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嬴政失蹤
第053章 嬴政失蹤
大寒過後, 雪虐風饕,天地之間紛紛揚揚,十丈之外都已看不真切。
六國合縱之心不死, 議政殿上近來氣氛日漸嚴峻, 後宮之中亦是暗潮洶湧。
自從贏子楚表明暫時不冊立太子, 簡兮與範杞之間的明争暗鬥便沒停止過。
一向親近嬴政的成蟜,更是被母親以學業為由困在殿中。尚還五歲的他玩心正重, 哪裏肯老實聽話,為此沒少被苛責訓斥。
琉璃不理解兩位母親的所作所為,嬴政與成蟜是可以手足相依的, 但她們總要把事情複雜化,非要兩個孩子敵對才罷休。
持續五日的大雪終于在朝陽升起的那一刻謝幕, 路面積雪已被宮人們清掃幹淨。
今日教習王室禮儀的老先生要過來授課,琉璃最怕聽到老頭唠唠叨叨, 早起便帶着樊爾出宮去了。
熙來攘往,九衢三市。
街道上吆喝之聲不絕于耳,裹得裏三層外三層的商販們, 個個揣着手, 一邊原地跺腳,一邊吞雲吐霧聊着天。
琉璃裹緊身上狐裘, 一路掃視而過,遲遲無動于衷。來陸地五年零四個月, 她已經不會再如起初那般,看到新奇物件都要瞧一瞧摸一摸了。
俊逸不凡, 挺拔如松的樊爾亦步亦趨跟在後面, 眼神始終堅毅凝望琉璃後背。前方少女那如海藻般的墨發垂至腰際,顯得那腰身更加纖不盈握, 凜冽之風掠過,掀起兩縷發絲,堪堪擦着他面門而過,清雅淡香直鑽入鼻間。
主仆倆仙姿之貌,引得路人時時側目打量,斜對面一位女子以袖掩面,含情脈脈望着樊爾嬌羞而笑。
琉璃無意中瞧見女子那模樣,眉眼彎起,嫣然而笑。
“樊爾… … ”
空靈甜美之聲掠過耳畔,樊爾回過神,恭敬道:“少主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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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回轉身,帶動衣袂搖曳。
“斜對面那位着青色衣衫的女子,似是對你… … ”她語氣暧昧,沒有說下去。
樊爾匆匆瞥了一眼那女子,面上升溫,他赧然輕咳,急聲脫口:“琉璃… … ”
見他急了,琉璃唇角弧度加大,轉身繼續朝前走。
不多時,樊爾聽到她熟悉之音悠然傳來。
“這一年來,我在想一個問題。人族懷胎十月便可生産,鲛族卻需幾十年,倘若鲛族與人族結合,是否會縮短孕期。人族女子也有頗為美貌的,你有沒有想過… … ”
“少主!”
樊爾及時打斷她,聲音壓抑隐忍,雖然知道這樣的談話只有他們兩個能聽見,但他還是不由壓低聲音。
琉璃再次回轉身,仰頭瞅他,雙眸水潤明亮。
“我是認真的,依照鲛族為另一半殉情的傳統,我很擔憂鲛人族人口問題。”
“少主莫要說笑,我們不該與陸地人族有感情羁絆,以往我時常告誡提醒你,你怎還打起我的主意了。況且… … 我是男鲛,又無法生孩子。”
樊爾蹙眉肅穆,頗有幾分天巡閣閣主的威嚴。
琉璃失笑,露出小巧潔白的牙齒,擡手拍拍他寬闊肩膀。
“抱歉,我差點忘記這一點了。”
樊爾緘口不言,且面無表情。
周圍嘈雜,三人兩人聚在一起讨論着時下各國局勢。
主仆倆邊閑逛邊聽,大多是些諸國之間的戰事,趙國與燕國,齊國與楚國、衛國。
琉璃內心忍不住腹诽,這諸國君主也真是有意思,一邊商量着合縱攻秦,一邊又忍不住兵戈相向。
那些戰事雖精彩,可聽得多了着實沒意思。
閑逛半日,琉璃吩咐樊爾買些甜食,便回宮去了。
兩個月前,秦王贏子楚日常起居與政務均已搬去章臺宮,嬴政母子,以及琉璃主仆仍舊居住棫陽宮,成蟜母子則搬去了蘭池宮。
而今的棫陽宮比先前安靜不少,主仆倆走進宮內之時,只覺比以往更加冷清,甚至連宮人也不見一個。
“奇怪,人都去哪了?”
