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注定不同
注定不同
估野低聲罵了一句,反複确認後惱羞成怒把紙張捏成一個球,“空的?”
寇塵點頭,“嗯。”
“啊?”估野簡直被氣笑了,“空的你至于偷偷摸摸的嗎?你搞這麽一出幹什麽?”
他說完,忽然靈光一閃,“嘶!……你是在詐我?”
寇塵不可否置,“真可惜,信鴿被你殺了,要是你能跟着信鴿一路到達目的地的話,或許真能挖出點東西來。”
早些時候他就注意到估野不對勁,總是偷偷摸摸出現在自己身後,今日一詐,果然……
“……”
估野氣得龇牙,一步跨上去又要開戰,被寇塵冷冷擡刀硬生生止住攻勢。
“你!”
估野氣得連翻了三個白眼,兩指捏着那顆紙球舉到寇塵眼前,剛開口準備說什麽,就見寇塵忽然動手,一使巧勁,那顆紙球竟然就掉進了估野口裏。
估野由是就要翻臉,被寇塵掐住下颌猛地一擡,另一手反握住劍柄,在他身上點了幾個穴位,後者當即動不了了。
直到估野喉嚨滑動了一下,寇塵捏開他嘴查看了一番才終于撒手。
紙團硬生生被推進胃裏的感覺真的不怎麽好,況且這對一個執行任務的暗衛而言實在是奇恥大辱,估野咳了幾下,用力去吐也沒吐出東西來,擡眼惡狠狠地去瞪寇塵。
要不是因為打不過,他非剮了他不可!
估野磨牙,“老豬狗,非人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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寇塵淡淡把軟劍纏回腰上,“沒事趕快回去保護殿下去罷,該怎麽交差怎麽交差,月黑風高,別被巡城的官兵當成盜賊抓了。”
“你做局欺騙殿下,你究竟是何居心?”
“我是做局,但我何曾欺騙過殿下,我只不過是為了讓你好交差罷了。”
更何況,他需要知道岐王殿下究竟為何對他起了疑心。
估野說是因為葉睿寧和葉紹祥,但寇塵卻覺得還有另一件事,就是那日他偶然提起的馬隊一事。岐王雖是個武人,縱橫謀劃之事卻也得心應手,事後一複盤,必然會選擇試探寇塵的忠心。
倘若估野回去後簡單的一句話說明寇塵并無二心,實在過于單薄,絲毫沒有說服力,反而還會讓他更加疑心。
所以這時候不如做個局,攪得一團渾水,讓岐王一點點抽絲剝繭去分析,讓他明白自己即使有能力神不知鬼不解去勾結,也不知道該往哪裏勾結。
寇塵整理好裝束,助跑借力躍上圍牆,忽然他像是想到什麽事,蹲在牆上轉回頭來。
“楚林王府那個姚氏暗衛的孩子,趕快找人送出關外,不然我會替殿下殺了他。你跟随殿下這麽久,別總是讓殿下煩心。”
一番話,估野瞳孔蒙的縮了一下,“不可能!我明明已經殺了他!”
“如果扔在荒郊野外也算殺人的話。”寇塵搖搖頭,“很不幸,有人比山狼早一步出現,抱走了那個孩子。”
估野深吸口氣,“那你呢?你跟你帶回來的那位……”
“我跟他是清白的。”
“清白?”估野嗤,“這兩個字你知道什麽意思嗎?”
