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木雕
木雕
陸庭儀帶來的不止這把長劍，等到梅花院門重新關閉之後，她站在院中空地上，從納戒中倒出十只大箱子。
箱子打開，裏面俱是嶄新的黑鐵軍弩，與普通軍弩不同的是，這些軍弩的弩身上雕刻着繁複的銘文，紋路中灌入了紅色的朱砂，有金光在其中若隐若現，看上去十分帥氣！
“這是你們副掌事為了保證你們的安全，專門找我們孤竹院為你們量身打造的一批新式軍弩。”
陸庭儀随手拿起一只，在衆人面前比劃着道：“弩身上的符篆銘文是穆老親自書寫的，專克陰煞鬼物。你們将普通軍弩的箭矢沾上朱砂便可以用在這個軍弩上，若是最後關頭，這個軍弩還可以一鍵自毀，為你們最後逃脫提供掩護！”
院中衆人都沸騰了，異梅衛以前的兵刃只有特制繩索和長刀之類，以往京中異物戰鬥力都不太強，對付它們倒是足夠。可是若碰上山神廟中那種煞氣十足的東西，就很不夠看。
再說了，誰會嫌棄自己戰鬥力太強呢？同樣身為戰鬥性衛所，血梅衛那邊的武器花裏胡哨一大堆，說不羨慕那是假話！不成想，今日終于輪到他們異梅衛嘗一把新鮮！
新式武器到手，楚雲祈帶着幾乎整個異梅衛向着那座山神廟開拔，只留下喬嚴坐鎮院中。
陸庭舟依然同行，一副督戰的模樣。陸庭儀也嚷着要去看看，順便要去試試自己的新玩意。
臨近午時，衆人已經到了那座山神廟的廟門口，廟門依然大開着，楚雲祈這次留了個心眼，在廟門貼上了滅靈的符篆，将其上的靈力暫時阻斷，省得又要将他們困在裏面。
衆人各自持弩跨入大門走進山谷，路旁依然擺了不少木制雕像，數量卻比上次少了許多，剩下的這些額頭上依然貼着符篆，正是前一日楚雲祈他們貼上的那些。
“戚副主事，”一旁的崔博問道，“可要查看這些雕像？”
楚雲祈看了一眼前方的祠廟，搖頭道：“不急。”
“先去推了那座祠廟，回來再查也不遲。”
衆人得令，跟着楚雲祈一路行至那座祠廟跟前。祠廟依然如前日一般屹立着，裏面也只有一座神像。楚雲祈打開天眼，看着從祠廟中洶湧而出的煞氣，冷笑了一聲。
“上軍弩！把那個淫祠座像轟成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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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新武器，誰不想找個靶子好好爽一回呢？異梅衛衆人動作利落地上了弩箭，神清氣爽地扣動了扳機。
随着整齊劃一的扣響聲，一道道帶着紅光的箭矢朝着祠廟中飛馳而去。可是那無門的祠廟仿佛罩着一層看不見的結界，弩箭還沒射到門口便紛紛墜落，似乎射在了無形的牆壁上一樣。
“讓我來！”
衆人聞言閃開一條通道，便看到身形嬌小的陸庭儀扛着一個圓筒形的大家夥，正閉着一只眼瞄準了祠廟的入口。
那個圓筒上同樣刻着銘文塗着朱砂，靈光萦繞若隐若現。陸庭儀渾身也被一團金光籠罩着，仿佛和那東西産生了某種共鳴，随着她手指按動，一團赤紅火焰從那東西黑洞洞的口中噴射而出，“轟”的一聲炸在了那個無形的屏障之上。
祠廟被震得磚瓦崩落，那層屏障被轟得粉碎，朝着衆人濺射過來。
異梅衛衆人訓練有素，立刻擺出防禦陣型，将陸庭儀和楚雲祈圍在了中間。
一道防禦結界出現在衆人周圍，碎片墜地，無人受傷。
“成了！”陸庭儀聲音歡快，擡手摸了摸那個圓筒形的大家夥，“幹得不錯！”
楚雲祈唇角抽了抽，現世中她只在動漫展上見過的場景，她今天算是見到真的了。
趁着衆人再次用弩箭激射祠廟的時候，楚雲祈湊到陸庭儀身邊問道：“你這大寶貝，有名字嗎？”
“有呀！”陸庭儀聲音清脆，“叫，靈元铳！”
楚雲祈了然點頭：“所以，是用你自身的靈力為引，将靈元彈從這個刻有銘文加成的大號火铳裏打出來？”
陸庭儀眸光閃亮，一手扶着抗在肩上的靈元铳，一手伸出個大拇指：“聰明！”
楚雲祈嘿嘿幹笑，看來這孤竹院果然是個人傑地靈的好地方啊。
說話間，那祠廟和神像已經被塗了朱砂的弩箭轟得開始崩碎，那些本是天眼才能看到的黑色煞氣也漸漸顯現出來，在空中扭曲掙紮着想要撲向衆人，卻被陸庭儀又一發靈元铳，結結實實轟成了飛灰。
靈元铳威力巨大，卻也十分消耗靈力。兩發出去，陸庭儀的額頭已經冒出細密汗珠。好在那些煞氣消散後，祠廟終于徹底倒塌，天色也随之驟然一亮，居然是未時将到的時辰。
山谷中的迷障已破，确認祠廟中再無危險和什麽有價值的東西後，楚雲祈帶着衆人回頭去看那些路旁的雕像。
