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不可不救
第024章 不可不救
天邊落日已隐去一半, 眼見着即将迎來黑夜。
琉璃回頭望向遠處庭院,那裏有一位母親還在焦急等待。樊爾顧慮頗多并未錯,可相處這麽久, 多少還是有些感情在, 若真因不想招惹事端而放棄尋找, 她心裏着實難以安生。
“少主!”
見她若有所思,遲遲不表态, 樊爾禁不住複又提醒:“莫非你忘記鲛皇君主昔年歷練中所遇狐妖了?那只狐妖曾颠覆一代王朝,可見狐妖是多狡詐難以對付。萬一密林中的狐妖亦不是善茬,我們對付不得也就罷了, 可若因此為鲛族惹去禍端,就是我們的罪過。”
琉璃因他這話左右為難, 一邊是種族安危,一邊是教導許久的可憐男童。
初見時, 那孩子本就境遇凄慘,而今又遇性命之憂,她實在做不到放任不管。
細白手指蜷縮又松開, 松開又再次蜷縮, 反複幾次後,她終于下了決定。
“興許這就是歷練中必須經歷的, 一切才剛開始,我們若事事都畏首畏尾, 那歷練的意義何在!”
不等樊爾有所辯駁,她再次道:“況且, 我已答應簡兮, 就沒有食言的道理。樊爾,你莫要忘了, 萬年之前我們先祖也是曾生活在這陸地上的人族。”
樊爾面色凝重,聲音因壓抑而略顯沙啞:“你已為那孩子逗留邯鄲不少時日,你是一族少主,是鲛皇繼承者,怎可為一個人族孩童,不顧自己安危。”
他并非鐵石心腸,可他更在乎的是琉璃,作為少主親侍,護衛少主安全是他的責任。
琉璃擡眸直視樊爾,良久才輕嘆一聲。
“樊爾,我知你一直不喜我幫助他們母子,可… … 我起初既然答應嬴政教導他劍術,就不可反悔半途而廢。我還未将所會劍術全部傳授于他,怎可眼睜睜看着他隕了性命。”
君父雖從未明說歷練核心是什麽,但琉璃隐隐也能猜得出。
千年之前,君父踏足陸地之時同樣正逢世道艱難,他自萬千人中選擇做那人的師父,後來那人推翻前朝暴·政,建立新的王朝,讓受盡苦難的人們有了安生之所。琉璃想,興許那就是歷練之根本,也是意義所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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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諸侯紛争,戰亂不斷,這天下同樣需要一個人來結束亂世。
琉璃不知道嬴政是否是結束這亂世之人,她沒有占蔔他人命運的能力,可她願意相信他是。
《孟子》中有雲: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存在即合理,人族著作中既然有人能寫出那樣的真理,琉璃覺得也不是不可能,畢竟初來邯鄲之時,她就與嬴政頗為有緣。
樊爾見勸她不得,只得妥協:“既然少主堅持,那就由我獨自前往城郊密林。”
語畢,他轉身便走。
琉璃快步追上去,抓住他的手腕。無奈道:“我知你心有不悅,可也不必與我如此賭氣。”
“我并未賭氣。”樊爾面容鄭重嚴峻:“此去兇險與否未可知,理應我這個親侍代你前去。”
“我又怎可放心你獨自前往,我說過的,我從未将你當做下屬看待。”琉璃松開他手腕,“倘若那真是狐妖作祟,我們一起去勝算才會更大。”
樊爾想要拒絕:“少主… … ”
琉璃打斷他:“我術法不比你低,你這般會讓我覺得你在看低我。”
“樊爾不敢!”
樊爾站姿僵硬,欲言又止,不知該如何解釋。
見他面露窘迫,琉璃哭笑不得拍拍他寬闊肩膀,“我信你不敢。落日即将消失,我們不能再拖了。”
就在兩人争辯之際,天邊紅日又隐去不少,天色開始轉暗。
主仆倆不敢再耽擱,趁着四下無人,施法掠上路邊殘破屋脊,朝着城郊而去。
夜幕降臨之時,主仆倆順利抵達城郊那條溪水附近。
冬日嚴寒,溪水已結了一層厚冰。
周圍枭聲陣陣,致使城郊更添荒涼。
琉璃與樊爾深一腳淺一腳趟雪前行。
“入夜之後,溫度似是更低了。”
聽到琉璃這話,樊爾解下身上狐裘,欲披在她身上。
琉璃後退一步,推開他的手:“不必,我身上有,這狐裘本就沉重,你再給我披上一層,怕是在這雪地裏行走會更加艱難。”
樊爾猶豫片刻,才縮回手。
地面積雪甚厚,主仆倆行走不便,累出一身汗來。
琉璃用手背擦擦額頭,突然想起一事。
“我們披着狐妖子孫的皮毛去見狐妖,會不會不太妥當?”