“我知道。”寇塵緊盯着他的眼睛,“我跟他是清白的。”
估野眯起眼,試圖從他臉上找出一絲裂縫。
但寇塵掩飾的太好了,就連毛毛的月光也格外配合他,估野翻個白眼,只能感嘆造化弄人。
他估野八百年未曾動過凡心,唯獨對楚林王府那個姚氏女暗衛産生了一絲一毫的愛慕之情,但他也不敢違背自己信為天神的岐王的命令,就把那個尚在襁褓的嬰兒扔在山上聽天由命,可沒想到……
估野不像寇塵,他對褒獎和信賴有種近乎執念的追逐,他不會希望看到岐王對他懷疑和失望的眼神。
他害怕看到。
到那時,他就真的沒用了。
估野深深沉了口氣,“今晚就當什麽事都沒發生過。”
“那就好。”寇塵點頭,“那個孩子,我會幫你送出關。”
“今日的事,你最好說的都是真的,不然我會親自要了你的命。”
“奉陪到底。”
說罷,寇塵毫不留戀翻下牆頭走了。
估野撿起九節鞭緩慢地纏在手上,像是洩憤一般一拳打在樹上,把碗口粗的小樹打得枝葉搖晃。
東陽初生,大津朝堂文英殿上,一道驚雷轟然劈下,滿朝文武嘩然一片。
柳木荃通敵私自倒賣軍械,被戍守嘶馬關的鎮北軍統帥哈拿爾将軍人贓俱獲,千萬是抵賴不得的。
衆言官口誅筆伐,誓要将叛國之人釘死在恥辱柱上,某些激憤的武官甚至當朝罵街,要不是他身旁的上将軍攔着,恨不得拉匹快馬來一路奔襲到西北把人從亂葬.崗挖出來鞭.屍。
有幾個大臣還是不敢相信這樣的事會發生,人人面面相觑。
光祿大夫緩了口氣,再問玉梁臺總督翟暮鋒:“翟大人,此事,可否确切屬實?是否其中有誤傳誤判,或是另有隐情?”
“且不說玉梁臺辦案是否牢靠,方才諸位大人也看到了,這可是西北鎮北軍統帥哈拿爾将軍快馬加鞭送來的折子,哈拿爾将軍為人正直,既然他參奏這姓柳的狗賊賣國,是真是假,光祿大夫不必再問。”
文平王李佑堂義憤填膺,憤然甩袖,“如今我大津與掖人劍拔弩張,半年前七皇弟才從西北凱旋歸來,但如今掖人仍是虎視眈眈,這柳木荃竟如此大膽,膽敢勾結外敵,販賣軍械!若非是虎威将軍發現得早,豈非要釀成大禍!”
阜堅王李廣難得沒跟文平王唱反調。
“狗賊,就該誅他九族!連帶他上頭州郡府衙的官員也該一并懲辦,治他們個治下無方,失察失職之罪!”
岐王也難得跟阜堅王叔站在同一條戰線上,道:“枭首示衆,誅他九族這都是小事,重要的是現在要弄清楚,柳木荃究竟私賣過多少次軍械,他是如何與掖人取得聯系,其中又有那些人參與其中,誰在其中牽線,誰接應,這些都是值得細查的東西。”
翟暮鋒行了一禮,“諸位殿下,諸位大人,此案本由玉梁臺副使許商發覺,理應由我玉梁臺繼續審理追查。”
這樣的大案難得有一遭,文平王不願便宜了玉梁臺一家做好人,便道:“此案事關重大,不如由兵部、刑部和大理寺一同審理幫襯,這樣翟大人行走各部也更方便。”
翟暮鋒明裏是不涉黨争,但實際上卻是偏心于阜堅王和楚林王叔侄,自然是不願讓文平王的人摻和進來。
他道:“茲事體大,兵部刑部和大理寺甚少有遠程辦案的經驗,此時不如交由玉梁臺全權處理,需要時再請各部幾位大人協助。”
“并非是本王信不過翟大人,只是本王認為……”
文平王話沒說完,岐王突然開口打斷,“那既然翟大人成竹在胸,刑部、兵部、大理寺幾位大人也各自忙得不可開支,就只好麻煩翟大人,務必嚴查此事。”
翟暮鋒一頓,似乎是沒想到岐王竟然沒有幫文平王,反而是幫着他說話,一時間還真有點搞不懂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但既然事情依然如此,他也只好應下來。
岐王繼續道:“此外,還請着人速速前往旦西道,務必将此事告知父皇,請他多加小心。”
阜堅王也跳出來附議:“對,多派些人去,前些日子旦西道發生爆炸,叛賊勾結,恐生禍事,告訴旦西道牧和當地駐軍,務必保證好陛下的安全!”
衆人紛紛附和,一時全是擔心陛下之言,将忠臣的架子拿了個十足十。
岐王故意不去看文平王探究的眼神,垂眸沉思,袖管中的指關節捏得咔吧響。
這個許商,柳木荃被哈拿爾處死這麽大的事竟然都不跟他通個氣,看來是沒想着真心效力。
許商……
李佑祺眯起雙眼,眸底狠厲的精光一閃而過。
散朝時,文平王李佑堂從後面追出來,截住了李佑祺,“七弟,你我一同出宮回府。”
岐王挑挑眉,跟着大皇兄一同來到文平王府小坐。
“七弟,今日在朝上,你為何要贊同翟暮鋒讓玉梁臺全權負責此案?那翟暮鋒可是與阜堅王叔更為親近,此舉豈非讓他們出了風頭?”
