沒理會他,直接去了貢院。
因為,不用宋鸠說,他也一直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