琉璃左右環顧,餘光瞥見一抹飄忽不定的魂魄越過牆頭,急急沖過來。
“恩人,你們終于回來了!”武庚那語氣似是松了口氣。
見他如此,樊爾狐疑問:“發生了何事?”
“嬴政失蹤了… … ”
“失蹤?”
主仆倆異口同聲。
武庚點頭。
“他今日不是應跟禮儀先生在一起,怎麽失蹤?你在做甚?為何沒有守在他身邊?”
話音未落,琉璃不待武庚回答,便雙掌結印,凝聚靈力。一道靈力直直朝着嬴政寝殿而去,但很快又裹挾着一根線頭飄出寝殿,越過宮牆,向着棫陽宮外面而去。
兩鲛一魂魄盯着那縷細線,匆匆跟上去。
道路兩側挺然伫立的衆将士紛紛狐疑目送遠去的琉璃與樊爾。
其中一位年約十六七歲的少年将士,忍不住低聲呢喃:“奇怪,這二人莫不是中邪了,那眼睛直直瞅着上方做甚?”
他身旁稍年長的将士低聲提醒:“不可妄言公子之師。”
“是是… … ”少年将士忙讪笑兩聲。
以鲛人耳力,那兩位将士之間的言語并未躲過琉璃與樊爾的耳朵,主仆倆無暇顧及,腳下步子加快。
跟着細線越走越偏僻,周圍已無宮人和将士。
遠處是先王命人挖的人工湖,前些年便已荒廢,遠遠看去,那廣袤湖面鋪着極厚積雪,若不是周圍有石雕圍欄,都看不出那裏是湖。
“那孩子跑這裏做甚?”
琉璃環顧周圍,卻不見嬴政影子。
正對着人工湖的位置是一座荒廢宮殿,殿門緊鎖,那把大鎖鏽跡斑斑,從腐朽程度來看,應是多年未曾開啓了。
“武庚,你進入宮內看看嬴政是否在裏面。”
武庚颔首,穿門而入。
廢棄宮殿內,荒涼陰森,殘垣斷木橫亘在廊下,積雪覆蓋了大片狼藉,不過仍有不少幹枯雜草倔強露出半截枝幹。
環視一圈,積雪均都平整如新,沒有任何足跡。
他穿門而出,“宮殿內無人。”
聽到這話,琉璃蹙眉,線頭既然指引他們來此,嬴政應該就在這附近,不在殿內?莫非在人工湖裏?想到這種可能,她猛然轉頭看向遠處湖的方向。
人工湖面積很大,這個距離看不出任何異常。
自從進入大寒,氣溫異常冷冽,這湖水應會結很厚一層冰,以嬴政現在的體重,不足以踩裂掉進去。
想到這一點,琉璃眉頭舒展不少,可凝望那片湖,她心裏又莫名不安起來。
武庚循着她的視線看向那片湖,下一瞬陡然睜圓眼睛,“恩人該不是覺得嬴政在湖裏吧?”
琉璃搖頭又點頭。
“鲛族追蹤術從不會出錯,那根細線既然帶領我們來此處,他定然是曾來過這裏。”
沉吟須臾,她雙手細指靈活翻轉,霎時間周身凝聚月白色靈力,身體緩緩騰空,漂浮于半空。雙眸劃過奇異藍光,掃視整片人工湖。
湖面積雪很厚,一眼望去沒有任何痕跡,就在琉璃準備收起靈力落回地面之時,卻發現北側不起眼的角落,似乎有一條很窄的走道,走道蜿蜿蜒蜒,直通湖中心。
這廢棄之處不可能會有宮人特意前來清掃出一條小道,不敢再猶豫,琉璃飛身至湖中心,那裏果然有一個洞,準确來說,是在兩尺厚的積雪中間有一個深不見底的洞,不用深想也知道是人為所致。
若是嬴政真的在這湖裏,她不敢想後果,零下十幾度的天氣,在這湖裏泡上一刻都是要命的事情,況且嬴政還未成年,哪裏經受得住那樣冰涼刺骨的湖水。
頭腦一熱,琉璃來不及考慮自己,便跳進那個冰洞裏。
“少主!”
