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結婚了

第3章 終篇

終篇

阮明把房子留給了唐然，但其實對方自己有一套公寓，幾經交談，房子最後轉賣掉了，阮明也搬了出來。

阮明雖然是獨生子，但他不是一個愛麻煩父母的，父母讓他搬回家住，他拒絕了，這也就讓宗自京争取上了。

我們談戀愛，哥哥是嫌棄我才不想跟我住的嗎？

宗自京就這樣一句話，阮明搬過去了。

阮明沒有弟弟妹妹，唐然也是一個直率強硬的性格很少撒嬌，面對宗自京，阮明總覺得自己處在弱勢，但其實自己非常受用，就是每每在對方撒嬌成全後都會有些後悔的情緒。

宗自京很會掉眼淚，在床上明明難受的是阮明，但他掉眼淚掉的比自己還兇，還耍賴對阮明做出的保證。

他喜歡蹭着阮明的耳際，用軟的發膩的語調撒嬌求自己再來，次數多了，阮明也學會了屏蔽，見撒嬌不管用，對方直接掉眼淚帶着哭腔，但身下一刻也沒有停。

阮明是看清了，這小孩純純白切黑，但根本沒有反抗的餘力，心軟的出奇，因為事後第二天，對方就可憐巴巴地忙前忙後照顧自己。

他嘆了口氣，這幾天宗自京飛外國工作，他難得是一個人。

有些莫名地感覺空。

季節已經開始入冬，天沉的很快，今年的冬天比去年冷的要多，街道間的光影成綽，行人卻還是不變，阮明店內還多了不少客人點熱飲。

手機那頭的人沒有會信息，阮明看着忙碌的店員心不在焉。

他想提前關店打烊了。

想歸想，最後還是同以往的時間下班。

宗自京不在家，阮明回家路上路過夜市便會打包一些夜宵回去。

主要對方做模特這一行，身材控制的很嚴格，自己一個人讓他看着，阮明也過意不去。

門剛合上，阮明才彎腰換下一只鞋，密碼鎖又叮地響了一聲，他疑惑地起身看過去，竄進來一個颀長的身影，對方穿着的有些單薄，還是深秋季節穿的衛衣。

本就不大的玄關，擠入兩個身高都不矮的男人，突顯的擁擠起來。

宗自京也沒想這麽撞見，他本來想給阮明一個驚喜的。

阮明愣愣地看着他，還有一只鞋都沒換，視線全在對方單薄的穿着上。

“天氣這麽冷，怎麽只穿這麽一點？”

宗自京嘴角牽起，低下身把人擁入懷，下巴抵在對方肩上，沾染對方的體溫。

“我去的那個地方還在曬陽光浴和沖浪，冬衣很占地方。”

“那你下飛機的時候可以去附近商場買。”

宗自京在他頸肩拱了拱腦袋：“我真的很想快點見到哥哥，哥哥都半個月沒跟我見面了，不想我嗎？”

阮明拍拍對方環在自己腰間的手，示意他放開，他要換鞋了。

“我們不是都有通視頻嗎？”

宗自京乖乖松開了手，但腦袋依然不動，抵着他肩。

“可是哥哥從來沒有主動給我打過，是不是還是不喜歡我。”

說完，又悄悄補了一句：“就算還是不喜歡，我也還是依然對哥哥的感情不變。”

宗自京總喜歡問自己喜不喜歡他，但從來沒有強行自己，除了床上，對方可憐的語氣總會讓人心軟。

但阮明不敢随便說這句，盡管有時會動容，他還是怕自己無意的脫口欺騙了對方用心，才是真的傷人。

“好了，別撒嬌了，你趕緊洗個熱水澡，我去開暖氣再給你煮點東西吃。”阮明說。

“好。”

宗自京直起身壓着對方親地喘不過氣才放開去洗澡。

阮明簡單地煮了面條，熟的很快，對方洗澡也很利索，洗完澡出來阮明剛好将面條盛出來。

宗自京穿着浴衣就過來了，半敞的領口露出鎖骨和胸中縫，發梢還在滴水，阮明看的直皺眉，取了條毛巾給他擦頭發。

他也是餓了，飛機上就沒吃什麽東西，一下飛機就立馬趕回家，任阮明給他擦發，自己先吃了一口。

宗自京吃飯很斯文，就算餓極了也不會狼吞虎咽，反而更加細嚼慢咽，這是做模特多年養成的習慣。

他咬了一口卧在面裏蛋，不是流心的，他很開心。

阮明記住他不吃流心的煎蛋。

他擡手握住給他擦發的手腕：“別擦了，哥哥，先吃飯吧。”

