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折損靈力
第037章 折損靈力
面對這樣的質問, 趙屹也不惱,而是腳步挪動,上前一步。
樊爾見此, 倏地擋在琉璃身前, 面容嚴峻, 蹙眉警惕盯着趙屹,右手已悄然握住赤星劍柄, 做出随時動手的準備。
武庚亦是同樣上前,他飄忽不定的身體并不能擋住對方什麽,只是本能反應罷了。琉璃是解封他的恩人, 對方縱使是能讓他魂飛魄散之人,他也會毫不猶豫擋在前面。
趙屹看不見武庚, 只覺一陣陰風撲面而來,便以為是樊爾動作所致, 并未深想。
他識趣後退兩步,掀起眼皮打量對面少年,這動作明顯是下屬護衛主子的架勢。這個自始至終都沒有吭聲的少年, 臉部輪廓雖還不夠成熟, 但身形已是寬闊高大,比他這個成年男子還要高上大半個頭。
滿心狐疑來回看看兩人, 據查到的資料,這二人是師兄妹。師兄一副下屬姿态護着師妹, 要麽是出于愛慕,要麽… … 這二人實則不是師兄妹。
想到這兩層可能, 趙屹眼中不由閃過淩厲之意。
琉璃還不想鬧到撕破臉的地步, 于是不動聲色擡手搭在樊爾手臂上,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樊爾雖退到琉璃身旁, 但并未松開赤星劍柄,仍舊冷眼盯着趙屹,準備随時出手。
趙屹視線從樊爾臉上落到握劍的手上,表情暗自緩和下來,擡首看向琉璃。
唇角浮動,莞爾而笑:“自是不想放人的,不過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這次就暫且放過嬴政母子。”
“看在我的面子上?”
在人族不過是普通劍客身份,琉璃自覺自己沒有那麽大的面子,看來這人确實存了和燕丹一樣的心思。
似是明白她心中所想,趙屹低低失笑:“我只是欣賞你,想把你招攬到身邊而已,你放心,我不會做任何過分之事。”
琉璃面色一僵,不過很快恢複如常。
Advertisement
“此事,就當是我欠你個人情,日後你若有事,我會出手救你一次,但絕不會為你所用。”
聽到她這固執語氣,趙屹禁不住挑起眉梢。
知道說再多也是無用,他翻身上馬,俯視下方琉璃,丢給她一塊小小玉珏,朗聲道:“記住你今日之言。日落之後,你們拿着此物可去城東牢獄接人,切記,要等到牢獄外守衛換了崗,才可上前。”
“多謝。”
琉璃雙臂置于身前,鄭重輯禮。
在她看來,這趙屹還算是個好人,至少比起他那幼弟趙堰,算是個良善之人。
目送棕色馬兒行遠,琉璃原本端着的雙肩松懈下去,轉身去了嬴政母子的院子。前幾日晾曬的糧食已經悉數收進布袋裏,庭院屋內均都整齊有序。
這個簡兮,真是滿腦子都是自己那良人!就算想要逃跑,至少也要等嬴政長大些,計劃周全再跑啊!
“既然你們是有靈力的鲛人,為何不用術法将嬴政母子悄無聲息送出城去?”武庚疑惑之聲自背後響起。
不等琉璃開口,緊随其後進來的樊爾解釋:“先祖遺訓,每個歷練者均不可動用術法改變人族人生軌跡,他們若想走出這座城池,需得依靠自身能力。”
武庚無奈搖頭:“你們兩個真糾結,不能用術法改變他們的人生,卻又因憐憫之心百般幫助。”
琉璃沒有理會武庚,擡頭看向剛剛高升的日頭,距離日落還有大半日,也不知母子倆在牢裏可會被刁難。
與此同時,城東潮濕髒污牢獄。
昏暗逼仄的牢房內,簡兮抱着嬴政,心裏恐懼非常。試圖逃跑過幾次,這是頭一回被抓起來,她不知接下來将要面對什麽。永久的囚禁,亦或是不分晝夜的折磨,她不敢想象那些可能要面對的場面。
“政兒,對不起… … ”
簡兮哽咽着用下颌蹭蹭嬴政滾燙的額頭,昨日他被守城軍摔在城門上,吐出一口血沫後,就一直精神萎靡,今日更是額頭滾燙。
她哭求過幾次,沒有獄卒肯搭理她,最後更是呵斥她安靜些。
她悲懼交加,除了無力提醒兒子不要睡過去,別無他法。
滾燙淚水順着簡兮光潔面頰滴落在嬴政滾燙的額頭上,不知過去多久,他終于有了意識,艱難睜開那雙狹長丹鳳眼,原本清明的眸子有些模糊。
“母親… … ”
嬴政聲音幹啞撕裂,吐出那兩個字時,喉嚨似火燒一般。
簡兮忙應了一聲,胡亂把他額前碎發撫到而後,紅腫雙眼似哭似笑。
“你別在睡過去了好不好?為母害怕… … ”
“好!”