乍聽到這個問題,樊爾腳步不由一滞,垂眸看向肩頭松軟的狐貍毛。
“那,是否要将這狐裘暫時棄之?”
琉璃搓搓手,揣進袖子裏,這雪夜着實寒冷,若是棄了狐裘,怕是走到地方也被凍得還不了手,只剩挨打的份。
思忖再三,她裹緊身上狐裘,“不棄,怕什麽,我們這是買的,又不是親手獵來的,那狐妖難不成還把仇怨賴在我們頭上。”
這傲嬌語氣讓樊爾緊蹙眉頭舒展不少,他大步跟上,與琉璃并排而行。
約莫三刻左右,主仆倆終于抵達密林入口。
深冬,枝頭已無任何樹葉,光禿禿的枝丫橫亘交錯,密密麻麻展現在他們眼前。
林中隐約回蕩着枭聲,凄涼感更甚。
琉璃自玲珑袋中翻出自己的憶影劍挂在腰間,因有樊爾在身邊,她一直未曾拿出過自己的劍。
用力握握劍柄,她步履堅定,“走吧。”
樊爾快步走到她前面,戒備注意着四周。
“一切有我,少主緊跟我身後即可。”
琉璃癟着嘴跟上,但還是忍不住吐槽:“我發覺自打來到陸地,在你眼裏,我成了連自保能力都沒有的廢物。”
樊爾面上一熱,尴尬解釋:“我沒有把少主當做廢物… … ”
後面跟着的琉璃還欲開口,突聽前方有凄厲風聲傳來,疾風裹挾着地面積雪凝聚出一道雪柱,猶如飛龍盤旋而上,呈飛天之勢。片刻之間,周圍又凝聚出數十道雪柱。
“看來真的是有妖作祟,而非鬼魂。”
琉璃呢喃出聲,這明顯是術法而為,鬼魂是不會術法的。
樊爾腰間赤星立時出鞘,呈戒備之态。
凄厲風聲大作,趨勢着雪柱向着主仆倆周圍聚攏。
琉璃轉身背對着樊爾,右手緊緊握着憶影劍,雙目注視着周圍雪柱。
就在她凝神之際,雪柱之後陡然顯現出無數雙紅色眼睛,伴随着尖利鳴叫,似是嬰孩啼哭。
眼看着風雪越來越近,琉璃撚訣,身體騰空,周身瞬間凝聚瑩白色靈力。她身後的樊爾亦是撚訣施法,周身靈力大盛。
主仆倆同時将手中萦繞着靈力的劍向着面前滾動的雪柱劈去,在靈力撞擊下,前後兩道雪柱頃刻倒塌,化為碎雪落于地面。
琉璃與樊爾再次凝聚靈力于劍身,向着其餘盤旋而來的雪柱劈去。
看着一道道雪柱在靈力之下逐一被擊滅,琉璃信心增加不少。
來時,她是有過擔憂的,萬一狐妖有上千年修為,以她與樊爾的靈力,恐難以應付。
而今看來,那狐妖也不過如此。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那數十道雪柱盡數被擊散。
琉璃與樊爾降落地面,逡巡周圍那些泛着紅光的眼睛。
就在他們準備施法對付那些眼睛之時,半空中突然響起嬌俏笑聲,兩人同時擡頭去看,只見一位身着白衣、長相妩媚的女子翩然降落,雙足裸着踩在雪中也不覺寒冷。
女子長發墜地,那雙妖冶雙眸裏是戲谑之色。她似是沒有骨頭般依靠在一顆百年樹幹上,尖利的指甲輕輕劃過自己嫣紅嘴唇。
不等主仆倆出聲,她勾動唇角,笑呵呵道:“真稀奇,竟是小鲛人。”
輕而易舉被識破身份,琉璃下意識看向自己那雙與人族無異的雙腳。
女子看透她的心思,輕輕‘哎呀’一聲,“不用懷疑,我能嗅出你們血液裏的味道。”
琉璃驚覺自上而下打量她,目光快速略過她那雙半露不露的雪白雙腿,她還從未見過有女子衣着如此大膽。想起身旁還有樊爾,她忙伸手去遮他眼睛。
柔軟手心乍一覆上眼皮,樊爾禁不住眼睫顫動,那濃密長睫輕輕滑過琉璃手心。
看到琉璃這動作,女子低笑出聲,随手拉過衣擺遮住雙腿。
“這麽緊張做什麽?我又不與你争搶這小少年。”
被誤會調侃,琉璃不免有些尴尬,讪讪松開手背于身後。
樊爾耳根泛着紅暈,幸好是暗夜,無人發現他的異樣。
“二位小鲛人,你們是為何而來?”那女子把玩着鬓邊發絲,漫不經心問。
琉璃上前一步,盡量心平氣和:“不知你可曾見到三位少年與一位孩子誤入這密林?”
