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就畫本王
就畫本王
夜倚鳶一愣,心道公子莫不是睡迷糊了,她不過是個丫頭,連通房都算不上,有什麽資格敢去抱他,再者男女授受不親,于情于理都不合适。
“公奴婢給您倒杯水來喝吧。”夜倚鳶臉熱着,說完忙不疊逃離這是非之地。
那邊葉睿寧久也等不到人來抱他,不免有點生氣,落下手翻個身,嘟嘟囔囔地罵着什麽。
夜倚鳶特地倒了些冷水回來,希望公子喝了能清醒些,誰知等她回來時,葉睿寧竟又睡着了。她想了想,也沒再叫他,端了羊肉湯拿去小廚房裏溫着。
直到下午,葉睿寧是被硬生生餓醒的,環顧一圈見夜倚鳶不在屋裏,喊了好幾聲才見她出現在門口,模樣拘謹。
“公子有何吩咐?”
葉睿寧揉揉臉,奇怪道:“你站這麽遠做什麽?”
“奴婢……覺得喉嚨有些發癢,疑心感了風寒,怕過了病氣給公子……”她如是說着,當真咳嗽起來,葉睿寧忙叫她去歇着,說沒事先不必過來伺候了。
夜倚鳶見他說話時語氣尋常,臉上也不像沾染了什麽龌.龊感情的樣子,心頭不禁有點犯嘀咕,覺得自己那會兒可能誤解公子了。
“今日午膳可還留着了?我那會做夢夢見有羊肉湯,都給我香迷糊了!”葉睿寧穿着鞋,說完半天不見回應,擡頭一看,就見夜倚鳶還呆立在房門口出神,便又喚了她一聲。
“想什麽呢?”葉睿寧跳下床,湊過來。
雖說心頭的疑雲散去了些,但夜倚鳶到底還是警惕的,輕輕往後退了一小步。
葉睿寧沒在意,只以為她是真的怕過了病氣給自己,揮揮手道:“沒事的,我到底是個男兒,不至于那麽嬌弱。”
“公子還是要注意些好。”她這話說得一語雙關,有意再試探試探他的心意。
“我看你臉色不太好,把午膳拿來之後你就去休息吧,等需要了我再叫你。”葉睿寧展顏一笑,臉上一片純潔,抓住夜倚鳶的衣袖晃悠,“倚鳶姐姐,快些去拿吃的吧,我快要餓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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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小輩對年長之人的那種撒嬌,軟甜乖巧,卻不帶有一絲一毫的情欲。夜倚鳶輕纾口氣,看來自己真的是誤會葉公子了。
“公子稍等片刻,奴婢這就去拿。中午膳房做了羊肉湯,奴婢給放在火上溫着了。”
葉睿寧眼睛頓時亮起來,連聲招呼她去拿,兩手托腮撐在桌上傻樂,真是好生單純可愛。
夜倚鳶說不上此時心中是何滋味,她既慶幸葉公子對自己沒有那種想法,又因為葉睿寧這幅天真爛漫的樣子感到惆悵。
岐王的王妃早薨,此後一直未曾續弦。聖上雖有意再為他指婚,但多年來均被一一駁回,一時民間盛傳岐王夫妻伉俪情深,說岐王深情大愛。但只有少數人才知道,岐王不再續弦,一是不願受妻族桎梏,二是沒了正妻,他便可以名正言順往院裏納妾——男妾。
岐王好龍.陽,他本人雖未刻意掩飾,但礙于皇後,對外均以清客的名頭搪塞着,何況府中的男妾的确是懂詩書、會歌舞,漸漸的也就不再有人說什麽了。
不過葉睿寧……
他倒是與衆不同。
午膳的羊肉湯很香,不知廚娘是用了什麽奇巧的方法制的,味道跟傳統做法不同,但別有一番風味,葉睿寧不由自主就吃多了,打算出去走一走消食,順便瞧瞧這王府的風光。
他本想叫着夜倚鳶一塊,但想起她身體不适,便自己去了。
岐王府的規模極大,新奇的玩意兒也多,葉睿寧逛了許久,見池塘邊有個涼亭就想進去歇歇腳。
他走上小拱橋,站到最頂上時才發現亭子裏原來是有人的。
只見此人一襲玄色衣衫,上繡銀色修竹,走線甚為鋒利,細長的葉片在尖端處極速收緊,宛若兩片軟刀的尖鋒齊沖并進,銀制的絲線在稀薄日光下隐隐泛起冷光,襯托他周身危險的場域,衣袖輕拂之間,自帶目空一切的矜貴。
如此氣派,葉睿寧不難猜測他的身份,本能地想跑,然而才退一步,卻見那人忽然扭頭看了過來,銳利的目光宛若兩根鋼釘,牢牢地将他釘在了地上。
葉睿寧脊背當即就涼了,同他對視了會兒,猜測他可能是想叫自己過去,不禁倒吸口涼氣,鼓了好大的勇氣才擡起腳,結果輔一下橋就被不知哪跳出來的暗衛吓得魂飛魄散。
“做什麽?”
“得罪了。”暗衛冷冰冰地告了罪,兀自上前在葉睿寧身上搜查一遍,确認幹淨才放他過去。
能調動暗衛如此行事,想來,亭子裏那位就是岐王無疑了。
怎麽會這麽巧?