嬴政艱難應下,拼盡全力才能抓住母親的手指。
簡兮害怕他撐不住再閉眼,一邊輕拍他一邊唱起從前用來哄他的那首歌謠。
“螽斯羽,诜诜兮。宜爾子孫,振振兮。
螽斯羽,薨薨兮。宜爾子孫。繩繩兮。
螽斯羽,揖揖兮。宜爾子孫,蟄蟄兮。”
那時,嬴政剛百天,夜裏時常哭鬧不止,簡兮每次輕哼這首歌謠,他就會停止哭鬧,睜圓一雙大眼睛,聽的十分認真。
再次聽到熟悉歌謠,嬴政心口喉間的灼痛減輕不少。以後的很多年,他都會時常懷念這個難捱之日,回想起母親的輕聲吟唱,他心頭痛苦與惆悵總能因此減輕不少。
時間緩慢流逝,仿佛十年之久。
獄卒拿了一份飧食丢到牢房內,看都沒看母子一眼便走開了。
簡兮撿起那塊幹裂的餅子,撕下一塊遞到嬴政唇邊,他皺眉搖頭不願張嘴去吃。喉嚨疼痛難耐,就連咽唾液都艱難,他此刻哪裏還吃得下幹硬的餅子。
簡兮眼淚再次掉下來,心裏的恐懼加大數倍。若是兒子也離她而去,她無法想象餘生該如何度過,興許母家會為她再擇良人,但她将永遠無法忘懷自己曾有一個孩子因她的莽撞而命喪牢獄。
“都怪我,我不該因一時念頭不顧你的安危,生出逃跑的念頭,都怪我都怪我… … ”
簡兮一遍遍重複着,聲音顫抖哽咽。
牢獄之外的城北。
一直依靠在牖楣上盯着太陽移動的琉璃,見日頭終于落到天邊,心裏煎熬頃刻消散。
“樊爾,我們出發去城東接人。”
“是。”樊爾不假思索應下。
武庚雖然不能現身幫忙,但還是主動道:“我也想一起過去。”
忙于套布履的琉璃聞聲瞥了他一眼,沒有拒絕。
夕陽之下,兩鲛一魂魄與天邊落日背道而馳,一路向城東而去。
熟練躲過巡城軍,三人順利摸索到牢獄附近。
等待日頭徹底隐匿蹤跡,牢獄外的守衛換了崗,琉璃才從隐蔽處走出,直直朝着那兩個新的守衛走去。
兩名守衛發現徑直走來的琉璃與樊爾,頓時警惕起來。
其中個高一些的守衛厲聲喝問:“爾等何人?”
琉璃沒有回答,而是直接亮出趙屹給的那枚玉珏。
兩名守衛想必是那春平侯的人,見此玉珏,忙恭敬行禮。
“二位請随我來。”
那位個高的将士說着,帶領琉璃與樊爾走進牢獄之內。
陰暗牢獄內,燈火搖曳不定,讓人看不清楚周遭具體狀況。
樊爾警惕巡視周圍,為了護衛琉璃安全,他不得不逾距挨着她走。
琉璃起初有些詫異,但很快明白過來他是怕牢獄之中有埋伏陷阱。
不知兩人心中警惕的守衛,聲音從前方幽幽飄來。
“上頭昨兒夜裏就下了命令,說是今日會有人來接秦國公子的妻兒,你們還真準時,剛換崗,就來了。”
原來,昨日夜裏母子倆被抓起來時,那春平侯趙屹就安排好了一切。
琉璃與樊爾對望一眼,誰也沒有接話。
不過好在,關押嬴政母子的牢房并不難找,不出一刻,前面守衛便停下了步子。
正滿心警惕的簡兮看到琉璃與樊爾,全身戒備頓時松懈下來,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再次不争氣湧出。
守衛揮手招來獄卒,示意他打開牢門。
獄卒很快明白來人身份,不敢耽擱,忙翻找出管鑰打開牢房鐵鎖。
琉璃正欲進去,卻被樊爾不動聲色攔下,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道:“少主在外等着即可,我進去帶他們出來。”
這種狀況下,琉璃沒有意氣堅持,在原地站定。
樊爾走進去才發現嬴政面頰蒼白,已是昏昏沉沉。來不及細想,他屈膝蹲下,從簡兮懷裏抱過男童。
“走吧。”
他這聲音極低且溫柔,簡兮內心的恐懼瞬間消失殆盡,差點忍不住哭出聲來,可她知道這不是哭的時候。
強忍下淚水,踉跄起身,簡兮緊緊跟在樊爾身後走了出去。
待徹底遠離牢獄,确定無人尾随而來後,琉璃才問:“政兒這是怎麽了?”
