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特意等待
第079章 特意等待
秦國男子二十歲舉行加冠儀式, 距離嬴政二十歲生辰還有三個月零十六天,那也就意味着還有三個多月,他就可以親政了。對于加冠儀式, 期待的不止是他本人, 還有來自幾國的公主貴女。
她們被作為王後候選人送入秦王宮, 可五年來與君王卻相交甚少,也并非是她們不想成為後宮之主, 只是君王一直以忙碌為由,不願與她們過多接觸。
為此,華陽王太後曾無數次明裏暗裏提醒, 甚至多次制造機會,想要撮合嬴政與芈檀, 只可惜兩人态度都不積極。
君王是為何,華陽王太後自然清楚, 可芈檀因何扭扭捏捏不主動,她問過幾次,也沒問出結果, 反倒是不被看好的芈清比姐姐積極。然而妹妹積極無用, 性格太不讨喜,那般不穩重, 容易惹出事端。
呂不韋方面挑選的三個人,也只有姬如悅還算上道, 偶爾會打扮一番到嬴政面前晃悠。鄭雲初整日一副唯唯諾諾的模樣,看起來完全沒有任何野心, 也不懂得去俘獲君王之心, 愚鈍至極。還有那個妫西芝,脾性高冷不屑讨好人, 整日擺足架子,見誰都沒笑過,更別提讨好君王。
在望夷宮服侍三人的宮人都是呂不韋的人,這幾年他也沒少囑咐那些宮人提醒她們幾個,聽進去的只有天真活潑的姬如悅。
不過,唯一令呂不韋心安的是,那對芈姓姐妹也沒有任何進展,他還探查到一個重要的消息,芈姓姐姐似乎喜歡旁人。但具體喜歡誰,他還沒有調查出來。
關于君王婚事,華陽王太後與呂不韋十分默契的認為,君王不願親近幾個候選人,全是因為有着仙人之姿的琉璃陪伴在身邊,與他朝夕相處。
十年前,兩人一起回歸秦國,那時所有人都未過多在意,畢竟二人有着八.九歲年齡之差,随着時間流逝,嬴政會長大,琉璃也會年華不在。
只是他們沒想到,十年過去,君王已然長大成人,當初的少女仍舊是少女之姿,毫無變化,就連她的那個師兄樊爾亦是如此,兩人容顏看起來甚至還不如君王成熟。
呂不韋和華陽王太後活了一把年紀,自然是不信這世間存在着容顏不老的妖魔鬼怪。縱觀歷史長河,也不是沒有長相幼态耐老之人,只是師兄妹二人同樣沒有變化的外貌,讓他們覺得有些過于巧合。
放眼諸國,修習劍術的劍客不少,倒是無人能駐顏有術,保持十年沒有變化。
若琉璃是男子,他們自然不會在乎她是不是真的駐顏有術。可自古男女之事最難說道清楚,十幾年來她一直陪在君王身邊,君王又最是信任她,日日面對那張傾城之姿,正值沖動年紀的君王難免會忍不住對其生出情愫來。
按照禮制,君王繼任王位之期就該冊立王後,可嬴政當時年幼,情況特殊。眼見着擇選王後之事遲遲毫無進展,呂不韋、華陽王太後雙方各自打起了琉璃的主意,均都計劃着找個時機約見她。
熙來攘往的城門口,星知依依不舍拽住樊爾衣袍,久久不願松開手。
子霄面色冷厲,手握劍柄,垂眸盯着那只瑩白小手,下颌骨繃着,看起來更加兇。
樊爾忽略他兇狠視線,試圖拽回袖子,不料被攥的更加緊。
僵持半晌,星知不情不願松開:“樊爾,我會很快回來的,你可有想要的,我到時去無邊城取了給你帶來。”
“沒有。”樊爾語氣淡漠,理了理衣袍。
“我有想要的。”琉璃湊上去,“我想要鲛族淨水術的法訣,麻煩你幫我尋來,謝謝。”
星知本能想要拒絕,可聽到‘謝謝’二字,到嘴邊的話又難以出口,最後只好勉強點頭答應。
晃眼間,星知主仆也有四年不曾回深海了,這次回去,是因蝾螈首領降風的三千歲大壽。
鲛族和蝾螈族的壽宴,都是每百年小辦一次,千年大辦一次。是以這次,作為親生女兒的星知必須回去參加蝾螈首領的壽宴。
琉璃之所以肯主動送她出城,也是因這幾年和她關系緩和不少,又見她實在想要樊爾相送。
目送主仆倆身影消失在出城的人流中,樊爾問:“是直接回宮?還是要去逛一逛?”
“今日無需傳授嬴政劍術,先去熱鬧集市逛一圈再回去。”
話音未落,琉璃轉身便走。
樊爾擡腳跟上,始終落後一步。
鹹陽城繁華依舊,摩肩接踵的人們有說有笑閑逛着。
琉璃時不時左右環顧,見慣人族各色物品的她,看到稀奇之物早已不再好奇,除非是一眼看中,極其喜歡,否則絕不肯花費分毫買下來。
“樊爾,你可有想要買的?”她回轉身,垂于脊背的墨發随着旋轉微微揚起,散發出極淡清雅香氣。
樊爾眉眼霎時柔和,淡笑搖頭:“我什麽也不缺。”
琉璃回轉身,繼續向前走,一聲嘆息悠悠飄向後方:“你總是如此,無欲無求的,一點樂趣都沒有。”
聞此話,樊爾神情一滞,彎唇苦笑,他不是無欲無求,只是他所求,這一生都不可得。
先不說琉璃無意于他,縱使兩情相悅,他們也不可能。歷代鲛皇繼承者的親侍都将成為鲛族将軍,而鲛皇與将軍之間不可以存在任何私人感情。
萬年來,鲛族只有兩位女性繼承者,有時候樊爾真的很羨慕那些随侍男性繼承者的親侍們,羨慕他們不用強忍心意。
感受不到身後熟悉氣息,琉璃回頭卻見樊爾眼神虛無,似是在沉思。
“樊爾,愣着做甚?”