阮明看暖氣夠了溫度，便也停手坐到了他的身旁。

“我買了些夜宵，你要不要吃點。”

“夜宵？”

阮明将自己拿回來的東西給他看，是炸串。

宗自京吃的東西一直很清淡，阮明也不是重口味的人，平常兩人在一起吃飯都很好商量，沒有什麽對方不吃自己喜歡的問題，但阮明偶爾還是會嘴讒，他其實很喜歡油炸食品，還有燒烤，只是因為健康原因，會控制自己少吃。

而燒烤，還有炸串這些東西，結伴吃會更有一種氛圍。

阮明眼睛裏是有期待，但他也更明白宗自京也很不容易。

宗自京當然看的出來，他笑：“我要吃。”

“真的？”

“嗯，我這段時間都沒有工作。”

兩人一起開了一罐啤酒，一人一半，經過那晚，阮明從此再也不敢多喝。

他們坐到窗邊，窗外萬家燈火，夜不眠，兩人都靜靜地坐着，空調外吹的暖氣在呼呼作響，宗自京一直很喜歡這樣氛圍，會有一種別樣的，溫馨的味道，如他記憶裏所盼望的那些一樣。

阮明飲點酒就開始犯倦不想動，他打開手機點進了朋友圈。

雖然和唐然離了婚，但他們偶爾還是會聯系，沒有互删。

唐然更新了一條朋友圈，三張照片。

對方拍了一張電影院的圖片，還有一張是一束玫瑰，最後……

林一衡求婚了。

阮明并不感到意外，頓時還一種終于落地的感覺。

他們離婚有一段時間了，阮明其實還駐足在那裏，他不是在懷戀，更多的是愧疚，愧疚對唐然，他在反省，面對宗自京他更加認真對待，盡管他沒有說出喜歡這兩個字眼，但他也怕宗自京有一天也會對他面露失望，說不喜歡了，說喜歡他很累。

他看着照片裏笑的甜蜜的唐然出神。

如今對方找到真正愛她的人，好像自己的罪惡減輕。

“哥哥，在看什麽？”

肩膀處壓上一個腦袋貼着自己的面頰，手機随着對方的動作也被奪了過去。

“啊。”宗自京有些做作地輕呼一聲，“原來是在看前妻姐姐啊。”

他還故意加重了前妻兩個字。

阮明聽着忍不住笑了。

跟對方在一起的這些日子，他已經習慣了對方故作拈酸吃醋的模樣對自己撒嬌。

“哥哥都跟我在一起了，還想着她啊，哥哥是故意的嗎？”

“不是。”阮明攤開手示意他把手機還給自己，“唐然要結婚了。”

宗自京這個小醋精根本是一點都聽不進去的。

“那哥哥是後悔離婚了？看對方要結婚，想努力阻止一下？”

“不要亂說話。”

阮明雖是責備，但語氣還是溫聲細語，起不來任何威懾作用。

“我是想，她幸福了，以往的那些不虞都可以抹掉了。”

宗自京看他松了口氣的模樣，眸色深邃。

對方先出的軌，你有什麽錯。

但他沒有說話，躺到了對方身上，頭枕上對方的腿，他只要和對方在一塊，就很粘着阮明，恨不得成為對方的一部分，永遠跟着他。

兩個人在一起後，阮明會跟他分享一些事情，宗自京不喜歡他怪自己，但還是會靜靜認真地聽完，沒有反駁。

阮明很喜歡這樣，宗自京是一個很好的傾聽者，他的神情動作像一個忠誠的信仰者一樣，唯阮明是真主，不管自己的作為是否正義好像都會堅定不移地跟随護航。

他摸了摸對方在自己腿上散開的發，心口發脹。

唐然已經有了好的歸宿，他似乎該好好考慮自己和這個小醋精的未來。

“小京，下周末和我去見一下我的父母吧。”

跟唐然離婚後，又加上自己的生理問題，阮明父母已經放手對于阮明的感情問題，他和小京這段關系，最受委屈的應該最屬小京，他該跟父母挑明，給予對方态度和立場，他相信父母會同意的。

