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泉中
泉中
楚雲祈被他問得一愣,下意識覺得自己是不是要暴露穿越者的身份了?!是不是最近自己太過得意忘形,忘記僞裝成原身本來的性子,所以讓他看出了端倪?
但是他之前并不認識雲栖啊,而且平南侯府發生變故,原身雲栖就此變了性格也情有可原,更何況現在還做了鬼修!
楚雲祈腦袋裏瞬間轉過八百個彎,權衡之下正準備嘴硬到底死不承認,便見陸庭舟雙目逐漸失神,終于搖搖晃晃向一旁栽倒下去。
楚雲祈:“……”省事兒了,挺好的。
算算時間,這才過了一日,既然蘇允說要泡兩天那就必須滿兩天,楚雲祈看着暈倒在地的陸庭舟,嘆了口氣。
總不能直接把他踢到池中吧?
楚雲祈有些無奈,她左右比劃了一下,最後從背後抱住他的身體,和他一同滑入靈泉池中。
靈氣沁入經絡,泉水拂過肌膚,楚雲祈扶着陸庭舟靠在池壁邊坐好,手掌按上了他的天樞穴。
果然,他這次昏迷得十分徹底,身處靈泉之中,經絡和氣府卻完全沒有吸納靈氣的動作,楚雲祈只得閉上眼睛将靈力彙入掌心,幫他引氣入體。
這一幫,便是許久。再睜眼時,天光已經大亮,陽光從閣樓上方的窗棂透了進來,照得滿室霧化的靈氣更顯氤氲。
陸庭舟的經絡氣府總算平穩了下來,再在這靈泉中浸到晚上子時,應該便能恢複得差不多了。楚雲祈終于舒了口氣,正要起身走出泉池,突然身形一頓。
她轉回頭,果然看到陸庭舟眉頭動了一下,随即睜開了眼睛。
“額……”楚雲祈有些尴尬地扯出一個笑容,想起自己衣衫單薄還浸得濕透,她慢慢向下沉了沉,只在水面上露出一個腦袋。
陸庭舟:“……”剛一醒來便看到池水上飄着個腦袋……陸庭舟回想起昏倒前的那種如遭雷擊般的心悸感,用力閉了閉眼。
大概……真的是錯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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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動聲色地側了個身,與楚雲祈并排靠在池邊。
楚雲祈:“……殿下好些了?”
陸庭舟:“嗯。”
楚雲祈:“蘇公子說,殿下需要在靈泉中浸夠兩日才行。”
陸庭舟:“我知道。”
楚雲祈:“昨晚殿下情毒發作,可還記得?”
陸庭舟一陣猛咳。
楚雲祈:“……”
果然,咳得差不多時,她便聽到陸庭舟道:“記得。”
“哦。”楚雲祈貌似無意地摸了摸自己脖子上的咬痕,又抿了抿唇上還未愈合的傷口。
陸庭舟側目過來,眸光微微一頓,随即又轉過頭去。
楚雲祈在心中冷笑,記得就對了!就要讓你欠我這個人情!
一陣沉默,陸庭舟沒有再追問“你是誰”之類的問題,楚雲祈倒是松了口氣,看來這一次又糊弄了過去。
她心情放松,便随口問道:“孫侍郎一家,判了嗎?”
左右兩人還得泡個半日,不如找個話題聊一聊。
陸庭舟點頭道:“判了。”
“他們夫婦連同小女兒孫瑤被判斬立決,家産抄沒充入國庫。”
“這麽快?!”楚雲祈有些意外。
陸庭舟道:“天道邪/教以邪術危害大夏朝堂,禍害百姓,父皇震怒,下旨梅花院全權嚴查此事。按父皇口谕,名冊上的教衆凡是背負命案的,皆要重判。若教衆為朝廷命官,則要罪加一等,就算沒有命案在身,革職抄家也是最基本的處罰。”
楚雲祈緩緩點頭,對于皇帝的震怒她自然理解,而且由此看來,這位陛下對朝堂上這幫屍位素餐的官員也早就不爽了。
楚雲祈猶豫着道:“你說,這天道教明知大夏對待未經認可的教派十分嚴酷,為何還要在京城中搞這種幺蛾子?”
陸庭舟看了她一眼,道:“你這幾日養傷,那位‘天君’的魂瓶我專門拿去穆老那裏審問了一番,按照他所說,他只是被放在臺前的傀儡,有人以利益誘惑他,讓他在大夏京城中僞裝成有蘇瀾的樣子經營這個天道教,讓他盡可能攪亂大夏朝堂,盡可能多地吸引教衆,然後控制他們,并且利用那些死去之人的魂魄和屍身煉制煞氣,等時機成熟便将他們盡數散入京城。”
楚雲祈:“……他還真的差點做到了,要不是阿梅執着報案,說不定他能走到最後一步。”
陸庭舟道:“邪/教控制人心,若真走到那一步,亂的恐怕不止京城。”
可是若是沒有阿梅報案呢?楚雲祈仔細想來不由後怕,大夏京城真的毫無察覺嗎?難道連梅花院也是如此遲鈍?
陸庭舟看着她擔憂的神情,開口道:“其實沒有阿梅,大概過個幾日,天道教同樣會遭到清洗。”
“啊?”楚雲祈有些驚訝,“可是,我覺得喬嚴并不知情啊?”
