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強取記憶
第007章 強取記憶
手心突然空了,琉璃側眸見男童面露驚色,做出戒備之态。
雖于心不忍,但她還是說了實話:“他沒死,為保日後會惹出不必要的事端,樊爾拿走了他今日的記憶。”
聽聞這話,嬴政更加警惕。
“你們究竟是誰?能拿走人記憶的是妖術還是術法?你們是不是也會拿走我的記憶?”
“是的… … ”琉璃只回答了他最後一個問題,掌心頃刻凝聚靈力,直直朝他眉心而去。
嬴政鼓起勇氣抓住她的手腕,“能否不拿走我的記憶?你們既救了我,我便絕不會亂說。”
掌心靈力停滞一瞬,琉璃沒有心軟,用靈力震脫他的手,而後輕觸他的眉心,同樣抽走了他這段記憶。
這男童固然可憐,但幼時君父曾教導她,作為一族領導者最忌諱的便是拖泥帶水,無論任何事都要當機立斷杜絕所有隐患。五十年歷練才剛剛開始,不能因此橫生麻煩。
眉心溫熱的指尖還未抽離,嬴政便昏迷過去,琉璃及時彎身托住他向地上倒去的身子,那瘦骨嶙峋的脊背讓她吃驚。
她單膝跪地,仔細打量着懷中男童的面容,薄唇、隆準、劍眉以及緊閉的狹長丹鳳眼,五官還很稚嫩,可也隐約能看得出日後的俊朗不凡之姿。
據琉璃看過的衆多神話故事中,這類長相必定不會是碌碌無為的角色,可這孩子既是秦軍的公子之子,又怎麽會在這邯鄲城中境遇這般凄慘?莫非是棄子?這男童尚且年幼,應不是因有過錯而被滞留此地。
君父曾提醒說人族而今不甚太平,但她未曾想到會是這樣一個戰火不斷的亂世。孩童流離失所,無所依靠,處處受人欺辱。
她垂目凝望臂彎中昏迷的嬴政,暫且放下心中疑慮,起身将他交給樊爾。
樊爾俯身接過,便聽琉璃道:“他應是有住處的,我們先送他回去吧。”
“可天色已晚… … ”樊爾有些猶豫,那輪圓月已然升起,“萬一遇到巡城軍…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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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妨,必要時運用靈力躲避便是。他身份本就特殊,我們若就此把他丢在這裏,被巡城軍看到,怕是不死也要脫層皮了。”
琉璃語罷,撿起地上早已死掉的幾條鯉魚,而後抽取嬴政布衣上一根線頭,施法其上。那根細線在靈力的趨勢下漂浮于前,裹挾着瑩白色的微弱光亮向着城北殘舍而去。
兩人不敢再多耽擱,借着月色,帶着嬴政與鯉魚快步跟上。
約莫有一個多時辰,琉璃與樊爾停在一方簡陋的院落之前,院舍破敗程度讓兩人更加憐惜男童的遭遇。
不等琉璃推開院門,左側突然沖出一個狼狽的身影,厲聲質問:“你們是何人?在此作甚?”
白日簡兮本想着憑借舞姿尋找能活下去的生計,起初對方還假裝好心,後來應是裝不下去了,露出醜惡嘴臉想要淩.辱她。她雖是已經歷過兩個男人,但也不曾受過強迫欺辱。
她拼盡全力反抗才逃出來,一路跌跌撞撞回到城北,不成想剛到殘舍附近卻撞見送嬴政回來的琉璃與樊爾。連日來的遭遇,讓她頓生戒備。
“你別怕,我們不是壞人。”琉璃聲音柔和,生怕吓到簡兮而引來巡城軍。
作為母親,簡兮很快便認出樊爾懷裏抱着的是嬴政,她顧不上害怕,上前奪回兒子,警惕問:“我的政兒怎麽會在你們手裏?”
