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質疑身份
第069章 質疑身份
一絲血珠順着脖頸滑入衣襟, 嬴政劍眉微蹙,垂目瞅了一眼肩頭劍刃,出聲打斷那凄厲笑聲。
“若寡人沒猜錯, 你是想挾持寡人出城吧?”
“是!”笑聲戛然而止, 趙屹回答的很幹脆。
斜眼掃視周圍黑衣人, 嬴政驀地笑出聲來。
“聽聞春平侯聰慧過人,頗具才能謀略, 今日怎會做出如此愚蠢之事!”
頓了頓,他擡眸直視趙屹:“你們趙國安插在鹹陽的人,想必全都在此了吧!他們個個身手了得, 完全可以協助你悄悄逃出鹹陽,可你卻選擇了最蠢的辦法。縱使你挾持寡人, 呂不韋也不會輕易放你出城的。寡人不過十幾歲都明白這一點,春平侯一把年紀了怎會不懂?”
“愚蠢?” 這話激怒了趙屹, 他手中劍刃又近了幾分。
“呂不韋真不愧是幫助你父親翻身的能人,他早猜到我會集結他們謀劃出逃,先一步查出了趙國安插的所有人, 他們的形貌特征全部暴露, 各處城門均都被安排了最精銳的将士,縱使我們長了翅膀也逃不出去。我何其不知這是愚蠢!可我不得不選擇這個最愚蠢冒險的辦法!”
驚訝之色在嬴政面上轉瞬即逝, 是了,呂不韋何其心機, 在決定扶持趙堰為王的那一刻,想必他就已經命人在查這些人了。
“倒是寡人愚蠢了。”
自方才一直未曾言語的琉璃, 掌心彙聚出一道靈力, 猶豫着要不要出手擊落趙屹手中的劍。她距離兩人有一些距離,出手勢必會引起懷疑, 不出手,萬一嬴政有危險。兩相權衡之間,不遠處驟然傳來馬蹄踏擊地面地聲音。
趙屹明顯有些慌神,抓住嬴政肩頭的手更加用力。
趁着這個時機,琉璃遞了一個眼神給嬴政,同時手指微動,運用靈力卷起地上一塊石子擊向趙屹手腕。
輕微‘啪’的一聲,趙屹只覺腕骨麻木,使不上任何力氣,沉重青銅劍應聲而落。
與此同時,嬴政反應迅速鉗制住他的手臂,腳上用力踢在他膝關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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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趙屹反應過來,已然被按倒在地,地面結冰碎石子硌的他側臉生疼。
呂不韋帶領衛戍軍趕到之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少年君王單膝抵在趙屹背部,将其壓制在地上;蒙毅滿身是血,衣衫發絲淩亂;一衆還能勉強站立的黑衣人,個個都抓着滴血的右腕;而琉璃手持長劍,月白袍子未見絲毫污濁,似乎這場混亂與她無關一般。
衛戍軍将領眯眼看清壓制趙屹的是君王,忙越過呂不韋,腳步慌亂上前,口中還不忘提醒:“還不快幫忙!”
其餘衛戍軍聞此話,匆匆忙忙跟上去。
幸存的幾十名黑衣人手腕筋脈均都斷裂撿不起劍,面對大秦最精銳的衛戍軍,他們沒有抵抗的能力。主子被捕,他們作為下屬只能放棄逃跑,主動束手就擒。
将趙屹交給兩名衛戍軍,嬴政擡手正欲去擦拭脖頸上的血跡,眼前卻出現一塊雪白細布,熟悉的清雅淡香随之鑽入鼻腔。
琉璃拉過他的手腕,将細布塞到他手裏。
“你手上有沾染泥土與他人的血,最好不要碰觸傷口。”
嬴政淡淡應了一聲好,将那塊布按在還在滲血的傷處。
樊爾走到兩人身邊,拉住琉璃手臂,左右查看,神情緊張問:“有沒有傷到?”