陸庭舟頓了一下道:“喬嚴只代表異梅衛,不代表整個梅花院。”
楚雲祈轉頭看着陸庭舟淡然的神情,試探着理解道:“你的意思是,你這位副掌事,其實也無法控制整個梅花院?”
孫蓉這個案子陸庭舟一直和她一起跟進,若他早就知道天道教的存在,不會從頭到尾都表現得毫不知情。
若是如此,要麽他演技太好,要麽,梅花院并不是他能完全掌控的。
陸庭舟微微挑了挑唇角:“梅花院是父皇的。”
“父皇之下,還有我師父梅洛塵,然後才是我這位副掌事。”
楚雲祈懂了,真正掌控全局的人,是那兩位。
她在心中嘆了口氣,不過世界本就如此,并不是每個人都能站到最高的位置看到最多的風景,有些人是沒有資格,有些人是沒有能力。
而有些人,大概還需培養歷練。
楚雲祈深深看了一眼陸庭舟,有種自己壓上潛力股的感覺。
她沒再糾結這個問題,而是話鋒一轉,道:“我傷得不重,可以問靈的,你們倒也不用這麽麻煩去趟皇陵。”
陸庭舟卻道:“我師父與我同行。”
楚雲祈了然:“原來如此。那我确實分量不太夠。”
陸庭舟滞了一下,瞥了一眼楚雲祈的神情,見她并沒有落寞的樣子,才又道:“你收入玲珑殿的煞氣,我們也交給穆老鎮壓在地龍大陣中了。”
他說着,手掌一翻,從納戒中取出玲珑殿遞到楚雲祈手上。
楚雲祈接過順勢想要挂在腰間,突然意識到自己還泡在泉池中,只得也将它收入了納戒。
“所以,你們得出什麽結論了嗎。”楚雲祈問道,“我是覺得,搞這個天道教的人應該是想讓大夏和妖族開戰。”
陸庭舟摩挲着指上的納戒,道:“挑撥是必然的。師父他們本想等背後之人現身時再收網,但是現在那位‘天君’已死,背後那人定然不會再現身,而且,那位‘天君’也沒有見過那個人,只是用特殊方法與他保持聯絡而已。”
楚雲祈想起有蘇瀾捏碎那人脖頸的樣子,忍不住問道:“你說,會不會是有蘇瀾自導自演?”
陸庭舟手指頓住,轉頭看向她,有些不解道:“你若懷疑他,為何還要讓他繼續住在侯府?”
楚雲祈扯了扯唇角,為什麽陸庭舟又知道她還在收留有蘇瀾?!
她下意識想要否認:“我沒……”
陸庭舟面色一冷。
楚雲祈想起對方之前的告誡,只好實話實說道:“我沒讓他離開侯府,是因為,我當時覺得他也是受害者。”
當時她是按照陸庭舟給的位置找到了有蘇瀾和那位“天君”,後來她也把有蘇瀾殺死那人的經過告訴了陸庭舟,并将魂瓶交給了他。
但是她隐瞞了自己又将有蘇瀾藏在侯府這件事。
楚雲祈有些心虛,錯開目光道:“若他真是幕後之人,為何要自斷一尾後才殺人?做戲做成這樣,是不是代價太大了?”
“所以,我當時覺得不會是他。”
“但是現在分析下來,又覺得萬一呢?……”
陸庭舟看着她漸漸垂下的腦袋,無奈道:“确實,不會是他。”
楚雲祈擡頭看他,眸中帶着疑惑:“你這麽确定?”
明明他一副不喜歡他的樣子。
陸庭舟瞥了她一眼,道:“雖然我不喜歡這個妖族太子,但是我對他的了解,比你看到的那些邸報上的信息要多得多。”
“你知道他為何總是自稱‘妖族将廢的太子’嗎?”
楚雲祈回憶着邸報上的內容,道:“因為他是靠着爺爺的喜愛當了太子,如今妖族太上皇已經故去,他的父皇更喜歡他的長兄,他的母族在他母親病故後也日漸式微,他身後幾乎沒了靠山。”
陸庭舟垂眸輕笑了下:“這些只是表面上的信息。”
“他不受寵的主要原因,是與他父兄以及大部分妖族的理念不合。”
“因為他主張非戰。”
聽到這裏,楚雲祈懂了。
大夏和妖族最近一次戰争是在二十五年前,那次大夏險勝,将妖族驅逐出了北境之地,但是也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妖族則從此元氣大傷,但是從北境斥候這麽多年探查的消息來看,他們從來沒有忘記那次失敗,也一直想要找機會打回來。
可是身為太子的有蘇瀾居然主張“非戰”……
戰争之中其實不僅僅是兩國的利益,也牽扯了許多內外部勢力的利益,他一位主張“非戰”的太子若是上了位,對妖族中的“主戰派”來說,是不可接受的。
更何況,主戰派在妖族中占了絕對多數。
楚雲祈咂了咂嘴,不再說話。這些東西太複雜,反正和她的系統任務沒什麽關系,那就不用管了。
她又想起被送去皇陵的那些煞氣,這些煞氣就這麽被師父收走鎮壓,她總覺得太過容易,又隐隐覺得有些不安。
她決定明日便去皇陵看看師父,
楚雲祈将這種感覺告訴了陸庭舟,陸庭舟沉吟了一下,說讓影五影六明日陪她同去,楚雲祈卻搖頭道:“我自己騎馬去就行,影五影六還是跟在你身邊更好些。”
陸庭舟想了想,也沒堅持,便點頭答應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