女子輕輕揮動衣袖,短暫模糊景象在琉璃與樊爾眼前浮現,畫面中正是昏迷的嬴政與燕丹他們。
“你把他們怎麽了?”琉璃急切追問。
女子調皮一笑,沖她眨眨眼睛,“自是吃了。”
突聽這話,琉璃下意識舉起手中憶影劍直指那妖媚女子。
女子施出一道靈力,輕輕壓下憶影劍尖,“瞧把你吓得,你這小鲛人還真是年少無知很好騙。”
樊爾終于開口:“既然你無害人之心,還請放過他們。”
女子并未就他的提議回應什麽,而是好奇問:“你們鲛人都是這樣一幅好皮囊嗎?”
聽聞這話,琉璃與樊爾對望一眼,誰也沒有回答。
女子突然長嘆一聲,仰頭望着上方縱橫交錯的樹枝。半晌幽幽開口:“你這小鲛人與琉年那厮長得可真像,特別是那雙眼睛。”
琉璃下意識摸向自己眉眼,“你認識我君父?莫非… … 你是千年前颠覆那個王朝的狐妖?”
“胡說八道!”
女子嬌俏冷哼一聲:“你們這些後世的無知小娃娃,真會抹黑,我何時颠覆那個王朝了?天意如此,與我有何幹系!”
似是想要傾訴,她施法幻化出三個木墩,邀請琉璃與樊爾坐。
主仆倆将将坐下,就聽她道:“一個王朝沒落衰敗,不是一朝一夕形成的,那些人族懂什麽,自己無用,卻把責任都推到女人身上。自古禍亂世人的都是掌握權利的男人,而非女人。”
琉璃與樊爾面面相觑,不知該說什麽回應,于是只能默聲不答。
“對了,你說琉年是你君父,他何時娶妻的?”
“五百年前。”琉璃也不瞞她,這狐妖想必就是君父當年認識的那位。
“我還以為他那不茍言笑的古板樣子,一生都不會動心不會娶妻呢!”
女子挑眉輕笑,問主仆倆:“我叫思鳶,不知二位小鲛人叫什麽?”