葉睿寧心想自己真是倒黴,早知道就不出來了,他小步挪到亭下,跪下來板板正正地磕了個頭,“草民見過岐王殿下。”
“你認得本王?”李佑祺悠然在石凳上坐下來,修長的指尖拈起外壁镂空的翠玉茶杯,聲音透着幾分慵懶,“我們之前見過嗎?”
葉睿寧不敢欺瞞,“方才在遠處時,我見您氣度不凡,且能調動暗衛為用,在這府中,想必只有岐王殿下了。”
“你倒是聰明。”李佑祺抿口清茶,對手中價比黃金的茶水不甚感興趣,淡道:“起來回話吧。”
“謝殿下。”
李佑祺行雲流水地将口感偏涼的茶水潑了,取過茶壺重新斟上一杯,掀起眼皮打量他道:“你叫什麽名字?”
“回殿下,我叫葉睿寧。”
“葉睿寧……”李佑祺咂摸了片刻,哦一聲,像是想起來了,“懷慶來的?傷勢可好些了?”
“好多了。”
李佑祺見葉睿寧低眉順眼,問一句答一句,好生溫順乖巧,甚為滿意,逗弄他道:“本王關心你傷勢,你難道不該謝恩嗎?”
“啊?”葉睿寧果不其然地愣了一下,腦袋一歪,須臾複又跪下去,細聲言道:“殿下恕罪,是我不懂規矩了。”
他的身子骨架小,跪伏在地上更是小小的一只,着一身魚目青色衣衫,半頭烏發披散在背後。
李佑祺喉結動了動,壓着嗓音道:“你這動不動要跪的毛病是得改改,本王沒那麽多精力一遍遍叫你起來。不過若是你喜歡,本王也不攔着。”
這岐王殿下,果真不是個好伺候的。
葉睿寧回味了一下他的話,一時竟也拿不準該站還是該跪,不過想到寇塵說叫他乖些,便抿抿唇繼續在地上跪着了。
他樂意跪,李佑祺懶得攔他,手指在桌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着,問:“這幾日在王府,住得還習慣嗎?”
“回殿下,都好。”
李佑祺淡淡地哦,“這幾日你跟着師傅們,學得如何?”
葉睿寧回想了下自己那一□□爬字,覺得岐王若是知道恐怕得一腳将他踹進池塘,便避重就輕回說:“草民……畫畫還行……”
畫畫确實還行,當初繪畫師傅将葉睿寧第一次畫的竹拿給岐王的時候,他也覺得挺意外,把寇塵叫來一問,才知道懷慶郡城外山上有大片的竹林,想來是常去那裏玩耍的緣故。
李佑祺想象着他撒歡搗蛋的模樣,擡手喚了人來。
“殿下。”
“拿筆墨來。”
“是。”暗衛領命,迅速去辦了。
葉睿寧奇怪地望着暗衛離去,緊張地幹咽唾沫。
岐王居高臨下地看着他,眼皮慵懶地眨着,“你既說你畫好,那就現畫一幅給本王看。不瞞你說,我府上養着不少清客雅士,閑暇時你可以跟他們切磋切磋,當然,若本王得閑,也不吝指點你一二。”
這話說得,一點也不謙虛,葉睿寧有點不爽他的狂傲,不過面上不敢表現出來。
暗衛很快拿了文房四寶回來,在石桌上攤平宣紙,剛拿起墨錠,卻被李佑祺擡手制止了。
“你下去吧。”
“是。”暗衛一頓,順從地退下了。
李佑祺朝葉睿寧勾勾手,“你,過來。”
葉睿寧擡高視線,見他的身影伸展開後蟄伏的氣場猶如毒蛇般瞬間拉開了架勢,喉頭不禁一哽,起身時腿直發軟,等不及捱過膝蓋的疼痛就提步走去。
李佑祺用下巴比比桌上的紙,“畫。”
他說着,撩了袖管去拿墨錠,葉睿寧局促地擡了擡手,“我自己來吧。”
“你去畫。”李佑祺撩起眼皮看他一眼,語氣随意得仿佛在同好友說話。
但這反而更叫葉睿寧忌憚,因為他們不該這麽熟,他輕裝鎮定拿起筆,呼吸卻在不知不覺中細了許多,“殿下,畫什麽?”
“随你。”
“……”葉睿寧嘴角一抽,忐忑地捏着筆杆落下去,猶豫片刻又收回來,“還是殿下指個物件吧。”
李佑祺研墨的動作停下了,扭頭捉住他的目光,有點不耐煩。
葉睿寧登時慌了,執着筆不知所措。
李佑祺沉默地盯了他一會兒,甩手把大臣進貢的墨錠丢了,走到亭子外圍一坐,手往圍欄上一搭,潇灑道:“你要實在不知道畫什麽,就畫本王吧。”
啪嗒。
筆杆從葉睿寧的指尖滑落,落在紙上暈出不規則的污痕,葉睿寧慌裏慌張地跪下去,“草民不敢!殿下威儀,草民怎敢描摹!”若畫得不好,免不了惹他不快,若畫得好,反而又是沖撞。
李佑祺冷冷瞧着地上的人,雙眼危險地眯起,“你知不知道,你現在才真是往本王肺管子上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