李佑祺微微一笑,“大皇兄何必如此緊張,如今這樁案子鬧得動靜這麽大,多少雙眼睛盯着呢,翟暮鋒想動點手腳也不是那麽容易的。”
“話雖如此,可七弟你自半年前從西北歸來,你就……”
文平王嘆口氣,有點不忍心再說下去。
李佑祺卻不以為意,淡然開口把皇兄沒說完的話補充下去,“我就背上了叛國通敵的嫌疑。”
“你……”文平王搖頭,對陛下這樣的惡意揣測感到心寒,“父皇年紀大了,猜忌心也比年輕時重了許多,前些時日母後也說起此事,十分惆悵。”
“我近來事忙,不曾到宮中,母後身體可還安康?”
“她一切都好,向我問起你來,說叫你好生休養。”
“如今朝堂之勢,小弟就算是有心修養怕也是有心無力。”他看了眼遠處,“再者還有父皇那邊……我真是戰戰兢兢,寝不安眠。”
文平王見狀,也是心疼,“等父皇歸來,我會想盡力再向父皇進言。”
李佑祺幫皇兄斟上茶,“皇兄何必如此傷感,我都不在乎,皇兄何必在意。”
“七弟你為大津跋山涉水、東征西戰,然而父皇竟疑心你至此……”文平王舉杯痛飲,倒把茶水喝出了烈酒的架勢,“如何不讓人心寒。”
李佑祺輕輕笑了下,沒有說話。
文平王扼腕,嘆息道:“對了,七弟,方才我聽你話裏還有弦外之音,是否已經對玉梁臺全權負責此案有了對策?”
“說不上什麽妙計。”
李佑祺垂着眼睛,漆黑的眸中閃過幾絲陰詭。
文平王十分好奇,“哦?可否說與皇兄聽一聽?”
李佑祺自然是不會把許商的事說出去,他想做的事也不會說給自己這個正直過頭的皇兄聽,便只道:“山人自有妙計,皇兄靜等就是。”
文平王見問不出什麽來,便不再多言,伸出手指在半空點了點他,“都說老奸巨猾,老奸巨猾……你這個年紀小的,怎的比我這個做大哥的還要有心眼?”
說到這,李佑祺卻是笑了,只不過眉宇嘴角的弧度間竟隐隐帶了些苦澀自嘲之意,“那不如皇兄去問問父皇母後,怎麽就把我們生成截然不同的兩個樣子了呢?”
有些事,或許從一開始,就注定不同。
在文平王府用過午膳,又同文平王妃閑話半晌,岐王便以身體不适打道回府,一進門便吩咐即刻傳曹品來見。
曹品匆忙趕來,聽岐王說完朝上的事,一時沉吟。
“這許商,真是個背信棄義之輩。”岐王一拳捶在扶手上,狠狠緊了緊牙關,“當初狗一般讨好本王,如今見勢不好,竟如此就将本王抛下。”
“此事許大人做的的确不妥。”曹品勸說道:“還請殿下息怒,事情至此,還并非是走投無路。”
“本王知道。”岐王狠厲道:“他真該慶幸這是在大津的朝堂上,不然本王必将他千刀萬剮。”
“殿下心中氣憤,在下能夠理解,只是現在還不是與他翻臉的時候。既然柳木荃販賣軍械一事交由了玉梁臺全權查辦,我們還得通過許商了解具體的情況。”
“是啊。刑部是文平王兄的人,大理寺那個老東西又誰都不沾,除了把事情全部塞到玉梁臺,案件的進展本王還真不好把控。”岐王煩躁地捏緊山根,煩透了這種處處掣肘的滋味。
“琢文,我真渴望有一天,我做什麽都能不受限制,自由自在的。”他睜開雙目,眼底迸射出洶湧的野心,“就像陛下那樣。”
曹品輕笑,“殿下會的。”
岐王聞言看去,二人對視一笑,其中意味不言而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