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殺了我
殺了我
京城之中，梅花院抓捕天道教衆的行動還在繼續，虛梅衛也在坊間散布着天道教做過的那些惡事，大部分百姓并不知曉這個邪/教的存在，那些見過親友或者鄰裏深陷其中的，心中早有忿忿，之前忌憚那個詭異的教派行使腌臜手段故而不敢發聲，如今天道教被鏟除，他們也樂得将自己所見的慘事告知旁人，加上虛梅衛的推波助瀾，一時間，京城雖然四處流血，但大部分百姓卻覺得這些人罪有應得。
外面紛紛擾擾，靈泉閣中卻又是一夜無事，楚雲祈在子夜時睜開了眼，原本想要留陸庭舟再将養一夜，卻見他已經起身出了泉池，在屏風後擦幹淨了身上泉水，換上了一身幹爽的衣袍。
他走出屏風的時候，楚雲祈鬼使神差地閉上了眼睛，她聽到對方頓了腳步，但最終還是輕輕打開了閣樓大門，走出去後又輕輕将門帶上。
楚雲祈睜開眼，看着空蕩蕩的泉池，長長地舒了口氣。
第二天一大早，楚雲祈便換上一身勁裝，戴上“戚副主事”的人皮面具出了門。
一路縱馬疾行到皇陵，異梅衛的副主事令牌讓她暢行無阻，她身上帶着的穆老印記，更是讓她順利進入了皇陵結界。
順着墓道向下，楚雲祈居然有些緊張，她取下人皮面具，想着這還是她離開此處後第一次回來看師父。
當初在此認認真真修習了一個月的時間，其實并不長，對修者來說，可能連“師父領進門”的時間都不夠，好在她學得很快，這得益于原身的身體在鬼修一道上很有天賦，另外，也得益于她意識裏某種自帶的悟性。
這種悟性讓她對于修行一道理解極快，就仿佛，很多東西她原本就會，只是忘了，如今有人稍一點撥她便立刻通透。所謂一通百通，修行之道上大概也是如此吧。
所以楚雲祈偶爾會想，自己上一世的身份應該也是個修者，而且是個很能打、膽子很大的修者。
墓道的盡頭還是昏暗的光線，師父穆老依然坐在中間的書案前，身上拴着粗壯的鐵鏈。
他依然低着頭在書案上寫着什麽，一身黑色的長袍罩住了他枯瘦的身型，白色的長發垂落下來，幾乎落到了地面。
“師父。”楚雲祈在書案前停住，恭敬地喚了一聲。
穆老卻沒有擡頭，只是筆尖微頓，喉中發出“嗯”的一聲。
楚雲祈其實有些愧疚，離開這裏幾個月，居然第一次回來，她覺得師父就算是生氣了也是理所應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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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又上前了一步，從納戒中取出幾只酒壇落在牆邊。
“師父，徒兒從京城福香樓給你帶了幾壇好酒，這是他們家的珍藏，味道很是不錯，這些夠您喝一陣子的，等喝完了，徒兒再給您送！”
穆老卻依然沒有擡頭，筆尖還是頓在那裏，喉中依然發出“嗯”的一聲。
楚雲祈心中一沉，她下來的時候便覺得這裏溫度不對，比之前更冷了幾分，只是當時想着該如何給師父賠罪，沒有立刻注意到這些。
皇陵這個位置，本就是穆老布下的地龍大陣的陣眼，若是此處出了什麽問題……楚雲祈若無其事地走到酒壇那裏，假裝将他們重新擺好，指尖則不經意地在眉心抹了一下。
天眼，開。
她微笑着轉回身，手腳勤快地幫忙收拾散落在地的紙張和書籍，天眼之下，密室中緩慢流淌着一層薄薄的黑色煞氣，煞氣的源頭卻在穆老身上，而他的肩膀處，一雙無主的黑爪竟是僅僅攀附在他的肩頭。
“師父又在寫符篆嗎？”楚雲祈笑吟吟走過去，背在身後的手中已然握緊了那支匕首。
穆老是京城最強鬼修，是自己的師父，他九品修為雖然在做陣眼的這些年中有所削弱，但是能控制住他的東西，楚雲祈不敢大意。
她迅速思考了一下自己可以使用的招數，這個地方因為有地龍大陣，她不能把鬼将放出來，不是擔心鬼将的安危，而是擔心陣中煞氣溢出，讓他們直接暴走。
至于符篆，她現在沒有時間讀技能條，偏偏符篆技能條很長。
只能物理解決了！楚雲祈臉上帶着笑，攥着匕首的手卻已經滲出汗來。
她腳步輕快地走到穆老身邊，作勢要去看他筆下的字跡，卻在看到那些字時驟然愣住，生生止住了即将揮動的匕首。