琉璃愕然:“你不是名叫妲… … ”
“那是我當時歷情劫時的人族稱謂。”思鳶打斷她,解釋:“當時我只是普通人,可不是你口中颠覆王朝的狐妖。”
琉璃悄悄看了一眼她身後悠閑晃悠的六條尾巴,君父好像是說過那狐妖有兩個身份,當時她不懂那是何意。現在聽思鳶這話,她才恍然明白她經歷過兩世。
思鳶順着她的視線,側眸掃了一眼自己的尾巴,而後倏然收起六尾,面上故作妩媚的嬉笑消失了。
“其實我并不是妖,我是神族之狐。”
見琉璃眼露好奇,她斜倚着樹幹靠坐着。
“不如,我跟你們兩個小娃娃講一講我的故事吧。”
與樊爾對視片刻,琉璃點頭,見不到嬴政他們,左右是走不掉的。
思鳶看着樹梢上那輪圓月,思緒飄回到三千年前。
神族種族衆多,九尾白狐是其中之一。
思鳶出生之時卻只有六條尾巴,是個殘疾狐貍,她的父母為她尋遍神族醫官,卻無醫治之法。
不過好在思鳶天性樂觀開朗,并未因自己只有六條尾巴而苦惱,更是時常寬慰父母不必為自己憂慮,甚至勸他們為了傳承再生一個。在父母言辭拒絕她的提議後,她便不曾再提起過。
無論神族亦或人族,哪有父母不為兒女心憂的。
數百年來,父母始終堅持四處尋醫官,思鳶覺得他們能有個念想也好,每次都乖乖配合治療。
可殘疾就是殘疾,又不能憑空長出三條尾巴來。
長而久之,父母似乎是倦怠了。從最開始的每月尋醫官回來,到每年尋醫官回來,再到每十年,百年,千年。
直到,思鳶一千歲。
在她一千歲壽辰上,父母唯唯諾諾告訴她,她即将要做姐姐。
思鳶笑容僵在臉上,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幹笑着說:“真好,我早勸你們再生一個,你們終是聽進去了。”
她笑容很燦爛,心裏卻很酸楚。起初她是真心想勸父母孕育子嗣,可年深日久,當她習慣父母滿心滿眼全是自己之後,父母卻突然告訴她要當姐姐。
在聽到那個消息時,思鳶心裏第一反應是惶恐,她是個殘疾狐貍,日後父母有了健康的孩子,興許便會漸漸開始嫌棄她。
想到日後有可能被冷落,她就有些想哭。
壽辰宴結束,她悄悄獨自躲在山林,大哭一場。
六十年之後,妹妹順利出生,是個特別健康的小狐貍,軟軟糯糯,十分可愛。
父母很疼愛妹妹,時常抱出去顯擺自己女兒有多可愛。
憂慮之事塵埃落定,思鳶突然就釋懷了。父母擁有健康子嗣,不必每日愁眉苦臉,她應該為他們高興才是。
那樣溫馨場景,不正是她所希望的!
悠悠歲月,不知不覺思鳶已有一千八百歲,依照神族規矩,她需得到人族歷劫。
而每個神族所歷之劫都不一樣,有的需要歷劫親情,有的是友情,有的是事業… … 而狐族需要歷的是情劫。
由于思鳶是殘疾,修行緩慢,她還未來得及學會何為魅惑之術,便被丢到了人界。
人族有個蘇氏部落,思鳶歷劫身份正是族長之女妲己,自小就生的靈動貌美。
随着她逐漸長大,身邊時常圍繞着不少少年兒郎獻殷勤,并不懂男女之情的她只覺得那些少年令人厭煩。
在她及笄之後,蘇氏族長便開始為她張羅婚事,部落裏模樣周正的兒郎讓她選了個遍,卻無一滿意。父母一向疼愛她,也未逼迫她從中選一個。
同年初秋,部族被入侵,族人們死傷慘重。
一向疼愛妲己的蘇氏族長,為保全族人性命,忍痛将女兒與牲畜一起獻給敵軍,只因他從那帝辛眼中看出他對自己女兒的喜愛。
而滿心恐懼的妲己,很長一段時間對父親都只有怨恨。作為族長之女本該為了一族犧牲,可年僅十五歲的她,還是小女兒心态,哪裏承受得起被親生父親送人。
被帶回殷都後,帝辛并未為難妲己,也從不強迫她做任何不願之事,後來更是不顧反對,立她為後。
人心是最容易被感化的東西,興許是帝辛無盡的好與寵溺,也興許是妲己釋懷,她最終還是放下一切,接受了那個面像有些兇的男子。
她覺得他雖然長得兇,但五官還是俊朗好看的,至少比蘇氏部落中那些少年兒郎好看不少。
