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預知夢境
第077章 預知夢境
周婉臉色一僵, 剛止住的淚水,再次湧出眼眶。
“你兇甚?我說這些還不是為了你!”
看到妻子委屈模樣,趙屹內心一陣自責, 心疼将她攬入懷裏, 低聲細語安慰着。
君王銮駕穩穩停在侯府之外, 宿老看到趙堰走下銮車,忙迎上去俯身行禮。
“拜見大王。”
“起來吧。”趙堰擺擺手, 徑直走入府內,見宿老着急忙慌要去通傳,他及時制止:“無需禀報, 寡人想給兄長一個驚喜。”
宿老既害怕春平侯怪罪,也不敢得罪君王, 唯唯諾諾間佝偻着脊背,站在原地幹着急。
趙堰越過他, 大步走上蜿蜒游廊,向着後院而去。遠遠瞧見牗楣下依偎在一起的兄嫂,他朗聲笑道:“阿兄與丘嫂還真是一如當年。”
夫妻親昵被旁人瞧見, 周婉霎時紅了臉, 局促站起身,尴尬笑笑, 借口道:“鹿兒吵着鬧着要吃我親手做的糖餅… … ”
“寡人也想吃,不知丘嫂可否多做一份?”
“自然。”
周婉收起對趙堰的嫌惡, 巧笑嫣然低身行了一禮。
待妻子離開,趙屹起身迎出去, 面無表情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兄弟二人在一張案幾前坐下, 相對無言,再也沒有從前的相談甚歡了。
不知過去多久, 趙堰交疊在一起的雙手握了握,呼出一口白氣:“寡人… … 不,我對不起你,關于王位… … ”
“對不起我?”趙屹唇角噙着一絲冷笑,“莫非,你真如呂不韋所言,想讓我死在秦國?”
面對這般直白的質問,趙堰下意識咽了幾下口水,狡辯之言卡在喉嚨,手心沁出汗來。父親病逝後,他雖已放棄那樣的念頭,可終究抹不去他遣人去秦國意圖殺害兄長的事實。
不動聲色擦去掌心濡濕,他很快恢複淡定,“兄長說笑了,我怎會想讓你死在異國!我們雖不是一母同胞,但你對我一向疼愛有加,我們兄弟二十多年甚篤的感情,怎能任由呂不韋挑撥。”
趙屹面無表情凝視着身着華服的弟弟,沒有拆穿他的謊言。作為一個成年人,孰是孰非,他還是能明辨的。
唉~呂不韋說得對,人的野心是會随着年齡增長而滋生的,終究是他單純了,趙堰早已不是什麽都不懂的孩子。
遲遲等不到回應,趙堰心裏沒底,試探問:“兄長不信我?”
趙屹咧嘴一笑,站起身:“糖餅應是做好了,一起去?”
知道繼續追問,兄長也不會正面做出回應,趙堰只得悻悻然作罷。
初春的夜依舊寒冷刺骨,凄厲枭聲響徹在漆黑夜空,更顯蕭條。
趙屹在先王陵墓前跪到深夜,直至雙膝麻木酸疼才踉跄起身。
黑夜會放大所有聲響,就在他準備回去時,不遠處林子中驟然傳來極其壓抑的哭聲,似是在哭逝去的親人,從那沙啞嗓音可以判斷出對方應是年齡不大的少年人。
君王陵墓極其注重風水,方圓百裏更是不可有他人埋葬,那少年為何會… …
趙屹面容立時嚴峻無比,側頭吩咐侍從:“去看看何人在此驚擾先王。”
“諾!”
那侍衛快步跑進林中,不多時拖着一位約莫十二三歲的少年出來。
少年滿臉淚痕,不斷掙紮,聲音幹啞難聽。
侍衛将少年按倒在趙屹面前,“這孩子将他的父王兄長埋在了林中深處。”
“我埋葬父母兄長,與你們何幹?”