樊爾沒想到她會跳下去,驚呼一聲,周身驟然凝聚靈力,瞬間移至湖面,欲跟着跳進冰層下的湖水裏。
“等一下!”
緊跟而至的武庚及時喊住他,“你若是跟着跳進去,誰來接應恩人,我沒有實體,恐怕有心無力。”
理智讓樊爾腳尖止住,他茫然看向那溫潤如玉的魂魄,一向鎮定面容頭一次有了慌張之色。
武庚怕他控制不住,一沖動真的跳進去,繼續勸他:“恩人于我有解封之恩,我這不是故意阻攔你,我只是認為若是嬴政真的在這湖底,恩人拖他上來時,總要有人在上面接應。”
“不如這樣,魂魄沒有無感,我下去尋恩人,你在上面等着。”
說着,他毫不猶豫一頭紮進冰窟窿裏。
琉璃在接觸到湖水的剎那才反應過來,可進都進來了,她總要找尋一番再出去,不然豈不白挨凍。
哆哆嗦嗦在渾濁湖水裏搜尋,冰面積雪甚厚,把光線遮了個嚴實,不過好在鲛人久居深海,早已适應在黑暗中視物。
“恩人!”武庚追上來,“你怎招呼不打便跳進來了?”
“我懷疑嬴政在這湖底。”
話音未落,琉璃哆嗦着打了一個噴嚏。
兩人分頭尋找,一個向東一個向西。
不知尋了多久,琉璃被凍的都出現耳鳴了,才在一處角落發現漂浮而上的麻繩,不敢耽擱,她俯身而下,向湖底而去。
接近湖底位置,一個颀長身影被纏滿麻繩,而繩子另一頭綁在一塊沉石之上。
“政兒!”
驚呼一聲,琉璃顧不得寒冷,張開雙臂迅速游過去。麻繩是死結,手忙腳亂下根本解不開,她慌亂在身上摸索,最後在腰間摸到一把匕首。
割開麻繩,她拖着嬴政身體,喊遠處的武庚,“我找到嬴政了。”
水能隔開聲音,但鲛人之聲天生能穿透水波。
武庚聽到喊聲,飄向琉璃,衣物濕透後沉重無比,他試圖想要幫她,可雙手卻穿過嬴政身體,落了空。
“我自己可以。”
語畢,琉璃費力拖着嬴政向上游去。
着急等待的樊爾看到冰洞下面有水泡浮動,他毫不猶豫跳進去,游到琉璃身邊,接過嬴政。
出冰凍時,琉璃已經脫力,她趴在厚雪上喘了口氣才爬起來,撚訣回到岸上。
樊爾橫抱嬴政緊跟其後降落地面。
來不及歇息,琉璃忙去試探嬴政呼吸,鼻尖冰涼,已無呼吸,她不死心抓起手腕摸脈搏,摸了好久才總算摸到一點微弱脈搏。
眉心沉重霎時散去,琉璃蒼白唇角揚起。
“還有救。”
樊爾屈膝蹲下,讓嬴政趴在自己腿上,掌心凝聚靈力擊向他後背。
嬴政腦袋本能後仰,吐出幾大口污水。
怕他撐不到回棫陽宮,主仆倆索性盤腿坐在雪地裏,凝聚靈力救治。
這處廢棄之地,平時不會有人過來,他們也不用擔心被人看到,察覺出異常。
琉璃與樊爾一前一後同時凝聚靈力籠罩住嬴政的前胸後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