商王朝早已從內裏腐敗,世人無人可怨,于是把一切都歸咎道貌美的妲己身上,口口相傳,已經沒人在乎真相。
他們編撰她禍國,幹涉朝政,才導致商王朝的衰落。
帝辛為了制止流言,大肆殘殺那些造謠之人。
也正因如此,世人更加認為是妲己用美貌蠱惑帝辛濫殺無辜,她有苦難言,整日郁郁寡歡。
在兒子武庚出生的第三年,蘇妲己結識了一位長相絕美的男子。
那位男子願意相信她不是禍國之人,并且寬慰她不要在意外界傳言。
直到國破家亡,死去的那一刻,妲己仍然記得那些話。
“一個國家的衰敗不是一日而成,而那些人之所以把責任歸咎到女子身上,不過是為無能為力找的借口罷了。”
死後回歸神族,思鳶記起前塵舊事,她覺得自己在人族的一生太過失敗憋屈,着實有失神族體面。苦惱多日,她決心再去人族。
最後她不顧父母阻攔,執意離開神族,踏足那個新的王朝。
“直到那時,我才知道那個絕美男子叫琉年,是鲛族繼承者,而那位新任掌權者竟是他的學生。我曾質問他,從始至終是否都是有意蓄謀,那些暖心之言是否也是虛情假意。可他卻告訴我,王朝更疊,本是平常之事,讓我不要執着,他也一直深知我不是禍國妖後。”
思鳶悠悠長嘆,聲音蘊含凄涼。
“後來呢?”琉璃好奇追問。
“後來… … ”
思鳶嗤笑:“我與你君父打了一架,他雖是處處讓着我,不過因他身邊有樊胤在,我也沒占上風。”
當年兩敗俱傷後,思鳶以為琉年主仆倆重傷不治,躲到哪個犄角旮旯裏悄無聲息死了。沒想到他們竟然順利回到鲛族,轉眼間子嗣都這麽大了。
“所以… … ”琉璃低聲問:“你恨我君父?”
思鳶瞅着那雙與琉年如出一轍的眸子,許久終是搖頭。
“我恨他作甚!他說得對,一個王朝的衰落不是一日而成,商王朝從繁盛逐漸走向衰落,覆滅是遲早的事。帝辛沒錯,妲己也沒錯,要說到底是誰錯了,我也不知。可能是命運?亦或許生在末代就該背負千世萬世的罵名。”
她眼神茫然空洞,沒有絲毫痛苦。
“說起來憋屈,不過一場情劫,卻沒落個好名聲。”
“既然你都明白,你為何不回神族?”琉璃問。
思鳶那嫣紅唇角耷拉下去,苦澀一笑:“不想回去,妹妹完美無缺,父母很喜歡她,我似是多餘的。”
琉璃沒有兄弟姐妹,無法對她感同身受,憋了半天也不知該說什麽安慰。
作為活了幾千年的狐貍,思鳶很快抛卻那些萎靡情緒。問起另外一件事:“你是琉年之女,必定亦是來人族歷練的,我将近千年未出過這林子,可是外面又亂起來了?”
琉璃點頭:“戰亂似是已持續數百年。”
思鳶不動聲色掃了一眼密林深處,“你們主仆冒險來我這裏要人,莫非那四人之中有能結束亂世之人?”
“不知。”
琉璃誠實回答,燕丹看起來不像,而嬴政連家國都回不去,她雖希望他是,可希望并不是希望了就能成真的。
見她不像假裝,思鳶好奇:“既然不确定,你們主仆又何必冒險來救?”
琉璃不答反問:“同樣是生命,不确定便不能救了?”
思鳶眉頭動了動,面露不悅:“你這孩子,真是沒禮數,定是像你母親,你君父當年可不會如你這般。”
“… … … ”
琉璃無語片刻,為母親辯解:“我君母最知禮數。”
思鳶斜了她一眼,無趣撇撇嘴。
“想讓我放過他們也可以… … ”她尾音故意拉長。
琉璃明白她是想談條件,于是也不兜圈子,直接問:“條件是什麽?”
“帝辛魂魄被封印在王室宗廟,我要你去解開他的封印,放他去輪回轉生。”
不等琉璃疑惑出聲,她便解釋:“當初封印帝辛魂魄的正是鲛人血,琉年不現世,只有你這個至親能解除封印。”
“是我君父封印的帝辛?”琉璃驚愕起身。
思鳶搖頭:“我起初也以為是他,可後來輾轉才得知是人族術士,他們偷走了琉年的鲛人血,用來封印帝辛魂魄。”
琉璃沒有經歷過當年,她不知帝辛為人究竟如何,脾性又如何,這狐妖突然提議讓她去宗廟解封魂魄,不知是打的什麽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