少年側臉貼在地上,不甘瞪着面前的皮履。
趙屹提衣蹲下,捏住少年下颌,手指使力,迫使他擡起頭。
“這方圓百裏都歸先王所有,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将親人埋葬此處!”
面前氣質貴氣的男子眼神太過冷冽,少年氣焰頓時消散大半。
“你是何人?”
“本侯乃是春平侯。”
趙屹松開少年下颌,沒有隐瞞自己的身份。
得知對方身份,少年怒火徹底偃旗息鼓,“我不知這裏是先王陵墓… … ”
“給你三日時間,将你父母兄長屍骸遷走,不要打擾先王長眠。”趙屹站起身,示意侍衛松開少年。
少年爬起來,用袖子抹去臉上淚痕,癟着嘴甚是委屈。
看到他這個模樣,趙屹不由想起年少時的自己,當年他也如這少年一般大,母親病逝,他不敢在人前哭泣,只能偷偷躲起來,哭的狠了也是忍不住癟起嘴。
出于同情,他多嘴問了一句:“你父母兄長因何亡故?”
“因國亡故,秦人殺死了我父兄,母親悲恸之下自戕而亡。我本想随他們而去,可我又不甘心就那麽死去!”
少年咬牙切齒,一雙黑瞳在火光下顯露兇狠。
那滔天的恨意,讓趙屹震驚,電光火石間,他內心萌生出一個計劃。
“你想為父母兄長報仇?”
“是,我想讓秦人都從這個世上消失。”
少年身體顫抖,雙手緊握成拳。
趙屹擡首遙望秦國方向,“跟本侯回侯府,本侯幫你入秦複仇。”
“為何幫我?”
“因為秦人讓本侯失去了最重要的東西。”
“好,待我将父母兄長的屍骸遷走,便去侯府找你。”
“你的父母兄長既是因國亡故,留在這裏陪先王也好,不必挪動。”
聽到這話,少年撲通跪下去,用力磕了幾個頭。
趙屹不知這個決定是否正确,但秦國的阻撓致使他失去王位,他必須要讓他們付出代價。
墨藍漩渦急促旋轉,令人窒息到難以呼吸。
琉璃用力揪緊心口衣襟,大口喘·息着。不知過去多久,墨藍漩渦終于停止旋轉,一點點幻化為細膩的鲛绡紗,斑斓紗面在海水中浮動。
陽光穿透海水,撒下點點光斑,光斑仿似有生命一般凝聚出無數個沒有面容的人偶。琉璃松開衣襟,好奇打量着那些無臉人偶,他們在紗面歡快跳動,像是在起舞。她好奇伸出食指去觸碰,眼看着要碰到那些人偶,可卻被一層透明結界擋住。鲛绡紗上的小人偶停止舞動,開始井然有序的忙碌起來,她不知道他們在忙什麽,不過看起來有點像秦王宮裏那些宮人。
琉璃雙掌托腮,垂目瞅着那些無臉人偶忙碌。雙眼逐漸酸澀犯困,就在她将要睡過去之時,紗面上卻突然掀起驚濤駭浪,數不清的人偶亂作一團。
她施法想要幫他們恢複原本的井然有序,可卻悉數被結界擋了下來。無臉人偶中這時突然出現一名頭戴君王禮冠的人偶,撲面而來的熟悉感讓她想起嬴政。
然而,下一瞬,那位頭戴君王禮冠的人偶卻被一劍刺中胸口,很快倒在血泊中,刺殺他的人偶露出可怖獠牙,一雙眼睛猩紅,可仍舊看不清面容。
不知為何,看到君王禮冠人偶倒下,琉璃心口先前那種窒息感再次卷土重來,她痛苦捂住胸口,大口呼吸着。
天旋地轉間,猛然驚醒,她才發現只是一場噩夢。
外間天色泛白,掐指算算時辰,已是晨曦時分。
夢境裏的種種還萦繞在腦海中揮之不去,琉璃無心再睡,索性披衣起身,點亮一盞燭火,找出那本記載着鲛族占蔔術法的書籍,翻到解夢那一章節。
默念兩遍口訣,她雙掌凝聚靈力,緩緩閉上眼睛。
外間灰暗的天色瞬間轉為漆黑,隔壁寝殿的樊爾察覺到異動,驚覺起身,披衣出去,駐足在琉璃殿門外,因怕打擾,他遲遲沒有叩響殿門。
大約三刻左右,見天色恢複正常,他才輕叩殿門,“少主,是我。”
“進來。”琉璃收起掌心靈力。
殿門應聲而開,樊爾側身進去,随手關上。待在對面坐下,他才問:“為何要用解夢術?可是鲛族有預示?”