輕輕推開他的手,琉璃哭笑不得:“區區幾十人,我若受傷,豈不是很丢臉。”
見她一臉輕松開玩笑,樊爾這才放心。
呂不韋沒有去關心君王的傷勢,徑直走向被兩名衛戍軍鉗制的趙屹。
“怎就如此不聽勸?刺殺君王是大罪,你這一鬧,進了鹹陽牢獄,以後日子會更加不好過的。”
趙屹咬牙切齒盯着呂不韋,眼珠凸起,若不是被兩名衛戍軍控制着,他早就撲上去了。
呂不韋笑容嘲諷:“想殺我啊?”
趙屹心如死灰閉上眼睛,沒有回答。挾持嬴政是最不明智的做法,可他別無選擇,所有人身份均都暴露,他只能放手一搏。失敗了,左右不過是一死。
衛戍軍在呂不韋的示意下,押着趙屹與一衆黑衣人先行向密林之外而去。
将劍入鞘,琉璃擦去手背上的一滴血。
“先回宮吧。”
“二位先生莫急。”呂不韋先是輯了一禮,才道明意圖:“今晚事出突然,還望兩位随我回去,待事情調查清楚,再回宮也不遲。”
“相邦,你這是何意?”嬴政上前兩步,擋在琉璃與樊爾身前。
呂不韋面色一沉,那雙原本溫和的雙目如鷹隼般犀利。
“今晚趙屹等人埋伏在此,他們二位又恰巧知道大王在此處遇襲,很難不讓人産生懷疑。大王當初于邯鄲結識這兩位楚國劍客,難道就從未懷疑過他們的身份?兩年前臣便譴人去楚國調查過,他們的劍客身份實則是僞造的,壓根不是楚國人。”
主仆倆均都心中一凜,不動聲色對望一眼,當初花重金僞造身份時,他們也沒預想到有朝一日會被調查。
嬴政厲聲追問:“楚國那麽大,敢問相邦的人在何處調查的?都城?還是全部城池?”
見君王言語之間盡是維護之言,呂不韋被氣笑了,他也不再争辯,擡手一揮,示意幾個衛戍軍擒住琉璃與樊爾。
嬴政立時拔.出辘轳劍,冷眼掃視幾個衛戍軍,“你們是大秦的衛戍軍,不是他相邦一人的衛戍軍。”
幾人看見秦王之劍,面面相觑,無人敢上前。
眼見着雙方僵持,武庚悄無聲息飄到主仆倆身邊,“要不我現身,幫你們解釋解釋。”
琉璃搖頭,這種狀況下,一個魂魄若是現身,怕是更加混亂。
“政兒,你和蒙毅先回宮,我們配合相邦調查清楚再回去。”
嬴政不肯讓開,仍舊固執擋在雙方之間。只見他緩緩舉起辘轳劍,神情堅定,一字一頓道:“他們是寡人的人,爾等質疑他們,就是在質疑寡人。”
呂不韋臉色陰沉,胸膛劇烈起伏着。衛戍軍畢竟是王宮的禁衛軍,他不好當着他們的面,直接刁難君王。
閉眼平複一下情緒,他強顏歡笑道:“既然大王信任兩位先生,臣便不再多言。”
“相邦無需多慮,我與樊爾就在宮中,若是有需要,你可以随時找我們。”
琉璃不喜人族這些逢迎之語,但嬴政還未掌權,大半權利還在呂不韋手中,她不能讓嬴政為了自己和樊爾,跟呂不韋翻臉。
聽到這番話,呂不韋臉色稍有緩和,淡笑颔首,算是妥協。轉頭吩咐十八名衛戍軍,“護送大王回宮。”
“諾!”