簡兮邊哭邊把昨日發生的一切原原本本敘述一遍。
琉璃越聽眉心皺的越深,最後忍不住低聲訓斥:“你怎麽能為了一己之私,将自己與孩子置于危險之中,那秦國公子若真的心裏有你,日後定會來接你們母子,他若心裏沒有你,縱使你眼巴巴找去,他一樣不會見你。”
簡兮啜泣聲戛然而止,擡頭怔愣看向秦國方向。是啊,良人若是真的變了心,她不辭辛苦尋去又有何用,到了那時,她與政兒在陌生的秦國只會更加艱難。在趙國,好歹還有母家時常接濟,若是在秦國,怕不是只剩慘死街頭的下場。
像是下了某種決心一般,她用手背幹脆利索擦去臉頰上的淚水。
“你說的對,我不會再犯傻。日後,若是良人真的不來接我們母子,我也認了,左右不過是另嫁他人,亦或了此一生。”
琉璃沒有接話茬,而是提醒:“政兒還昏迷不醒,我們不可再耽擱。”
“對,對,快回去。”簡兮說着打起精神。
跟在幾人之後的武庚看着簡兮從悲恸中打起精神,不免心生憐憫。千年之前,父親被敵軍追打了一路,都不曾舍得抛下母親與他獨自逃命。他不理解而今的亂世,為何生死面前男子會那般沒有擔當,甚至連妻兒都不顧。
察覺前方琉璃掃視而來的視線,武庚收回思緒,快步跟了上去。
一路疾步,一個半時辰後,幾人終于回到城北住所。
樊爾顧不得一直以來遵守的禮數,大力踹開簡陋院門,抱着嬴政沖向側屋。
琉璃緊跟其後。
簡兮慌亂之間,不忘關上院門,才跟上去。
正欲進去的武庚被關在院外,他眨巴了幾下眼睛,邁步穿過院門,進入院子。
琉璃快步越過樊爾,幫他推開側屋的門。
簡兮也要跟進去,卻被她攔了下來,“我們師門歷來有規則,給人醫治之時,外人不便在旁觀看。”
“我這個親生母親也不可以?”簡兮急切問。
“不可以。”
琉璃話音未落,毫不猶豫關上房門,而後落上門栓。
屋內,樊爾已然把嬴政放平在床榻上,那只白淨分明的修長右手随即搭在他手腕上。
琉璃走近,揮手點亮燭火,垂眸看着他手背上微凸的青筋,沒有出聲打擾。
從前,她與樊爾不止要跟着長老們修習術法與劍術,更要學習醫術,因為到了陸地上,是無法讓人族幫忙醫治的,他們必須要學會自行醫治。
夏夜清涼之風穿過房屋各處縫隙鑽入屋內,吹動燈火晃動,在樊爾嚴峻面容上投下一片陰影。
孩童脈搏微弱,樊爾眉心蹙起,盡量靜心診脈。
被阻隔在門外的簡兮不敢硬闖進去,只得在外面焦急踱步,一雙細指無措絞在一起。
約莫一刻左右,樊爾終于松開嬴政手腕。
“情況不太好,孩童五髒六腑本就在成長階段,昨日那般大力撞擊,他能活下來已是不易。若想救他,只能你我合力用靈力修複他各處髒器。”
“需要多久?”琉璃沒有猶豫,在塌邊坐下,扶着嬴政起來,讓他暫時倚靠在自己手臂上。掌心覆在他額頭之際,霎時被燙的右手一僵。
樊爾鄭重凝視琉璃,嚴肅道:“大約兩個多時辰。”
“那開始吧… … ”
“少主!”樊爾急聲打斷琉璃:“如此,我們修為會有所折損,我修為折損沒關系,可少主不可為了人族冒此風險。”
琉璃施法致使嬴政坐穩,而後脫掉布履在他對面盤腿坐下,催促樊爾:“別耽擱了。”
“少主… … ”
樊爾還欲勸說,琉璃不耐打斷:“修為折損可以再修煉,可這孩子命若是沒了,将沒有挽回的餘地。”
樊爾置于膝頭的雙手動了動,無聲忍下即将脫口的勸誡。琉璃說的對,修為可以再精進,可生命只有一次,他對人族還是太過鐵石心腸了。
懊惱之下,他挪動身體在榻上坐下。
琉璃沖他點頭示意後,細長手指翻飛,瞬間凝聚數道瑩白靈力,靈力婉轉而上凝聚成一團光暈直直朝着嬴政胸口而去。
樊爾也不再猶豫,掌心彙聚靈力,光芒大盛,籠罩了嬴政全身。
主仆倆掌心的靈力如潺潺流水般,大股大股湧進男童單薄的前胸後背,以及四肢百骸。
不知過去多久,嬴政蒼白面頰終于恢複些許紅暈,幹裂的嘴唇也浮現血色。
琉璃光潔漂亮的額頭已然布滿細密水汽,原本平滑眉心凝重無比。
樊爾見狀,忍不住出聲:“少主,你若是… … ”
“我無礙,只是坐的久了,腿麻木了而已。”
琉璃說着,掌心靈力更甚。
樊爾唇角動了動,最終什麽也沒說,掌心又彙聚出兩道靈力,想要以此減輕琉璃的負擔。
兩個半時辰之後,嬴政滾燙的額頭終于恢複正常溫度,唇色與面色也恢複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