天眼之下，這些雕像中露出絲絲縷縷的濃黑煞氣，此時回頭去仔細查探時他們才發現，原來之前以為不見的那些雕像并不是真的消失了，而是化作了一層幹癟皮囊倒在了草叢之中。
就像是被人抽空了內裏，只剩下一層殘蛻一樣。
楚雲祈以術法感應了一番，确認道：“這些木雕并不是真的木雕。”
她轉頭看向陸庭舟：“他們是被處理過的屍體。”
衆人聽到這句話都有些色變，陸庭舟隔着面具，聲音卻依然平靜。
“我知道。”他語氣有些沉重，“昨日來時我便有所感覺，但是不能确定。此時看到那些倒在草叢中的殘蛻，我才能确認這些是什麽。”
他擡頭看向楚雲祈：“我在院中典籍裏看到過記載，曾有邪修以秘法拘靈養煞，熬煉厲鬼。後來邪修被蕩平，這種術法也随之寂滅，沒想到又出現在這裏。”
他指了指某個雕像：“邪修以特殊秘法煉制剛剛死去的枉死之人，這樣可以封住他們的所有竅穴，并将魂魄和怨念盡數封在體內。加上秘法中的惡毒咒術，這些屍體便會滋生大量的煞氣，等到合适時便會被他們熬煉成為只聽命于他們的厲鬼。”
他又指向地上的殘蛻：“昨日那座祠廟突然攻擊我們，應該是其中的邪物吸空了這些屍身體內煞氣，這也是他們養煞的作用之一。”
楚雲祈聽他這麽說着，心情漸漸沉重了起來，她回頭看向那座祠廟的廢墟。
剛剛他們火力雖猛，但是她能感覺到，這個祠廟中的力量比昨日弱了不少，大概只留了一個分身，或者是一個喽啰，那個真正的邪物已經逃遁藏去了別處。
按照楚雲祈的吩咐，異梅衛衆人将那些已經煉作木雕的屍身和那些殘蛻全部堆在祠廟的廢墟上，然後澆上桐油，一把火點燃。
朱砂撒入火中，橘紅的火焰中騰起一片烏黑焰光，它随即又被橘紅火焰翻卷着吞噬，燃燒的噼啪聲中似乎夾雜着哭泣和嘆息，天眼之下，楚雲祈看到一道道白光從火焰中升起，她燃起指尖夾着的厚厚一疊引路符篆，符紙化作灰燼飛入空中，引着那些白光向着西方飄然而去。
衆人靈力灌入眼中，也都看到了這一幕。大家神色肅穆，除了對死者感到同情之外，也覺察到了這件事情意味着什麽。
久未出現的邪修秘法，本應被地龍大陣鎮壓的煞氣，這麽多被做成雕像的枉死之人，可是異梅衛卻僅僅接到了一樁報案，還是阿梅這個丫鬟報的。
可是其他人呢？他們為何枉死，死後為何不得安生，這些卻似乎無人在意。
根據孫蓉的生辰八字，楚雲祈很确定這些屍身裏并沒有她，可是按照阿梅之前的描述，她的屍身也已經被做成了雕像，大概已經被人轉移到了別處。
從這處山谷中出來時，衆人發現原本的廟門又變成了山洞入口的模樣，下山後，山下的時辰與山上相同，楚雲祈又在山中幾處山穴布了符篆，然後讓人囑咐附近山民一個月內不要踏足山中，這才帶着所有人回了梅花院。
入夜，異梅衛的诏獄之中，孫侍郎的二女兒孫瑤抱着膝蓋縮在牢房的角落裏，咬着唇看着面前那只發了黴的幹饅頭。
牢房中彌漫着帶着血腥的腐敗氣息，牢房最高處只有一扇巴掌大的透氣小窗，此時有月光照進來，剛剛好照在孫瑤的腳面上。
那雙原本小巧精致的繡鞋，此時已是污漬斑斑，前端還破了一個小洞。
孫瑤從小到大從來沒有經歷過如此難熬的兩日。她錦衣玉食被人伺候慣了，以前每天沐浴每日更衣，衣衫上若是有了一絲髒污，她都會換下讓人去洗，甚至直接丢掉。
可是現在的她，別說沐浴更衣了，就連飯食都是發黴的饅頭，她吃不下，也不敢喝水，若是有出恭的感覺，她就只能在牢房中那個髒臭不堪的舊恭桶裏方便，她實在是沒有這個勇氣。
還有一天……她咬着牙安慰自己。爹說過，只要閉緊嘴巴熬過這三天，她就能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家了！
幹草下再次傳來老鼠的吱吱聲，孫瑤頭皮發麻，身體縮得更緊了些，她撓了撓胳膊，上面不知被什麽蟲子咬出了紅腫的包，又痛又癢。
她撫摸着那原本凝脂一般如今卻被她抓得破損流水的小臂，再次委屈得嗚咽起來。
這樣的日子太難熬了……她有好幾次瀕臨崩潰想要叫人，最後都硬生生忍了下來。
一天，還有最後的一天！！再堅持一下，再忍忍！
黑暗中，似乎有誰輕輕嘆了口氣、
孫瑤愣了一下，頓住了抓癢的手。
又是一聲輕笑，孫瑤這回聽真切了，僵硬着脖子望向牢門外面，可是這一排昏暗的牢房中只關着她一個人，娘親都不知道被關到了什麽地方，怎麽可能有人在笑？
“咯咯……”那笑聲再度清晰地傳來，似乎就在她的耳邊。
她頭皮一陣發麻，甚至不敢轉頭來看！
一陣冰涼攀上了她的肩頭，有聲音貼着她的耳畔輕輕喚着：
“好妹妹，姐姐來看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