見她誤會,琉璃解釋:“這孩子被之前欺辱過他的一名男子從屋脊上丢了下來,我們恰巧碰見救了他,他應是受到驚吓昏了過去,我們只是好心送他回來,并無惡意。”
這番言論讓簡兮想到上次政兒回來說起過被一對少年男女所救之事,趁着月色,她将二人仔細打量,見兩人看起來面善溫和,心中戒備放下不少。
“想必二位就是幾日前救了政兒的恩人吧。”
琉璃先是看了一眼樊爾,才道:“我們之前确實曾幫助過他一次。”
在确認身份後,簡兮根本無暇考慮琉璃與樊爾是如何帶着昏迷的兒子找到這裏的,她抱着嬴政側身擠開吱呀亂晃的門板,殷勤邀請:“二位快裏面請。”
夜色已深,琉璃與樊爾想要推辭,耳邊倏然傳來盔甲的撞擊聲,兩人同時面容嚴峻,顧不得其他,快速閃身進去,反手關上院門。
簡兮不明所以瞅着他們,在聽到院外铿锵有力的整齊腳步聲,便也明白二人作何這種反應。入夜之後,城中黔首們則不得在夜裏随意走動,這兩位年齡不大,想必也是對巡城軍有所顧忌。
她把昏迷的嬴政輕柔放在草席上,轉身就要對着琉璃他們跪下去,“多謝二位兩次救我兒性命。”
琉璃及時托住她的雙臂,她不會說那些客氣的話,先是醞釀一番才幹巴巴回應一句:“不用謝,你快起來。”
簡兮被琉璃硬拉起來,她低頭擦拭着濕潤的眼角,“如今這邯鄲城中也只有二位小少年願意對我們母子伸出援手了,恩人兩次救我政兒,想必清楚了我們母子的身份,也知道那些人為何針對政兒了吧。”
“亂世之中,那本不是你們的錯。既已撞見,便沒有不幫的道理。”
琉璃說着把那五條用草繩串連起來的鯉魚給她,“這是你的孩子在城郊捕的魚,想是他沒有在東市尋到吃食,才不得已去了城郊。”
鼻尖充斥着魚腥氣,簡兮霎時哭出聲來,聲音壓抑低沉又哀怨,她作為一個母親,不但無法護孩子周全,竟還需要孩子去捕魚給她吃。這一刻,她恨呂不韋将她送給公子異人,也恨公子異人把她與孩子丢在這邯鄲城中。
面對眼前婦人隐忍的啜泣,琉璃與樊爾無聲對望一眼,不知該說什麽話勸慰她。
大約一刻的時間,簡兮終于止住哭聲,她擡起紅腫的雙眼,讪讪苦笑:“抱歉,是我失禮了。”
聽到對方肚腹中傳出的‘咕嚕’聲,琉璃提醒:“這魚已死了許久,不便多放,你快将魚處理處理,先填飽肚子要緊。”
肚裏的聲響讓簡兮有些尴尬。
“二位吃了嗎?”
“我們先前在東市吃過了。”樊爾率先禮貌拒絕。
因為身體的特殊性,鲛人本就不需要進食太多,三日進食一次即可,不過每日不可斷水。
自從來到陸地上,琉璃與樊爾才知道人族每日早晚需各進食一次。
簡兮以為他們是嫌棄魚是死的,于是也沒過多勸阻。轉身在院中找了一個陳舊的瓦罐,屈膝蹲在明亮月色下開始處理魚鱗。石槽中還有昨日打的水,把魚洗淨後,她便放在瓦罐上生火煎了起來,魚香氣很快飄散在殘破院落中。
嬴政還在昏迷,簡兮輕喚了他幾聲,見他始終沒有反應,不免緊張起來。
“政兒這是怎麽了?是不是傷到了?”
琉璃沒好意思承認是因自己靈力所致,只好撒謊道:“他… …應是太過饑餓加上驚吓所致,你放心,我們仔細查看過,他并未受傷。”一般被施法強行拿走記憶者會在六個時辰後才會蘇醒。
試探兒子鼻息,見他呼吸沉穩舒緩,簡兮這才安心。因着救命之恩,她也沒有過多懷疑琉璃的話,把提着的心放回肚子裏。
圓月移向梢頭,外面很快恢複寂靜,在确定巡城軍已離開城北後,琉璃低聲吩咐樊爾拿出些錢幣給嬴政母子。
樊爾明白她的意思,從玲珑袋中拿出二十枚錢幣遞給簡兮。
簡兮看清是錢幣,忙推辭:“二位兩次救下我兒性命,我感激還來不及,又怎好接受二位的錢財。”
琉璃拿過樊爾手中的錢幣,親自交給簡兮,“你們現在的困境,推辭只會讓你們母子接下來生存更加艱難,就當是為了你的孩子。”
這話讓簡兮喉頭哽住,再也說不出推拒之言,今日的遭遇讓她明白想要尋到活下去的生計,只能出賣身體。可她而今是公子夫人,決不能做出有失身份之事。
忍着心裏的萬般無奈,簡兮紅着臉接下那些錢財,對着二人又是一番感謝。
“天色已晚,我們就先告辭了。”琉璃打斷她反反複複的感謝,提出離開。
房屋破敗,簡兮也沒好多留他們,親自把兩人送到院門口。
兩人趁着月色離開母子倆居住的殘院,加快腳步向東市而去,傳舍早已閉門,四下昏暗一片,只有夜風吹起殘葉帶起的沙沙聲。
動用靈力悄無聲息進入院中,琉璃與樊爾各自回了房。
因在深海生活的緣故,鲛人眼睛生來便能在夜裏視物,琉璃沒有點燃燭火,褪去外衣躺到床榻上,雙掌枕于腦下,閉目聆聽者屋外的風聲,毫無睡意。
那對母子的遭遇,讓她重新思考起對人族的定義。鲛族與蝾螈族萬年來和睦相處,讓她曾以為這世間無論任何種族都是友好往來的。
城外的戰事與城內的排擠,也讓她見識到了各國為争領土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