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問心境
問心境
問心境，是加入梅花院者必過的考驗。
楚雲祈站在一間漆黑的石屋之前，接過喬嚴遞過來的文書細細看了一遍，對問心境的流程有了大概的了解。
受考者需要獨自進入石屋，石屋中的陣法會探入受考者的識海裏，映照出受考者最深處的心境。
這種“最深處的心境”就是受考者最在意的過往，比如悲慘的童年，或者做過的惡事，見過最可怕的一幕，最無法接受的經歷等等。
石屋中的陣法會根據這些畫面對受考者是否可以加入梅花院進行初步的判斷，同時會有一名監考官在旁監考，可以對陣法的判斷結果進行校正。
文書的最後寫着：若受考者心有顧慮，可以放棄問心境，梅花院會用術法抹去受考者進入此處的記憶，以後再無加入梅花院的可能。
楚雲祈看完，毫不猶豫地在末尾處按上手印，然後把文書交給了喬嚴。
喬嚴一絲不茍地将文書收好，然後擡手做了個請的手勢。
楚雲祈卻沒動，而是問道：“我的監考官是誰？”
喬嚴正要開口，一旁的陸庭舟卻道：“我親自監考。”
喬嚴皺了下眉，似乎想要說什麽，卻被洪琛拉了下袖管，示意他閉嘴。
楚雲祈餘光瞥見這一幕，又看了一眼陸庭舟，對方面具後的眸光十分坦然，仿佛沒有看到屬下的質疑一般。
“我還有個問題，”楚雲祈又道，“除了監考官外，別人可以看到我的心境嗎？”
喬嚴皺了下眉，答道：“不能。”
“好。”楚雲祈笑了下，轉身推開石屋大門走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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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內原本只有一顆亮着微光的夜明珠，當楚雲祈踏入屋內的一瞬間，地面驟然亮起一片紫色陣紋。
楚雲祈按照文書上的指引，走到了陣紋中央站好。紫色陣紋在她身體周圍緩緩上升，好似樊籠一樣将她包裹在了其中。
一道金色光亮從樊籠頂部落下，楚雲祈看着它落在自己面前，然後緩緩地刺入了自己的眉心。
一陣攪動腦子般的痛楚襲來，讓楚雲祈忍不住想要伸手去拽開那道金線。可是陣紋形成的樊籠居然封住了她的經脈氣府，鎮壓着她的身體，讓她做不出任何動作。
石屋外，陸庭舟手掌按在石門的一道陣紋上，閉着雙眼。
他的神識與屋內那道金色靈線貫通，探入了楚雲祈的識海，攪動着她的記憶畫面。
畫面中，有被關柴房受盡虐待的情景。
有她母親故去時的悲痛。
有她當堂殺死那個劉嬷嬷時的決絕。
有她利落收走雲氏姐弟魂魄時的無動于衷。
還有殺死胡四娘時，那片刻的解脫。
…………
金色的靈線逐漸暗淡，在寂滅的同時，陸庭舟看到了一個身着月白色長衫的男子身影。
那人轉回頭，面容卻十分模糊，只有一雙眼睛充滿了驚愕，似乎想要說些什麽。
然而畫面戛然而止，陸庭舟霍然睜開了眼睛。
石門上的陣紋亮起一片綠色，這是問心境通過的意思。
陸庭舟看着那片陣紋，良久無言，攏在袖中的手掌卻無聲地緊緊攥了起來。
喬嚴和洪琛相互看了一眼，還是洪琛上前試探着問道：“副掌事，這小七的問心境……”
“過了。”陸庭舟聲音沙啞，轉身退開一步。
石屋大門打開，楚雲祈揉着腦袋從裏面走出來，石屋外的光亮讓她覺得有些晃眼，不由擡起手臂遮了遮。
“恭喜小七姑娘，”洪琛先行上前道，“以後咱們就在異梅衛共事了！我雖然是主事，但是屬下們都叫我琛哥，你這麽叫我就行，別太見外！”
“那不行，還是要叫一聲洪主事的。”楚雲祈穿越前也是打工人，這些職場門道她懂。
洪琛笑嘻嘻又客氣了幾句，一旁的喬嚴終于也上前一步抱拳道：“歡迎加入。”
楚雲祈嘿嘿笑了笑：“以後還需要喬副主事多加關照！”
喬嚴抿了抿唇，沒有應聲。
陸庭舟從始至終一言不發，目光卻一直落在楚雲祈身上，一瞬不瞬。
直到楚雲祈也向他望過來，他才有些刻意地偏開頭，攏拳在唇旁輕咳了一聲。
“走吧，”他聲音有些沙啞，“去看看那位劉管家。”
……
劉管家被關在一間特殊的牢房中，牢房中混雜着血腥與腐敗的臭氣，楚雲祈見到他時，他正在亮着陣紋的牢房中漫無目的來回游走，腳上的鐵鏈已經将腳踝磨得血肉模糊，他卻渾然不覺。