宗自京枕在他腿上，仰着頭看他，阮明低下頭就能闖進他的眼裏，與他對視，讓自己看清對方如水溫柔的神情。

阮明感覺有一滴什麽，滾燙的，沁入褲層，落到他的皮膚上變得濕涼。

宗自京又掉金豆子了。

但這回，他是真的哭了。

阮明是一個措手不及，這小醋精不僅愛撒嬌吃醋，還總喜歡掉眼淚，妥妥又是一枚小哭包。

他被對方壓着腿，身邊沒有什麽紙巾類的東西，只能慌忙地用指腹幫他拭去，哄他不哭。

宗自京一把抓住他的的手，手心貼着唇，吻上。

“哥哥，我會永遠愛你。”

手心像被燙了一下，不僅是吻，還有對方的愛意。

這句話不是阮明第一次聽，對方對自己的那份執着的愛，好像不是能是自己一杯熱牛奶就能給予的，這也是他對宗自京最不解的地方。

這當然不只是一杯熱牛奶。

宗自京側過身，伸手環住他的腰，臉埋進他的懷裏，深深吸噬對方的氣息，只有悶悶的聲音傳出來。

“哥哥，你吃過一種蘋果嗎，他的表皮和果肉完好無損，但當你咬到核，你會發現那已經是黑的，惡心透了。”

宗自京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七歲開始就被姑姑收養，因為一張出衆的面容。

姑父有服裝行業的關系線，他八歲便被送過去做了童模拍童裝。

姑姑和姑父其實對他很好，但是這取決于他有多努力工作。

因為模特限制身高體重，他從小便被要求嚴格控制飲食已經運動，每每放學就是到處跑拍攝場地，小學的課業不重但他沒有時間寫作業，于是他就在學校裏把作業完成，可是姑姑的要求無止無息，還越來越多。

“姑姑，我可以不去嗎？真的好累。”

十歲的宗自京曾經天真地問自诩對他不錯的女人。

“小京啊，姑姑知道很辛苦，但是你看姑姑養成成哥哥還有熙熙姐姐也很不容易，現在又還要養一個你，姑姑負擔的也很重，你現在是在為我們出一份力，減輕負擔，你難道不願意嗎？你這樣自私，姑姑就不喜歡你了。”

宗自京知道啊，他是流落的孩子，姑姑不喜歡他，他就有沒有地方可以去了，他只有聽姑姑的話，才會有人喜歡他。

十歲的他強忍着眼淚，因為對方也不喜歡他哭。

“我願意的，姑姑。”

女人無視他眼中蒙上的淚花，開心地摸了摸他的頭。

“小京真聽話，姑姑最喜歡你了，姑姑家的新房裝修特意給小京留了一個房間，小京下次去看看想要什麽裝飾。”

“好。”

時間過得很快，幾年的工作經驗，還在讀初中的他成功簽署進了一家模特公司，畢竟姑父他們不會策劃，有了正經的團隊，他所要做的輕松了很多，有時間處理學業上的事情，出場便少了很多，錢又有團隊分紅，收入自然也減少了。

臨近中考，姑姑又找到他商量決定休學。

“這回是為什麽，想買什麽東西還是我成成哥哥要請鋼琴私教非要我現在把錢現在掙回來。”

“小京，你怎麽這樣說話。”

那還要怎麽說，他不是那個十歲的孩子，他在逐漸有了自我，所以不滿嗎。

“姑姑也是想，讀書不是唯一的出路，模特最吃青春飯，你現在風頭熱，全職做到二十八歲，一輩子的錢都掙得差不多了，夠一輩子了，不比讀書輕松些，姑姑也是為你着想。”

“我不需要，我現在只想好好準備中考。”

見他油鹽不進，女人也是直接坦白。

“那姑姑剛剛幫你接了些工作，有一段時間忙的，都是簽了合同了，不能違約，一大筆違約金，姑姑養你也很不容易，你現在還不聽姑姑的話，姑姑也賠不起這筆，你不會想着讓姑姑去死吧。”

道德綁架，中間他們一家人做出一場大戲逼着宗自京答應，宗自京未泯良知被捆綁深深應下了。

十四歲的他在臨近中考的兩個月請了一個長假，白天到處跑攝影棚，晚上還要打持續戰複習，焦慮加上攝入的能量被嚴格控制，他成功地病倒了，倒在了攝影棚，關心他的那個姑姑還忙着給上高中的熙熙姐姐送營養餐，來不了。