十八人聲音洪亮。
因要徹查襲擊之事,呂不韋沒再耽擱,匆匆向着林外光亮走去。
蒙毅屈指抵在唇邊,兩長一短的哨聲響徹在山林,不多時兩匹高頭大馬疾奔而來。
二十二個人,只有琉璃來的時候沒有騎馬,衆人翻身上馬後,她站在原地略顯尴尬。
嬴政毫不遲疑俯身朝她伸出長臂。
這麽多雙眼睛看着,琉璃沒有握住那只手,萬一有人借此如章碩那般胡說八道,她可不想再被叫去華陽宮,或者相邦府。
樊爾一眼看透她的心思,拍拍身旁那匹馬,道:“少… … 師妹,你騎這匹馬吧。”
琉璃沒有客氣,翻身上去,拍拍身後位置:“一起… … ”
“不可,這不合禮數。”樊爾面上一紅,立時拒絕,他可不敢跟少主同騎一匹馬。
嬴政明白琉璃何故如此,故而并未生氣,他直起身子對樊爾道:“不如,你與我同騎一匹。”
君王與他人同騎一匹馬,實在不合禮數,不待衆衛戍軍開口,蒙毅忙往前挪了挪,嬉笑道:“大王,我個子比您矮一些,還是讓樊爾先生與我同騎一匹吧。”
“也好。”嬴政知道他們這是在幫自己維護君王的威嚴。
夜裏靜谧,秦律有規定,不可在城中縱馬急奔,一個多時辰,一行人才回到王宮。
呂不韋調遣一隊衛戍軍之事,沒有躲過華陽王太後的耳目。
四人剛入城門,華陽宮那邊就得到了消息,但華陽王太後并未親自前去章臺宮,而是遣人到望夷宮悄悄通知芈姓姐妹。
已經睡下的姐妹二人得知君王遇刺,匆忙起身,簡單梳妝打扮,趁着月色趕去章臺宮。
嬴政與蒙毅滿身泥濘與血跡。
寺人遠遠看到狼狽不堪的二人,驚慌失措跪倒一片。
見此情形,少年君王蹙眉,高聲吩咐:“通知尚浴,準備熱水。”
“諾。”
一名寺人爬起來,彎着身子跑向西側偏殿。
四個人先後進入正殿,衣衫不整的兩個少年無力癱坐在主位下的木階上。
先前沒仔細看,琉璃這才發現兩人身上衣物全是劍刃劃破的口子,見二人面容疲倦,唇色有些泛白,她忙吩咐樊爾為他們診脈。
樊爾屈膝蹲下,左右手分別搭在兩人手腕上,不多時松手起身。
“并無大礙,只是一些皮外傷。”
琉璃松了一口氣,從玲珑袋裏翻出一瓶養顏膏,丢給嬴政。
“帶洗漱幹淨,你們兩個将這養顏膏抹在傷處,不宜留疤。”
聽到不宜留疤,蒙毅噗嗤笑出聲來,“堂堂男兒,誰會害怕身上留疤啊!”
想起凍傷那次,琉璃囑咐自己塗抹養顏膏,嬴政冷冷睨了一眼身旁龇着牙笑得正歡的少年,他莫名覺得那是在嘲笑自己。
“你懂甚!不會有女子願意嫁給滿身疤痕的人,你就不怕将來孤寡一生?”琉璃故意言語吓唬他。
蒙毅果然被唬住,嬉笑停滞。
想到咋呼黏人的芈清,嬴政脫口而出:“當真?”
“當然。”琉璃故作一本正經。
少年君王雙眼明亮,“我身上若留疤,她們五個豈不是就不願做我的王後了。”
琉璃咧嘴假笑,無情打擊:“想什麽呢!她們圖的是王後之位帶來的權利,又不是你這個人。”
“… … … ”
嬴政雖然不想與她們有瓜葛,但還是被這直白的話打擊到了。原來不止呂不韋和王祖母不把他當回事,她們也是半點真心都沒有。
彎腰拍拍少年君王的肩頭,琉璃沒有出言安慰,而是囑咐:“洗漱幹淨之後,早些歇息。”
不待她轉身,嬴政拉住她的袖子,手上用力一拽迫使她蹲下。
“你們究竟是如何得知我們在密林遇襲的?”
琉璃重心不穩,差點撲上去,好在及時撚訣穩住身子。她思忖片刻,剛要回答,殿外卻傳來兩道熟悉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