琉璃合上書籍,擡眸看向對面發絲披散的樊爾,猶疑片刻,大致把夢境講述一遍。
“看人偶衣着與發式,并不是我們鲛人族,倒像是秦國人,方才解夢術告訴我那是一則預知夢境。倘若真是對未來的預知,那這秦王宮恐怕有人會對嬴政不利。”
“你怎知一定會是他有危險?”
“這偌大秦王宮還有誰能頭戴君王禮冠?”
反問之後,琉璃沒有真的等對面人回答,斬釘截鐵道:“除了嬴政,不會有第二個人。”
主仆倆沉默對視許久。
樊爾眼中閃過一抹幽藍,面容嚴峻:“那夢境若真是昭示他的未來,是否是他根本就不是能結束亂世之人?”
“不可能,若不是他,為何我們上岸後與他羁絆最多!直覺告訴我,他就是能結束亂世的人。”琉璃拿起撥片挑亮燈芯,“我反倒認為這個夢境是在提醒我們要提前預防。”
樊爾沒再言語,放眼諸國,似乎只有秦國最為強大,而嬴政也自小經歷坎坷,的确符合故事主人公的命運。
琉璃攏衣起身,坐到青銅鏡前。
“樊爾,幫我束發。”
“天還未亮… … ”
“左右也是睡不着。”
“是!”
樊爾起身過去,拿過牛角栉,單膝跪地,目光柔和,耐心梳着那海藻般的墨發。
今日天色霧蒙蒙的,猶如那令人難受的夢境。
君王寝殿外,琉璃來回踱着步,可能是心裏煩躁,竟忽略了酸疼的腳心。
少年君王隔着稀薄霧氣,隐約看到一抹來回晃動的熟悉身影,禁不住加快腳步。
人未至,聲先近:“可是有急事?”
看到那些宮人,夢境裏那些無臉人偶便會浮現在腦海,琉璃硬生生把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話鋒一轉:“找你一起用朝食。”
嬴政眼裏閃過驚訝,但很快被喜悅代替,他大步走上前,唇角噙着難掩的笑意。
宮人很快送來兩份朝食。
屏退所有宮人,少年君王将主位上的朝食挪到琉璃所坐的案幾前。
琉璃提醒:“作為一國君主,更應該注重禮儀。”
“無礙,現在只有你我二人。”
嬴政難得恢複一些少年人的朝氣,琉璃沒再糾正他。
師徒倆安靜用完朝食,琉璃擦淨嘴角,簡略将夢中場景描述一遍,不過忽略了鲛绡紗和深海。
耐心認真聽完,嬴政蹙眉:“你的意思是未來可能會有人行刺我?”
“寧可防範于未然,也不可大意。”琉璃嚴肅直視着對面少年,囑咐:“切記,從今日起,重用任何人之前,都要事先調查清楚對方底細。”
“好,我記住了。”
嬴政從懷中掏出一枚晶瑩剔透的精致玉珏手環,雅致的竹葉形狀,精細到甚至能看出脈絡。
“我記得你喜歡玉器,前些日子得到一塊成色很好的玉,便讓匠師雕刻了一枚手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