在那次，他遇見剛高考完的阮明。

阮明只是一個兼職，恰巧在隔壁的攝影棚，宗自京生病呆在了休息室，對方的雇主還在搭衣服配件，阮明就跟自己呆在了一起。

阮明脾氣很好，人很溫柔，他似乎對身邊的所有人都帶着關心的善意。

那是一個很好的哥哥，宗自京第一次見面就這麽覺得。

阮明走到休息室看他蓋着毯子，額頭貼着退熱貼就上前來詢問。

或許是因為阮明也不錯的長相，管起閑事語氣溫和，聽起來如沐春風，讓人覺得賞心悅目，也沒有惱過他，阮明就一直這樣保留持續下去了。

宗自京生病不舒服就沒有理對方。

年少的阮明很愛管，話也很多，又看宗自京年紀小，沒有過兄妹的他總是好奇有弟弟妹妹是什麽樣的感覺，對宗自京就更加套熟絡。

“生病的時候嘴裏總是泛着苦味，我帶了糖果，你要不要？”

不理。

“我看你只有自己一個人，你家大人是不是沒空來接你，肯定沒吃發吧，需要哥哥給你買點吃的嗎？”

還是不理。

阮明就像一個奇怪的拐賣兒童的大叔一樣，總是試圖以吃的哄騙小孩，但宗自京一點都不上當，根本不開口理他，阮明就繼續纏着他說話。

“那你叫我一聲哥哥，好不好？”

被他纏的很煩，加上宗自京生病本來情緒就不高，惡作劇的心思就上來了。

“我想喝橙汁，你能買給我喝嗎？”

攝影棚租的場地很遠離了市區，附近根本沒有什麽水果店還有飲品店，買橙汁要走很遠很遠。

但阮明笑吟吟地答應了，然後就出去了。

宗自京等了很久，都要睡着了對方才回來，還真的給他帶了一杯橙汁。

“現在可以叫我哥哥了嗎？”

宗自京啜着橙汁，一時五味雜陳，一個陌生人給予他的善意都能比得上他那點血緣。

他盯着阮明額角沁出的汗，心底比身體好受了很多。

他聲音很弱地叫了阮明一聲哥哥，阮明眼蹭地亮了。

十四歲的宗自京還帶着嬰兒肥，跟二十二歲的俊朗大相徑庭，還是個白白軟軟的小孩，阮明也是過了一把當哥哥的瘾。

他跟宗自京聊了很多話，都是關于自己，宗自京認真聽他講，摸樣聽話的可愛極了。

分別之前，阮明朝他露出笑：“我真很喜歡你，希望下次還能跟你見面。”

這句話繞在宗自京心裏很多年，因為他後面沒在見到阮明，但他記得阮明說他在哪個高中讀書，報了哪所大學，家裏經營的咖啡店叫什麽名字。

或許是因為他沒有被愛過，陌生人的善意和一句喜歡讓他癡癡地執着了很久，他上了阮明的那所高中，他填報阮明一樣的大學志願，他去耗時間追随這個人，去實現那句再見面的期望。

時間的長河讓他癡念洗滌出一條不明情愫，但他往往都晚了一步，看對方大學畢業，看對方幸福結婚，他都打算藏進心底了，可唐然和林一衡讓他看到了破曉，他才敢踏進阮明的咖啡店，去直面地瞧對方。

很幸運，阮明還是那個阮明，咬開了表皮果肉，他的果核依舊是幹淨的，依舊是充滿善意的。

他喜歡阮明，他甚至愛他，這是經過了時間的瀝新，所有人都不知道，只在他的心中，他只想讓阮明知道。

他不會要求阮明必須要偏愛他，只對他好，因為只有對所有人都充滿關愛熱心的才是阮明，只是這樣的阮明，才讓他遇見了他，他只求阮明能屬于他。

幸好，幸好這一切都剛剛好……

阮明感覺對方埋臉的那處有些濡濕的涼意，他無奈得揉對方腦袋。

“你想要我怎麽哄你，才能不哭啊，小京。”

宗自京從他懷裏擡起頭，長長的睫毛沾了淚水，凝成一绺一绺的，像太陽花一樣，眼睛亮亮的。

“哥哥，我跟你說一下我的父母吧。”

“好。”

阮明不知道對方想了很多很多，他也不知道自己點了一個外賣橙汁就俘獲了一個弟弟的心，他忘記了很多自己在年少歲月時候，他記得他管了很多閑事，有被罵過，也有被贊過，總之太多太多，但他不忘的是做自己，唐然惱他這一點也好，他愧疚自責卻不改自己善良的本意。

所以宗自京不求阮明的偏愛，他求阮明做自己的時候，天秤早就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