樊爾回過神,收起胡思亂想,大步跟上去。
主仆倆經過那家熱鬧酒肆,卻被一名家奴攔住去路。
“我家主公有請。”
“你家主公是何人?”
樊爾警惕擋在琉璃身前,眼神淩厲盯着對方。
那高大寬闊的身材讓家奴倍感壓迫,結結巴巴正要開口,二樓一間牗扇突然撐開,呂不韋探出腦袋,笑容和藹。
“他的主公是老夫,不知道先生可否賞臉一敘?”
見他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琉璃有些好奇他找自己敘什麽,政見上他們沒有可聊話題,平時更無私交。
呂不韋看透她的疑惑,“事關私事。”
琉璃大概猜到那私事可能與君王有關,七年來,呂不韋獨攬大權,屢次借口嬴政年幼,不允許他插手朝堂之事。如今眼見着他即将滿二十周歲,只要加冠儀式已成,便可親政。這人怕不是要整事情,可要整事情為何找自己?
帶着滿心疑惑,她走進酒肆。
在前面帶路的家奴推開一間房門,彎身恭敬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待琉璃進內,他卻伸出手臂攔住了後面的樊爾。
“為何攔我?”樊爾握緊赤星劍柄,冷聲質問。
家奴戰戰兢兢看向呂不韋。
琉璃走回外間,按住樊爾手背,阻止他拔劍,不悅質問裏間人:“你這是何意?”
呂不韋并未起身,慢悠悠煮着酒水,“老夫說了是私事,不便外人在場。”
“樊爾不是外人。”琉璃一字一頓,蹙眉瞪視那儒雅的中年男人。
呂不韋停下煮酒動作,賠笑解釋:“二位莫誤會,樊爾先生之于你不是外人,但他之于我們要談的事卻是外人,還望二位體諒。”
琉璃不知對方有何機密要談,但也沒再堅持,輕拍一下樊爾手背,示意他不要擔心,在外等自己。
樊爾握劍手掌收緊,微微點頭,沒有讓她為難。
琉璃進內,家奴将門板合上,與高大挺拔的樊爾面對面站立,眼神飄忽就是不敢掀起眼皮。
裏間,呂不韋親自斟了一觞滾燙酒水推到對面。
“先生請坐。”
掃了一眼那冒着熱氣的酒水,琉璃沒有客氣,上前盤膝而坐。
瞧見她的坐姿,呂不韋不由失笑:“原來大王喜歡盤腿而坐,是受先生影響。”
琉璃不明所以瞅着他,“相邦有話,不妨直言。”
呂不韋呵笑兩聲,雙手托起耳杯,要敬她。
将面前酒杯推到一旁,琉璃有些為難:“抱歉,我不勝酒力。”
“先生自便。”
呂不韋沒有執意為難,一口飲盡酒水,放下耳杯,動作優雅擦去唇角一滴酒,進入正題。
“老夫知先生今日出宮送友人,故而特意等在回宮必經之處的酒肆,就是想問先生一句與大王之間究竟是何種關系?”
“???”
聽到這最後一句質問,琉璃驟然黑了臉色,原來人族不論男女,都喜歡臆測別人。四年前,華陽王太後的警告之言還歷歷在目,她明白呂不韋話裏真正的意思,無非就是因為嬴政遲遲不願擇出一位王後人選,于是懷疑到了她頭上。
看到她變臉色,呂不韋忙解釋:“別誤會,那般詢問不是在指責先生。老夫的意思是你若與大王兩情相悅,老夫會極力成全,只是王室宗族是不會允許一名劍客嫁于君王做正妻的,今日你若答應幫忙勸說大王在齊、衛、鄭三人之間擇選一位為王後,老夫可保你與大王有個好結果。”
“好結果?”
琉璃哂笑出聲:“相邦提出的條件真是毫無誠意,在我眼裏的好結果,是一夫一妻制,我可不稀罕與她人共侍一夫。相邦放心,我不會幹涉你的計劃,政… … 大王想選誰是他的自由,最後無論是芈姓姐妹也好,呂相的人也罷,都是她們自己的造化。”
語畢,她起身便要離開。
呂不韋及時喊住她,“先生莫氣,老夫并非是看不起你的身份,倘若你能讓大王堅定一夫一妻制,老夫也可以力保你為大秦王後,只不過是有條件的。”
還真是明目張膽,琉璃差點被氣笑了。這呂不韋把持朝政多年,行為愈發張狂,竟然直接挑明想讓自己為他所用。看樣子,他是很不想還政于王,都開始妄想操縱一國王後,來左右君王了。
幾個深呼吸後,她才堪堪壓下怒火,“抱歉,我對相邦的條件沒有興趣,也不想做你們大秦的王後,我還是更想繼續做君王之師。”
走出幾步,她又停下,側頭:“今日,就當你我從未見過,相邦想要扶持誰做王後,我更不會幹涉。”
不待呂不韋再言語,她大力拉開門板,快步出去,拉住樊爾手腕便走。
呂不韋單手撐在牗楣上,遙送那對身影遠去,他設想過幾種結果,唯一沒想到的是琉璃會嚴詞拒絕。不過也好,至少證明她與君王無私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