穆老的筆下寫着：“殺了我”！
她驀然擡頭，僅僅一瞬，她便做出了決定，揚起手中匕首狠狠向那鬼手紮去！
鬼手居然直接被她刺中了，一陣嘶鳴從四面八方響起，那鬼手竟是從穆老肩頭擡起，向着楚雲祈直撲過來！
等的就是這一刻！
楚雲祈握緊手中匕首，密室中原本的陰煞之氣竟然被這匕首瘋狂吸入，周圍溫度幾乎将至冰點，那鬼手突然動作滞住，居然就這麽停在半空，再難寸進！
匕首在半空劃出雪亮的弧度，一道勁風直撲而下——碎魂斬！
這一斬竟是将那鬼手劈成了兩半，鬼手上原本枯槁的骨皮從刀口處開始崩碎，最後竟是化作了一攤黑色碎屑。
與此同時，楚雲祈也感受到了自己身體的變化——她入五品了！
“恭喜宿主，完成主線任務：升入五品。”系統的聲音在識海中響起，獎勵結算之後便又沉寂了下去。
此時的楚雲祈卻已經無暇辨認系統的聲音，匕首吸入的煞氣讓楚雲祈神識巨顫，她唇色發紫，眼球幾乎化作一團烏黑，緊緊握着的匕首上還在往外冒着黑色的陰煞，連帶着她的手，也被那些陰煞之氣層層包裹。
楚雲祈雖然看不到自己的容貌，但是知道自己已經有了煞氣入體的反噬，與此同時，釋放碎魂斬之後的虛脫感如期而至，她癱軟下去，卻還是以手撐住書案，扶起了癱倒在書案上的穆老。
穆老面色如紙，形容更加枯槁。師徒兩人癱坐在地，穆老看着書案上方的天花板，喃喃道：“你應該殺了我的……”
“我怎麽可能下得去手。”楚雲祈直言道，她也看向天花板，那裏已經現出一團黑霧缭繞的陣紋，這就是地龍大陣的陣紋。
可是上次她看到這個陣紋時，上面幹淨清爽，根本沒有什麽黑色霧氣。
楚雲祈有種不好的預感。
穆老卻沒再說什麽，而是兀自調息了片刻，便以手虛按在楚雲祈的頭頂。
團團陰煞之氣被他從楚雲祈體內拔出，待到全部吸出後，他居然直接将手中黑色霧團吸入口中，吞了下去。
楚雲祈看呆了：“師父？您……？！”
穆老吸入一團煞氣後卻并沒有像楚雲祈這般變化，看着楚雲祈的面色恢複如常，穆老這才道：“我既然以自身作為陣眼，自然已經與這地龍大陣融為一體。我可以将這些煞氣通過身體傳入陣中，只不過他們很不安分，總是想往外跑。”
楚雲祈：“剛剛那個……是這些煞氣化形嗎？”
穆老點頭，手指無力地指了指上方的陣紋：“因為這陣紋，已經破損了。”
說話間，那陣紋上的黑霧仿佛有所感應一般，居然鼓蕩了些許，但是陣紋之外似乎還有一層結界，就像臨時打上的補丁，讓他們出不來。
“前幾日淮之送來的煞氣，就是你們收攏的那些……有問題。”穆老聲音低啞，“我一時失察，将他們收入了地龍大陣鎮壓，沒想到他們之中藏着一股隐蔽而又特殊的力道，竟然從內部将地龍大陣的陣紋破開了一個口子！”
楚雲祈吃了一驚，那些煞氣是她收攏的，當時完全沒有覺察到問題！
“師父，我……”楚雲祈自責到了極致，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麽。
穆老卻微微搖頭：“不怪你，連我都沒覺察，何況是你一個四品鬼修。”
“總之，是我們輕視了對方，這個世界上的邪術還有許多，他們最擅長鑽空子，讓你防不勝防。”
“那，我們現在該怎麽辦？”京城中的鬼修就是他們兩個，能修補地龍大陣的只有師父一人。可是現在他們兩個的狀态，可以說是兩個半死不活，這還怎麽搞？！
穆老嘆了口氣，轉頭看向楚雲祈：“你第一次見我時，便應該知道我命不久矣。”
楚雲祈心中咯噔一下。
穆老看着她的神情，輕笑道：“如果你現在殺了我，我的魂魄還可以擺脫肉身束縛繼續守在此處。”
楚雲祈使勁兒搖頭！她自然知道，若是如此，那麽守在此處的并不會是她的師父穆老，而是那個死後吸了煞氣，用最後的執念控制了暴走行為的陰物！
穆老嘆了口氣：“怎麽一個兩個都這麽不聽話呢。”
“若不是我們鬼修不能自戕，我也不至于讓你動手。”
話音落下，上方的陣紋再次鼓蕩了一下，一道肉眼可見的細紋出現在外面那層結界上。
“系統，”楚雲祈在識海中沉聲喚道，“有沒有什麽能封印煞氣，補全陣紋的術法？”
“而且要快。”她又補充了一句。
“有。”系統很快回答道，“補陣石，可以修補任何陣紋，一千積分一枚。”
楚雲祈：“……你可真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