“劉幺，”喬嚴喚着他的名字。
劉幺停下腳步轉頭看他，目光麻木而又茫然。
“你來自哪裏？”
“塗淵山。”
“你何時進入京城的？”
“八年前…”
“落腳在什麽地方？”
“平南侯府…”
“誰為你種的禁制？”
“……我不認識他……”
“日常與你聯系的妖族是誰？”
“胡四娘，白鋒，袁刃…”
楚雲祈安靜地聽着，同時搜尋着原身記憶中關于這個劉管家的所有畫面。
可惜，有信息的畫面幾乎沒有，原身這八年大多在柴房中度過，偶爾見到這個劉管家，也不過是遭個冷眼，或者幾句冷嘲熱諷，再無其他。
至于他口中的白鋒和袁刃，楚雲祈知道，便是之前刺殺她和陸庭舟的那兩名七品妖族。
白鋒用劍，袁刃用刀。煉化他們魂魄成為鬼将時，對方的名字是必須确認的，所以楚雲祈記得很清楚。
“白鋒和袁刃，也是妖族？”一旁的陸庭舟卻問道。
楚雲祈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随即明白了什麽，不動聲色地等着洪琛的回答。
“對。”洪琛道，“我們之前從他嘴裏審出過這兩個妖族藏身之處，但是……撲了個空。”
“這樣啊。”陸庭舟垂眸點頭，“地點在何處？”
“在……”洪琛報了個地址，然後有些為難道，“副掌事，您可是要親自前往查探？”
陸庭舟看了他一眼：“怎麽，不可？”
洪琛額頭立時冒出了冷汗：“不不，怎麽會不可。只是……”
他斟酌了一下措辭，才道：“京城百姓一直覺得妖族是不可能進入城中的，此次突然發現這麽大的漏洞，而且妖族在京城潛伏了這麽多年，聽聞陛下已經震怒，但依然讓虛梅衛那邊壓下了坊間傳言……”
“我知道。”陸庭舟打斷了他，緊緊盯着他的臉，道，“所以？”
洪琛抹了一把額頭汗水，壯着膽子繼續道：“所以……副掌事您若真要前往，還請務必謹慎。”
這話說得遮遮掩掩，但是在一旁的楚雲祈已經聽懂了。
意思就是，別鬧得動靜太大，萬一驚動了百姓就不好了。
陸庭舟看着洪琛，忽的笑了一下：“洪主事。”
洪琛急忙俯身應了一聲：“屬下在。”
陸庭舟沉聲道：“本官久不在京城，之前一別兩年，如今回歸，卻發現你變了許多啊。”
洪琛索性單膝跪地：“屬下不敢！實在是掌事大人吩咐過，此事探查以穩為主，不易牽扯過大…”
陸庭舟聽到“掌事大人”四個字時，面具後的眼眸微微閃了閃。
他揮了揮手：“既然是掌事大人的意思，那便如此吧。”
“是。”洪琛應聲，卻沒敢起身。
陸庭舟看向他：“怎麽，還要我扶你起來？”
“屬下不敢！”洪琛起忙站起身來，卻是暗暗松了口氣。
一旁的喬嚴适時地遞過一卷卷宗，不動聲色地岔開了話題：“這是劉幺的審訊卷宗，還請副掌事過目。”
劉幺的卷宗裏記得很細，但是大多是在平南侯府的一些事宜，于妖族在京城中的布局并沒有太大關系。
陸庭舟無聲地看完這支卷宗，又問了幾個細節，最後指了指劉管家。
“把他交給孤竹院。”
“我要知道他們體內那些禁制，是如何運轉的。”
…………
從梅花院回到睿平王府，楚雲祈和陸庭舟各自想着心事，誰也沒有說話。
一直回到他們居住的庭院，楚雲祈才發現，有兩名黑色勁裝打扮的男子已經等在了庭院裏。
庭院的結界被陸庭舟點開，兩名侍衛抱拳行禮，陸庭舟轉身對楚雲祈道：“他們是影五和影六，也是梅花院中少數知道我真實身份的下屬。”
楚雲祈了然，看來她猜想的沒錯。
陸庭舟又指了一下楚雲祈：“從今天起，你們側妃也是梅花院的人了，在院中的名字叫小七。”
影五和影六對視了一眼，眼中都帶着些為難。
“殿下，”影五道，“側妃是入了哪裏？”
陸庭舟已經坐在院中的圓桌前，施施然倒了一杯茶：“異梅衛。”
“這……”影六咂了下嘴，“殿下，異梅衛是……”
“我知道。”陸庭舟打斷他道，“是掌事大人的嫡系。”
他垂眸笑了下：“掌事是我師父，師父的嫡系便是自己人，我師父便是這麽說的，你們說對不對？”
影五和影六再次對視，面色有些沉重，卻沒有應聲。
陸庭舟看了楚雲祈一眼：“但是沒關系，你們側妃修的是鬼道，本身便是異梅衛最适合她。”
“而且，”他頓了下，将手邊倒好的茶盞推到了楚雲祈的面前，“既有所求，便自己去尋。側妃覺得為夫說得可對？”
“說得很對。”楚雲祈笑眯眯看着他的眼睛，擡手将那杯茶水一飲而盡。
行，給自己挖坑是吧，她還就不信了，這梅花院能是什麽龍潭虎穴！
陸庭舟看着她有些氣惱的神情，微微眯眼，卻是抿緊了唇。
